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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朋友圈 | 米芾

 孙红洲 2025-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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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州初遇

苏轼在黄州时,于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雪堂初落成,成为苏轼闲暇字画的桃花源。

正当苏轼热衷于写字作画时,有一年轻的书画天才到黄州来专诚访他,那是襄阳米芾。


米芾,字元章,当时还只三十二岁,但在翰墨场中,却已崭露头角。平生傲骨天成,不能随人俯仰,人格上也颇有“洁癖”。

元丰五年他从湖南到金陵去见过王安石后,又经马梦得介绍,三月间到黄州来见苏轼。虽然当时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后辈,但他面对一个退职的宰相,一个名满天下的文宗,却“皆不执弟子礼,特敬前辈而已”。自视之高,于此可见。


苏轼和他一见如故,不但晤言欢洽,尤其欣赏这位青年人不凡的才调,立即招待他在雪堂住了下来。


他们两个一老一少的同道,在雪堂热烈讨论书画艺术和诗道。苏轼将家藏吴道子画释迦佛真迹也拿出来给他的客人鉴赏。这幅画,苏轼初见于长安陈汉卿家,至出守徐州时,才得之于鲜于子骏,现在什袭珍藏,是他家少有的长物之一。

元章晚年作《画史》,还从回忆中记述他的观后印象:
苏轼子瞻家收吴道子画佛及侍者、志公十余人,破碎甚,而当面一手,精彩动人,点不加墨,口浅深晕成,故最如活。


行家读画,精鉴独到,值得一记。


苏轼和他喝酒,酒酣,特地检出一张“观音纸”来叫米芾贴在壁上,自己则濡笔弄墨,然后面壁而立,悬肘作画。画了两枝竹,一株枯树,一块怪石,赠与元章,是为订交之始。


米芾看苏轼画竹,一笔从地起直至竹杪,似与常法自顶至地,先竿后节的画法不同,忍不住,便问道:“何不逐节分?”
“竹生时,何尝逐节生!”轼答。


米芾钦佩他“运思清拔,外师造化,内发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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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 苏轼 墨竹图

京城重遇

米芾本是吴人,世居太原,后迁襄阳,所以又自称“襄阳漫士”。

米芾自幼聪慧,6岁能诗,7岁学书,少年时已显露书画天赋。他的母亲曾侍宣仁太后于藩邸,因母亲的关系,18岁获恩荫入仕,初任秘书省校书郎(九品),后补涵光尉,做过长沙县掾(八品),又在京师当太学博士(六品)。

米芾生得眉目轩昂,人物英迈,独步翰墨场中,自视甚高,不肯随人俯仰。又因有这天生的傲骨,虽有那么好的宫廷欢迎,仕途上却极不得已,然而他并不在乎,自称:“功名皆一戏,未觉负平生。

米芾的书法,最为沉着飞扬,自出新意,不宗一派,与苏轼相同,故被誉为超逸绝尘、不践陈迹的大家。

米芾除了洁癖,还颇自负,除二王外,于古人书法,概无好评。他骂柳公权是丑怪恶札之祖,骂张旭草书只配挂到酒肆去。

他是个放荡不羁的艺术家,字如其人,他的行草,放逸天真,无拘无束,笔墨秀劲圆润,有云烟舒卷的自然姿态。

苏轼对他评价甚高:“海岳平生篆真行草书,风樯阵马,沉着痛快,当与钟王并行,非但不愧而已。” 

米元章本不作画,至李公麟右手得病后,他才画山水。伯时的画艺始得之于吴道子,元章则取顾恺之的高古,“不使一笔入吴生”。他说,山水画古今师法相承,还没有人能够跳出此一尘俗的风格。所以他画山水树木,信笔挥洒,不求工细,烟云掩映,意似便好,与他儿子友仁都擅“泼墨”,意亦在于突破古画的技法,意趣天成,独成一格,人称“米家山水”。

元章学书甚勤,苏轼说他“日费千纸”,而其收藏之丰,尤其叫人眼红,据说“收晋、六朝、唐、五代画至多,所藏晋唐古帖多至千幅”。所以名其室为“宝晋斋”。

苏轼常偕同好的朋友到宝晋斋去借看他的收藏,但却发生一种怀疑,以为像米芾这样一个大家,决不至于没有鉴识,何以他的收藏中却又真伪参半,不尽可靠呢?

元祐四年(1089)六月十二日,苏轼偕门生章致平同访宝晋斋。致平看元章取画,必亲自开锁,取出画件后,站离观者丈余之外,两手捉纸供观,不令接近;如走近去看,他便收了起来。显然示人者皆是赝品,这个秘密被章致平揭穿了,元章大笑,然后才把二王、长史、怀素辈十几件精品拿了出来。

米芾酷嗜书画,常常向人借阅,一取回家,他即用心临摹,然后把真假两本,一起送给原主,听其自择,而原主则又常常真赝莫辨。如此巧偷豪夺,聚藏书画日富。

苏轼对他这种行径,不免有点轻视,所以《次韵米芾二王书跋尾》诗一则曰:

秋虵春蚓久相杂,野鹜家鸡定谁美。

巧偷豪夺古来有,一笑谁似痴虎头。

又曰:

锦囊玉轴来无趾,粲然夺真疑圣智。

对于米芾的作伪工夫,也不禁叹赏起来。

元章伪作出了名,真还有书画迷求他伪作,驸马王诜即是其一,《书史》载其事:

王诜每余到都下,邀过其第,即大出书帖,索余临学。因柜中翻索书画,见余所临王子敬《鹅群帖》,染古色,麻纸满目皴纹,锦囊玉轴,装剪他书上跋,连于其后。又以《临虞帖》装染,使公卿跋。余适见大笑,王就手夺去,谅其他尚多,未出示。

然而仿造古书画,必须具有非常高超的技能、乱真的本领,在艺术上虽然没有正面的价值,但如果对传统的书法书技没有过人的造诣,对前人的笔墨没有精深的摹写功夫,谁又能够达到莫辨真赝的境界呢?

米芾恃才傲物,行动不羁,故意装疯作傻,一种是强烈的表现欲望,一种是对凡庸世界无言的抗议。

他常穿着奇装异服,自谓是唐人规制,好戴高檐帽(东坡帽),因为帽子太高,轿顶矮,坐不进去,他也不愿脱帽,叫把轿顶拆了,他就坐在没顶的轿子里,招摇过市。一天,出保康门,路遇晁以道,以道看了大笑。

米芾下轿,拱手问道:“晁西,你道是甚底?”

“我道你似鬼章。”

注:语见《何氏语林》,其时想在西师生擒番将青宜结鬼章槛送京师时,故有此语。

然而,放开这些不讲,就凭米芾的才气和绝顶聪明,都为苏轼所敬爱,成为他非常亲密的画友。

西山再遇

米芾曾因痴迷奇石而荒废公务,甚至因在官署拜石(见奇石行叩拜礼)被弹劾“举止癫狂”,得“米颠”之名。

建中靖国元年的六月,苏轼北归至仪真,在仪真办西山书院的米芾,得到苏轼已至的消息,立刻赶到东园来求见。苏轼喜故人之至,头戴白㲲小冠,风度飘飘如仙,出来延见。


轼已绝口不谈时事,只说些在罗浮曾见赤猿这类“海外奇谈”。芾作挽诗所谓“方瞳正碧貌如圭,六月相逢万里归。口不谈时经噩梦,心已怀蜀俟秋衣”者是。

翌日,又与米芾同去西山,到他的西山书院游览。芾将自己珍藏的《太宗草圣帖》、晋《谢安帖》两帙,交给苏轼,求为作跋。真州太守傅质邀同程之元设宴为苏饯行。宴罢,与之元同归,函招米芾也来参加舟中夜话。

后几日,苏轼病危,过子侍于病榻前,读米芾所作《宝月观赋》给他听,诵声琅琅。苏轼听未及半,从榻上一跃而起,作书与元章说:

两日来,疾有增无减。虽迁闸外,风气稍清。但虚乏不能食,口殆不能言也。儿子于何处得《宝月观赋》,琅然诵之。

老夫卧听之,未半,跃然而起。恨二十年相从,知元章不尽,若此赋,当过古人,不论今世也天下岂常如我愦愦耶!公不久当自有大名,不劳我辈说也。

一个月后,苏轼过世。

北宋四大书法家(宋四家),包括苏轼、黄庭坚、米芾和蔡襄。米芾以书画名世,以癫狂立身,其艺术突破形式束缚,追求“意趣”与“真率”,堪称中国艺术史上最具个性的天才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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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 米芾 蜀素帖


参考文献

[1]李一冰.苏东坡新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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