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远益清的孙犁

曹寇

发布者 yq 在 08-06-11 09:15 　请您惠顾赞助商 鼓励其长期支持CND Quality Brand! CND Amazon Cameras, Books... 　　　　　　　　　　　　　　　　　　　　　　　　　　　　·曹　寇· 我始终都能记得中学课本里《荷花淀》中的一个场景：妻子坐在月光下编织竹席，不一会儿她的身下就是一大片，她像坐在雪地里，又像坐在一片云彩里。明亮、温暖而美好。而且这篇小说所描述的战争，避开了血腥和残酷，自始至终都散发着这段景象描写的光泽。战争小说，没有像孙犁这样写的。他是独一无二的。 后来一次偶然机会，读到孙犁的《亡人逸事》，把我搞得泪流满面。这是篇回忆他妻子的散文，至真至朴。一个作家的才华和人品均可见。然后我就买了一本孙犁的书看，尤其在看完《铁木前传》后，大吃一惊。孙犁使我想到了一个词：德艺双馨。什么是馨？就是香气。联系到荷花，周敦颐说“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孙犁绝对是一个香远益清的中国本土作家。 但是，总是一些东西会遮蔽我们的视线，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上的。孙犁作为一名解放区作家，曾一度受到广泛地阅读和推崇，被誉为“荷花淀派”的创立人，与赵树理的“山药蛋派”构成解放区文学的双璧。大概也正因此，时至今日，对于他的阅读变得稀有。四十年代的中国文学，色彩版图分为：解放区文学和国统区文学。孰高孰下，本无足论。文学没有高下分，只有具体到作家作品的好与坏。当然，政治因素局限了解放区文学，使其成就普遍认识为不高，而且它的不足在１９４９后被放大、突出。八十年代以来，反思又使我们在扬弃过程中对解放区文学抱有情绪上的抵触。到了新世纪，孙犁和赵树理这样优秀的小说家不至于被人忘光，也确实被移到了阅读的边缘。政治障碍了当年的写作，政治又障碍了我们当下的阅读。多么不幸。 孙犁的小说当然有着明显的时代印迹和政治说教成分。在其名作《铁木前传》中也相当明显。如果我们一定要认为那是一种局限性也未为不可。然而事实是，局限性向来就是可疑的东西。《红楼梦》也有局限性，任何作品都有局限性，所以局限性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局限性就是作品应有的部分，没有局限性的作品不仅没有，也是不会存在的。应该回到作品本身，深入作品内部，而不是将我们的阅读局限在所谓的局限性上。《铁木前传》的结尾耐人寻味，以九儿为代表的积极青年团员（进步分子），以六儿为代表的生活享乐主义者（落后分子），前者完成了一天艰苦的劳作在月光下深思，后者则赶着大车带着漂亮的女人小满儿去做买卖。他们均无悔于自己的选择，他们都对自己的生活充满了热望。这个结果是出乎小说意外的，对两种青年的有目的地褒贬应该是孙犁这样的解放区小说家的政治“任务”，但是才华的流淌使小说本身具备了它自己的生命力，它偏离了这项“任务”，看起来作者只是向我们呈现了两种青春，它们都是那么真实。别无其他。孙犁的大多数小说中，都有那些政治外衣下的人性力量，震撼人心而又明亮美好。 和孙犁一辈历经多次政治运动的现当代作家，他们在晚年编选全集的时候，往往不得不舍弃许多违心且粗糙的文字，孙犁却是能将一生所有文章全部收入文集的人。据说他在死前，谦虚而又骄傲地说：“我这一生什么也没有，就有这么几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