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翠的边城 - 湘西

翠翠的边城

边城

这些天，媒体关于边城的消息多了起来。"花垣茶峒更名为边城镇"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一则。消息说，茶峒曾是湘西四大名镇之一。 沈从文先生的家乡在湘西凤凰，又因为他的名著《边城》，于是，不少人把凤凰当作了边城。 其实，边城距凤凰还有百余公里，坐落在湘渝黔边界，鸡鸣三省，是地地道道的"边城"。 "边城"摩崖石刻高悬于湖南省花垣县茶峒镇一侧；隔清水江相望的重庆属地秀山县洪安镇，鸡犬之声相闻，也叫边城。 茶峒镇子大些，有6000多人口，现存的老式建筑和废弃了的码头，引人追忆小镇当年的模样。隔岸的洪安镇则只有几条街巷，人口也只有2000多。 清水江就是酉水，《边城》里也叫作"白水"；到了下游的湖南境地，合溪同流，便成了三湘四水中的沅水，一路奔涌到洞庭湖，汇入浩浩荡荡的长江。 边城有个翠翠，翠翠属于边城。也许，沈从文笔下清纯可人的翠翠，才使得这两个本不相干的小镇拥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静谧的小镇，闲适的村人，错落的石板路；还是那条舒缓的河，还是那只"拉拉渡"，还是那个沉默的渡船人……。 只是，少了翠翠。 当年的繁华商埠、招摇酒肆和青楼妓馆，如今也了无踪影。 河街旁的吊脚楼历经沧桑，黑黢黢的，有了破败的征象；被沉重的日子压弯了的楼板，依然倔犟地支撑着边城人家的生活。 河边的白塔，不知道是不是先前那座。白煞煞的塔墙上，用油漆红红地涂抹了30多年前妇孺皆知的语录、画像和标语口号，看上去有几分怪异。令人想起悠远了的那个年代。 边城人恋旧。清水江两岸的古镇，留存着许多昔日的印象。依山而筑的城墙已然难以辨认，古镇的老宅还是那"黄泥的墙，乌黑的瓦"，看上去也还是那么的"妥帖"。 洪安镇的办公室、三不管岛开发公司筹建处，都设在古镇的老宅里，房间窄小昏暗，白天都要用电灯照明。见来了生人，工作人员放下手头的事情，隔着窗户向外觑看。 镇长说，镇里的机关部门都在这个老宅里办公。为了保护老宅，吸引游客，镇里打算把机关搬出去。 在镇长的引导下，来到河街一爿餐馆。正午时刻，却不见几个用餐人。见我们纳闷，镇长解释说，边城乡民一日两餐，已是自古的习俗。平时镇里来客，加开午饭，还怕群众说闲话呢。午饭倒也简单：几碟家常冷菜，一锅辣子河鱼，还有一壶家醪。 "渡船头竖了一根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面横牵了一段竹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竹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边城》白描了的"拉拉渡"，实在就是边城人性格的写照和生活情景的再现。如今，清水江依旧是边城人往来的"孔道"，"拉拉渡"也依旧是边城人不变的交通方式；只有改良了的缆索和渡船，依稀地分别了过去和现在。 一条粗粗的钢索横跨河面，牢牢地固定在两岸的水泥墩上；竹竿上的铁环还在，只是多了一个焊就了耐磨金属的拉筒，船工因此不再"引手攀缘"；船头船尾的柱子上包裹了厚厚的铁皮，用来减轻钢索的磨损；船上是搭了遮阳避雨的蓬子的，相对着两排窄窄的木板可供船客歇息，虽说简陋，却也实用；渡船也还是方头的，较一般的船宽大平实，大概是为了方便渡客登船上岸。 渡船人看上去50几岁，任凭船客上下，他只是往返拉渡，无言无语；给他香烟，也只是摆摆手，并无客套的意思。同行的朋友说，边城人对于传统的坚守几近顽固。除了外地游客乘坐渡船随意交上5毛钱外，本地的过渡人还是像《边城》里说的那样，"本不必出钱"。只是新谷登场时，河岸两边的乡民自发给渡船人凑足口粮，作为拉渡的报酬罢了。不管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多大的变化，边城人似乎还像旧时那样的与世无争，"凡事求个心安理得"。 古老的边城其实也在悄悄地变化。 边城清水江的中央有两个河心岛，一个叫做三不管岛，意思是湘渝黔"三不管"；一个取名"翠翠岛"，则一定是因了《边城》的缘故。现在，这两个小岛正大兴土木，开发旅游。据说，湘籍的老板投资了几千万，要在翠翠岛上塑翠翠雕像，并从远处拉来上好的山石，打算刻沈先生的《边城》于其上，"以文会友"，招徕游客。 乘一叶小舟荡过河去，只见环岛已经修建了层层叠叠的石头阶梯，岛上移栽了深山里的葱茏大树，用来刻字的巨石也七零八落地堆放在岛上。听说，翠翠雕像由沈从文先生的表弟、当代著名画家黄永玉设计，用汉白玉雕成，高达9米。婀娜忧郁的翠翠身旁，是那条知情达意的黄狗。朋友戏言，旅游开发是需要创意的，如果在岛上辟间"翠翠茶屋"，再开了"大老餐馆"，却有商业价值。 有人就动了在边城置房闲居的念头。 在河街的老宅旁，遇一苗家阿婆。朋友迎上前去，与她搭讪："您这老宅卖吗？" "卖。"阿婆俨然一副认真的模样。 "多少钱？" "20万。" "太贵了！" "不贵，里出外进，有10几间呐！"阿婆丝毫没有还价的意思。 …… 端午节将临了。边城依旧沉静。 于是想，翠翠和大老们，又在吃着香软的粽子，于那掠水越山的蓬蓬鼓声中，看那龙舟的竞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