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王德峰教授的《哲学导论》之读书笔记 复旦大学王德峰教授的《哲学导论》,是一本说理清晰,逻辑严谨的哲学著作。作者并没有拘泥于具体的哲学知识,没有仅仅满足于把这些知识和他们背后的思想像是展览会似的展示出来,而是通过揭露这些思想内在的联系,展示出了一整幅西方哲学的思想历程,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有了这样的一条主线,可以使我们在阅读和思考西方哲学时,迅速准确地抓住其思想脉络,这就好比观棋,知道了规则,立即就可以参与到双方的对弈之中,甚至可以看到比当事人双方更加有创意的见解。否则,外行看热闹,不了解规则和棋路的人永远只能做个看客,甚至连做看客的兴趣也会渐渐丧失。 所以,窃以为有必要把这样一本好书介绍给大家,以下就是本人读此书的笔记与心得体会,在这里向大家汇报一下。 哲学有什么用? 同大多数哲学类书籍一样,本书在序言里就提出了这么一个老问题,哲学到底有什么用?窃以为,这个问题的提出,正反映了哲学在当代的窘境。中国的哲学传统已被基本打倒,成了装饰和点缀这自不必讲。西方的哲学,也已经走到了其发展的瓶颈部位。东西方的哲学家们(基本是按照西方的路数)编织着复杂精密的学术象牙塔。其发展完全与大众无涉,与社会无关。既不能为普通人解疑答惑,也不能为人类的发展作出多少有益的贡献,正是在这个基础上,哲学有什么用这个问题才一次又一次地提了出来。 哲学有什么用?问题既然提了出来,那么就必须回答。在第110页,王教授举了这么一个例子: 比如,国民性格与社会制度,谁决定谁?相信制度有决定作用的人,主张创设新制度。于是立志把西方的所谓先进制度搬到中国来,但实践之下,立刻走样,西方制度的优点没有体现出来,反而成了新瓶装旧酒,原有的弊端一概照旧。于是,人们开始相信决定制度能否发挥效用的是国民性,因为制度需要人来执行。于是,提高国民的民情,觉悟,就成了成败的关键。于是主张对大众做启蒙,以提高国民的“现代”意识。思想运动起来,引进西方思想教育中国人,一段时间内看着轰轰烈烈,但其实收效甚微,广大老百姓依然麻木不仁,甚至对旨在拯救他们的革命抱着看客的心理,遂使鲁迅这样的文化革命之主将痛心疾首,写出《药》一类的文章。问题似乎又回到了制度,人们又相信,国民的种种劣根性并非是天生,而是从不合理的制度所来,于是又发动新的革命去改革制度。如此循环求证,终无定见,而所能达到的最高的结论无非是:国民性与制度是相互作用的。 这正如黑格尔在其著作中讨论过的,这种相互作用的范畴应用是还没进入概念,而只是站在概念的门口。在黑格尔看来,制度与国民性,这两个概念都是被一个更高的概念的所统摄的。这个更高的概念其实是国民性与制度两个方面的共同基础。国民性与制度都是被文化精神所统摄的,两者是文化精神的载体。所以制度之精神实质与国民性格之内在根据,原是一样的东西。光是制度的改造或国民性格的改造,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这些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指标不治本。(第111页,有改动) 这是黑格尔从历史哲学的高度阐述的哲学之所用,看起来还是离一般人较远。其实,仔细思考一下最普通的日常生活,就可以发现许许多多的哲学问题。对此,王教授让我们思考诸如“美是什么“这一类的所谓超验问题。 其实还有比这根伟简单明了的问题,比如,每个人从记事起就会有这样的经历,小孩子做了一些事情,父母以及周围的人就会表现他们的态度,或者是赞扬:这么做是正确,是对的;或者是批评:这么做错了,是不对的。 伴随着赞扬的奖励,伴随着批评的是惩罚。在不断的被惩罚和奖励中,小孩子逐渐地了解了大人的思路,知道了只能做对的,不能做错的。对“对”与“错”的判断,伴随着每个人的一生,现在不是有很多书教会大家怎样成功吗? 其实想要成功只要想着一句话就足够了,这就是:只做对的,不做错的。试想,如果能够总是做出相对于他人来说“对”的事情,人际关系不就可以逐步改善,不是就可以在社会生活中渐入佳境了吗? 如果能做相对于自然界“对”的事情,科学不是就可以发展,技术不是就可以进步了吗? 所以说,研究“对”还是“错”,这真正是死生大事,不可不查。但是怎么样才能尽量只做对的,不做错的呢? 我以为至少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方法的核心是问这么样一个问题:什么(事情)是对的? 答案可以是,助人为乐是对的,拾金不昧是对的。当然,对于想要升官的人来说,永远紧跟上级,察言观色投其所好这似乎也是‘对’的;对于想要发财的商家来说,必须紧跟消费者的心理,察消费者之颜,观消费者之色,投消费者之好。但是仅仅这样就能够成功了吗?显然不能,很明显,上级和消费者的所好千变万化,其颜色的变化更是阴晴无常,如果仅仅停留在查和观的地步,止步于猜测的程度,很明显这将永远是个落后者,将永远被牵着鼻子走,避免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这时,有人会进一步想到下面这个问题,这就是成功的第二种方法:‘对’是什么(事情)?看起来这不过是把主语和谓语掉了个,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交换一下主语和谓语的位置,就把我们带进了哲学的领域。 这个问题可以换一些问法:‘对’的标准是什么?‘对’的根据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是“对”,那么做是‘错’的?等等。 类似的问题大家在一定日常生活中经常碰到,‘对是什么?’,“为什么这样是对的,为什么那么是错的?”此类问题经常让我们感到疑惑,感到不解。但是,一旦找到问题的标准答案,找到对的依据,对的标准,显然,只要按照这依据和标准从事,就可以永远只做对的,不做错的了。当然,知道了依据和标准并不能保证一定做正确的事情,但即便不能够完全正确,也可以部分正确,努力正确;即便做错了事,也不会稀里糊涂,也可以知道错在哪里。 这第二种方法的根本,便是要寻找一种标准和根据,或者说规律。在现实的世界中,‘对‘的事情无穷无尽,如果仅仅记住所有正确的事情,这必定是不可能的,谁能够记住无穷无尽的“对”的事情呢?(或者说,仅仅依靠经验是不足以成功的,必须要超出经验去寻找经验的本源和根据,是为“超验”) 解决的方法是什么? 就是要找到“对”的标准, 并且不断把这标准简化,最好将其简化成几条,甚至一条,如果真的能做到这一点, 试想人人只需要遵循这唯一的 “正确”的标准行事, 成功不是指日可待的吗? 为了能够找到“对”的标准,就必须要进行哲学的思考。哲学的思考,从上面的分析看,其根本目的不是别的,就是反本求源,在运动中找出静止,在变化中找出不变,在纷繁复杂中的世界中找到一两条运动和变化的依据。寻找本源,化繁为简,化多为一,这就是哲学要做的事情。 这需要人们不断的实践,反思,再实践。再反思,总之,一定要下工夫,一定要不断努力。 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以寻找本源和化繁为简为目标的哲学思考,也绝不是高深莫测的,更不是与普通人毫无关联,恰恰相反,哲学就是生活的道,“道,须臾不可离;可离,非道也”。 所以说,哲学思考绝不是少数高人的专利,而是出自每个人都拥有的本性。每个人,都必然的有一种内在的驱动力想要去了解和把握周围变动的世界,因为这是作为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保证。 在书中,王教授写道,“人”,不同于其他的动物,我们没有尖牙利齿,没有坚硬的外壳,不能飞翔,不能高速的奔跑,可以说,作为一个动物,人是不完善的,是个没有完成的作品,人本应该被大自然淘汰的。可以人有思考的能力,有想象的翅膀,或者说,人有哲学思维的本性,人通过哲学思维可以创造工具,可以改造世界,只有施展这种本性,人才能够生存,只要充分发掘这种本性,每个人都能够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成功哲学,幸福哲学,人生哲学,利用这些哲学指导生活,每个人都可以一定程度上获得生命的真正价值和意义。唯其如此,我们的世界才能变得越来越美好,越来越和谐。 世界的本源 前面说过,哲学思考的起点和根本目的就是寻找本源和化繁为简。毫无疑问,这个工作应该首先从对现实世界的研究做起。看看周围,现实是一个变化莫测,运动不息的地方。想要在这个世界上获得幸福的生活,哪怕只是为了在这样一个地方站住脚,就必须试图在绝对的运动中,在永恒的变化中找到一些静止和不变,以这些静止和不变作为行动的根据,人类才能够生存,才能够发展。所以,哲学思考的第一步就是去思索周围的世界。这是为了弥补人在自然进化中的不足,是人能够在自然界中生存的根本保证。 可以看到,这思考正是现在所说的“科学”。哲学和科学是不可能分割的,哲学的思考为科学的发展提供了基本的目标和方向,这从“原子论”对西方科学发展的巨大影响中可以清晰的看到。 哲学的一个目标就是思考世界的本源。为什么要思考世界的本源呢? 为了寻找变化的标准和依据。如果看似纷繁芜杂的事物是由几种,或是一种基本的物质构成的,毫无疑问这将给我们对世界的探索带来莫大的方便,可以使我们在把握变化和运动时找到一个十分坚实的基础。 西方回答这个问题的第一人是泰勒斯,他认为水是世界的本源,其原因,据推测是因为泰勒斯观察到世界上的许多物体里都包含有水。但是,这种仅仅通过直接观察得来的答案必定是不可靠的。 因为可以同样观察到,许多物体并不包含有水。不仅如此,根本的问题在于:通过感觉观察的世界在时时刻刻的变动着。 比如,我看到一张纸。但是通过观察可以发现,在不长的时间之后,这张纸就将被各种因素腐蚀,最终消失不见。 不仅是纸,世界的所有物体无一例外都在时时刻刻发生着变化。哪怕是石头,千百年之后也会腐烂,哪怕是大海,亿万年后也会变成沧田。也就是说,仅仅依赖感觉不可能找到世界的不动的,静止的本源物质。于是,在经过了阿纳可西曼得的“无限”本源和其学生阿纳可西美尼的“气”本源(这个气就是空气,与中国哲学中的“气”不同)学说后,有一个著名的人出来彻底终结了这种依赖感觉对世界本源的寻找,这个人就是:赫拉克利特。他说了一句非常有名的话:人不能两次迈进同一条河流。 仅这一句话,就将以前的所有利用感觉寻找世界本源的企图打破了。道理正如前面讲的,通过感觉了解到的世界,不论是河流,是空气,是房屋,是山川,是大地,他们都在永恒的变动中,而且从这种变动中找不出什么不变的东西,也就是说,仅仅依赖感性找不到变化的依据和标准。 在第三章的第十三小节,王教授针对此做了哲学上的总结:这种努力之所以归于无效,是因为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有第一因的存在,西方的哲学是按照原因结果这种路线行进的。所谓第一因,就是这个原因不但是别的结果的原因,其本身也是自己的原因。换言之,第一因这个原因是自己的原因。或者说,由于一个物体运动是被其他物体推动,所以推动者是因,运动者是果,那么作为第一因的这个物体,它自己是自己的因和果,换言之,它的运动不需要他物的推动,它本身就可以自行运动。 对于人来说,找不到变化的依据和标准,这就意味着人根本不可能认识和改造世界,这不仅不可忍受,而且根本与实际不符。古希腊时代的人类对世界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早已越过了动物界,早已懂得了怎么样利用和改造世界。也就是说,标准和依据必然是存在的,只是通过感觉找不到罢了。 于是希腊的哲人转变了方向。还是这个赫拉克利特,第一个找到了这个方向,这就是人类的语言世界,或者说是思维世界。 他提出,虽然世界在永恒的变动,但是这种变动中必定能找到依据和标准,这依据和标准就是:逻各斯。在希腊语中,逻各斯的意思就是“语词”。也就是说, 赫拉克利特把人们对世界本源的寻找转到了对自身思维的思考上,并由此奠定了西方哲学其后两千年的大致方向。 西方本体论的开创 紧接着赫拉克利特的另一个哲人就是巴门尼德——西方本体论的开创者。所谓本体论,按照我的理解,就是在纯粹的思维世界里寻找世界本源的努力(插一句,这也是这种本体论的思考方式必然失败的原因)。 方向已经指明,巴门尼德便开始思索人类的思维世界。他发现了什么呢? 他发现,人类的语言——也就是思维,必然是静止的,永恒静止。由于巴门尼德的发现对于其后的讨论至关重要,在此详细的阐述一下其思考过程: 巴门尼德是如何做的呢?他抓住了语言中连接主语与述语的那个系词,在英语里是be,在希腊语中是einai,在德语中是ist. (王教授也讲到在汉语中,系动词是“是”,但“是”在汉语中与在西方语言中是完全不相同的,大家可以看一下古代汉语的教材,在最后我会重新提出这个问题。所以我不同意将“是”放在这里当做系动词) 系词是判断句的中心环节,由他连接主语和述语。但系词绝不是等号,原因如下:如果用英语说几句话,比如 Something is red; Something is green; Something is brown;Something is yellow….., 在这些句子里,red , green, brown, yellow 是颜色,是性质和属性,相互之间不同,可以看到,is 也就是be动词一定不是等于号,否测这几句话中的something必定就互不相同了。那么be动词是什么呢? Be动词其实是思考,是纯粹思维。正是通过思维,才能把red,green,brown和yellow赋予something,如此,诸感性杂多才能获得统一,即都归属于something而不会互不相关。因此,如果我们能理解something,能够知道这个静止的存在物,这必定是be动词的功劳。Be动词就是一个动作,它创造出了something,也就是存在,存在就是思维世界里的一个范畴。 同时,由于地球上的语言都符合这一普遍的道理,或者说人类语言的逻辑性是普世的,所以,创造出存在物的这个动作可以猜想是属于一个超越了所有人类的绝对的,客观的思维,来自神的思维。 这个客观的思维创造出了存在这个绝对静止的概念,人只有首先(逻辑上的先,比如,说这是人,那么在逻辑上首先是:这是动物。说到这是动物,就必然在逻辑上首先是:这是生物,如此类推至逻辑上的顶点是:这是存在) 思考到“存在”,然后才能把无限多的属性赋予这个存在,使之成为一个现实世界中的真实物体。所以,这就叫客观唯心主义。 这个道理并不难理解。王教授举了一个黄河的例子,黄河时时刻刻在流动,而且河道也多有改变。但是古往今来的人们提到黄河时,他们心中所想的东西是基本相同的,就是这条被中国人称之为母亲河的河流。这么看来,人们所说的”黄河“并不是那条不断流动,时刻改变的河流,而是一个静止不动的‘概念‘,是个恒定的‘存在’。 如果人们所说的“黄河”并不指同一种存在,那么人和人之间如何交流呢?没有交流,人类的社会如何发展呢? 这就是由巴门尼德开创,并在柏拉图那里得到完善的客观唯心主义。在第87页,王教授分析了客观唯心主义的三层意思:第一,思维世界是客观的,思维世界的客观规律可以在语言中被发现;第二,思维创造出存在;第三,思维与存在同一,思维决定存在。 未完待续 ![]() ![]() 回复![]()
全家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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