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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骑墙方太平—晚清政坛上的不倒翁王文韶

 GBT 2009-01-22

晚清,可谓是政局险恶,政坛险恶,人心也险恶,在这“三险”中做官能混个善始善终,实在是件很牛很不易的事,能达到这一点的高官寥寥可数,仁和人(今杭州)王文做的当属圆满。

王文韶当过湖南巡抚、云贵总督,也曾在总理衙门当差,尚书、大学士的帽子都带过,北洋大臣兼直隶总督的大印拿过,军机也进过,不可谓不显赫。可王大人在近代史上留下的脚印却很清浅,人们对他的评论也不温不火,无大褒亦无大贬。何解?此人善于做官强过善于做事也。

王文韶在斗争激烈关头,常做骑墙派,为人说话更是圆通练达。他有绰号:“油浸枇杷核子”、“琉璃球”、“琉璃蛋”,这些名号非常的入木三分、名副其实。

正是凭此王文韶才成为波谲云诡的晚清政坛上的不倒翁。

(一)聪明的赌徒

我是弗洛伊德的信徒,相信一个人年少时的经历会深刻影响他的以后。关于王的早年记载甚少,有野史说他很聪明,曾是个狂热赌徒,赌的家产几乎败光了,才决定退出江湖,发奋读书,在仕途上赌一把。他转行转的很英明,28岁上中了进士,此后就几乎一路绿灯一路飙车。

说他曾是赌徒这档事,虽无法细细考证。但我觉得还是可信的,只有象他这种有几乎败光了家产的惨痛经历、诚心悔过的赌徒,方能真正晓得凡事万万不可轻易下注,一切皆有可能,越有诱惑越是观望,置身事外才能明哲保身。

王文韶的高明之处还有“炒冷灶”,何谓“烧冷灶”?也就是某人遭了贬斥,王大人却私下里和他亲近亲近,这种雪中送炭,最能打动人心。王深知,官场如赌场,起起伏伏是常事,今朝落马,却不防以后腾达。先投点资,等受恩者一旦大用,那就是“烧冷灶”者成倍收回投资的时候了。

比如,甲午战争后,李鸿章如落水之犬,万人痛骂(呜呼哀哉,受尽委屈的鸿章大人)、门庭冷落,王文韶却对他礼遇有加,时不时登门拜访,也就是看中此冷灶有一天难免会成热灶也。(当然也有不得已之原因,下部分再谈。)

(二) 我骑墙我安然

1.甲午战后

甲午中日一役,清政府委委屈屈求了和,负责指挥战事的李鸿章也立马从云端跌落,乖乖交出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大印。树倒猕猴散,他活下来的手下也大多自寻饭碗去了,作为军事、洋务、外交重地的北洋暂时成为权力真空地带。这个诱人的大蛋糕会有谁来品尝呢?这是当时人们最为关注的热点话题。

在当时,要想捧走这个蛋糕,起码应具备以下条件:⑴得懂军事,能控制淮军,管理北洋军队;⑵懂点外交事务;⑶当时派系分化复杂,帝后双方越来越互相瞧不上,要想接了这个肥差,得帝后两派的当家人都举手通过才行。经过海选,当时的云贵总督王文韶当票最多,一举胜出。其实朝廷上比王文韶才大权重功高的人多的是,干嘛是他?

前面说了,王文韶擅长的就是骑墙、八面玲珑。他与湘军、淮军关系都不错,又在总理衙门待过,对外交有一定的认识,且与帝党大哥翁同龢有较深渊源,他马匹拍的好,慈禧太后呢,对他也比较看重。几方观点折中折中,都让让步,得,就王文韶吧。

当了北洋老大后,翁同龢极看好王文韶,希望他该出手时就出手,把太后倚重的李鸿章之人马彻底一扫光,另立山头。但是,他们忘了,王可是 “油浸枇杷核”、“琉璃球”。派系斗争越来越激烈凶险,翁同龢虽是帝党主功手,但帝党的前途如何,可仍是雾里看花啊。贸然表了态,闹不好会将多年慈圣宠眷,毁于一旦,那可就赔大了。

当初王文韶知道蛋糕属他后,曾表示自己干不好,战战兢兢,恐慌无比,几次要求收回。对于只求自保的王大人的来说,这幅熊样恐怕不是套话也不是作秀。

因为北洋虽在一般人们眼中炙手可热,在他看来却是好看不好吃,是块烫手的山药。

这种心情,他在日记里多次流露。晚清文献有关王文韶的记载虽少,却有《王文韶日记》留世,也许王大人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被遗忘的角落,就自己准备了一手。日记里他也很少”明明白白我的心”,唯有几次感慨在人家母子间做事太不易,离间骨肉的事做不得,提醒自己时刻小心,生怕站错了队伍。

王文韶在北洋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骑好墙,拿好平衡木,再做点实事,对朝廷有个交代,再转战中央,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所以王文韶跟那个派系都不是太亲近,他虽逢迎当时正热的翁派,却也重用了好多李鸿章旧人,让翁师傅大失所望,悔不该当初。当然王文韶任用北洋旧人,除出于对战后形势的端量和油滑求稳的性格外,还有一番苦衷。晚清,作为一个疆吏,要想做大做好,得有 “土、财、兵”三大要件。对于王文韶而言,能否在北洋站稳脚跟,也要看他能在此间融多少资源,建立多少事业。王文韶新踞北洋,在某些方面还真离不开李鸿章,需要与他老人家搞好关系。因为北洋系李鸿章是李鸿章多年打下的山头,影响早已根深蒂固,李虽已交卸北洋大权,可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也,余威不可能马上就烟消云散去,王文韶只有和李鸿章及其残余老部下拉上哥们,才能省心顺手。

2.戊戌年间

到了戊戌年间,慈禧和光绪母子俩的斗争越来越激烈。全国疆臣老大—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对母子俩来说都很关键,他是一个分量相当重的砝码。

王文韶又一次施展了琉璃球的身段,一开始,在在慈禧恩准了变法,光绪闹腾的还算红火的时候,他加入了强学会,还慷慨解了囊。可等后来太上皇慈禧的脸拉的越来越长,王就小心了,于是乎,如王氏自己所云:“上决已定,必从康言,我全驳之,则明发上谕,我等无权矣。”他开始敷衍,对新政看起来条条皆应,但其实都偷梁换柱,敷衍缓行,最终成了虚文,打打雷而已,康有为骂他阴险小人。

不过,帝后两党斗的越来越凶,身居要位的王文韶的这种骑墙作法,老佛爷也不太满意。此时,她需要的是只有一颗红心而不是两手准备的追随者,而王文韶不仅态度消极,以前还和翁同龢等人走的挺近,不免让老太后心犯嘀咕。再加上王文韶地位虽要,但还不是很猛很强大,因为此时北洋军权实际掌门人是是荣禄。

18986月翁同龢被打法回老家,王文韶也被调离北洋,到京任军机大臣去了,补了翁同龢的空位。拥后态度更为坚决也更有实力的荣禄成了北洋的当家。

其实对于王来说,变法不变法不重要,重要的保全自己的脑袋和脑袋的红顶子。他做到了,他很满意。

3.最受表扬的骑墙

义和团闹北京的时候,慈禧也跟着发昏,不自量力想和八个国家一决雄雌。这一次王文韶倒有些可圈可点之处,他同意光绪的意见,极力的劝阻开战,还差点被人砍了脑壳。

不过,他虽不同意和八国同时开战,对谁是中国的主子还是清醒的知道。八国联军进了北京,慌的慈禧赶紧召军机商量,只有他一个人报到。后来慈禧逃出北京时,他没来得及跟从。就和儿子一路追赶,快马加鞭整整三天,从西直门一直追到怀来。老佛爷一见白发苍苍的老臣,风尘仆仆、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大受感动,只称忠臣。

不得不与八国谈判求和时,王被任命为外务部会办大臣,赏黄马褂,还是全权大臣,不过也就是个摆设,担了辛苦和骂名的还是勇于任事的李鸿章。事后,赏王双眼花翎,充政务处大臣,督办路矿总局。后转文渊阁,晋武英殿,一路平安一路顺风。

()耳不听心才净

王文韶耳朵不好使,不过有时是真有时是假,扑朔迷离。遇到关键事耳背的就尤其厉害,当需要他表态时,他便或装聋作哑或大打太极,始终没有小辫子让人抓。事情办顺当了,军功章有他一份,因为他是军机大臣,事情办砸了追究责任,也追不到他头上,“不信你查记录嘛”。

李伯元《南亭笔记》讲到一件事:王文韶入军机后“耳聋愈甚”,一日,二大臣争一事,相持不下。西太后问王意如何,王不知所云,只得莞尔而笑。西太后再三追问,王仍笑。西太后说:“你怕得罪人?真是个琉璃蛋!”王仍笑如前。

(四)笑到最后

王的确笑到了最后,他知道自己滚术高明,虽整天多磕头,少说话,对谁都客客气气,内心却是相当自信。革命党天天谋划刺杀满清权贵,王时夜行外出却特意大打""字灯笼;友人劝他小心引来杀身之祸,他得意地笑道:"我一生与人和平,向来没有结怨;如此特意打明灯笼,正是以便乱党看清,免得误伤啊。"

 是,革命党没能伤到他。 他是多么幸运的晚清的臣,在1908年就死了,没有看到满清的灭亡,没有经历凶险,不用做个凄凉哀伤的遗老。

他安然活着,安然去世,谥号文勤,丧礼隆重。他的人生如此圆满漂亮,就象—琉璃球。

(题外话:象李鸿章这样勇于担当勇于做事,有大作为却背负百年骂名的人,会不会感到有几分凄凉几分忌妒呢?呜呼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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