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们还死都不肯将它们往外扔——就算真扔了,也绝非出于咱们的主观意愿。这是此瘾疾的初期病症。每本书都带着连接甜美回忆的包袱,从那本打孩提时代起、在暖暖的被窝里听大人们念过六百万遍的《火腿加绿蛋》(Green Eggs and Ham),到整整四年大学从来没读过、现在也没打算读的《社会学原理》。这些书全都留着。
另一个明白透露瘾君子病情的地方就是家具。四下看看瘾君子的日常生活空间,如果此人拥有家具——可不是每个瘾君子都有喔——的话,其中一件肯定会脱颖而出,立刻攫住你的目光:嗜书瘾君子的阅读专用椅。尽管屋子里长、短沙发,情人椅错落有致——甚至和装潢甚为搭配——但这张座椅依然显得气宇出众,仿佛趁着月黑风高潜入圣文森特修道院(Saint Vincent de Paul),从圣龛里偷偷扛回来似的。两侧扶手磨得光光滑滑。光线照射角度要是对得巧,你还能揽“椅”自照。里头的弹簧皆已松弛。只要屁股往上头一坐,随时有崩到三尺外摔落地板之虞。对于流行稍有感悟的瘾君子,每隔几年还会为它除旧布新一番。不过,更上道、更有品位的犯瘾者铁定都让它维持原始风貌。毕竟,那是个神圣不可亵玩的座位。那是嗜书瘾君子和书本神交的宝座,谅谁也没那个胆子在它身上上下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