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

1.2 原文	1.3 译文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请问远古开始之时，谁将此态流传导引？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从哪里得以产生？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	明暗不分浑沌一片，谁能探究根本原因？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迷迷蒙蒙这种现象，怎么识别将它认清？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白天光明夜晚黑暗，究竟它是为何而然？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阴阳参合而生宇宙，哪是本体哪是演变？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天的体制传为九重。有谁曾去环绕量度？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这是多么大的工程。是谁开始把它建筑？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天体轴绳系在哪里？天极不动设在哪里？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八柱撑天对着何方？东南为何缺损不齐？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平面上的九天边际，抵达何处联属何方？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边边相交隅角很多，又有谁能知其数量？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天在哪里与地交会？黄道怎样十二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日月天体如何连属？众星在天如何置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氾。	太阳是从旸谷出来。止宿则在蒙汜之地。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打从天亮直到天黑，所走之路究竟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月亮有着什么德行，竟能死了又再重生？
厥利维何，而顾兔在腹？	月中黑点那是何物，是否兔子腹中藏身？
女歧无合，夫焉取九子？	神女女岐没有配偶，为何能够产下九子？
伯强何处？惠气安在？	伯强之神居于何处？天地瑞气又在哪里？
何阖而晦？何开而明？	天门关闭为何天黑？天门开启为何天亮？
角宿未旦，曜灵安藏？	东方角宿还没放光，太阳又在哪里匿藏？
不任汩鸿，师何以尚之？	鲧既不能胜任治水。众人为何将他推举？
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	都说没有什么担忧，为何不让试着做去？
鸱龟曳衔，鲧何听焉？	鸱龟相助或曳或衔，鲧有什么神圣德行？
顺欲成功，帝何刑焉？	治理川谷也见功劳，尧帝为何对他施刑？
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	将鲧长久禁闭羽山。为何三年还不放他？
伯禹愎鲧，夫何以变化？	大禹从鲧腹中生出，治水方法怎样变化？
纂就前绪，遂成考功。	接手先人未竟事业，终使父亲遗志成功。
何续初继业，而厥谋不同？	为何继承前任遗绪，他的谋略却不相同？
洪泉极深，何以窴之？	洪水如渊深不见底。怎样才能将它填塞？
地方九则，何以坟之？	天下土地肥瘠九等，怎样才能划分明白？
河海应龙？何尽何历？	应龙如何以尾画地？河海如何流通顺利？
鲧何所营？禹何所成？	鲧是什么使他意乱？禹是什么使他事成？
康回冯怒，坠何故以东南倾？	水神共工勃然大怒，东南大地为何侧倾？
九州安错？川谷何洿？	九州大地如何安置？河流山谷怎样疏浚？
东流不溢，孰知其故？	东流之水总不满溢，谁知这是什么原因？
东西南北，其修孰多？	东西南北四方土地。哪边更长哪边更多？
南北顺堕，其衍几何？	南北顺量比较狭长，长出地方又有几何？
昆仑县圃，其尻安在？	昆仑山上玄圃仙境，它的尾部又在哪里？
增城九重，其高几里？	山中还有增城九重，它的高度又有几里？
四方之门，其谁从焉？	昆仑山的四面门户，什么人物由此出入？
西北辟启，何气通焉？	西北两面大门敞开，什么气息通过此处？
日安不到？烛龙何照？	太阳光辉哪儿不到？烛龙又能照耀何方？
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羲和还没御日出行，若木之花为何放光？
何所冬暖？何所夏寒？	什么地方冬日长暖？什么地方夏日长寒？
焉有石林？何兽能言？	哪儿又有岩石成林？什么野兽会发人言？
焉有虬龙、负熊以游？	哪儿有着独角虬龙，以熊为妇游牝从容？
雄虺九首，鯈忽焉在？	雄的虺蛇九个头颅，来去迅捷生在何处？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不死之国哪里可找？长寿之人持何神术？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萍草蔓延根茎盘错，枲麻长在哪儿开花？
灵蛇吞象，厥大何如？	一条长蛇吞下大象，它的身子又有多大？
黑水、玄趾，三危安在？	黑水之地玄趾之民，还有三危都在哪里？
延年不死，寿何所止？	延年益寿得以不死，生命久长几时终止？
鲮鱼何所？鬿堆焉处？	奇形鲮鱼生于何方？怪鸟魁堆长在哪里？
羿焉彃日？乌焉解羽？	后羿怎样射下九日？日中之乌如何解体？
禹之力献功，降省下土四方。	大禹尽力成其圣功，降临省视天下四方。
焉得彼嵞山女，而通之於台桑？	哪儿得来涂山之女，与她结合就在台桑？
闵妃匹合，厥身是继。	爱涂山女与之匹配，得到继嗣儿子出生。
胡为嗜不同味，而快朝饱？	为何嗜欲与人同味，求欢饱享一朝之情？
启代益作后，卒然离蠥。	启代伯益作了国君，终究还是遇上灾祸。
何启惟忧，而能拘是达？	为何启会遭此忧患，身受拘囚又能逃脱？
皆归射鞠，而无害厥躬。	都是勤谨鞠躬尽瘁，没有损害他们自身。
何后益作革，而禹播降？	为何伯益福祚终结，禹的后嗣繁荣昌盛？
启棘宾商，《九辨》、《九歌》。	夏启做梦上天作客，得到九辩九歌乐曲。
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地？	为何贤子竟伤母命，使她支解满地尸骨？
帝降夷羿，革孽夏民。	帝尧派遣夷羿降临，消除忧患安慰夏民。
胡射夫河伯，而妻彼雒嫔？	为何箭射那个河伯，夺取他的妻子洛嫔？
冯珧利决，封豨是射。	持着宝弓套着扳指，把那巨大野猪射死。
何献蒸肉之膏，而后帝不若？	为何献上蒸祭肥肉，天帝心中并不舒适？
浞娶纯狐，眩妻爰谋。	寒浞要娶纯狐氏女，羿妻合伙把羿谋杀。
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	为何羿能射穿皮革，其妻与浞能消灭他？
阻穷西征，岩何越焉？	西行之路遇阻受困，山岩重重怎么越过？
化为黄熊，巫何活焉？	鲧的身子化为黄熊，巫师如何使他复活？
咸播秬黍，莆雚是营。	地上都已播种黑黍，芦苇水滩也已经营。
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	为何遭逐同于四凶，难道鲧真恶贯满盈？
白蜺婴茀，胡为此堂？	白虹披身作为衣饰，为何常仪这么堂皇？
安得夫良药，不能固臧？	哪儿得到不死之药，却又不能长久保藏？
天式从横，阳离爰死。	天的法式有纵有横，阳气离散就会死亡。
大鸟何鸣，夫焉丧厥体？	大鸟金乌多么肥壮，为何竟会体解命丧？
蓱号起雨，何以兴之？	雨师屏翳号呼下雨，他怎样使雨势兴盛？
撰体胁鹿，何以膺之？	有着驯良柔顺体质，鹿身风神如何响应？
鼇戴山抃，何以安之？	巨鳌背负神山舞动，神山怎样稳定不移？
释舟陵行，何之迁之？	舍弃舟船行走陆地，龙伯巨人怎样迁徙？
惟浇在户，何求于嫂？	想那浇在家居之时，对他嫂嫂有何要求？
何少康逐犬，而颠陨厥首？	为何少康驱赶猎犬，遇浇就能将他斩首？
女歧缝裳，而馆同爰止。	女艾借着缝补衣服，与浇同住一个房间。
何颠易厥首，而亲以逢殆？	为何少康取浇首级，浇虽力大仍然遇难？
汤谋易旅，何以厚之？	少康策划整顿部下，他是如何厚待众人？
覆舟斟寻，何道取之？	讨伐斟寻倾覆其船，他用什么方法取胜？
桀伐蒙山，何所得焉？	夏桀出兵讨伐蒙山，所得之物又是什么？
妺嬉何肆，汤何殛焉？	妺喜怎样恣肆淫虐？商汤怎样将桀诛杀？
舜闵在家，父何以鱞？	舜在家里非常仁孝，父亲为何让他独身？
尧不姚告，二女何亲？	尧不告诉舜父瞽瞍，二妃如何与舜成亲？
厥萌在初，何所意焉？	起初刚有淫奢萌芽，怎么就能预料结局？
璜台十成，谁所极焉？	纣王建造十层玉台，谁使他到如此地步？
登立为帝，孰道尚之？	承受天命登位称帝，什么道理受人敬仰？
女娲有体，孰制匠之？	女娲有着特殊形体，是谁将她造成这样？
舜服厥弟，终然为害。	舜帝友爱他的弟弟，弟弟还是对他加害。
何肆犬豕，而厥身不危败？	为何放肆如同猪狗？其身并不危险失败？
吴获迄古，南岳是止。	吴国得以长久存在，江南山川民众栖止。
孰期去斯，得两男子？	谁能想到此中缘故，全因得到两个男子？
缘鹄饰玉，后帝是飨。	饰鹄饰玉铜鼎调羹，美食拿来献飨君王。
何承谋夏桀，终以灭丧？	为何承用伊尹之谋，汤能伐桀使他灭亡？
帝乃降观，下逢伊挚。	商汤降临巡视四方，在外遇到贤臣伊尹。
何条放致罚，而黎服大说？	为何桀在鸣条受罚，黎民百姓十分高兴？
简狄在台喾何宜？	简狄住在瑶台之上，帝喾怎会对她中意？
玄鸟致贻女何喜，该秉季德，厥父是臧。	玄鸟高飞送来聘礼，简狄为何那么欢喜？
胡终弊于有扈，牧夫牛羊？	王亥秉承王季之德，受到他的父亲褒奖。
干协时舞，何以怀之？	为何终遭有易之难，当他在此放牧牛羊？
平胁曼肤，何以肥之？	王亥持盾跳起武舞，为何就有女子爱他？
有扈牧竖，云何而逢？	有易女子体态丰腴，为何王亥能够配她？
击床先出，其命何从？	凶器击床王亥已出，如何得以保存性命？
恒秉季德，焉得夫朴牛？	王恒秉承王季之德，哪里得到大牛满栏？
何往营班禄，不但还来？	为何去求有易赐禄，却不能够安然回返？
昏微遵迹，有狄不宁。	上甲微能追随祖迹，有易国就不得安宁。
何繁鸟萃棘，负子肆情？	为何众鸟集于树丛，他会与其子妇偷情？
眩弟并淫，危害厥兄。	弟弟昏乱共为淫虐，因此危害他的兄长。
何变化以作诈，而後嗣逢长？	为何善变狡诈多端，他的后代反而盛昌？
成汤东巡，有莘爰极。	成汤出巡东方之地，到达有莘氏的国土。
何乞彼小臣，而吉妃是得？	为何求得小臣伊尹，还能再得妃子贤淑？
水滨之木，得彼小子。	水边那株空桑木上，拾到那个小儿伊尹。
夫何恶之，媵有莘之妇？	为何又会产生恶感，把他作为陪嫁礼品？
汤出重泉，夫何罪尤？	汤从囚地重泉出来，究竟他有什么大罪？
不胜心伐帝，夫谁使挑之？	难忍耻辱起而伐桀，是谁挑起这场是非？
会晁争盟，何践吾期？	诸侯前来朝会请盟，为何都能守约如期？
苍鸟群飞，孰使萃之？	苍鹰威武成群高飞，谁使它们聚在一起？
列击纣躬，叔旦不嘉。	整顿队伍攻击商纣，周公姬旦却不同意。
何亲揆发，何周之命以咨嗟？	为何亲自为武王谋，奠定周朝又发叹息？
授殷天下，其位安施？	天将天下授予殷商，纣的王位如何施设？
反成乃亡，其罪伊何？	成功之道违反则亡，他的罪过又是什么？
争遣伐器，何以行之？	诸侯踊跃拿起武器，武王如何动员他们？
并驱击翼，何以将之？	军队并进击敌两翼，他又如何指挥大兵？
昭后成游，南土爰底。	昭王盛治兵车出游，到达南方远地才止。
厥利惟何，逢彼白雉？	最后得到什么好处，难道只是遇见白雉？
穆王巧挴，夫何周流？	穆王御马巧施鞭策，为何他要周游四方？
环理天下，夫何索求？	他的足迹环绕天下，有些什么要求愿望？
妖夫曳炫，何号于市？	妖人夫妇牵引叫卖，为何他们呼号街市？
周幽谁诛？焉得夫褒姒？	幽王究竟杀的是谁？哪里得来这个褒姒？
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天命从来反覆无常，何者受惩何者得佑？
齐桓九会，卒然身杀。	齐国桓公九合诸侯，最终受困身死尸朽。
彼王纣之躬，孰使乱惑？	那个殷商纣王自身，是谁使他狂暴昏乱？
何恶辅弼，谗谄是服？	为何厌恶忠良辅佐，喜欢听信小人谗谄？
比干何逆，而抑沉之？	比干有何悖逆之处，为何对他贬抑打击？
雷开何顺，而赐封之？	雷开惯于阿谀奉承，为何给他赏赐封地？
何圣人之一德，卒其异方：	为何圣人品德相同，处事方法最终相异？
梅伯受醢，箕子详狂？	梅伯受刑剁成肉酱，箕子装疯消极避世。
稷维元子，帝何竺之？	后稷原是嫡出长子，帝喾为何毒害翻脸？
投之於冰上，鸟何燠之？	将他扔在寒冰之上，鸟儿为何覆翼送暖？
何冯弓挟矢，殊能将之？	为何长大仗弓持箭，善治农业怀有奇能？
既惊帝切激，何逢长之？	出生既已惊动上帝，为何后嗣繁荣昌盛？
伯昌号衰，秉鞭作牧。	西伯姬昌号令衰世，执鞭来作雍州牧伯。
何令彻彼岐社，命有殷国？	为何武王令治周社，承受天命享有殷国？
迁藏就岐，何能依？	带着宝藏迁居岐山，如何能使百姓依从？
殷有惑妇，何所讥？	殷纣已受妲己迷惑，劝谏之言又有何用？
受赐兹醢，西伯上告。	纣王赐他儿子肉酱，西伯姬昌向天诉求。
何亲就上帝罚，殷之命以不救？	为何纣王亲受天罚，殷商命运仍难挽救？
师望在肆，昌何识？	太公吕望人在肉店，姬昌为何就能认识？
鼓刀扬声，后何喜？	听到挥刀振动发声，文王为何那么欢喜？
武发杀殷，何所悒？	武王姬发诛纣灭商，为何抑郁不能久忍？
载尸集战，何所急？	抬着文王木主会战，为何充满焦急之情？
伯林雉经，维其何故？	纣王烧柴上吊自焚，这样去死究竟何故？
何感天抑坠，夫谁畏惧？	为何武王惊天动地，假托神灵却怀畏惧？
皇天集命，惟何戒之？	上帝既降天命于殷，为何不再劝戒明白？
受礼天下，又使至代之？	纣王既已统治天下，为何又被他人取代？
初汤臣挚，後兹承辅。	初把伊尹视作小臣，后来用作辅政宰相。
何卒官汤，尊食宗绪？	为何最终上追成汤，受到尊敬宗庙配享？
勋阖、梦生，少离散亡。	阖庐有功寿梦之孙，少年遭受离散之苦。
何壮武历，能流厥严？	为何壮年奋厉勇武，能使他的威严远布？
彭铿斟雉，帝何飨？	彭祖烹调雉鸡之羹，为何帝尧喜欢品尝？
受寿永多，夫何久长？	得享高寿年岁太多，为何竞有那么久长？
中央共牧，后何怒？	大地中央共同治民，列国君主为何发怒？
蜂蛾微命，力何固？	蜂蛾生命原本微贱，自卫力量为何牢固？
惊女采薇，鹿何祐？	惊于女言不再采薇，白鹿为何庇佑夷齐？
北至回水，萃何喜？	北行来到回水之地，一起饿死有何可喜？
兄有噬犬，弟何欲？	哥哥有着善咬猛犬，弟弟又打什么主意？
易之以百两，卒无禄？	一百辆车换一条狗，最终不成反失禄米。
薄暮雷电，归何忧？	傍晚时分雷鸣电闪，想要归去有何忧愁？
厥严不奉，帝何求？	国家庄严不复存在，对着上帝有何祈求？
伏匿穴处，爰何云？	伏身藏匿洞穴之中，还有什么事情要讲？
荆勋作师，夫何长？	楚国勋旧军中殉国，国势如何能够久长？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	悔悟过失改正错误，我又有何言词可陈？
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吴王阖庐与楚争国，我们久已被他战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	环绕穿越里社丘陵，为何生出令尹子文？
吾告堵敖以不长。	我曾告诉贤者堵敖，楚国将衰不能久长。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为何自赞告诫君主，忠义之名欲更显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