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灵沟的风又掠过界碑时,我收到石祥先生的消息:邱金凯将军走了。北疆的云忽然低了几分,像是谁把月光揉碎了,撒在这片他守护过的土地上。 初见邱将军的照片,是在石祥先生的手稿旁。泛黄的相纸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军装,站在秋灵沟的山梁上,身后是绵延的国境线,胸前的军功章却不及他眼中的光——那光是边关的雪淬出来的,也是妻子李友霞三十年守望酿成的。石祥先生说,当年在坑道里听官兵讲"师长家的嫂子",总以为是哪位普通军属,直到看见她挽着裤脚在田埂上插秧的照片,才惊觉那双手,既握过锄头,也接过将军沾满冰雪的钢枪。 化德县的月亮格外清冽,尤其十五的夜,能照亮岗哨上战士冻红的脸。四十年前,邱将军带着部队在零下三十度的荒野里修筑工事,李友霞在河北老家独自送走病重的公婆,写信时却只说:"院角的枣树开花了,等你回来尝甜枣。"石祥先生蹲在灶台边听她讲这些时,灶膛里的火映着她鬓角的霜,突然就明白了——所谓"军功章的一半",原是把柴米油盐熬成了星光,把思念叠成了界碑的形状。 那首歌诞生在1984年的秋夜。石祥先生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看见两个重叠的身影:一个在月光里巡逻,钢枪上的反光掠过积雪;一个在月光下缝补,针尖挑亮煤油灯芯。于是"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我巡逻在祖国的边防线"从笔尖流出,像一条无形的线,把边关冷月与万家灯火缝在一起。后来这首歌火遍大江南北,可邱将军夫妇依然住在秋灵沟简陋的营房里,李友霞依旧把最好的棉花留给战士的棉鞋,自己的鞋垫补了又补。 去年去秋灵沟采访,在师部旧址遇见一位老军嫂。她指着远处的山说:"邱师长当年带着我们挖地窝子,李嫂子帮着给战士们补衣裳,一针一线全是情。"风穿过残垣断壁,卷起几粒沙石,却带不走墙上褪色的标语。我忽然懂得,为什么石祥先生总说这首歌属于"千万个李友霞"——当将军在沙盘前部署防务时,他的妻子正在替他尽孝;当战士们高唱军属荣光时,她正在替邻家产妇熬粥。她们的故事藏在月光里,却托起了整个边关的重量。 如今将军走了,化作秋灵沟的一块石头,永远望着他守护过的方向。但那轮明月还在,照着新一代军人的迷彩,照着李友霞们霜白的头发。石祥先生发来的消息里,"沉痛"二字浸着墨痕,像极了当年他修改歌词时的笔触——每一笔,都是对山河的深情,对守望的致敬。 离开秋灵沟时,正是十五。汽车在戈壁上颠簸,后视镜里的月亮越升越高,像一枚永不生锈的勋章,别在祖国的衣襟上。我知道,在邱将军们的目光里,边关的月亮永远不会落下——它是钢枪上的霜,是家书里的字,是千万个"你守我望"的故事,在岁月里,永远清亮,永远滚烫。 秋灵沟怀邱金凯将军 秋灵朔气透苍凉,忽报将军赴云乡。 影映寒垣凝雪魄,功昭铁骨映胡杨。 荒原裁月营盘固,故里呵萱岁月长。 一曲清歌传万代,边关冷月铸忠肠。 作者简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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