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密《春江…夜》对话张若虚
因古人并不知道海潮是月亮引力的结果,而认为是大地如(棋)盘,浮在大海上的证据[1],因此认为潮水长多高,与之相连的大海的海平面也就应该有多高了。有人说,这里的“海”应该是虚指,而我认为更准确的讲,这个“连海”应该是一个形容词,也就是“连天接海”的意思。更重要的是,这句诗并不是对春江潮水的概括,而是特指春江潮水的一个特定的阶段。 第一句的参考意思应该是: 春江的潮水已经长平了(大江的)堤岸(即与堤岸相平,但还没有漫堤。同时,也暗示着这样的大潮也是一年中很难见到的;因为它一开始就确定了是“春”天的江潮;后文中的孤月“轮”还进一步证明是月中。因此,远远望去,“水势浩荡”)连天接海(无边无际)… 或者:春江的潮水已经连天接海地长平了堤岸… 顺便说一下,这个“堤岸”的依据又是什么?撇开环境不说,水面本身总是平的,是没有必要特别指出它平了还是没平的,只有将它连同大堤一起看才会有平与不平。比如孟浩然《临洞庭湖赠张丞相》诗:“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试想,非八月的湖水怎么就不平了呢?这里就是说八月里的秋汛使洞庭湖水涨或长到了与堤岸相平。再如王湾的《次北固山下》:“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就有的版本为“潮平两岸失”,也就是说,阔得已看不到堤岸了。这里且不说阔失之争,有一点是一致的,说明是潮水长平了堤岸。再如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把那个坑填平了!”不用说,这个“平”就是指与地面相平。 回到本案上来,就因为这一句指明了,此时已是江潮长到了与堤岸相平的这个阶段,也就是长潮的末期,而并非是大潮初来之时,所以才不是潮头涛声等等,显然,那已经成为过去了。同时,这个“平”也暗示着:此时的潮水已趋于平缓了——已没有多大的浪头与声响了,与后文的“江流宛转”(我认这个宛转也不是曲曲折折的意思——后述)相照应。也正因为有了这个伏笔,当读者读到“江流宛转”句时就会觉得很自然;相反,如果前面是写浪头与涛声的话,“江流宛转”句就会显得很突兀,不伦不类了。至于诗作者又为什么不从江潮初来时落笔,却一定要从潮水已平落笔呢?不用说的,江潮不是作者主要描写的对象,他要写的就是春江花月夜,第一句写“潮平”,与下一句写“月生”,这不是最自然不过的开头吗?
在大海那个方向,与潮水一同出现的,已在浪涛与海雾中争扎了多时的一轮明月(此时)一跃而跳上了天空...
于是,原诗的第三第四句就自然而然地涌现出来了—— 这里,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教材是如何解读的吧:
试问,究竟什么随着波浪闪耀千万里?是月光还是月光照耀下的春江?整个春江显然说不通,而月光呢,如果是指月亮发出的光,它也不需要随着波浪才能照到千万里外去,如果是指经过波浪反射的月光,那哪儿又能好过直接就说波光呢?细究起来,波光也是不能称之为月光的,正如从来就没人把月光叫做日光一样。 本来,诗人在这里仅连用两个“滟”字,一个令人目不暇接波光鳞鳞的宏大场面就跃然纸上了:无数的浪涌水波正象银鳞一般,千点万点,不断地闪烁、跳跃,交相辉映... 很显然,这个“滟滟”就是“滟滟波光”的意思,是这句诗的精华所在,教材却偏偏把它省掉了,把本来很自然流畅的华美诗句解读得如此生涩。 我们知道,人是看不到千万里之外的,此地的月景千里之外的人也是看不到的,因为地球是圆的。但对古人来说,大地是平的,因此不论大江的上流有多远,几千里还是几万里,那一瞬的月光都应该能照到(古人自然没有光速的概念)。因此很显然,“滟滟随波千万里”只是诗人推想,并非实景,第四句“春江何处无月明!”就是对第三句的反问,用现代话说,整条春江(不论它有多长),何处照不到?! 然而,教材对这句的解读却是:“什么地方的春江没有明亮的月光?”明明是“春江何处”,怎么就能解读为“何处春江”了呢?两都能是一回事吗?
原诗第二小节: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其实,这句诗不过是告诉我们,诗人早早就来到江边,他预先找到了一个观赏的好地方,这个地方伸向大江,沿岸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个弧,诗人正好在这个弧的中间,而且周围江滩上“花草丛生”。“江流”只不过是绕着这样弧形的江岸流淌的。正因为他来的早,才能知道“明月共潮生”,说明他也一定是刚刚观赏了长潮的全过程,刚刚感受过浪潮与涛声。原诗首句:“潮水…(已)平”,也就说不再有多大的浪潮与涛声了,因而此处“江流宛转”就应该是指月光的照耀下,鳞光闪闪的江流和宛的缓缓流动的意境,它使江流带有了月光的特质,紧扣月夜春江的宗旨。这里,画龙点睛的一个“宛”字被弄丢了,就象把“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弄丢了一样,本来光彩夺目的诗句顿时颜色尽失!
如今的城里人是享受不到纯正自然的月景了。井底一般的居住环境,白昼般的灯光早让那种仙境一样的月景远离了城里人。只有在偏远的乡村或景区才有可能见到那种月光轻洒如泻银般的美景。这使我想起杜牧《泊秦淮》中句子:“烟笼寒水月笼纱”,其实这个“烟”也不是实指似乎早成了定论的“炊烟”,而也是指月光,它只一个形容词。这句诗的本意应该是:象轻烟薄雾般的月光,温柔地遍洒在秦淮河水与水边的沙滩上。但是,没有亲历的人,即使这样说也还不可能完全领悟月光的神韵,因为“轻烟薄雾”只是道出了附着物体上,比如水面或沙滩上的月光的形态,而月光本身不仅具有烟雾的外形与动感,还有烟雾所没有的亮度:如珍珠白玉一般的柔光。正因此张若虚才说它“似霜如霰”。古诗云:月华流瓦。说的就是月光轻泻在屋瓦上,似有一层轻烟薄雾般的物质,散发着和宛的光亮,缓缓地向下流淌(后文说到“流照君”时再说)… 回到本案上来: 此时波光鳞鳞的江流已是很委宛平和地绕着花草从生的江岸流淌了, 月光轻洒在(近处的)花上,草上,象有一层轻烟薄雾的物质,带着珍珠白玉一般柔和的光亮缓缓的升腾蔓延…还为(渐远的)树木,(及远处的)树林,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 … (眼见得一片玉树琼花,正笼罩在云烟中,或隐现在云雾上…) 试想,这不就是一派天上神境般的景色吗? 第三句,什么叫“月光象白霜一样从空中流下,感觉不到它的飞翔”?这样的解读等于没有解读。我们知道,霜是不会飞的,它是空气中的水遇到过冷的地面或其它物质时才有的结晶,因此谁能感觉到它的飞翔?见过月光在瓦上流淌的人才能感悟到它那种特有的,在物质与非物质之间的质感,似乎能够抓住却又抓不住的感觉。这句诗的意思不过是说:弥散在空中的月光有一点霜那样的亮度与质感,但又抓握不住,远不会象下霜时那样让你冷的冻手(暗喻与霜相比月光是那样的可亲)。 第四句,不仅仅是“它照得江畔的白沙看不见”,而是月光笼罩上沙滩上,看不清上面的沙,暗喻模糊了江面与沙滩的差别,为后文作铺垫。 另外,这四句诗由近到远由低到高等的描写,说明诗人是站在一个高处的,也许正如同名歌里所唱到的:“江楼上独凭栏”吧,俗话说,高瞻才能远瞩,反过来远瞩也必定是高瞻。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教材:“江水、天空成一色,没有些微灰尘,只有明亮的一轮孤月高悬空中。江边上什么人最初看见月亮,江上的月亮哪一年最初照耀着人?” 如果仅仅从字面上看,教材的解读好象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我们知道,诗是语言的精华或浓缩,它的浓缩度越高,艺术价值也越高,所包含的内容当然也越丰富。因此对字面的解读只不过是我们理解一首名诗的开始而远远不是结束。李白也有类似的两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仅从字面上看,这两句诗平白如话并没有什么好解读的,说不定还会认为李白象今人一样卖名气哩。如果我们推开来想,李白又怎知今月曾经照古人的呢?显然是通过那些古人留下来的诗文,说明这两句诗正是李白在月光下想起了古人留下的那些诗文,从而有感而发。或许,他那时正在月光下推敲着古诗文,与前人对话吧?有了这样的推想,我们的脑海就会自然浮现这样一幅画面:李白正在明媚的月光下徘徊,时而抬头望月,时而低头沉思,手捻胡须,口中喃喃自语… 张若虚这四句其实是一个转折,是从前面写景到写理的过渡。前二句既是对前面月景的小结,也是引发诗人思考的环境因素: 世界上最美的东西是自然的东西,只有最自然的才是最美的。文章也是这样,古人云:“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首诗,不仅仅自然流畅如行云流水,更重要是每一句都承上启下,环环紧扣,既与上下文紧紧联系着也照应前后文。这里,我们再来对前二小节作个简要的的回顾,它对我们解读后文有着指导的意义。 原诗从潮平月生落笔,前面说过,这也告诉我们,诗人早在长潮之前就来到江边,看了长潮的全过程。那么,随着天色渐暗,作者的注意力就必然是猜想月生之后的情景,并等待着月亮的升起。一但一轮明月跃上了天空,自然首先要引起他注意,接着诗人的目光又必然随着月光落到水面,细细地品味月下的江面,当他细细观赏过月光下那波光鳞鳞连天接海的江面美景后,也自然而然地要看到江边的芳甸,以及在其上月光下的花草树林… 第一句,诗人先概括了前面的江面、江流、芳甸、汀上以及弥漫在空中的月光,它使整个世界都改变了模样。第二句告诉我们,此时已是月光最强时刻了,俗话说,月朗星稀,而此时是一个星星也看不到了(孤月轮)。此时,诗人仰望着明月,明月也朗照着诗人,看着遍地的 玉树琼花,诗人仿佛来到了仙境,天人之间是那样的近,面对此情此景,又怎么能不引起诗人的神思遐想呢?于是就有第三第四的提问。 原诗第四小节: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教材:“人生一代代地天穷无尽,只有江上的月亮一年年地总是相像。不知江上的月亮照耀着什么人,只见长江不断地输送着流水。” 这里,只有把原诗第一句单独提出来,教材的解读才是正确的,可是这样一来,这首诗绝大多数句子都是平白如话的,既无需解读更谈不上深意。请大家牢记;它的每句都是与上下文紧紧相连的,只有当把它们与相关的句子一起口味才能品出其中的滋味。具体到这句诗,它是相对于上一联的提问“江畔何人初见月”而发的。我们从这句来思考:比我们早看到江月的当然我们的父辈,比父辈早的是祖辈,由此向上推不也同样代代无穷已吗?说到底,什么时候有的人类,那时的人类祖先就是最早见到江月的人了。换句话说,这里只是更进一步的提出了一个很古老问题,也就是:我们这个人类是什么时候,从哪里来的呢? 同样道理,“江月年年望相似”只应这样来理解:每年的月亮总是那样有规律的圆缺,看不出它生长及消亡的迹象,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这两句诗合起来讲:人类与月亮以及这个世界真是传说中盘古开天地那样产生吗?真是女娲用泥土造就了人类?如果说是的,有什么依据呢?如果说不是的,那我面前的这个世界又不正是一个确确实实的物质存在吗?我自己不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吗?而且古人相信:月亮的圆缺与人间的聚散是同理的,那么,这里自然也包含着这样一个问题,也就是月亮又为什么会有圆缺?人世间能不能没分离呢? 或有读者问,你怎么知道诗人是想了那么多的问题呢?其实,从后文我们也可以看出,他苦苦思考这些问题用了很长时间,因为诗人赏月赏了整整一夜。大家都有这样的经验:一个人如果没有一点历史知识,他对观赏文化古迹就不会有多大兴趣,他没有什么可想的,当然也不需要多少观赏的时间,一个人的历史知识越丰富,他们观赏古迹时所想到的就越多,所需要的时间也越长。而且,诗人后文所表现出来的心情的变化也必然与此相关。当然,也很显然,由于当时科学发展程度的局限,诗人对那些问题也是想不出什么理想结果来的。后来的苏东坡就说道:“此事古难全”,看来张若虚没有苏东坡豁达。这里也有一个暗的铺垫:他由月的圆缺自然想到人间的聚散也必然想到自身飘零的身世。
“但见长江送流水”,这句诗其实只是一个截取,它的前面还有两个内容被省略了:一个就是前文提到的“皎皎”的“孤月轮”,第二个就是这个“孤月轮”背后的:深遂的夜空。合起来说,是诗人在问明月,明月只是轻轻地将它那柔柔清辉洒向人寰,没有回答;诗人又问夜空,夜空躲在明月的后面,好象在说:这是天机,不可泄露!于是诗从又问大江,大江静静地送着流水,鳞光闪闪,象无数不断眨着的眼睛,也在不停的沉思玄想;最后… 第五小节: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教材:“游子象一片白云缓缓地离去,只剩下思妇站在离别的青枫浦不胜忧愁。” 教材里把白云说成是游子是没有道理的,有的诗里是游子并不代表这首诗里就一定是游子,显然是脱离了原诗的语言环境。下一句为什么“青枫浦上不胜愁”就一定会是思妇呢?网上查一查不难了解到:青枫浦是地名,在湖南,那时还是一偏远的流放地,把罪犯流放到那里去的地方,有时也把被排斥的或有错官员贬到那里去。为什么在样一个地方的就一定会是思妇呢?这只能说明诗人是不得志的,他呆的那个地方至少不是一个令他满意的外乡。
第一段到此结束,下一段都是写的这三种愁,也即:“不胜愁”,当然,还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 (第二段)第六小节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教材:“哪家的游子今晚坐着小船在漂流?什么地方有人在明月照耀的楼上相思?可怜楼上不停移动的月光,应该照耀着离人的梳妆台。” 教材把这小节更是解读得支离破碎互不相干,其实诗人正要开讲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我们只有紧紧地把它与上下文联系起来才能理解。 第一句,“扁舟子”并非实指,而是泛指它乡的游子。为什么呢,大家知道,古时候人工开辟的道路很不发达,人口稀少,因此官方在各地建有专门的驿站来接待公差,比陆游《咏梅》的首句:“驿在断桥边”说的就是这样的驿站,他是政府官员当然可以住的,一般人就是乘马车也不一定每天都能找到食宿的地方了。但那时自然存在的河流是很多的,因此一般人到很远的地方去多数用小船,以便解决几天的吃饭和住宿,往往谦称之“一叶扁舟”,可见船之小。比如李白《宣州谢〔月兆〕楼饯别校书叔云》诗“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就是说用一叶扁舟去出游。那时也有“买舟东去”之类的说法。第二句其实是倒装句。这二句诗是说:今夜赏月的外乡游子呀,你在想念何处的家啊?这里的“谁家”其实在更大程度上是诗人自指,这个“自指”并不等于诗人写的是自己,而是用第一人称来叙述。那么,为什么“明月楼”是指家呢?那时没有地球的概念,地是平的,既然此地是明月,那么无论多远的家也就一定是在同一个明月下。又为什么是“楼”呢?那时诗人那样的读书出身,并指望借以谋生的外乡游子是不会太穷的,象如今大多数农民工是出不去的,除非逃荒逃难,那往往也是全家大小一起走了,至于当兵为武的被派住外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那时自然资源丰富,地广人稀嘛,所以不会有如今的高价房,船与楼都远不会象我们如今想象的那么贵。 下来两句就更明显是第一人称了。显然,自然界中的月光是无所谓可怜不可怜的,可怜的只能是思念着远方的家与亲人的诗人自己。所谓“徘徊”是说他的思念随着月光四处“看看”(其实是想象),家是否还是走时的模样?自己在家常用的家具还是不是原先那样的布置等等。 下一句,而在所有家具与摆设中最令诗人难忘的是什么呢?是“妆镜台”。妆镜台当然就是梳妆台,为什么是梳妆台呢?因为象诗人那样的男人们在家除了读书是不用做家务的,古时的男人还都不剃头,因此梳头就成了每天的必然。比如杜甫名句:“浑欲不胜簪”,可见那时簪子也不是妇女们的专用品。又为什么一定要说明是“妆镜台”而不是梳妆台呢?很简单,梳妆台家家有,而那时能带镜子的就远不是家家有了。其实这句诗就是告诉我们:诗人所想到的是他在家时,每天与年轻的妻子一起在梳妆台前,你帮我梳头,我帮你画眉,亲亲热热,卿卿我我,那是何等地幸福美满呀。 第七小节 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教材“美好的闺房中的门帘卷不去月光,在捣衣石上拂去月光但它又来了。这时互相望着月亮可是互相听不到声音,我希望随着月光流去照耀着您。” 前小节诗人由妆镜台想到年轻的妻子,自然也就会接着想到:在这个明媚的月光下,自己所爱的人也一定会想着他而睡不着的,那么,她此时又会干什么呢?显然她不会再有心思在妆镜台前梳妆打扮了,最有可能的自然就是诗人在家时她常做家务,比如卷帘、洗衣。但是,无论他心爱的人在何处与做什么,都一定在诗人思念之中,就象这满世界的月光,处处都能照到,就算被什么拦了一下,转眼又回来了一样。这里的“玉户”并不指玉做的房子,而是房屋在月光下象琼楼玉宇一样。 后两句,诗人相信,他所爱的人一定也象他一样,此时一定也看着明月思念着自己,只可惜说话的声音是听不见了。这一句是教材中不多见的一点没错的解读了,也许是没法再错了吧。教材对下一句的解读就差太远了。为什么会“希望随着月光流去照耀着您”?月光与月光流有什么不同?而且不是你,还是“您”!众所周知,对自己敬爱的人可以用“您”,而对自己亲爱的人用“你”,难道令诗人最想念不是同辈而是长辈吗?证据又在那里呢?教材对这句的解读真是奇怪的很。 其实,张若虚的前人,陶渊明就有类似的爱情诗了。这里摘几句如下:“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什么意思呢?简单点说:我愿是你的鞋子…我愿是你的影子…不用说张若虚必然读过陶渊明的诗。在第二小节末我们还说过古诗句“月华流瓦”,即:轻烟薄雾一般的月光象水那样缓缓地在瓦上流淌。张若虚的这句诗其实更一步的强调了月光与附着对象的亲密关系,请看:我愿化作一缕月光,不断地,轻轻地将心上人爱拂!你能说这样诗句不美?这样的故事不感人? 第八小节: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教材:“送信的天鹅能够飞翔很远但不能随月光飞到您身边,送信的鱼龙潜游很远但不能游到您身边,只能在水面激起阵阵波纹。昨天晚上梦见花朵落在悠闲的水潭上,可怜春天过了一半还不能回家。” 这里的“长”是善长、特长的意思,并没有“远”的意思;后一句的“文”应是“文书”,也就是“信”的意思,而不是“波纹”。这两句的意思是说:为人送信的鸿雁是善长于飞翔的,可惜它们远不及月光,无论相隔千里万里都能同时的照到你我,让我们借以相思相望。而鱼龙则是善于游泳的,它们能潜入水下,也能跃出水面,但它们也只依靠水才能送成信。教材总是不能从整体去把握全诗,离开整体去解读,自然会局限于文字本身了。 然而,全诗里有意思是还是下面这一句诗,仅仅七个字却讲述一个很美很美的爱情故事。故事情节大约是这样的:昨天夜里呀,我还梦见了你来,我梦见那一年的某一天,我和你偷偷地溜出了家门,我们来到了一水潭边,周围没有一个人,只有你和我(闲潭),正是春光明媚时节,只见那潭水清清,杨柳依依,潭边的花正开,草正绿,看着燕飞蝶舞,听那鸟鸣宛转,我们一路走着一路说着贴已的话,怎么也说不完…记得我还随手摘下一朵鲜花(落花),轻轻地为你戴在了发际,我看着你那青春脸庞,真是比鲜花更美丽,教我何如看得够! 亲爱的读者,且慢呸我,其实这都是顺理成章的情节。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所能想到的好风景都能在梦中出现,而且,世上最美的人不也只能是自己深爱的人吗?或曰:你又怎知他们是偷偷地溜出了家门?!大家都是过来人,热恋中青少年哪能想得那么多?最有趣也最让人记忆犹深的还不就是那些乘兴即行的事吗?通知你告诉他的,思考得周周全全,那还会剩下多少兴致呢?至于细节嘛,都是必然的,摘花必然是为了给她戴,戴上花转身就走才不尽情理哩,世间哪有例外的? 于是,下一句:(可惜,那只是一个梦),眼见得春天又过去了一半,可我还是不能回家(我是多么的想你呀)! 第九小节: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教材“江水流走春光,春光将要流尽,水潭上月亮晚晚落下,如今又西斜。斜月慢慢下沉,藏在海雾里,碣石与潇湘的离人距离无限遥远。” 如果我们不忘记古人是坚信天人一理的,那我们就不会怀疑这里的“春”,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它同时也暗含着诗人对人生青春的怀念和人生易老感叹。它是应和着上一句“可怜春半不还家”的进一步发挥,自然有伤春惜时的感叹。请看下一句,这里既不说“江天”也不说,“江上”,而偏要说“江潭”。什么是“江潭”?江边的“潭”还是江上的“潭”?其实这个“江”与“潭”之间也是有一个顿号的,问题是这里又为什么一定要说“江潭”?其意何在?显然,教材把“江潭”解读为“水潭”是并没有弄懂诗的本意的。其实,这里的“潭”就是前文提到的那个“闲潭”。因为同在一个平面上,春江上的明月西斜了,那个当初的“闲潭”上的明月也一定同样西斜了。不仅如此,这里还有一个“复”,“复西斜”。不用说,教材注意到了这个“复”字,却没把它与前而的“潭”字合起来推敲。其实,这就是说:记忆中的或者故乡小水潭上与眼前这个大江上共有的明月又一次西斜了,思想着当年“闲潭”旧事,应是有些年过去了,而眼前又是一个夜晚就要过去了…这不正说明诗人在感叹着青春易逝与人生的易老吗?也进一步说明前一句的“春”也是暗含“青春”的意思的。 下两句:碣石山在今河北,也就是黄河流域。我们知道,那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而在今湖南的潇水和湘水一带当时是偏远的,在这里“潇湘”与上文的“青枫浦”是同义词。这两者就相当于我们今天所说的内陆与边疆。而当时的那些外乡游子或“扁舟子”却不是如今支援边疆的性质,他们在政治上是被贬受排挤等不得己因素才来到那里的。如果他们的政治地位好转也自然会回去,因而他们总有一种强烈的思乡与思归的情怀。前文说过,要仅仅依靠一叶扁舟,篙撑橹摇,顺着大大小小的河流,曲曲折折,还要受风向水流的局限,甚至野外强人干扰,从“潇湘”到“碣石”是何等的艰难?!特别是对于归心似箭的人来说,不差不多就是“无限路”了吗? 因此,我们对这两句的解读是: 此时,斜月沉沉地就要藏在一片水气的后面了,天地间愈渐朦胧与迷茫,就象我的前程迷茫不清。面对此情此景,愈加思念家乡与亲人;然而,即使此时我就启程回家,碣石与潇湘是那样的遥远,道路又是那样的艰险,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家乡呀? 本诗最后一小节: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教材:“不知有几人能乘着月光回家,只有那西落的月亮摇荡着离情,洒满了江边的树林。” 什么叫做“有几人能乘着月光回家”呢?是否意味着还有人已经不能乘着月光回家了呢?也许有读者会说:吹毛求疵!当然,如果只是在日常生活中,或者做出如此解读的,只不过是一个乡村的临时代课教师,那么我们也许不该苛求。但是,如果我们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担负着规范汉民族语言重任的中学教材,那就绝不是一件小事了。这是一个太低级错误了,我想,绝大多数文化人都能发现:在这里,更准确的解读应该是“需要”,而不是“能”。比如那些本来就是在家,或者在江边酒楼之类观赏春江夜景的人,是不存在需要“乘月归”的问题的,还有那些,虽然原先是在野外,但早就先后回去了人也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只有在野外呆了近一夜还没有回去的人才有这样的需要。而且,这个“几人”也意味着:有这样需要的人一定不多!另外,教材解读为“回家”也是不够准确的,怎知所有人都是“回家”而没有人只不过是回临时居处呢?严格的讲,临时居处是不能称之为“家”的。如此水平居然还能够被编入中学教材,那是教育部门的失职!长此以往,汉文将如果立足于世界文字之林?我们又将如何面对祖先与后人?不过,这里且撇开这个不太愉快的题外话吧 最后一句是非常重要的,是全诗最好的一句,没有它整个诗就不圆满,它使全诗达到了最高潮。有些版本这一句是“落花摇情”,究竟如何没去考证,但我的感觉“落花摇情”不好理解,这里且认作“落月摇情”来解读。 请看:首先是“落月”:一轮落月又平照着整个春江了,也照着江边那些远近的树,此时的花草呢?也许很模糊了。春风徐徐,只见那些远近的树在轻轻的摇动。它们摇动的是什么呢?不是风,不是月光,不是“霰”,也不是“霜”,而是“情”!我们在前文已经说过,当月光最亮的时候,有一层月光,象轻烟薄雾一般,带着珍珠白玉一样的柔宛的光亮在花草上涌动…这里还要说明一点:月光越强,这层物质越薄,但越明显,其动感也越强,反之,月光越弱,它就越越厚,但越不明显,动感也越弱。也就是说,随着月光的强弱变化,月夜景色也是不断变化的。 在第一段中,月光在诗人眼中还只是“霰”和“霜”,只是被诗人观赏的外在事物。而在第二段开头,从“可怜楼上月徘徊”起,月光就不仅仅是被诗人观赏的外在的事物了。那一缕月光就象长期在外,刚刚到家的游子,它四处“徘徊”,家中每一件家具,每个地方都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也就是说,月光被人格化了,被诗人赋予了不尽的柔情与思念。不过,不论这一句还下一小节的“愿逐月华流照君”,诗人的注意力还只是一个局部,被人格化的也就还只是局部的,或比如“流照君”的一缕月光。然而,最后这一句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或升华,达到至少当时所能达到的最高度。 大家知道李后主有这样二句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两句诗真不知感动了多少后来人!尽管这句诗远没李后主的那两句有名气,但它所达到的艺术高度却一点也不比前差,甚至更高。至于为何远不及前者有名气,究其原因应前者更加自然通俗吧? 请看:原来那些浮动在整个江面上的,乃至甸上的,汀上的月光,以及涌动在林间的,笼罩在树上的及弥散空中的所有月光,统统都化作了诗人那不尽的柔情、思念与哀愁!这句诗的意思就是说:诗人那不尽的柔情、思念与哀愁,就象那满江浮动的月光,以及笼罩着江边所有树和林的月光;随着它逐渐的暗淡下来,与弥散在空间的月光溶合为一体,充满了天地之间,乃至整个寰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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