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口,遇见花开 作者:董和平 东河村的春天是骑着小摩托赶来的。我从黄州城内出发,只为去看一场紫云英的花开。沿着江堤一路骑行,车轮碾过早已刷黑的柏油路,发出轻微的“嗤嗤”声,江风拂面而来,带着一丝清冽的湿意。约摸25分钟,我便来到一片紫云英花海。 这匍匐生长的精灵将田野铺成绛紫色的云床,每一朵花都像精巧的小铃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风过时,漾起层层涟漪,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我在长生堤上将摩托车熄了火,支好车,穿着一双崭新的白色运动鞋,任紫色浪花漫过脚踝,脚底传来紫云英细腻的触感,轻轻地,仿佛时光倒流,我瞬间被拉回到那个青涩的十七岁,那个在花丛里编织着梦想和爱情的年纪,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悸动,带着几分甜蜜,几分感伤。 第六届紫云英踏青文化节在黄州区路口镇东河村隆重开幕。踏青的人潮像是被花蜜吸引的蜂群。临时支起的帐篷下,白汽蒸腾,银发艺人戴着老花镜,手持小铲刀,眼神专注而温柔,随心地将糖稀在铁板上流淌成琥珀色的星河,糖稀散发着诱人的甜香,油锅里翻腾的米饺裹着芝麻香,金黄酥脆,让人垂涎欲滴。 舞台上的湖北大鼓演绎着经典,鼓声铿锵有力,震得人心头一颤,白潭湖社区的大妈们将红绸带舞成燎原的火焰,就像这紫云英,看似脆弱,却蕴藏着强大的生命力。人生的苦难和遗憾,或许也是滋养我们成长的养分。原来有些治愈需要把根系深深扎进黑暗,就像时间用最原始的方法还你一份初心。 忽然听见有人唤我的名字,那声调里掺着旧时光的砂砾,带着一丝迟疑和不确定。转身时紫云英的芬芳突然变得尖锐——她站在花影里,身形略显臃肿,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模样,让我有点不敢相信,竟然是她在叫我的名字。怀中的小女孩攥着棉花糖,粉嘟嘟的小脸沾满了糖霜,糖丝粘在嘴角像未落的泪。我才认出她竟是我当年暗恋过的女生。 三十多年了,我们尴尬地寒暄着,寒暄的话语撞在心上,碎成细小的冰凌。她眼角的纹路里仿佛还藏着当年图书馆的晨光,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而我终究没问出口,我当年在部队当兵时寄给她的情书,是否还在她落锁的抽屉里。 暮色渐沉,远处的江滩早已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金红,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江面上,几只归巢的鸟儿掠过水面,留下一串串涟漪。卖风筝的老汉开始收摊。那些断了线的风筝正飘向河对面,像一只只离群的孤雁,我的目光追随着风筝,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仿佛那是断了线的希望,飘渺而不可及。而放风筝的孩子早已追逐别处的热闹去了。 我跨上摩托,戴上头盔,后视镜里,紫云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渐渐模糊了。发动机的震颤中,忽然明白那些未说出口的告白。 或许,三十以前学别人的模样谈恋爱,三十以后,看自己的老婆只好发呆。而我这个单身多年的老男人,到如今只能隔着花海相视一笑,然后各自走进更辽阔的春天,带着那份被时间酿成蜜的遗憾,和永不褪色的少年心。 这遗憾,像一颗种子,在心底悄然生根发芽,不知何时,才会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作者:董和平,笔名:梦中有你,70后黄冈籍退伍军人,作家协会会员,曾有多篇文字见诸报端,以及《楚天文艺》,《黄州文艺》等,愿梦里落花三千,借一杯香茗与你结缘字里行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