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之十一------------------ 石呆子:唉!世人都象你这样想就好了。 再谈雨村的两首诗,第一首纯粹是[风尘怀闺秀]的诗词化,是把娇杏比作月中嫦娥,第二首是表示自己有当状元的雄心壮志,将来要[一举成名天下闻],不是说朝廷中的月派势力一旦争到皇位会[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这刘心武简直是六不搭对! 红疯子:咱有个看法要请教你石呆子,这[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的对子是不是可以连系到[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一句对子一起理解? 石呆子:应该说这是双关语,在情节上是只知雨村这男人,在情理上却包括宝钗黛玉等好女儿。这雨村是男人,这才能侥幸地以玉、钗自比,[求善价、待时飞]的,而黛玉宝钗这一玉一钗可惜是女儿,就没有贾雨村那种机遇了,只能落个[林中挂、雪里埋]的悲剧下场,可见女人天生就比男人命苦啊!而且这[玉在匮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的对子活画出黛玉和宝钗各自的志向,黛玉是父母双亡家道中落的败落贵族少女,完全依附于贾母的庇护之下,她只是在闺阁中[求善价]的[代玉],这[求善价]只是能嫁给贾宝玉这样的多情公子而已,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可是就是这一点[善价]也[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可见其薄命;而宝钗的志向决不仅仅是做宝二奶奶,她才真正是[钗于奁内待时飞],是志在补天的女娲皇啊!大部分红学评论都把这种补天之志理解为维护封建礼制、理解为个人野心,这就误解宝钗的[待时飞]了,她是[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啊。此处因要谈贾雨村的[待时飞],且先把宝钗的[待时飞]搁下后表。这贾雨村虽没有宝钗那样高尚,但也不象如今的红学评论说得那样卑鄙,如果真的如此卑鄙、如此忘恩负义,岂不是说当时的甄士隐看错人了吗?当其时的贾雨村确实是奋发向上有才有识的青年知识分子,甄士隐并没有看错他。他的博取功名虽然有个人奋斗的动机,但确实也是想在取得功名地位后发挥其[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聪明才智,至于顺便也给自己挣到荣华富贵,他认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用不着过分操心,这就是历代奋发有为青年文人的普遍心态。 石呆子:这从后面贾雨村的第一次被贬就可以看出来,他若是一个极端自私、以贪赃枉法为唯一目的的奸雄,敢得罪同僚、恃才侮上吗?敢[擅纂礼仪,外沽清正之名,暗结虎狼之属,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吗?做官的都知道先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才能贪腐下去,雨村连官位都保不住,还怎么贪酷下去?你们当贾雨村的上司参他是因为他贪、这上司是包青天、是在肃贪?那就大错特错了,这雨村根本不是因为贪酷,而是因为不会为官之道、没掌握[护官符]这诀窍而被罢官的,他与历代不喑世事的有理想有抱负的年青文人吃的是同一类亏、遭的是同一类挫折啊!请你们不要再误解贾雨村,更不要再误解薛宝钗了! 红疯子:其实这里有脂批曰:[表过黛玉则紧接上宝钗。]说明他们也注意到这个对子不光是写雨村对月抒怀,也是间接写黛玉宝钗,只是人们不太注意罢了,这说明作者写雨村经历是假,为《金陵十二钗》全书作铺垫才是真,咱们以前看红楼梦太把这[假语村言]当真了,象刘心武这些流言家更抓住贾雨村这假人假事当真人真事索隐,实在有违红楼梦作者的初衷。 石呆子:如果他们仅仅把这些当真人真事索隐考证倒好了,倒能从中悟出其事体情理了,问题是他们把这些当适趣闲文、宫闱秘事夸大发挥其细枝末节,忽略其事体情理,这就是对作者的扭曲、妄改、误读、错评了,就不能帮红楼梦爱好者们理解其中的真情真理了,这可是大问题啊!比如如今他们把贾雨村解读成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一个拼命往上爬的奸雄、一个体现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的善恶轮回报应典型,一个贾府最后被抄家的直接责任人,于是红学爱好者在分析贾雨村这艺术典型的意义时完全忽略了他对全书结构的穿针引线衔接作用,只记得他先是辜负了甄士隐的一片真情,不但不报答人家的接济提携大恩,而且把人家的女儿也在明知其身世后推下火坑,后来更辜负了贾府的复职提携大恩,在贾府被抄家的关键时刻,不但不[雪中送炭]地拉上一把,而且反过来[雪上加霜]地倒踢一脚,这样一来这贾雨村就成了全书忘恩负义的坏典型,成了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成了石头记中[其间拨乱的小人],这就太不象话了。真成了[红学奇冤、雨村一叶]了。石头记精心杜撰这[假语村言]难道就为了抒发作者对这样一个势利小人的愤懑之情吗?难道就为了替贾府败落找这样一个替罪羊吗?这完全违背作者创作贾雨村这艺术典型的本意,我不能不为作者的苦心至今无人识得出而感到悲哀! 石呆子:由于全书的一至五回都不是实话实说的实事,都不是按照[至若离合悲欢,兴衰际遇,则又追踪蹑迹,不敢稍加穿凿,徒为供人之目而反失其真传]来记叙的,而是主要为全书艺术结构需要而杜撰的, 因此就有必要详细分析贾雨村的有关章节,认真领悟其中的事体情理,尤其不能过于拘拘于朝代年纪地舆邦国具体情节。 红疯子:你这话说过好多遍了,红学爱好者都嫌烦了。 石呆子:重要话要天天讲,你们在评价贾雨村时不是把这话忘记了吗?如果记住了这些话,何至于把这[假语存]当真雨村、把[真事隐]当甄士隐呢? 且看中秋节士隐与雨村的志士与文人之会。[雨村对月寓怀,口号一绝云: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士隐听了,大叫:“妙哉!吾每谓兄必非久居人下者,今所吟之句,飞腾之兆已见,不日可接履于云霓之上矣。可贺,可贺!”] 红疯子:这明明是说雨村急切盼望在科举考试中一鸣惊人,与朝中的月派有什么关系?值得刘心武大胆索隐联想发挥? 石呆子:是啊,早知今日容易引起这些不必要的误解,作者当初就不在书中[信着伶口俐舌,长篇大论,胡扳乱扯,敷演出这一段假语村言]来了。于是士隐借此机提出资助雨村进京赶考,雨村则[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这里作者的意思是写士隐和雨村都是豪爽待友、不拘礼节客套之人,不是写雨村是个见利忘义、忘礼、忘恩的小人。常言道:[大恩不言谢],雨村知道士隐不是那种施恩图报的凡夫,士隐也知道雨村不是那种讲千恩万谢的甜言蜜语的俗子,雨村知道士隐爱才爱国爱天下的高风亮节,他只要雨村能够金榜题名就不辜负这一片心意了,并不在乎将来雨村做了大官后加倍奉还,因此对雨村的[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也不介意,雨村也决不是说见利忘义、将来肯定恩将仇报,而是说他认为这时不需要用言辞来答谢人家,只有用考上进士的实际行动来回报人家,证明人家没看错人。 因此请不要把此处士隐雨村的一热一冷两种态度想歪了。而且作者在这里描述雨村的这种不以为意的态度是有用意的,他是用这些与雨村第二次被起复委用后对林如海对贾政的谦恭态度形成鲜明对比,不是比雨村对士隐与对林如海贾政态度不同,而是说雨村这种[前倨后恭]的不同表现,反映了他从幼稚到成熟的做官历程,反映了一个青年文人从自以为了不起到处处谦卑虚伪的进化过程,后来这士隐与雨村此退彼进、此衰彼荣、此悲彼喜的不同经历,其实是描述当时动荡的社会中两种不同文人的不同结局,作者把二者放在一起作互相对比映衬是极有深意的,可惜一般凡夫俗子看不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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