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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信息化的“哥白尼”之死(姜奇平)

 育则维善余言 2007-02-07
姜奇平:哭信息化的“哥白尼”之死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6月24日 09:06 eNet硅谷动力

  【eNews专稿】伊利亚.普利高津死了。

  中国所有媒体,从最权威的报纸、通讯社到最权威的门户网站,都在瞒报、漏报这条世界上的重大新闻。我还是今天从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主页、北京大学科学研究部主页的“内部传达”中,偶然得知这一消息的: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讣告,诺贝尔奖得主暨该校伊利亚.普利高津中心的创办者伊利亚.普利高津博士5月28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伊拉斯谟

医院病逝,享年86岁。我感到震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瞒报普利高津死讯近一个月,这无疑将成为中国新闻界2003年一大污点。

  普利高津,是人类自哥白尼、牛顿、爱因斯坦以来,第四位最伟大的科学家。他的伟大,不光在于提出了耗散结构理论,获得了诺贝尔奖,更主要的是,他代表人类思想的又一次重大“转向”。

  哥白尼、牛顿和爱因斯坦加在一起,其实只做了一件事:完成科学从前现代(第一次浪潮)向现代(第二次浪潮)的转变,人们称为“现代性转向”;而普利高津一人,开启了科学从现代(第二次浪潮)向后现代(第三次浪潮)的转变,人们称为“后现代转向”。从“浪潮级”启蒙思想转向“第一人”上说,只有哥白尼可以和普利高津并称;从“浪潮级”科学纲领转向“第一人”上说,只有牛顿可以和普利高津并称。普利高津与哥白尼、牛顿一样,都是以重大科学发现为基础,对人类世界观和各领域、各学科(包括社会科学)方法论,产生“转向”级决定性影响的人。所以我认为历史上会把普利高津评价在哥白尼、牛顿水平上,超过爱因斯坦的地位。随着信息社会的日益发达,普利高津的历史地位,肯定还会进一步看涨,最终达到哥白尼加牛顿的水平。

  普利高津与牛顿,也许是最“门当户对”的。牛顿的纲领是确定性,普利高津的纲领,是不确定性。如果把牛顿的确定性,及其机械的、分析的世界观,作为工业化生产力思想的第一块基石,作为人类从自然社会向工业社会转向的思想转折点;那么就可以把普利高津的不确定性,及其自组织的、整体自然的世界观,作为信息化生产力思想的第一块基石,作为人类从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向的思想转折点。人类一直说要终结牛顿机械论,只有到了普利高津,才第一次真正实现了这种终结。因此,普利高津的耗散结构学说,与日心说、万有引力定律、相对论一样,将成为人类思想永恒的财富。

  在全国媒体、科学界、技术界对这一人类巨星陨落“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之际,我们IT界有充分的理由哭送普利高津。

  第一个理由:普利高津发现了信息世界的“万有引力”

  我们IT人难道没有发现,“不确定性”与“信息”是一回事?不确定性,就是信息的“万有引力”。信息如果是一只苹果,不确定性,就是引导它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个“力”。

  普利高津在人类思想史上第一个发现,要想瓦解牛顿为工业社会服务的整个“现代性”体系,“第一步”(普利高津语)就是从信息入手。这很自然,因为只有信息社会是替代工业社会的真正力量。

  所以他大力赞赏并引述盖尔曼这个说法:“熵与信息密切相关。事实上,熵可以被认为是无知的量度。”人们都知道熵是普利高津理论的中心概念,但可能不知道,他的本意是为了找到人类衡量有知与无知的尺度。人类“知识”经济了半天,连有知、无知都不会判断,不知道信息的“万有引力”从根本上说,是以熵为尺度衡量的不确定性,那还怎么发展信息化呢?穿透普利高津那一堆热力学术语,他的贡献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建立起“信息-熵-不确定性”的三位一体。上帝在他面前,就此轰然倒地死去。信息,在这神圣的一刻,登基成了主宰这个时代的新的宙斯。

  所以,说普利高津是信息化的牛顿,一定也不过份。他第一次为信息革命,找到了一个足以和牛顿体系相抗衡的宇宙力量的支点。当今天,我们IT人牛气冲天地用“第一支柱”去撬动整个地球时,饮水思源,不要忘记是谁给了我们第一支点。同时别忘了,他死了一个月,我们还不知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信息时代。

  第二个理由,普利高津发现了IT背后的科学哲学

  说普利高津懂IT,那是我瞎扯;但要说普利高津不懂IT之道,那是你瞎扯。这个IT之道,就是IT之所以为IT的科学哲学。就是IT“为什么”的那个“为什么”(所以然)。

  普利高津的耗散结构论,表面上看起来,与IT没有直接关系。实际上,它却是对IT规律在哲学层面上的最高概括。我们知道,工业化的生产力精髓,在粒子说,相当于把世界这个网络上的每一节点孤立化、静止化、绝对化;而信息化的生产力精髓,在“联接”说,强调节点之间的联接(INTERNET中那个INTER)。互联网和生物技术的革命性,就体现在这一根本性的“反潮流”之上。我哭普利高津,还因为一个具体的原因,就是痛心地看到中关村和硅谷的许多说汉语的年轻人,以反伪科学为名,近来正流行对互联网这一光荣科学传统的彻底精神背叛。年纪轻轻,就走上了思想保守、僵化之路。所以,我要在年轻人思想普遍老化的当前,哭永远年轻的普利高津。呼唤中关村,魂兮归来!

  人们把普利高津,作为科学的“后现代转向”的“第一人”。“科学史告诉我们,划时代的科学革命和进展,往往跟时空观念的革命性变化相联系。”时间与空间,是道之下的阴阳。汉儒曾说,“天不变,道亦不变”。可以理解为,如果时间和空间概念没有根本变化,道也没有根本变化。但反过来理解,如果时空观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道?D?D我们这个工业文明体系的内核及其规则?D?D也一定要发生革命性的变化。正是在时空观的革命性上,普利高津超过爱因斯坦。他属于“美丽新世界”的开天辟地者。

  正如曾国屏在《普里戈金——当代科学中的赫拉克利特》中总结的那样,“在普里戈金看来,在近代科学的经典——牛顿力学中,时间作为一个描述运动的参数,是反演对称的,把t换为—t有相同的结果,这意味未来和过去看来没有实质性的区别。”这是划分现代性与后现代性、工业化与信息化的时间观的根本标准。爱因斯坦虽然批判了牛顿的机械粒子观,达到了互联网世界观的入门水平,但在时间观上,却认为“时间是一种错觉”(即相当于认为“把t换为—t有相同的结果”),因此把自己历史性地归入了牛顿的现代性大范畴。爱因斯坦一只脚迈入了美丽新世界的门槛,另一只脚却永远留在了传统旧世界。

  普里高津则站在新时代的天廷上,庄严宣布:“我们认为,用传统的物理学定律描述了一个理想化的、稳定的世界,一个与我们所生活的动荡的、演化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抛弃不可逆性平庸化的主要原因是,我们不再把时间之矢仅仅与无序增加相联系了。”

  普里高津把这种新的时空观,概括为“时间先于存在”。“时间先于存在”,以铁肩顶住了整个旧世界的闸门,为整个信息时代的新新一族,带来了思想解放的自由。它和萨特的“存在先于本质”(当然不光是萨特)一起,构成了上一次浪潮启蒙期牛顿与伏尔泰那样的完美星光组合。日后IT和生物技术的滚滚洪流(包括滚滚财源),只不过是这一事件的儿孙辈的成果,是世界观伟大突破后现象界水到渠成的结果,是思想解放之后的物质能量释放。如今,掘井人去了,船长去了,不肖子孙在背叛,“国有疑难可问谁”?

  第三个理由,普利高津发现了信息化的“缺位理性”

  我认为,当前中国的信息化,是一场“理性缺位的启蒙”。即现象界轰轰烈烈,根本理念南辕北辙。根本理念,也就是从理性上回答什么是新一轮“现代化”的根本结论,有多个层次,普利高津管的那一段,是信息化意义上的现代化(第二次现代化)的“科学理性”这一段。即先进生产力的最终理性根据,或说21世纪科学“先进性”的根本特点。

  普利高津在他的纲领性文献《确定性的终性》中,在引言标题上开宗明义打出“一种新的理性”的旗帜。(这正是我们当前启蒙中缺位的那个理性)。普利高津指出:“人类正处于一个转折点上,正处于一种新理性的开端。在这种新理性中,科学不再等同于确定性,概率不再等同于无知。”这就再明白不过地道出了工业理性与信息理性的根本区别。

  在给《确定性的终结》中文版译书序中,普利高津把美丽新世界的无限希望,寄托在中国身上,因为他认为,信息化的新理性,就是中国传统在更高阶段的复归。他象传递衣钵那样,透底地谆谆告诫华人:“西方科学和西方哲学一贯强调主体与客体之间的二元性,这与注重天人合一的中国哲学相悖。本书所阐述的结果把现代科学拉近中国哲学。自组织的宇宙也是‘自发’的世界,它表达一种与西方科学的经典还原论不同的整体自然观。我们愈益接近两种文化传统的交汇点。我们必须保留已证明相当成功的西方科学的分析观点,同时必须重新表述把自然的自发性和创造性囊括在内的自然法则。本书的雄心正是以一种广大读者易于接受的方式阐述这一综合。自本书于1996年问世以来,沿着这条思路又取得了更多的进展。在本世纪末,我们并非面对科学的终结,而是目睹新科学的萌生。我衷心希望,中国青年一代科学家能为创建这一新科学作出贡献。”

  在信息时代,我们中国人对信息巨人之死,却象不孝子孙对老人病死家中一个月还不知道一样,以一种最闭塞的信息方式加以“纪念”;我们何以报答这位发誓“把现代科学拉近中国哲学观点”,多次来华,将未来寄希望于中国人的老人?

  普利高津先生,在中国,还有人没忘记你,请你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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