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田的故事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使人倍感活在世上的欢欣。
蒙田(Michel.de.Montaigne,1533-1592),法国文艺复兴时期重要的人文主义作家。他是启蒙运动以前法国的一位知识权威和批评家,是一位人类感情的冷峻的观察家,也是对各民族文化,特别是西方文化进行冷静研究的学者。从他的思想和感情来看,人们似乎可以把他看成是在他那个时代出现的一位现代人。 ●关于蒙田 蒙田出身贵族,原名米歇尔•艾康,祖上是波尔多人。1533年,生于具有丰厚法国历史文化的南部佩里戈尔地区,蒙田是他的城堡的名字,但是,这位城堡的主人,并非因为自己的城堡而扬名天下,相反,他的城堡却因他而不朽。 蒙田的父亲曾担任波尔多市长,他的父亲获得了蒙田地方的产业,便无度地花钱,想让儿子成为绅士。蒙田刚刚会走路,私人教师便在他的可怜小脑瓜里塞满了拉丁文和希腊文。六岁的时候他被送往高级学校,蒙田作为思想家,整个一生的特点就是深恶盲信和偏执,这源于离波尔多主要码头不远的一家小鱼铺。他父亲和祖父都是做渔业生意的。但他们却给蒙田安排了另一种生活,不到二十岁,他便成为波尔多市议会的羽毛丰满的一员了。1557进波尔多最高法院,1561年被派往巴黎参与解决居耶纳省的宗教叛乱。历时一年半。1562年在巴黎最高法院宣誓效忠天主教。 “随笔”法文原文叫“Essais”。“Essais”这个词有“试验”、“尝试”、“试作”之意。作者用这个词称呼自己的写作是相当谦逊的。他不愿进行说教,旁征博引但并不故作高深,他随着性子写,信笔道来,像是和读者面对面闲聊一般。蒙田自己说:“我宁愿以一种朴实、自然和平平常常的姿态出现在读者面前”。英国作家毛姆说,蒙田用一系列随笔给自己画了一幅完整的肖像,不仅画出了他的性情和他的癖好,同时也画出了他的缺点,使人就像了解一个朋友一样了解他,甚至比朋友还觉得亲切。而就在人们了解蒙田的同时,对自己的内心也有所发现,因为在冷静而幽默地描述自己的性格时,蒙田也把探索目光投向了普遍人性。 蒙田熟读古代大家如普鲁塔克、塞涅卡、塔西佗等人的著作,在作品中大量引用,作为他的思辨和怀疑论的佐证。1580年,蒙田把随笔集分两卷出版,然后带领家人和友人出游瑞士和意大利,因此在他随后的随笔中又添进了许多旅游见闻。 1583年,蒙田本人被选为波尔多市长,法王亨利三世亲笔写信督促他上任,出于无奈,他只好担任。看起来这位喜爱自由、闲散的作家政绩不错,因为之后他又连任了一年。卸任后,蒙田又回到城堡做他的普通乡绅。1585年蒙田的故乡鼠疫盛行,他被迫暂时离开城堡,于1587年重回旧居续写他的随笔。 蒙田的《随笔集》与稍后几年培根的《人生论》、帕斯卡尔的《思想录》一起,被人们誉为欧洲近代哲理散文三大经典。 蒙田的随笔全集是十六世纪各种知识的总汇,有"生活的哲学"之称,在世界散文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这个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的作家,其实什么都知道。 蒙田随笔赏析 论心态失衡 有位很有名的绅士,被疾病折磨得死去活来,他的主治医生告诫他务必要戒除他最喜欢的咸肉食品。每当他想起那些盐腌香肠、猪舌和火腿等腊味而馋涎欲滴的时候,他就声嘶力竭地把它们臭骂一顿,其欲望便消失了许多。一个人满怀信心又志在必得去击打某物,倘若失手未中,就会懊恼异常。 心灵便是如此,一旦失算就会心智大乱,倘若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就会自怨自艾,自我折磨。普鲁塔克说,那些喜爱猴子与小狗的人,如果是因为自身的爱心没有正常的依托,这种爱与其说是聊以自慰,毋宁说是矫揉造作。 我们发现,心灵的激情往往偏向于自欺欺人,常常杜撰出一个虚无的目标,甚至于背离自己的信仰。其结果不言而喻,那纯粹是无的放矢。野兽发狂的时候,会扑咬伤害它们的石头或器械,甚至还会反咬自己,把无可奈何的伤痛发泄在自己身上。 当灾祸突然降临时,我们会立刻把一腔怒火发泄于他人,而不会马上去查找事故发生的原因,也不会去想解救的措施。只有在无从发泄的时候,才会撕扯自己的头发,捶打自己的胸腔,拿自己来出气。 里维谈到罗马军队在西班牙失去他们的好兄弟——两位举足轻重的将领时说道:“全体官兵抱头痛哭,泣不成声。”这是人之常情。 哲学家尼翁讲了一个笑话:说某个国王因某事伤心,伤心得将头发一把一把地揪掉。“莫非他真以为秃顶可以免除悲伤不成?”赌徒赌输了钱就吃纸牌、吞骰子,在赌场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居鲁土渡口努河时因为受了惊吓,令所有士兵咒骂该河数日;卡利古拉拆毁好端端的一座宫殿,只因为其母曾被囚禁于此。有一位国王,因被上帝惩罚,便起誓报复,宣布在他的领地里,十年不祷告,不奉神,连神名都不许提及,只要他还是国王,就不信这个神。故事的寓意在于显示其民族自尊心,不在于国王的愚昧无知。但是,自负和愚蠢又常常是相辅相成的。奥古斯都·凯撒在海上遭暴风雨袭击,迁怒于海神尼普顿,在奉神大典上,把尼普顿从诸神牌位中扔将出去,以泄其愤。更有甚者,瓦鲁斯将军兵败德国,奥古斯都悲愤欲绝,以头撞墙,狂呼道:“瓦鲁斯,还我军团!”如此行为,实为愚不可及。如同色雷斯人,遇到打雷闪电就向天上射箭,警示天神不要胡作非为。 论自我衡量 自高自大和自以为是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病,世间万物中最为不幸、最为虚弱最为自负的便是人。他看到自己落在蛮荒瘴病之地,四周是污泥杂草,生生死死在宇宙的最阴暗和死气沉沉的角落里,远离天穹,然而心比天高,幻想自己翱翔在太空云海,把天空也踩在脚下。就是这种妄自尊大的想象力,使人自比为上帝,自以为具有神性,自认为是万物之灵,不同于其他创造物。动物本是人类的朋友和生活中的伙伴,可那自以为是的人类却对它任意支配,非但如此,还自以为是的认为是自己给了它们某种力量和某种特性。 人类的贪婪远远超出了为满足需要而获得的所有成就。 人老对自身想入非非,这样的行为毫无意味。不过说来也怪,动物中也惟有人有这种想象的自由,不着边际地对自己提出什么是、什么不是、什么要、什么不要,真真假假——这是人的一个长处,得来不易,但是不必为之兴高采烈,因为正由此产生了痛苦的源泉,罪恶、疾病、犹豫、骚乱、失望、使他困扰不安。 人类之所以尽一切可能贬低动物,不是理智驱使他们这样做,实是傲慢自大,和顽固不化使然。 西塞罗说:“人总是用自己的幻想去解释他人的幻想,谁要了解我们对每个事物的想法,只会愈打听愈好奇。有一条哲学原则:对一切进行争辩,对什么都不作结论,这条由苏格拉底建立的,由阿凯西劳斯重提的,由卡涅阿德斯加强的原则,流传至今,还保持生命力。我们属于这个学派,相信真与伪始终纠缠一起,两者如此相像,没有肯定的标志可以判断和区分它们。” 卢克来修说:“天、地、海加在一起,也无法与总和相比。” 世人经常好用自己的尺度去丈量远远不能丈量的东西,到头来只会束手无策,弄得灰头土脸。 “人稍有成功,就趾高气扬,其虚情假意的程度令人见了吃惊。” 人是不可能想象出上帝是什么样子的,人自以为想象出了上帝。其实想象出的还是自己,他们看到的只是自己,不是他;他们拿自己与之比较的也是自己,不是他。 柏拉图说,大自然只是一首充满神秘的诗。是隐藏在千万道斜光后面一副扑朔迷离的画,它的存在,是为锻炼我们的猜谜能力。 大自然万物都笼罩在乌黑的浓雾中,没有一个人的智慧可以穿透天与地。 普马塔哥拉说:“仿佛人能够衡量一切,却不能衡量自己。” 是的,人从来不知道衡量自己,却会衡量一切。如果人不能衡量自己,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许其他创造物有这份能力。 人本身那么充满矛盾,一个人有了想法后不断地会有人进行驳斥,这种兴高采烈的讨论仅是一场闹剧,不得不使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衡量标准与衡量者都是虚无的。 近距离观看物体,物体便显得大;远距离观看物体,物体就小,这两种表述都是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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