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像化时代”的文化道德

“信息时代像是一辆碾路机：你要么坐在上面?要么成为道路的一部分。”——罗伯特·默多克 电视是现代人类生活中最亲密的伴生物之一，它比文字、音乐、绘画、电影更频繁、更密集地进入到人的现实生活之中，确切地讲是进入到人们的家庭生活当中，人们像按时吃饭、按时就寝、按时服药一样，按时“吞食”影像，接受电视机光波的“洗礼”。用马尔库塞的话来说，我们个人的业余时间并不为个人所占有。当今的整整一代人是在影像的包围之中，在影像的灌输之下成长起来的，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都与他们每日共生的影像密不可分。正如美国著名学者丹尼尔·贝尔所断言：“当代文化正在变成一种视觉文化，而不是一种印刷文化。”。谁也不会否认，电视有着巨大的诱导功能，它“全方位”的传播领域与“全能”的传播视点，可以把分散的、孤立的、单独的受众行为，变成统一的、群体的社会行为。 在现代社会，电视在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器重，越来越满足人们诸多潜在欲望的同时，其本身也越来越成为人们审视、批判的对象。这就是说，电视作为一种高度影像化的传播媒介，它无可比拟的传播效应和高度逼真的影像信息是建立在一种“退行性”的接受形式上。它与电影一样，在观赏的文化方式上退回到了人类早期的图像化时代：人类最初对思想、情绪的表述是通过创造图画来实现的，后来才逐渐形成了依附于事物本身形状的象形文字。现代电影、电视在形态上又重新使人类回到了那个原始的依靠记忆图画来理解语言的时代。所以它在直观理解的层面上消除了成人与儿童、文化人与文盲的差异。这里的一切都是具象(图像)化的、直观的。对电视观众这意味着，在对影像语言的理解上，除去了一个艰难的文化适应过程。他们不需要像阅读文学作品那样，先要经历有一个相当复杂而又长期的文字的学习过程，加之电视对事物的表现通常是模仿人的直观感觉，这样观众只凭他们的直观经验就可以明白所要表述的一般意义。这就是说，人们对语言符号系统的识别，在电视观赏过程中，又回(倒退)到了人对语言最初的直观感知阶段，即直接通过图像与物体的形似关系来理解符号意义的阶段。 今天，当这种视觉文化如潮水般涌入到我们的现实生活中来的时候，尤其是“当电视削弱了人际关系甚至成为家庭成员的一道屏障”时，当“电视综合症”被列为一种新病种时……于是，人们被告知“电视是散布愚昧的罪魁祸首，电视是一种社会麻醉剂，电视是一种旁观者文化”。作为一种“以都市大众为其消费对象，通过大众传播媒介传播的无深度的、模式化的、易复制的、按照市场规律批量生产的文化产品”，“电视，不仅使你的意识、观念、语言与别人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使你的无意识，你的梦境也与别人的大同小异。你最深刻、最美丽的梦不过是一段由杂乱无章的画面、语无伦次的歌词、无病呻吟的曲调胡乱拼凑而成的M T V”。当电视几乎把观众的闲暇时光占用殆尽的时候，当人对个性空间的支配权几乎被电视所剥夺的时候，当现代人变成了“坐巢蜘蛛”、“电视土豆”的时候，许多知识分子把电视贬为“白痴箱”，坚持不看电视。在加拿大，许多教师上街游行，要求把电视当作“社会公害”来抵制；在美国，1995年4月大量居民参与了“拒看电视”一周的活动，以响应“免看电视的美国”的全国性组织的倡议。“拒看电视”活动不是要人们永远不看电视，只是希望人们，尤其是少年儿童少看电视，以便塑造一个健康的个性。其实，在20世纪50年代，当享乐主义文化充斥美国的时候，贝尔就说．“享乐主义的世界充斥着时装、摄影、广告、电视和旅行。这是一个虚构的世界，人在其间过着期望的生活，追求即将出现而非现实存在的东西。” 假设一个能活72岁的人平均一天看3小时的电视的话，除去睡眠，那么他将有11年的时间是坐在电视机前。据统计，美国家庭平均有2～5台电视机(包括车载电视)，美国的孩子们平均在一个晚上的电视黄金时段里所看到的死亡场面，比他们在一部科幻恐怖电影中所看到的还要多。美国的连环画业一年获利3亿多美元。然而在这个巨额的经济利润背后，隐藏着的是什么呢?有学者对14种连环漫画的叙事内容进行文化分析后发现，在美国人的价值观里用“和平解决冲突”是一种最不常用的方式。对那些正值青春期、向成年人迈进的少年儿童，如果说他们观看无端的暴力是一种心理伤害，那么谁来负这种道德责任呢?策划者、制片人、电视导演，还是广告商、家长?在美国，商业利润使得道德规范面对激烈的商业竞争而变得无关紧要。媒体中有90％是商业化的娱乐内容。有人说美国“电视所关心的不是自由和事实，而是收视率。如果美国电视卖谎言和谬误更赚钱的话，那么我们就将永远听不到一个真实的词了”。 尽管我们现在不能把电视中的暴力情景与真实的暴力事件用严格的因果关系“锁定”在一起，但是因媒体所引起的暴力犯罪难道还少吗?l 977年美国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谋杀案：一个叫罗尼·赞奥拉的十几岁的青少年，枪杀了一位82岁的老妇人——他的邻居。他的辩护律师提出，“罗尼这样的小小年纪，他在成长的15年里共看了五万起电视中的谋杀事件。当他枪击受害者时，他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在看电视节目还是在犯罪”。律师认为他的当事人是一位“不由自主地沉迷于电视”。的受害者。我们知道，一个吸毒者、一个酒精中毒者或一个精神病患者，并不能对他们的行为负法律责任。那么，对一个电视的“沉迷者”，又去追究谁的责任呢?我们不能说，要像追究贩毒者那样去追究电视制作者的刑事责任，那么在伦理道德范畴内，媒体能够对如此惨烈的事件一推了之吗? 可见，如果不加任何防范措施，任凭电视暴力在家庭生活和社会生活中肆意横行，它很可能会变成罪恶的温床。今天，电视早已不仅仅是一种消遣、取乐游戏。电视的巨大的社会影响证明：它还是一种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美国政治学家阿尔蒙德·鲍威尔认为：“政治体系不仅包括政治机构，如立法机关、法院和行政部门，而且包括所有结构中与政治有关的方面，诸如大众传播工具之类的非政府组织等。”在美国历史上，1960年肯尼迪曾以得票率领先0．2％的微弱优势当选为第34任总统。在竞选成功之后，肯尼迪指着电视说：“没有这玩意儿就没有我们的今天。l 969年约翰逊留给他后任总统尼克松的经验之谈是“牢牢抓住电视”。尼克松在回顾他的从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