西北玄天一片云：五凉始末（21） 东边日出西边雨，你无情来我无情

永和十二年（356年） 二月，在清理完他爹苻健留下的辅政班子后，苻生敏锐的将目光瞄向了西北的前凉。

此时的前凉刚刚经历内乱，新换上的最高领导张玄靓年仅七岁，正是主少国疑的时候。而张氏宗室张瓘靠着手里有枪，强势切走了最大的蛋糕，也引起了内外同志的不满，接连爆发了数次反叛。

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这种趁火打劫的好机会苻生怎么会轻易放过，他指示自己的胞弟、征东大将军、晋王苻柳着手招降前凉。

为什么不直接打呢，主要有三点考虑：

一是此时苻生继位才半年，他爹留下的辅政班子或者叫权力掣肘刚刚清理的差不多，苻生的主要精力仍然在整合自己的权力版图上。

二是，前面的后赵已经打过样儿了，后赵趁前凉国丧大举进攻，结果十几万大军被谢艾摁在地上疯狂摩擦，更何况这次张祚是不得民心被推翻的，人家前凉的人心可是一边倒的。

三是，如果不战而屈人之兵招降前凉，对苻生来讲会大大提高政治威望，有利于缓解清理旧臣保守势力造成的朝政不安的情况。

苻柳领了任务后派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前凉。因为前凉国主张玄靓才七岁，便由实际控制人张瓘接待了秦使一行。

阎负、梁殊开门见山，劝张瓘投靠前秦，张瓘说：我们世代可都是以晋室忠臣自居，咋能自己打脸投靠你们。【吾尽忠事晋，于今六世矣。若与苻征东通使，是上违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节，其可乎】

阎负回道：您可别在这儿又当又立的，你家先王之前两次称藩前赵和后赵大家可都看见了，当时能识时务，咋现在不行了？想自立你又打不过我们，倒不如向我大秦称藩，以保富贵。【是以凉之先王北面二赵，唯知机也。今大秦威德方盛，凉王若欲自帝河右，则非秦之敌。欲以小事大，则曷若舍晋事秦，以保福禄乎】

张瓘老脸一红：你们中原人都不守信用，之前我们说好向后赵投降，使者刚走他们大军就来进攻了，我反正是不敢再信你们了。【中州好食言，向者石氏使车适返，而戎骑已至，吾不敢信也】

阎负一听有戏，马上堆起笑脸：那肯定不能够，后赵奸诈，咱大秦可是厚道人家，咋能相提并论呢。您看之前的关中的张先、仇池的杨初，那都是打死不降，被我们俘虏后又赦免了，现在是高官厚禄，小日子过的不要太爽，哪能是后赵石家可比的。【赵为奸诈，秦敦信义，岂得一概待之乎！张先、杨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讨而擒之，赦其罪戾，宠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

双方你一句我一句来来回回，扯了半天不见张瓘给个准信，给阎负逼急了，威胁道：要是我回去说你们不服大秦，不肯称藩，到时我们主上震怒之下发兵百万，向西来攻，不知道你们届时挡不挡的住？！【主上若以贵州不服，赫然奋怒，控弦百万，鼓行而西，未知贵州将何以待之】

张瓘心里一怂，尴尬的回道：兹事体大，还得我们主上拿主意，我说了不算的。【兹事当决之于王，非身所了】

阎负立马拱手高捧道：凉王虽然聪明睿智，但毕竟年龄太小，您身居伊霍高位，国家安危当系与您一身啊。【凉王虽英睿夙成，然年在幼冲，君居伊、霍之任，国家安危，系君一举耳】

最终在阎负、梁殊的威逼利诱下，张瓘妥协，以张玄靓的名义遣使向前秦称藩，前秦仍以此前官职拜授。

前凉在向前秦称臣后过了三年安稳日子，但苻生却很快走到了自己的终点。

永和十二年（356年）六月，桓温开始了二次北伐。

因为第一次北伐关中失败，让桓温意识到了关中民心早已不在晋，所以这次他将矛头指向了嘴炮大师姚襄。

当年姚襄被殷浩阴了一把，和东晋彻底撕破了脸，率部北归后屯于许昌。随着苻生大刀阔斧的清理他爹的开国勋旧时，前秦朝堂上的剧烈波动，让姚襄看到了浑水摸鱼的机会，于是决定北上攻打洛阳，然后一步步往西，图谋关中。

结果姚大嘴延续了战场窜稀的一贯作风，连着打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打下洛阳。【姚襄攻洛陽，逾月不克】

八月，桓温大军抵达伊水，姚襄不得已把围攻洛阳的军队撤回来迎战桓温。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桓温亲自披甲督战，姚襄大败，死了好几千人，最后率数千骑兵逃到洛阳北山。【温结陈而前，亲被甲督战，襄众大败，死者数千人，襄帅麾下数千骑奔于洛陽北山】

随后桓温拿下洛阳，拜谒修复司马家的皇陵，并安排专人看守陵园，在留下二千人戍守洛阳后，迁洛阳百姓三千多户返回荆州。

桓温的第二次北伐，成功光复故都洛阳，再一次获得巨大的军功声望，坐稳了军中一把手的位子。

姚襄被桓温打跑后逃到了前秦的并州平阳（山西临汾），而前秦的并州刺史尹赤正是姚襄当年的老部下，随即率众投降姚襄。

姚襄进据襄陵（山西襄汾）后，前秦大将军、冀州牧张平率军来攻，姚襄再次被击败。不过输归输，姚襄凭多年专业扯淡的丰厚经验，跟张平扯成了兄弟，双方就此罢兵休战。【襄遂据襄陵，秦大将军张平击之，襄为平所败，乃与平约为兄弟，各罢兵】

姚襄在并州站稳脚跟后，依然没有忘记打回关中老家的念想， 他派人向苻生上书希望能借道前秦回陇西老家，苻生本来都准备同意了，但被苻坚拦住了。苻坚说姚襄是个人物，放回陇西，将来必成祸害。【遣使从生假道，将还陇西。生将许之，苻坚谏曰：姚襄，人杰也，今还陇西，必为深害】

被苻家拒绝后，姚襄就决定自己打回去。升平元年（357年）四月，姚襄率军从北屈（山西吉县）出发，渡过黄河进据杏城（陕西黄陵），并派堂兄姚兰攻占敷城（陕西洛川），派哥哥姚益生和左将军王钦卢各自带兵去招纳已经反叛的羌胡各部。

前面我们说苻生在清理旧臣时，找茬杀了丞相、羌族首领雷弱儿，逼反了陇西羌族诸部。而姚襄自己本身就是陇西羌人，借着同族同种的号召力，迅速获得了陇西诸羌五万余户归附，

姚襄的这一把回首掏，让前秦反应异常强烈，迅速集结起了力量来打姚襄。秦将苻飞龙击败并活捉了姚兰，然后广平王苻黄眉、平北将军苻道、东海王苻坚、建节将军邓羌等率步骑一万五千前往黄落（陕西铜川）抵御姚襄。

姚襄本来打算直接出去决战，他的顾问智通和尚（这些人都喜欢身边带个和尚）劝他不能打，要坚守不出，视情况变化再做决定。但姚襄已经等不及了，这里距长安都不到两百里地了，再有一脚就进去了。姚襄说：一山不容二虎，老天爷会保佑我拯救黎民百姓的，我意已决！【襄将战，沙门智通固谏襄，宜厉兵收众，更思后举。襄曰：二雄不俱立，冀天不弃德以济黎元，吾计决矣】

而前秦那边则务实的多，判断也很准确。邓羌对苻黄眉说：姚襄被桓温、张平各种摁地上摩擦，早没啥士气了，但姚襄这个人死要面子，咱就去他营前大张旗鼓的叫板，他一定会怒而出战，咱一个回合就能给他拿下。【襄为桓温、张平所败，锐气丧矣。然其为人强狠，若鼓噪扬旗，直压其垒，彼必忿恚而出，可一战擒也】

随后，邓羌率三千骑兵来到姚襄营前骂街叫板，气的姚襄大怒，下令全军出战，邓羌佯装兵败，一直跑到三原（陕西三原）后开始反攻，然后苻黄眉率大军从后面包了饺子，姚襄大败被擒，随后斩首，其弟姚苌率众投降。【羌帅骑三千压其垒门而陈，襄怒，悉众出战。羌阳不胜而走，襄追之，至于三原。羌回骑击之，黄眉等以大众继至，襄兵大败……秦兵擒而斩之，弟苌帅其众降】

而杀姚襄的人，正是此前劝苻生不能放虎归山的苻坚。【襄败，为坚所杀】

但命运就是这么的神奇，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斩草不除根的苻坚与姚家就此结下孽缘，最终在二十七年后的淝水之战兵败逃亡时，被姚苌勒死于新平（陕西彬县）静光寺。

此战后，前秦彻底将这个威胁最大的陇西老乡放倒，按理说苻黄眉等人有如此军功，晋级封赏是应该是固定程序，但苻生的态度却非常反常。

苻生先是礼葬了姚家父子，然后对苻黄眉等人不赏反辱。【秦主生以王礼葬弋仲于孤磐，亦以公礼葬襄，广平王黄眉等还长安，生不之赏，数众辱黄眉】

然后苻黄眉直接就反了，准备干掉苻生，但保密工作没做好，走漏了风声，被苻生提前下手砍了，并且牵连了一大批王公贵戚。【黄眉怒，谋弑生，发觉，伏诛。事连王公亲戚，死者甚众】

对苻黄眉的处理其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苻生就是要干掉所有对他的皇权产生威胁的人，包括宗室。

他不是不懂得团结安抚，他以礼厚葬姚弋仲和姚襄父子，善待投降的姚苌及其部众，就是在拉拢羌人势力。而杀丞相雷弱儿，本质是因为这位羌族大佬是他爹的人，他根本就控制不了。

甚至苻黄眉被杀极有可能就是苻生在钓鱼执法，他可能都没来得及反，就被苻生单方面宣布了谋反。

但我们前文说过，苻生清理政治障碍的动作太大了，他太着急了，对苻黄眉的处理激起了同为宗室的苻坚强烈反应。

升平元年（357年）六月，苻坚和兄长清河王苻法、御史中丞梁平老、尚书吕婆楼等人，趁苻生喝的大醉发动兵变。苻生被废为越王，不久被杀，苻坚随后继位，称大秦天王。

此时的苻坚年仅二十岁。

因为苻坚得位极其不正，所以一上位就安排王猛搞了规模浩大的政治清洗，不到一个月诛杀豪强贵戚二十余人，将反对派清洗殆尽。

虽然苻坚的政治大清洗只集中在中央高层，但仍然让一些原本就三心二意的墙头草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苻坚杀苻生夺位后，之前收留姚襄并约为兄弟的前秦冀州牧张平占据并州自立，投降了东晋，被封为并州刺史。

十月，张平派兵持续攻略前秦边境，苻坚派晋王苻柳都督并、冀州诸军事，加并州牧，前往蒲阪抵御张平。

升平二年（358年）二月，忍无可忍的苻坚御驾亲征讨伐张平，以邓羌为前锋督护，率骑兵五千先行进军汾上（山西万荣）。

邓羌随后被张平的养子张蚝挡在汾水，僵持了十几天。

三月，苻坚大军到达铜壁（山西太原），张平尽举大军出战，张蚝更是勇猛，单枪匹马冲杀前秦的军阵四五次。【三月，坚至铜壁，平尽众出战，蚝单马大呼，出入秦陈者四五】

苻坚看张蚝无人能挡，便现场招募勇士去战张蚝，鹰扬将军吕光应征而出，将张蚝刺于马下擒获，吕光由此威名大震。【刺平养子蚝，中之，自是威名大著】

这位吕光是给苻坚引荐王猛、苻坚政变的铁杆心腹、尚书吕婆楼之子，时年22岁。此时的吕光还不知道，自己将在二十余年后和西北的凉州结下不解之缘，极其意外的获得了一次为君为王的千古机遇。

张蚝被抓后，并州军迅速溃散，张平再次投降前秦。【邓羌擒蚝以献，平众大溃，平惧，请降】

苻坚以近乎表演式的姿态，非常大度的拜张平为右将军，将张蚝提拔为虎贲中郎将，宠信非常，安排在身边当保镖，随后将张平部众三千余户拆迁一同带回长安。【坚拜平右将军，以蚝为虎贲中郎将；坚宠待甚厚，常置左右。坚徙张平部民三千馀户于长安】

苻坚在苻生的基础上对保守党和反对派再次大清洗后，借着对张平父子的安置，向天下表达出哪怕曾经是敌人，只要归顺我大秦，就有依然有大好前途的态度。

除了之前的官场大整顿和用人政策，在内政上苻坚也作出了恢复生产、劝勉农桑、抚恤贫困、礼敬诸神、设立学校、表彰节义、恢复祭祀等一系列改革，深得关中百姓支持。【坚举异材，修废职，课农桑，恤困穷，礼百神，立学校，旌节义，继绝世，秦民大悦】

苻坚坐稳皇位后对外所展示出的胸怀和种种与民生息的举措，让他差一点点成为提前两百年终结这亘古未有之大乱世的万世传说。

前秦虽然立国不久，但在苻坚和王猛的催动下，已经高速进入了大扩张时代。而一旁的前凉却终究没有躲过权臣谋国的魔咒，拉开了数轮夺权灭门的大幕。

张瓘自诛张祚立张玄靓为凉王这四年来，自恃首举义旗，清理张氏门户有功，又接连平定了西平、酒泉叛乱，一直自我感觉特别良好。

俗话说，权力一旦失去监督和制约，就会变成一匹脱缰的野马，张瓘在承平日久的一言堂下逐渐变得猜忌苛虐，独断专行。

郎中殷郇忍不住劝张瓘，让他改改脾气，收敛收敛，结果张瓘很不高兴，说道: “老虎出生后三天，自己就会吃肉，不需要别人教！”。同志们好心劝谏，结果一看你这个态度，那还是算了吧，自有天收。【郎中殷郇谏之。瓘曰：虎生三日，自能食肉，不须人教也。由是人情不附】

殷郇的谏言被拒，更加速了张瓘的擅权专横，并隐隐的对王位也动起了心思。

当初在起兵诛杀张祚时出力最多的宋混，在张瓘入姑臧后，被迫低人一头，当了个尚书仆射的副职（相当于副总理），但宋家世代将门，依然在军中有着很高的威望。

张瓘要谋废立，宋家必然就是最大的障碍，因此宋混宋澄兄弟就成了张瓘清除异己的首要分子。但张瓘有个要命的bug，就是姑臧的军队是人家宋家的，他只能从外地征召。【辅国将军宋混，性忠鲠，瓘惮之，欲杀混及弟澄，因废凉王玄靓而代之，征兵数万，集姑臧】

但如此大规模的调兵就像掩耳盗铃一般，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升平三年（359年）六月，宋混在获知张瓘调兵集结城外后，决定先下手为强，立即率弟弟宋澄及杨和等四十多名心腹勇士，突入南城各营宣布张瓘阴谋篡逆，太后密令诛杀张瓘，很快就得到了两千多人的响应。【混知之，与澄帅壮士杨和等四十馀骑奄入南城，宣告诸营曰：张瓘谋逆，被太后令诛之，俄而众至二千】

张瓘得知宋混起兵后亲自率众出战，被宋混击退。在随后的追击中，张瓘的部将玄胪抽冷子一矛刺中了宋混，但力道不足，没有刺透宋混的铠甲，被宋混生擒，张瓘的部众见状全都投了降。【瓘帅众出战，混击破之。瓘麾下玄胪刺混，不能穿甲，混擒之，瓘众悉降】

眼见大势已去，张瓘与弟弟张琚均自杀而亡，宋混随后灭张瓘全族，成为了前凉集团的实际控制人。

值得一提的是，宋混后来专门问刺中他的玄胪：“当时你一矛刺中我，幸好没伤到。如今由我辅政，你不觉得害怕吗？”【卿刺我，幸而不伤，今我辅政，卿其惧乎？】

玄胪直言：“我深受张瓘恩惠，只恨自己刺得不够深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胪受瓘恩，唯恨刺节下不深耳，窃无所惧】

宋混觉得玄胪是个重情忠义之人，便赦免他并发展成了自己的心腹亲信。

在两百多年后的另一个六月，唐秦王李世民在杀了他哥太子李建成后，和被俘的太子心腹魏征复制了几乎一模一样的剧情。

虽然宋混为人忠鲠，及时扑灭了张瓘的篡权行径，但随意矫诏的政变和动辄灭族的操作却彻底打开了前凉内部争权的潘多拉魔盒，进入了急剧内乱的快车道。

升平五年（361年） 四月，上位仅一年多的宋混病倒。眼看宋混要咽气，马太后拉着张玄靓亲自来探望。说是探望，实际上是来探宋混口风的。

一番场面寒暄后，马太后小心翼翼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思：万一将军不幸，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呀，能否让宋林宗（宋混的儿子）来继承将军之位，继续护我凉州周全？【将军万一不幸，寡妇孤儿将何所托！欲以林宗继将军，可乎】

宋混说：臣的儿子尚且年幼，不堪大任，承蒙太后殿下不弃我宋氏一门，可以让臣弟宋澄来辅佐殿下。但臣弟为人儒缓，遇要紧事难免优柔寡断，如果殿下不时鞭策提励，尚可一用。【臣子林宗幼弱，不堪大任。殿下倘未弃臣门，臣弟澄政事愈于臣，但恐其儒缓，机事不称耳。殿下策励而使之，可也】

安排完后事不久，宋混去世，张玄靓以宋澄为领军将军，辅政。

宋混虽然忠贞，尤其在拨乱反正后，也赢得了凉州百姓的拥戴，甚至去世后，姑臧百姓都为他伤心流泪【及卒，行路为之挥涕】，但宋混终究在临终安排上缺少了政治远见，无论是你儿子还是弟弟接班，但你终归是姓宋不姓张啊。

果然，宋混去世后，柔弱的宋澄根本镇不住场子。九月，前凉宗室、右司马张邕借口宋澄专权，起兵造反，杀了宋澄，灭了宋氏一门。【凉右司马张邕恶宋澄专政，起兵攻澄，杀之，并灭其族】

兵变的过程没什么好讲的，结果也很明了，但在这里我必须要提一个女人，一个在历史上寂寂无名，却对后世历史产生了非常大影响的女人，准确的说是一个母亲。

在宋家的灭门惨剧中，宋澄的堂弟、龙骧将军宋僚一同被杀，但宋僚的妻子侥幸逃脱了。宋僚的妻子在嫁给宋僚之前还有个前夫叫李昶。

李昶出身陇西李氏，他的父亲李弇(yǎn)，在张轨时期担任天水太守、卫将军，后封爵安世亭侯，赠武卫将军。永和六年（350年）李昶去世时，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后生下遗腹子李暠，再后来就改嫁给了宋僚，直到张邕兵变。

仿佛是个轮回，在宋僚被杀时，这个苦命的女人又是身怀六甲，在逃脱后生下了第二个遗腹子宋繇。

这两个同母异父，却都是遗腹子的兄弟，最终成为了中国古代历史上最辉煌时期的开源之祖。

李暠后来在弟弟宋繇的辅佐下建立西凉，成为开国之主。虽然李暠去世后西凉很快被灭，但宋繇依然相继在北凉、北魏深受重用，成为名重当世的数朝重臣。

同时宋繇也是十六国时期著名大儒，他提倡大力发展教育，积极推动振兴儒学，为后来的北魏汉化和民族融合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去世后被北魏尊为清水恭公。

自李暠宋繇兄弟开始的这场准备，历经两百年的积淀，最终在李暠的七世孙手里爆发出了最大的能量，开启了中国古代最辉煌的篇章——唐朝。

李暠的这个七世孙就是唐高祖李渊。

言归正传，张邕造反成功后，张玄靓被迫以张邕为中领军，以叔叔张天锡为中护军，共同辅政。

虽然是共同辅政，但张邕在上位后，不仅骄矜淫纵，和太后马氏私通，而且树立党羽，专擅朝权，张天锡很快被挤到了一旁。

张天锡身边的心腹亲信郭增和刘肃看到情形不对，在一天夜里对张天锡说：咱们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张天锡问：还有啥事儿？

郭增、刘肃二人答道：如今中护军（张邕）的行为，有点像当年的长宁侯（张祚）。【今护军出入，有似长宁】

张天锡大惊说道：我早就怀疑这老小子了，就是一直不敢说出口。你俩有什么想法吗？

刘肃说：找个人，把他干掉。

张天锡问：你有人选吗？

刘肃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就行。

虽然张天锡才十七岁，刘肃比他还大点儿，张天锡还是觉得刘肃年轻不保险，便说：你太年轻了，我还是找其他人吧。

刘肃坚决拍胸脯说：顶多再加上个赵白驹，有我们两人，足够办他了。

赵白驹是张天锡的另一个亲信，三个小青年就在这个夜晚，策划出了刺杀张邕的行动计划。

升平五年（361年）十一月，机会来了。张天锡借着和张邕一同上朝的时机，让刘肃和赵白驹跟在后面，还带了四百人的士兵。

走到宫门口时，刘肃趁张邕不备，拨刀向张邕砍去，但到底是年轻，技术不过关，刘肃没有砍中。赵白驹紧跟着再次举刀砍去，也没砍中，张邕逃跑。

眼见行刺失败，刘肃和赵白驹跟着张天锡迅速进入宫里，控制了禁中。张邕逃脱后立即带了三百多甲士返回攻打宫门。

张天锡登上屋顶，对着门外大声呼道：张邕凶残无道，宋家何罪之有，要给人灭族？这是典型的倾覆国家，扰乱社稷。我死不要紧，但我不能眼看断了先人基业，不得已才如此。况且这是我张家的家事，与你们无关，我只杀张邕一人，其他人一律不追究。天地为证，我决不食言！【张邕凶逆，所行无道，诸宋何罪，尽诛灭之？倾覆国家，肆乱社稷。我不惜死，实惧先人废祀，事不获已故耳。我家门户事，而将士岂可以干戈见向！今之所取，邕身而已。天地有灵，吾不食言】

张邕手下的人一听这话，纷纷逃散，眼见大势已去的张邕无奈挥剑自刎，张邕一党也被张天锡尽数诛杀。张天锡顺利成为冠军大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辅政。

前凉自张重华之后，短短八年，张祚、张瓘、宋混宋澄兄弟、张邕、张天锡，接连五轮互杀，动辄亡宗灭族，如此内乱之下，前凉国运开始迅速进入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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