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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与建茶
2018-08-13 | 阅:  转:  |  分享 
  


“建溪官茶天下绝”——陆游与建茶

□福建武夷山巩志



陆游(1125-1210年)字务观,号放翁,山阴(浙江绍兴)人,南宋著名诗人。生当北宋灭亡之际,少年时深受家庭亲友间爱国思想的熏陶。绍兴中应礼产试,为秦桧所黜,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淳熙年间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三主武夷山冲佑观。诗词皆工,尤以诗著名,与范成大、杨万里、尤袤并称“诗词四大家”。“六十年间万首诗”,在《陆游全集》中涉及茶事诗词达320首之多,绝大部分是与建茶有关,是历代写茶事诗词最多的诗人。

放翁早年嗜酒,诗作颇多。“孤村薄暮谁从我,惟是诗囊与酒壶。”入闽为茶官以后,“宁可舍酒取茶”;直至晚年“毕生长物扫除尽,犹带笔床茶灶来。”他不以酒神杜康自况,却以茶神自比,“桑苎家风君莫笑,他年犹得作茶神。”自称生砰有四嗜:诗、客、茶、酒。以诗会友,以茶待客。

陆游一生坎坷重重,雄图难展。年青时立下“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的壮志,一片报国赤忱之心,却在坎坷的仕途中辗转磨平。憾叹自己“报国欲死无战场”,落得个“身如林下僧”。最后是“一纸除书到海边,紫皇赐号武夷仙”。提举武夷冲佑观,优游故里,直至致仕,心系武夷,终其天年。

淳熙五年(1178年)二月间,放翁自成都出发,对抵临安(今杭州市),孝宗皇帝闻其诗才,召见了他,然而却不予重任,竟派他到福建路平茶公事。他《答建宁陈通判启》写道:“含英咀华,早预蓬莱道山之选;飞英腾茂,暂为治中别驾之行”。此后,《水品》、《茶经》常在手,前身疑是竟陵翁“。当了十年茶官,有机会品尝天下名茶,留下不少有关名茶的绝妙诗句。如“建溪官茶天下绝”、“隆兴第一壑源春”和“钗头玉茗妙天下,琼花一树直虚名”。对北苑茶、武夷茶。壑源茶以及峨嵋、顾渚等地的名山僧院的新茶、清泉,放翁多次品尝,赞赏极多,如“思酒过野店,念茶叩僧扉”,不胜枚举。

陆游嗜茶、爱茶,尤喜建茶,慕建茶之名已久。隆兴元年(1163年)他从福建宁德主簿任满回临安,孝宗皇帝赐进士出身,迁枢蜜院编修,获赐“样标龙凤号题新,赐得还因作近臣”的北苑龙团凤饼茶,在《饭店碾茶戏作》诗云:“江风吹雨喑衡门,手碾新芽破睡昏。小饼龙团供玉食,今年也到浣溪村”。小饼龙团是福建转运使蔡襄督造入贡的“上品龙茶”,供皇帝所供用或恩赐的御茶。如今居然得赐分享,放翁感到十分高兴,所以碾茶时乘兴写下这首赞誉建茶的诗。是年冬天,提刑王彦光访陆游并送建茶,他在答谢诗中有“遥想解醒须底物,隆兴第一壑源春。”壑源春乃建州名茶,《东溪试茶录》说:“建安壑源岭产茶,味甲(北宛)诸焙。”陆放翁与朱晦翁交往甚笃,朱熹曾以武夷茶壮斗品--白云佛共茶为礼品馈送,他接茶后写下《喜得建茶》诗云:“玉食何由到草莱,生奁初喜拆封开。雪霏庾岭红丝[石畏],乳泛闽溪(建溪)绿地材。舌本常留甘尽日,鼻端无复鼾如雷。故应不负朋游意,自挈风炉竹下来。”得到好友送来的武夷茶,高兴地打开茶盒,立即用珍贵的红丝碾碎后到竹林下烹饮,觉得舌本留甘,睡意全无。对于建茶的韵味,放翁曾有过多种描述:“舌根茶味永”,“茶甘半新啜”,“瓯聚茶香爽齿开”和“茶散茶甘留舌本”等赞誉建茶的优佳品质。

年已54岁的放翁,除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晚秋就轻车就道,奔赴建州任所。在《福建到任谢表》中说:“五十之年已过,非复壮心;八千里路来归,况如昨梦。”他带着壮志难酬的忧愤心情来建州任职,又在《到作谢史丞相启九州:“昨者甫还吴会,即使瓯既多,便安尤极。”在丞相少傅周必大为陆游饯行,赠诗云:“暮年桑苎毁茶经,应树熊征行不到闽。今有云孙持使节,好因贡焙祀茶人。”

是年冬抵达任所。建宁府同僚设宴接风,正值是雪花飞舞的冬天,怨即席赋《适闽》诗云:“春残犹看少城花,雪里来尝北苑茶。未恨光阴疾驹隙,但惊世界等流沙。功名塞外心空壮,诗酒樽发已华。官柳弄黄梅放白,不堪倦马又天涯。”面对雪景吟咏建茶,他把欲“脱”(朝廷的腐败)欲“得”(继承乃祖遗风)的心境,揉进了这首诗里。

陆游在建州(今福建建瓯市)时日吟泳甚多,满纸珠玑的茶诗,寄寓深远。反茶道的高尚,斗茶的技巧,建茶的韵味,制茶的韵味,制茶的妙法,以及对建茶的品评与他抗世疾恶的爱国豪情碾入饮茶诗中。

“北窗高卧鼾如雷,谁遣茶香挽梦回。绿地毫瓯雪花乳,不妨也道入闽来。”诗在建安所作,当茶官司免不了要试茶,新茶出焙要呈茶官品试。诗人说他正在熟睡之际,茶事司的吏役把茶煎好,正准备请他试茶,而茶的香味却已把他从梦中熏醒,足见建茶香味之烈。虽然带有夸张色彩,但的确是来闽就任始能有此“口福”。建茶的神奇功效在另一首《昼卧闻碾茶》表现出来。诗云:“小醉初消日未晡,幽窗催破紫云腴。玉川七碗何须尔,铜碾声中睡已无”。诗句中的“谁遣香茶挽梦回”和“铜碾声中睡已无”,把建茶破睡之功,说得活灵活现。碾茶时茶叶散发出的香味,使作者闻到茶香,因而振奋起来。放翁对茶破睡促诗的诗句还有:“小龙团与长鹰爪,桑苎玉川俱未知。自置风炉北窗下,勒回睡思赋新诗。”还有“香浮鼻观煎茶熟,喜动眉间炼句成”。令人感到茶香真有提神醒脑,助人诗兴,洋溢着一种茶熟诗成的快感。

自从来建州之后,对北苑贡茶颇感兴趣,不仅嗜饮茶而且研究茶经,深谙斗茶品尝之道。据《北苑别录》载:“建茶之入贡,以箬叶,内以黄斗,盛以花箱。护以重箧,扃以银匙,花箱内外又有黄缎幕之,可谓什袭之珍矣”。因此放翁《晨雨》中有“青箬云腴开斗茗,翠罂玉液取寒泉”。斗茗,亦谓斗品,为建茶之极品。《东溪试茶录》载:“茶之精绝者曰斗(茶)、曰亚斗,其次拣芽,茶芽。”

宋代北苑龙焙,是当时朝廷制造御茶的中心。“北苑将期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北苑龙焙在建州各产茶区开展斗茶竞赛,亦叫“茗战”,是一种饶有兴味的比茶质、比技巧、斗输赢的新茶品评比赛会,斗茶方法是:茶区的茶僧、茶农、茶主名自将精制的“茶瑞”,研成细雨末,放入茶盏,摆在“兑茶台”上,沏以初沸的开水,让御茶使品评,以及参赛者轮流斗试,首先斗试新茶的汤花,汤色。汤花即水面沸起白色的茶沫,以白色为贵,沏水搅动后青白色为佳。次看茶汤在盏周围沿水痕为负。惯称“胜负几水”或“相云几水”的标准来输赢。

淳熙六年,陆游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时,北苑龙焙为征集龙凤茶的精制原料,在武夷山“竞台”开展一次斗茶竞赛,放翁也莅临武夷斗茶现场,当时,灵峰白云庵住持慈觉和尚的“供佛茶”下场斗试,赢得“斗品充官司茶”。陆游盛赞武夷“仙山灵草”之佳美。在《建安雪》中写道:“建溪官司茶天下绝,香味欲全须小雪。雪飞一片茶不忧,何况蔽空如舞鸥。银瓶铜碾春风里,不枉年来行万里。从渠荔子腴玉肤,自古难兼熊掌鱼。”此诗在武夷斗茶之后所作,首赞武夷茶,明以咏雪,实为咏茶。诗人善言闽中风物之美,对于暑荔春茶至为倾倒,同时把品尝武夷茶当作入闽来的一种兴趣。

宋代斗茶风形成一种“分茶”的游艺。分茶手运用团饼茶末,以沸水冲点搅动,使茶乳变幻出各种花鸟虫鱼的图纹,甚至能幻显出文字,这种分茶游艺亦称“茶百戏”。是达官司显贵,文人闲士及僧侣羽道玩斗茶的演变。放翁在建州也曾学过“分茶”之艺。后来在《临安春雨初霁》诗有“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他在分茶前嵌一“戏”字,七妙地道出“分茶”的技艺的高超。

放翁在建州除茶诗外也有不少游览诗作,如《开无暮归》诗云:“白发书生不自珍,天涯又作宦游身。溪桥烟柳偏宜晚,野寺花迟未觉春。日暖登山思谢屐,病余漉酒负陶巾。茹芝却粒平生事,回首岩扉一怆神。”自注:“寺在紫芝山下。”开元寺始建于晋太康年间,初名林泉院,南唐改名开元寺,紫芝为建郡(建安)主山,以五代时山上产紫芝得名。他多次游寺品茗,《开元寺小阁》诗云:“缓烧海南沉,细碾建溪春。”又在《书怀》中有“濯锦江头成昨梦,紫芝山下又新年”说明陆游在建州当了二年茶官。

宋代贡茶之乡,风景秀丽,建安景观有“十二观”之说。凤凰山即其一景观。据《建安县志·名胜》载:“凤凰山形如翔凤,上有凤凰泉,前引二泉为池,曰龙凤池,池中有岛名红云岛。在凤凰山麓山坡上,一片片茶园连锦起伏,郁郁葱葱,建溪流水山前而过,这里山青水秀,地势广阔。山中有“凤翼厢”,“凤冠岩”,“凤凰咀”。北苑龙焙有“乘风堂”,“御茶亭”“御泉园”。陆在建安时曾多次游览凤凰山,考察龙焙。《游凤凰山》诗中有“一樽病比初浮白,连焙春迟未过黄。”“下岩紫壁临章草,正焙苍龙试贡茶。”最后还说“龙焙一尝端可去,无心更为荔支留”。他对闽中风物之美,使他难忘的暑荔与春茶。“端可去”终难忘。八十岁时曾为友人邢刍甫入闽赠以绝句:“君行正及荔支丹,想见临觞为破颜。此外但宜山泉煮茗雪,伤生不用擘山。”放翁以其久客东越,开支暑荔春茶至为喜爱,终未能忘;而海错蛎房之清腴,却劝人不擘山,亦见其君子及物之用心。

建州茶司有例:凡在北苑当过茶官离任者,例送贡余茶三年。放翁在《初夏》诗中描述了“闽中贡余茶初至”的心情。诗云:“淡霭轻入初夏,一窗新绿鸟相呼。出门易倦常归卧,著句难一但自娱。花径蝶闲无坠蕊,酒楼人散有空墟。闽川茶笼犹沾及,肺渴朝来顿欲苏。”泰定二年(1202年)《蒙思再领冲佑观邻里来贺有感》诗中说:“便挂朝冠亦良易,金铜茶笼本相忘”。诗下自注:“往昔尝使闽者例馈茶三年,今不讲已久,余盖未沾及也。”晚年还念念不忘建茶。开禧元年(1201年)春,放翁作了《八十三令》一首诗云:

石帆山下白头人,八十三回见早春。

自爱安闲忘寂寞,天将强健报清贫。

枯桐已爨宁求职,敝帚当提却自珍。

桑苎家风君莫笑,它年犹得作茶神。

这首七律一改其铁马横戈,壮怀激烈的气慨。诗人提举福建路常平茶事后,对建茶一直怀有深厚的感情,三任提举武夷冲佑观,寄情于武夷山,诗中显示得至和而宁静,充满闲适的心情。只承袭乃祖之遗风在汲泉品茗之中,度过寂寞清淡的晚年,“直令掩扉避世俗,未尝煎茶唤邻舍”。



(摘自《农业考古》)



茶鬼的故事

□单枞



我小时候住在一个大屋里,最爱听老人们讲古。在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巷弄里,不时的会有七八个老人们围坐在几个光溜溜的大石头上,泡上一大壶茶水,闲聊着。这时,我就凑上去为每位老人斟茶和打扇煽凉。谁讲古,我就在谁的身后打扇煽凉。



刘爷是个精廋的老人,小时候一听到“旧社会,劳苦大众脸黄饥廋”,就使我联想到刘爷的相貌。他爱喝浓茶,又爱煽凉,关键是很会讲故事。所以,每次斟茶,最后一杯茶斟完,我就拾起芪叶扇,等在他身后,他左手一挥,我就煽扇,他“哼哼”两声过后,就开始讲古了。我印象最深的是刘爷的茶鬼故事。



应该说,刘爷的茶鬼故事是一个系列,他随时随地就能编出一套来。在他的故事里,茶鬼有时在阴间,跟阎罗王和喽罗兵将们斗智斗勇;有时在天上,和玉皇大帝神仙菩萨耍小聪明。简直是一个孙悟空的化身。每当刘爷讲到茶鬼的时候,刘爷就手舞足蹈,皮包骨头的脸上青筋暴出,平时无精打采的昏花老眼反射着巷弄里的寒光,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但直到刘爷离开人世,他也没说明茶鬼名字的由来。当我问起为什么会叫茶鬼的时候,他总是有另一个关于茶鬼的故事引诱我,使我无法盘根问底。有时故事还没讲完,我奶奶就悄不作声地拎起我的耳朵,大声道:“还不回家吃饭!你也想变成茶鬼?”于是,故事只好等到下次刘爷来喝茶时,让他续讲。而这当中的日子里,我就拼命地回忆刘爷所有的茶鬼故事,试图把它们串成伴我进入梦乡的“一千零一夜”。



有一次,刘爷讲到茶鬼诈死。



他说,茶鬼原来是深山里的苦孩子,从小没爹没娘,是猴子大王的果子喂大的。茶鬼第一次跟茶打交道是猴王教他的。春暖花开的一天,猴王带着猴子们采了一篓嫩茶叶,护送茶鬼来到镇上的一家药铺,把少年茶鬼推到柜台前,给掌柜的作揖磕头,流着泪求药铺的掌柜收留少年茶鬼。掌柜收留了这个逢头垢面的野孩子,并用他带来的嫩茶叶,治好了许多镇上人的过去治不好的病。此后,猴王每年都送几次嫩茶叶到镇上来,看望少年茶鬼。直到猴王在一次送茶叶下山的途中,被猎人猎杀,小猴们四处逃窜,少年茶鬼得知消息后,才辞别了掌柜师傅,开始了他作为茶鬼的漂泊生涯。

茶鬼所到之处,用茶给人治病,茶到病除;侠肝义胆,锄暴安良;身手敏捷,智勇双全;诙谐幽默,可亲可敬。留下一身美名。



一次,他来到阳羡镇,用当地的紫沙茶壶泡茶,发现茶的味道特别好,放在壶里的茶隔了几天还不变味。于是,茶鬼就向做壶的师傅讨教其中奥秘。但是,不管茶鬼好说歹说,死缠烂磨,做壶师傅就是不肯说。后来,有一个和尚知道了这事,就对茶鬼说,和尚告诉你奥秘,但是要有交换条件。条件是,茶鬼也要把一件和尚不知的奥秘说出来,否则就必须死,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密。



和尚先说,阳羡紫沙,天下一绝;沙中带泥,泥中含金;湿泥可塑,烈火成金;金中带沙,便可透气;泥沙含金,经久耐用。你可知否?



茶鬼初到阳羡,哪知天下有这种矿物。只好搜肠刮肚想奥秘,以免一死。



茶鬼说,天下茶叶,大师能知几种?大师说,菩萨只有一个,和尚有多少?茶鬼一想,没能难住和尚,只好作罢。



第二天,茶鬼说,为何有好茶的地方没有好壶,有好壶的地方没有好茶?和尚说,西方有神僧,东方出和尚,熊掌与鱼肉不可兼得。茶鬼又没招了。



茶鬼说,茶是荼,荼有毒,用茶治病,以毒攻毒。和尚说,壶是缸,缸存善,用壶泡茶,以善养善。此后的日子,茶鬼总是想不出有什么奥秘能难得住和尚的。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茶鬼很不甘愿。开始茶鬼一想到死就害怕,几年过去了,茶鬼不怕死了。茶鬼一边学做茶壶,一边把茶的知识传授给和尚,茶鬼与和尚成了好朋友。茶壶造型和茶叶味道都是千变万化,茶鬼与和尚倒也不觉时日无聊。



一天,茶鬼对和尚说,紫沙做茶壶好比茶叶变茶汤,各有千秋。但是,福建乌龙茶的铁观音,要用什么样的紫沙壶,才最具韵味呢?和尚摇头。其实,和尚早就很佩服茶鬼了,和尚所知道的是和尚师傅教的,茶鬼所知道的是茶鬼自己摸索研究出来的。和尚知道,这回靠狡辩是过不了关了。于是,和尚说,按照打赌的规则,你来的那一天,你就该死了。茶鬼说,我遵守诺言,现在就死给你看。



次日,茶鬼安祥的死在睡塌上,双手捧着一把老树盘根式紫沙茶壶,茶壶和茶鬼的手一样冰凉,茶壶里氲出铁观音特有的幽香。和尚进门一看,茶鬼已没有了呼吸,心想,自己昨天一己之念,害了茶鬼,于是念了句“阿弥陀佛”就圃地打坐,闻着铁观音的香韵,从此一坐不起。



寺庙把和尚与茶鬼放在一起火化,火刚刚才点燃,一股铁观音茶的香味由淡变浓,顿时弥漫了整个什利塔林。等到和尚们去拣遗骨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副骨架,而那个老树盘根紫沙茶壶却油光滑亮。



不久,人们在许多地方都看到了茶鬼,他不时的改变穿着,引出了种种关于茶鬼传说的版本……



周作人的苦茶诗及其反响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胡迎建



周作人(1184-1968年),字起孟,号知堂,晚号苦茶庵老人。绍兴人,鲁迅之弟,17岁时考入江南水师学堂,后东渡日本,入私立法政大学。归国后,任绍兴教育会会长。1917年被聘为北京大学文科教授,后兼女师大、燕京大学教授。曾参加《新青年》编辑工作。任《新潮》月刊编辑主任,与郑振铎等发起文学研究会。创办《语丝》杂志,主编《骆驼草》等。

周氏在1927年以后,从新文学潮流中退了出来,退隐于苦茶斋,采“乐生主义”态度,沉湎于饮茶与古玩,追求闲情逸致,大作起游戏之作来。初称为打油诗,自言不等同旧诗,而是变了样的诗,有自创一体、自立门户之意,后来取名为杂体诗。1934年五十岁生日时,他写了两首以喝茶为趣味的自寿诗,题目就叫作《偶作打油诗二首》,

其一云:

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

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

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

旁人若问其中意,请到寒斋吃苦茶。



其二云:

半是儒家半释家,光头更不着袈裟。

中年意趣窗前草,外道天涯洞里蛇。

徒羡低头咬大蒜,未妨拍桌拾芝麻。

谈狐说鬼寻常事,只欠工夫吃讲茶。



此诗文字诙谐,重在趣味,冷中有热,寄沉痛于幽闲,反映其听谈鬼、学画蛇、玩骨董,种胡麻。品苦茶的生活。语不避俗,间有禅意,如“中年意趣窗前草”一句有禅宗语录中“黄花草木,无非般若”意。末句“请到寒斋吃苦茶”则用一洋典,周作人在1965年12月致辞香港鲍耀明的信中对此句有所说明:“打油诗本来不足深究,只是末句本来有个典故,而中国人大抵不懂得,因为这是出在漱石(日本知名作家)之《猫》里面,恐怕在卷下吧,苦沙弥得到从巢鸭风俗院里的‘天道公平’来信,大为佩服,其尾一句,则为‘御茶ごきめがれ’此即是请到寒斋吃苦茶的原典也。”

这两首诗初刊于林语堂主编的以“幽默与闲适”为宗旨的《人间世》,林氏为诗取名题为《五十自寿》。当时得到他的一些朋友的激赏,和者源源而来。钱玄同步其韵有两首,其一云:“但乐无家不出家,不归佛法没袈裟。推翻桐选驱鬼,打倒纲伦斩毒蛇。读史敢言无舜禹,谈音尚欲析遮麻。寒宵凛冽怀三友,蜜桔酥糖普洱茶”。反映了这位当年的健将对破除旧文化的勇敢无畏以及治史研音开拓精神的怀恋。又如沈尹默步其韵诗两首,最后一联云:“等是闲言休更说,且来上寿一杯茶”;“知堂究是难知者,苦雨无端又苦茶。”蔡元培也作两首步其韵,最后两联云:“园地仍归君自己,可能亲掇雨前茶;”“春秋自有太平世,且咬馍馍且品茶。”林语堂步其韵的一诗最后一联云:“别来但喜君无恙,徒恨不能共话茶。”沈兼士的诗最后一联云:“眼前一例君须记,茶苦原来即苦茶。”刘半农唱和了四首,最后一联分别云:“最是安闲临睡顷,一支烟卷一枝茶”;“有时回到乡间云,白粥油条胜早茶”;“书匠生涯喝白水,每年招考吃回茶”;“铁观音好无缘喝,且喝便宜龙井茶”。后来胡适、王礼锡等也步韵和其诗。

周作人与这些唱和者都是当时知名文人与教授,且其中有不少是当年新文化运动中的健将,故一经发表,影响极大。这些诗反映了三十年代中期在国民党专制时代知识分子受高压统治的压抑,加以内战外侮,政局不安,以致要用茶来排解其沉郁心理的一侧面,故每称之为“苦茶”。苦者,苦涩也,难以言传也,用以排解也,即此可见茶的妙用,可谓含意深沉。林语堂说他的诗是“冷中有热,寄沉痛于幽闲。”确也是事实。但另一方面,却反映了当年文化健将在此日隐消极,逃避现实,不敢担当天下兴亡责任的意识,所以诗之流传时又遭到不少进步人士的抨击。发陈子展用原韵和了一首,其中说:“选将笑话供人笑,怕惹麻烦爱肉麻。误尽苍生欲谁责,清淡娓娓一杯茶。”讽刺最厉害的莫过于巴人,他说:“几个无聊的作家,洋服也妄称袈裟。”并用原韵作有两首诗,最后一联分别为:“饱食谈狐兼说鬼,群居终日品烟茶”;“救死充饥棒锤饭,卫生止渴玻璃茶。”甚至在马来亚,也有人严斥周作人在国难当头时的无聊与肉麻,如槟城随安老人说:“辽阳归云已远家,逃世难披一袭裟。愿入深山驱猛虎,誓将飞剑抉长蛇。机声吓断黄梁梦,气素冲销粉腿麻。塞外青纱昏惨惨,几人到此品新茶?”此诗刊登在当地的《繁星》杂志上。以旧体诗嘻笑怒骂,联系时事,富有生活气息,因而皆成妙趣,也成为三十年代文坛佳话。



(摘自《农业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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