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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最后的防御战猛人,也是最后的战略大师

 雁过长空2013 2025-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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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33年冬季的临安城,南宋朝廷收到了一封特殊的国书。蒙古使者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曾经不可一世的金朝皇帝正带着残部困守蔡州城,希望与宋朝联合完成对金国的最后一击。这个提议让南宋君臣陷入激烈争论,最终开启了中国战争史上最具戏剧性的盟约。

(1)意外结盟的背景

当蒙古铁骑踏破燕云十六州时,金朝统治者才真正体会到当年北宋的切肤之痛。自1217年起,这个曾经雄踞北方的王朝在蒙古连年打击下已摇摇欲坠,却仍固执地向南宋挥舞着刀剑——就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金军竟在生死存亡之际发动了针对南宋的全面南征。

这种看似荒谬的决策背后,藏着金廷最后的算计。失去河北粮仓后,他们急需夺取长江流域的富庶之地,既为补充军需,更想证明自己仍是中原正统。嘉定十年(1217)深秋,十五万金军突然扑向襄阳,战马掀起的烟尘遮蔽了汉江。

此时谁也没注意到,抗金队伍中有个刚及弱冠的青年将领,正默默观察着战场态势。他就是孟珙,岳家军后裔孟宗政之子,这个将门世家自曾祖父起便与金人缠斗了整整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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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金军主帅误判宋军会在樊城固守,却不知孟珙早已看破其渡江意图。当金兵乘着晨雾开始渡河时,埋伏在芦苇丛中的宋军突然杀出,箭雨倾泻而下,河水瞬间染红。此役不仅让孟珙崭露头角,更印证了孟氏'半渡而击'的战术。这位青年将军不会想到,这场胜利竟是为十六年后那场终结金国的决战埋下的第一颗棋子。

1233年,当蒙古大军攻破汴京城墙时,金哀宗带着残部仓皇出逃的场景,让笔者又想到了多年前北宋皇室的靖康之耻。

国之将亡,谁不凄惨?

不过,这次逃亡者不再是汉人,而是变成了曾经趾高气昂的女真贵族,而追击者从金兵换成了更凶悍的蒙古骑兵。流亡朝廷在河南勉强拼凑起号称十万的勤王军,由悍将武仙统领着向川蜀方向突围——那里有群山屏障,或许还能延续国祚。

不过,这个算盘显然是打错了,因为孟珙早就带着八千精锐静候多时。这支部队的前身正是其父组建的忠顺军。当斥候报告武仙大军距此仅三十里时,部将们面色凝重,孟珙却指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笑道:'此天赐良机,正如李愬雪夜破蔡州。'

果然,暴雨突降时,宋军如神兵天降冲入敌阵。溃散的金兵至死都不明白:这支人数不足他们十分之一的宋军,怎能如此精准地抓住他们阵型散乱的瞬间?

此战彻底掐灭了金朝残部的最后生机。当浑身血污的武仙带着十余骑狼狈北逃时,他或许听到了身后数万降兵的恸哭——这些人本是河南农户,被强征入伍不过月余。而孟珙站在泥泞的战场上,望着缴获的'大金勤王'军旗,隐约预感到更大的风暴正在北方酝酿。

(2)蔡州战役始末

蔡州之战发动前,临安城的朝堂上,主战派与主和派的争论持续了整整数日。当蒙古使者第三次催促宋军出兵时,兵部侍郎赵葵拍案而起:'当年联金灭辽换来靖康之耻,诸君难道要让历史重演吗?'孟珙解下佩剑置于御前,沉声道:'今日之势与往昔不同,金人已是风中残烛。若坐视蒙古独吞中原,他日长江以北再无屏障。'

这番争论最终惊动了久居深宫的宋理宗,这位向来优柔寡断的皇帝,在太庙对着祖宗牌位枯坐一夜后,朱笔批下了'准奏'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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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盟约,宋军需承担主攻任务,但实际抵达前线的仅有孟珙麾下两万荆襄子弟。更令人费解的是,蒙古军虽号称十万之众,却将攻城器械全部部署在西北角——那里正是蔡州城墙最坚固处,摆明了就是要让宋军卖力气。宋、蒙两方一开场就都在打着小算盘,这也正是此次盟约的吊诡之处。

绍定六年(1233)十二月初九,总攻在漫天飞雪中展开。孟珙亲率死士顶着滚石檑木强攻东南角,这里看似防御薄弱,实则是金军布下的死亡陷阱。连续三日强攻未果,宋军折损三千余人。转机出现在第四日拂晓,孟珙发现金军箭楼射界存在死角,当即命令士卒背负沙袋堆出斜坡。这个看似笨拙的战术竟奏奇效,正午时分,第一面宋字战旗终于插上城头。

城破当日,金哀宗将传国玉玺系在腰间,试图自焚于行宫,却被侍从拼死救下。这位曾嘲笑宋室'南人柔弱'的君主,最终选择将皇位禅让给武将完颜承麟——不是出于信任,而是因为'朕体肥不能乘马,卿等急去,毋忘朕言'

新帝的登基大典仓促得令人心酸:百官来不及更换朝服,禁军手持断刃充作仪仗。当宋蒙联军破门而入时,完颜承麟的龙袍还未来得及系上丝绦。

看到这一幕的宋人会想到不多年后宋廷也会有这狼狈且悲剧的一天?

战后,为争夺金哀宗遗体,宋蒙两军曾在城郊对峙三日。最终孟珙将哀宗一分为二,一半给蒙古,另一半则运回临安作为战利品。

说个题外话,此战蒙古对南宋军力的误判,直接影响了后续历史进程。蒙古军师塔察儿在给窝阔台的信中写道:'南人步卒善筑垒,攻坚之能出意料。'这种评价促使蒙古调整战略,将主力骑兵改为机动袭扰。

3)战略误判的代价

南宋这边,汴京城破的硝烟尚未散尽,临安朝堂上已响起'天下太平'的论调。枢密院官员捧着河南地图进言:'得唐邓二州,则长江天险固若金汤。'这种盲目乐观,源自对蒙古的三重误判:

其一,将游牧民族的劫掠传统等同于战略目标,认为其满足于草原统治;

其二,迷信'汉人善守'的固有认知,忽视蒙古已有成熟的攻城技术的现实;

其三,始终把防线理解为地理概念,而非军民共生的有机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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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纸醉金迷,孟珙却似一剂清醒良药。端平元年(1234)春,他亲率军民重修襄阳城防,创造性地将防御体系分为'水陆三层'。第一层在汉江两岸设置烽火台,第二层于险要处构筑连环寨堡,第三层以襄阳为核心屯驻重兵。最令人称道的是'军户屯田令'——士卒平日耕种官田,收获时官府收购余粮充作军储。这项政策实施后,荆襄驻军粮草得到显著增加。

但临安的执政者们,始终用看家仆的眼光打量这位边防大将。当孟珙请求将屯田制推广至两淮时,户部尚书嗤笑道:'武夫知什么钱粮?'更致命的是,朝廷为防'藩镇坐大',频繁调动前线将领。孟珙呕心沥血培养的副将高达,刚熟悉鄂州防务就被调往四川,接任者又要从头熟悉江防部署。

这种短视造成的恶果,在淳祐四年(1244)集中爆发。蒙古骑兵突然出现在长江北岸的安庆府,这里本属孟珙规划的第三层防线,却因主将更迭导致防御松懈。此役不仅暴露了装备代差,更印证了孟珙当年的警告:'无军民同心,纵有雄关亦如纸糊。'

4孟珙不愧为一代名将

嘉熙三年(1239)秋,蒙古铁骑分三路突破长江防线。当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临安时,孟珙却带着三百亲兵星夜赶往黄州。这个看似疯狂的举动,暗藏着他独创的'战区轮换'智慧——将领定期调防既能熟悉各段防线,又能避免部队形成地域依附。

在黄州城头,他指着江对岸的烽火台对部将说:'看见那三股狼烟了吗?最北边的代表骑兵来袭,中间是步卒,南边则是粮队。蒙古人还没过江,咱们已经知道他们中午吃的什么干粮。'

这种料敌先机的本领,源自孟珙精心构建的'藩篱'体系。以襄阳为例:第一层是汉江沿岸的十二座水寨,每寨驻兵五百,配备床弩三十张;第二层为岘山、鹿门山等要隘,筑有石砌堡垒;第三层才是襄阳城本身,城中常备三万精兵。更绝的是各层之间设有暗道,守军可随时机动支援。这套防御思想比欧洲棱堡体系早六个世纪,直到万历年间戚继光修建长城敌台时,仍可看到其影响痕迹。

在四川整顿防务期间,孟珙发现号称三万人的驻军,实际能战者不足八千。他当众烧毁虚报兵额的文书,厉声呵斥:'空额粮饷养肥的是贪官,饿死的是守城将士!'经过整编,川军虽减员六成,战斗力却直线上升。这种刮骨疗毒的改革,为后来钓鱼城奇迹埋下伏笔——正是孟珙提拔的部将王坚,用他留下的城防图挡住了蒙哥汗的十万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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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珙的军事创新远不止于此。他首创的'烽燧驿传'系统,能在十二时辰内将敌情传递千里:白天燃狼烟示警,夜间悬灯笼计数,雨雪天则用信鸽接力。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建立的商旅情报网,通过往来西域的粟特商人,宋军竟能提前获知蒙古的军事动向。这些情报后来被收录在《孟公备边录》中,成为宋代最完整的北疆军情档案。

最体现孟珙远见的,莫过于他在战火中推行的民生建设。荆襄地区战后满目疮痍,他下令军队协助百姓重建房屋时,必须'每户门前掘井一口,屋后修渠三尺'。这项看似简单的规定,实则是为巷战储备水源。到他离任时,襄阳周边新增水井两万余口,灌溉沟渠纵横如网,既养活了流民,又形成了天然障碍带。

淳祐六年(1246)九月,孟珙病逝于江陵府衙。临终前,他特意召见继任者李庭芝,嘱咐道:'御敌之道不在高墙深池,而在民心向背。'这句话道出了他毕生的防御真谛——真正的钢铁长城,是那些在书院里研读《孙子兵法》的士子,是在田间劳作却熟悉弩机操作的农夫,是甘愿为守护家园而战的万千百姓。可惜后世守将大多只记住了他修的城墙,却忘记了他种下的民心。

孟珙重民生的思想在其著作中也有所体现,他所作的《三嵎山勿剪亭磨崖碑》写道:使世人知暴其势力者,虽死不能安其宅,而务德厚生,虽千古犹一日也,可不鉴哉。

5)尾声

从战术层面看,孟珙的防御体系堪称成功。他镇守时期,蒙古始终未能突破长江防线。但宏观战略的失误无法依靠个别将领弥补:朝廷始终未能建立北方情报网,对蒙古内部变动反应迟缓;过度依赖长江天险,忽视两淮平原的防御建设。

不过,这并非孟珙的错。就他个人来讲,他既是运筹帷幄的军事家,又是心系苍生的父母官;既是金戈铁马的战场统帅,又是手不释卷的佛门居士。这种看似矛盾的特质,恰恰构成了这位'机动防御大师'最真实的生命底色。

历史给了孟珙最残酷的玩笑:联蒙灭金时,孟珙在战场上曾救下蒙军名将张柔。几年后,张柔的儿子张弘范出生。多年后的崖山,也正是张弘范亲手埋葬了孟珙一生所守护的大宋。至于他他苦心经营的荆襄防线,更是在朝廷猜忌中逐渐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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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是这种悲剧性,反而凸显出他的难能可贵——在重文轻武的宋代,一个武将能同时获得'威爱'的庙号,既是对其赫赫战功的褒奖,更是对其仁德爱民的最高认可。

当我们站在历史的高处回望,会发现孟珙最伟大的遗产不是某场战役的胜利,而是一种全新的防御理念:军事要塞必须与民生建设共生,钢铁防线需要以民心为基石。这种思想的光芒,穿透了王朝更迭的迷雾,至今仍在启示着后人

孟珙的幸运,在于他没有成为第二个岳飞;他的不幸,在于他终究没能挽救南宋的倾覆。但正是这种不完美的结局,让他的形象更加真实可感——他不是神话中的战神,而是一个在时代洪流中坚守本心的凡人。当他在江陵病榻上吟出'夜半红日出'的诗句时,或许早已参透个人的成败荣辱终将湮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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