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逊少年时
本文分为六个小节:
第一节「良史」、「秽史」与「信史」
第二节「俘斩万计」和「获甲三千」并非一回事
第三节硬伤一:郭淮主动出击
第四节硬伤二: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五节硬伤三:白白放弃祁山
第六节上邽割麦战真相全貌
第七节总结:晋书是「疏」,汉晋却是「漏」
###############第一节「良史」、「秽史」与「信史」##################
因为陈寿写三国志要为晋统治者避讳,所以诸葛亮北伐的战况在三国志里面相当简略。第四次北伐,因为直接和司马懿交锋,所以三国志就更是语焉不详,草草带过。在这种情况下,裴注所录汉晋春秋的记载就成为卤城之战的重要记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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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晋春秋曰:亮围祁山,招鲜卑轲比能,比能等至故北地石城以应亮。于是魏大司马曹真有疾,司马宣王自荆州入朝,魏明帝曰:「西方事重,非君莫可付者。」乃使西屯长安,督张合、费曜、戴陵、郭淮等。宣王使曜、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余众悉出,西救祁山。合欲分兵驻雍、郿,宣王曰:「料前军能独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亮分兵留攻,自逆宣王于上邽。郭淮、费曜等徼亮,亮破之,因大芟刈其麦,与宣王遇于上邽之东,敛兵依险,军不得交,亮引而还。宣王寻亮至于卤城。张合曰:「彼远来逆我,请战不得,谓我利在不战,欲以长计制之也。且祁山知大军以在近,人情自固,可止屯于此,分为奇兵,示出其后,不宜进前而不敢偪,坐失民望也。今亮县军食少,亦行去矣。」宣王不从,故寻亮。既至,又登山掘营,不肯战。贾栩、魏平数请战,因曰:「公畏蜀如虎,奈天下笑何!」宣王病之。诸将咸请战。五月辛巳,乃使张合攻无当监何平于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吴班赴拒,大破之,获甲首三千级,玄铠五千领,角弩三千一百张,宣王还保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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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汉晋的记载,并非是第四次北伐的唯一史料记载,晋书宣帝纪里面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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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迁大将军,加大都督、假黄钺,与曹真伐蜀。帝自西城斫山开道,水陆并进,溯沔而上,至于朐,拔其新丰县。军次丹口,遇雨,班师。明年,诸葛亮寇天水,围将军贾嗣、魏平于祁山。天子曰:「西方有事,非君莫可付者。」乃使帝西屯长安,都督雍、梁二州诸军事,统车骑将军张合、后将军费曜、征蜀护军戴凌、雍州刺史郭淮等讨亮。张合劝帝分军往雍、郿为后镇,帝曰:「料前军独能当之者,将军言是也。若不能当,而分为前后,此楚之三军所以为黥布禽也。」遂进军隃麋。亮闻大军且至,乃自帅众将芟上邽之麦。诸将皆惧,帝曰:「亮虑多决少,必安营自固,然后芟麦。吾得二日兼行足矣。」于是卷甲晨夜赴之。亮望尘而遁。
帝曰:「吾倍道疲劳,此晓兵者之所贪也。亮不敢据渭水,此易与耳。」进次汉阳,与亮相遇,帝列阵以待之。使将牛金轻骑饵之,兵才接而亮退,追至祁山。亮屯卤城,据南北二山,断水为重围。帝攻拔其围,亮宵遁。追击,破之,俘斩万计。天子使使者劳军,增封邑。时军师杜袭、督军薛悌皆言,明年麦熟,亮必为寇,陇右无谷,宜及冬豫运。帝曰:「亮再出祁山,一攻陈仓,挫衄而反。纵其后出,不复攻城,当求野战,必在陇东,不在西也。亮每以粮少为恨,归必积谷,以吾料之,非三稔不能动矣。」于是表徙冀州农夫佃上邽,兴京兆、天水、南安监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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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准确的说,是晋书还在编写的唐太宗时代,晋书宣帝纪的记载就已经处在被排斥的地位。司马光编写资治通鉴,只采用汉晋春秋的记载,直到今天,笔者屡次呼吁三国论坛网友拥护诸葛亮的形象的同时不应该随意否定晋书,仍是大受非议。
网友非议的主要根据之一,是所谓晋书不算「良史」,是后人采集晋朝取悦司马家的史料编成的,可信性很低。琅琊网更有一位性格刚强的女网友,把「秽史」二字套到晋书头上。
其实,「秽史」一词,是出自北魏人对魏收编撰魏书的时候作风不端正的批评,并非是出自对晋书的批评。
是否「良史」,其判断标准也是没有固定根据的。春秋时代的董狐,秉笔直书帝王的丑事,不避忌,流芳百世,称董狐及其著作为良史,大概问题不大。但是陈寿处处为晋朝统治者避忌,这并不防碍有人把「良史」的荣誉赠给三国志。陈寿被称为「善叙事,有良史之才」才开始编撰三国志,至于编撰的时候是否有董狐的作风就不一定----------可见判断标准之模糊。
本文为了辨明事理,姑且对这两个词暂时定义为:「良史」就是读起来令人感觉较为公正可信的史书,「秽史」就是读起来令人感到处处为作者自身利益着想而随意取舍删改的史书。
在这两者之外,笔者另提一个角度:是否「信史」。「信史」,这里定义为记载是否真实合理。
一本史书,是否「良史」跟它是否「信史」是不能画上等号的。
因为,验证是否「信史」,必须抛开感情因素的干扰,顶住权威理论的压力(如果权威对自己有压力的话),不满足于「读起来感到怎么样」那么肤浅的层次,本着求实求真的精神,深入细节,仔细分析比较才最后得出结论。
一本史书,可以是良史,同时不是信史。
一本史书,可以是秽史,同时却是信史。
-------------这样的划分不是太乱了吗?
-------------研究其它问题,这样划分的确是太乱了,一塌糊涂。
-------------但是研究诸葛亮,特别是研究汉晋春秋和晋书宣帝纪诸葛亮记载的矛盾取舍的时候,我觉得这样的划分对明辨事理是有积极意义的。
笔者认为:
汉晋春秋的这段记载,是良史,但不是信史。
晋书宣帝纪的这段记载,属于秽史,但是同时是信史!
##########第二节「俘斩万计」和「获甲三千」并非一回事###############
网友非议中的「取悦司马家」并不完全正确。
单单就是晋书宣帝纪,就有两处明显丑化司马懿的内容。用文革时代的用语,大概可以扣上个「恶毒攻击」先帝的帽子。
晋书宣帝纪,采用了「死诸葛走生仲达」的记载-----------史料来源,很可能就是汉晋春秋!另外还有司马懿「狼顾相」的记载。在非常讲究忠孝仁义的古代,这样的记载,等于把最忌讳的「反骨」二字写到无限尊贵的「宣帝」(司马懿)的额头上,丑化的力度是何其的大!
很明显,晋书所采用史料的来源,绝非某些人所批评的,只是局限于取悦司马家的史料。
宣帝纪被某些网友称为「秽史」(不是指魏收所到的批评,只是某些网友的态度),我想更主要是因为晋书宣帝纪没有写司马懿大败,反而和汉晋春秋相反,写司马懿大破诸葛亮,「俘斩万计」,而诸葛亮面对司马懿,除了「望尘而遁」和「宵遁」,就什么都做不了。
对于那些敬仰和喜爱诸葛亮、又读了汉晋春秋诸葛亮大破司马懿记载的人来说,「俘斩万计」,「望尘而遁」,「宵遁」,这些描写,他们感情上是根本无法接受的。
更令拥护诸葛亮的人(下文简称「拥亮派」,当然,这样的划分派别,只是为了行文方便,不一定准确)恼火的是,晋书宣帝纪写了司马懿大破诸葛亮后,就见好就收,只字不提诸葛亮木门道射死张合的光辉战绩-----------平心而论,这样写真的很「市侩」!----------拥亮派批评晋书不可信,就没少往这一点上用劲。
于是,在人数向来占优的古代近代乃至现代千千万万拥亮派的愤怒中,晋书宣帝纪的相关记载,就一直是被打入冷宫,永不录用。现今三联论坛甚至有满腔激愤的拥亮派人士,根据汉晋春秋的记载,认为晋书宣帝纪的「俘斩万计」其实应该是诸葛亮对司马懿的「俘斩万计」。基本上,拥亮派都是引用汉晋春秋的记载,直截了当的否定晋书宣帝纪里面那些看起来是相当猥琐、相当无赖的记载。
事实上,虽然晋书宣帝纪不写张合之死,但因此就说晋书讳言张合之死,所以是「秽史」,这样的批评是以偏概全的。
晋书天文志里面就有张合被射死的记载:「其七月,车骑将军张合追诸葛亮,为亮所害」。
倒是被不少人称为「良史」的三国志,根本就不敢写司马懿被诸葛亮打败------------如果仅仅因为有否记录重要事件为标准来区分「良史」和「秽史」,那么晋书就更称得上是「良史」,三国志根本就是「秽史」,因为对重要事件忽略太多,所以三国志是秽史中的秽史!!---------如此归缪,不亦快哉!
晋书和三国志,都没有写汉晋春秋记载的诸葛亮大破司马懿,但是因为晋书写了相反的司马大破诸葛,而三国志却在王平传打了个擦边球:「九年,亮围祁山,平别守南围。魏大将军司马宣王攻亮,张合攻平,平坚守不动,合不能克。」所以三国志没有受到非议,而且王平传的相关记载,还被常常引用来作为汉晋记载的左证。之所以讲左证,是因为毕竟三国志也没讲司马懿攻诸葛亮的战况。而晋书就多了一条被非议批评的罪状。
关键是-----------晋书的「俘斩万计」,和汉晋春秋的「获甲三千」根本就不是同一场战斗!!
而所有用「获甲三千」来简单否定「俘斩万计」的人,都错误的认为,那是同一场战斗!所以两者非此即彼,一比较起来,因为晋书宣帝纪的笔法太猥琐无赖,所以很容易的就落了下风。
经过我的多次阐述,一些拥护诸葛亮的人已经认识到这一点。但是仍是有一大堆人没有概念,蒙头苍蝇似的重复再重复地用汉晋简单否定晋书,搞得笔者不胜其烦,开始觉得有必要来个专文阐述。
汉晋春秋写明:「获甲三千」的战斗,发生在「五月辛巳」,也就是公历231-6-27,阴历五月初十,干支历为辛亥年甲午月辛巳日。
而晋书宣帝纪写明:「俘斩万计」,是魏兵撕破蜀营防线,蜀兵败退,魏兵在追击中取得的,在三国志、华阳国志记载诸葛亮和李平通信商议粮草运输是在阴历六月,俘斩万计当然不是在五月了。
晋书天文志讲张合阵亡是在七月。
另外三国志明帝纪有「秋七月丙子,以亮退走,封爵增位各有差。」秋七月丙子,就是公历231-8-21,阴历七月初六,干支历为辛亥年丙申月丙子日。
很明显,「俘斩万计」追击战发生时间(或者用较为普遍接受的角度来阐述:诸葛亮「粮尽退兵」的时间)大约是在阴历六月末,七月初。
两者,都发生在卤城,但并非是同一场战斗。
拥亮派的谬误,在于夸大「良史」和「秽史」的矛盾对立,而有意无意的忽视了另一个真正重要的角度:是否「信史」,记载是否真实。
有利于司马懿形象的内容,再怎么令人感到肉麻,如果是真实的,或者准确的说如果没能被证伪,那么就是「信史」。
有利于诸葛亮形象的内容,如果被证明是自相矛盾,不能立足,那么这些记载再怎么被广泛接受,都是「非信史」,是扭曲的或者错误的。
是否「良史」的矛盾对立被夸大,姑且不论这个「良史」的判断标准是多么的荒谬,首先导致的就是无处不在的用汉晋「获甲三千」来简单否定晋书「俘斩万计」的现象。就算是司马光,恐怕也未能免俗。
按是否「信史」的态度去仔细一考证,就不难发现,两者根本就不是非此即彼的矛盾,而应该是不同的战斗。
################第三节硬伤一:郭淮主动出击##################
汉晋春秋的这段记载,被广泛接受达一千多年之久。但是,似乎没有多少人曾经考证过,这段记载是否「信史」。
当它受到质疑时,都是在讨论和晋书宣帝纪的矛盾,研究三国的人批判的精力,大多发泄在批评晋书宣帝纪近乎无赖的笔法上了,焦点集中在晋书是否「良史」,很少有人注意到,这段汉晋春秋记载自身存在着矛盾----------------而且是非常严重的矛盾!
一本史书的记载和别的史书矛盾,这并不奇怪,一本史书某章节的记载和另一章节的记载有出入,或者有矛盾,也不奇怪,三国志里面比比皆是。但是一段记载里面,同一段话就自相矛盾,这就非同小可了!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硬伤」!
硬伤出现在上邽割麦战的记载里面。
硬伤一:郭淮主动出击
上邽守兵才四千,其它的都已经被司马懿带走,而诸葛亮远道跋涉,专门对付司马懿大部队,他带的兵肯定有数万,然而四千守兵居然敢主动出击!
「郭淮、费曜等徼亮,亮破之」中的「徼」是否「主动出击」的意思,本着严肃认真的态度,笔者用GOOGLE搜索过,查出这个字的两种意思(追求,边界),并请教过对古文史有研究的朱佑棠网友,都得出肯定的结论。
根据「十则围之」的原则,诸葛亮完全有能力包抄围歼这队守兵,所以,就算是不理会上下文的文意,按第二种意思,牵强地理解成守兵在边界抵抗诸葛亮也是讲不通的,因为人家完全可以围歼你!
「宣王使曜、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下文又说「郭淮、费曜等徼亮」,这说明,上邽守将共有三个人:郭淮、戴陵,费曜。其中,郭淮曾经在武都阴平之战中,差点就被诸葛亮围歼,幸好他脑子清醒,及时撤退。而郭淮和戴陵曾一起率兵阻击西入羌中的魏延、吴壹率领的蜀兵,结果惨败,魏延还因此升官至前军师、征西大将军。吴壹也徙亭侯,进封高阳乡侯,迁左将军。
如果是别人率领守军,不知天高地厚还情有可原,但是上邽守兵的三个将领里面,就有两个是惊弓之鸟!
所以,诸葛亮赴上邽所带的兵,可以肯定是在四千左右,或者是两千到三千,郭淮他们才敢主动出击。
但是,几千人马,能和司马懿的大部队决战吗?
可见,诸葛亮分兵留攻祁山,自己率一部分兵赴上邽,根本就不是汉晋春秋讲的「亮分兵留攻,自逆宣王于上邽」,人数之少,如果遇上司马懿的大部队就连自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赴上邽的目的,无疑就是为了割麦。上邽地区是渭河和其支流夹成的一个河谷平原,从古到今,都是重要的小麦产区。
根据下文五月初十的卤城之战的时间,可推定这个赴上邽的时间大约是阴历四月末,公历5月末到6月上旬,这正好是小麦成熟的时节。
###############第四节硬伤二:分不清东南西北###################
诸葛亮是自西向东奔赴上邽,除了祁山在上邽西部外,还可以从现今祁山堡古迹的介绍里面找到左证:
祁山堡是三国时蜀国臣相诸葛亮统帅三军,挥师北上,进攻曹魏的扎营之地,因诸葛亮「六出祁山」而闻名于世。
祁山堡在今甘肃省礼县城东四十里,距天水市西75公里。此地留下不少诸葛亮用兵的遗迹,山上西南角有一洞穴,可通西汉水,相传是北伐蜀军汲水的通道,山的北麓,有九个小丘,人称诸葛九寨。
公元228年,诸葛亮第一次率师出祁山伐魏,占领祁山后,天水、南安、安定三郡立既叛魏降蜀,关中响震,因街亭一战,蜀军溃败,退还汉中,之后诸葛亮六出祁山,都无功而返。杜甫为此曾发出「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的感叹。后人为纪念这位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在堡内建诸葛武侯祠,有20余间房,殿内有孔明、关羽等人塑像,有壁画、匾额、楹联、碑刻数十方,形态生动、字迹劲秀,概述了诸葛亮毕生事迹和功业。
现时网络上常见的三国地图,就是根据类似于上述内容的考证,把诸葛亮的进军路线描画成从正西祁山堡向正东的上邽(今天的天水市)进军。
问题就出来了!
汉晋春秋记载:「乃使西屯长安,督张合、费曜、戴陵、郭淮等。宣王使曜、陵留精兵四千守上邽,余众悉出,西救祁山。」,既然司马懿留兵,自己西进,而诸葛亮东进,那么应该是司马懿首先遇上诸葛亮,而且遭遇的地点,应该是在上邽之西。
但是汉晋春秋里面,首先遇上诸葛亮却是留下的守兵!到后面,诸葛亮遇上司马懿,却是在上邽之东!
套用网友朱佑棠喜欢用的一个贬义词,汉晋春秋这样的谬误,可称之为「鬼扯」!
以前我认为关于割麦战的记载,晋书宣帝纪和汉晋虽然在诸葛亮有否割到麦子这一点上有矛盾,但是仍然可以找到锲合点,现在看来,应该推进一步,割麦战以晋书宣帝纪为准,纠正汉晋的谬误。
晋书宣帝纪,写的是司马懿从隃麋(今天的重庆附近的千阳县)得到诸葛亮赴上邽割麦的消息,急行军,及时赶到,赶走诸葛亮。这样,既能符合和司马在上邽之东相遇,也能符合上面说的郭淮主动出击-------------因为诸葛亮是带少量的几千人,来割麦,所以四千守兵敢主动出击,而因为司马懿是从上邽东面的隃麋急行军赶到的,所以会与诸葛亮遇于上邽之东。
我查过地图,千阳到天水,和上文讲到的祁山堡到天水的距离差不多,都是大约75公里,晋书讲的司马懿两天急行军,是完全有可能赶到天水的。
##############第五节硬伤三:白白放弃祁山#################
汉晋春秋写诸葛亮分兵留攻祁山,自己赴上邽抵挡司马懿率领的救兵。
但是一旦司马懿依险不战,诸葛亮就退兵了,这和出兵的初衷相违背,既然能把司马懿堵塞在上邽一带,不是更有利于祁山的围攻吗?如果你退兵,司马懿紧逼,和祁山守军里应外合的机会就增大了。
你会说,可能是诸葛亮带的粮草不够,所以回来。
--------------既然远途出击,向敌军的主力「请战」(汉晋春秋里面的张合的话),当然要有足够的准备,如果人家拖一拖,你的计划就因为粮草不够全部泡汤了,诸葛亮岂不是个大笨蛋?!
不仅如此,诸葛亮上邽退兵之后,没有回到祁山堡,,还撤去了对祁山的围攻,把部队集中到卤城扎营。
围攻已经打了近两个月,比陈仓之战时间还长一倍。根据晋书宣帝纪,祁山的守将,就是后来的汉晋春秋里面记载的敢于嘲笑司马懿的贾栩魏平二人。既然后来他们能参与对蜀作战的决策讨论,可见祁山之围已经解除,他们能和司马懿大部队会师。
如果诸葛亮的战略,是一些网友喜欢讨论的「围点打援」,那么应该坚守上邽,击败或堵住司马懿,现在不但不「打援」,还把「围点」也舍弃了,使到敌军会师,增强力量,而后来如果不是司马懿主动发动进攻,还不会有案中道的大胜,有这样的「围点打援」的吗?
################第六节上邽割麦战真相全貌##################
剔除汉晋春秋的三处硬伤,提取其前后合理的史实,加以重新组织,并参考晋书宣帝纪的记载,可以看出割麦战真相的全貌:
--------------诸葛亮赴上邽,只是为了割麦,并非是阻击司马懿的救兵,更不是向司马懿主力「请战」,因为司马懿的大部队还远未到达。
---------------因为上邽素来没多少守兵,所以诸葛亮只带了三、四千人左右。
晋书司马孚传:「孚以为擒敌制胜,宜有备预。每诸葛亮入寇关中,边兵不能制敌,中军奔赴,辄不及事机,宜预选步骑二万,以为二部,为讨贼之备。又以关中连遭贼寇,谷帛不足,遣冀州农丁五千屯于上邽,秋冬习战阵,春夏修田桑。由是关中军国有余,待贼有备矣。」
对照宣帝纪,可以确定「冀州农丁五千屯于上邽」讲的是第四次北伐后。上邽作为重要产麦区,在大战之后,也只是放五千人的非正式部队而已。
------------由于诸葛亮来割麦,边疆守兵(主要是郭淮的地方部队,曾经阻击魏延入羌之兵)急忙集结,拼凑出一支四千人的部队,主动向诸葛亮进攻,被诸葛亮打败。
------------司马懿从东面向上邽方向急行军,在诸葛亮开始割麦之前赶到上邽,和诸葛亮相遇于上邽之东。诸葛亮面对数万人的大部队,只能忍痛放弃上邽麦田,火速撤退,正如晋书写的「望尘而遁」。以前我讲过,晋书「望尘而遁」与汉晋「军不得交」、「亮引而还」是一个锲合点。
------------因为司马懿赶到上邽的速度超乎诸葛亮的想象,加上祁山打了近两个月都没能拿下,诸葛亮担心魏兵里应外合,所以撤去对祁山的围攻,把分开的部队重新集中,另选不远处的卤城作为驻扎的地点。而祁山守将贾栩魏平得以和司马懿会师。
-------------根据晋书宣帝纪:「亮屯卤城,据南北二山,断水为重围。」可见诸葛亮选择卤城,是因为卤城有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这是诸葛亮以放弃祁山为代价换回来的优势。正因为如此,汉晋春秋里面的司马懿才会极其不愿意主动进攻蜀营。后来到「五月辛巳」,因为顶不住下属一致请战的压力而进攻,就被诸葛亮利用地理优势,挡住张合部的进攻,并顺利地组织起反攻,调动魏延、高翔、吴班三路大军集中攻击正面的司马懿部,大破之。
-------------后来的「帝攻拔其围,亮宵遁。追击,破之,俘斩万计。」,已经是五月辛巳之战差不多两个月之后的事。
##################第七节总结:晋书是「疏」,汉晋却是「漏」##################
总的来说,汉晋春秋的这段记载,基本上是根据史实编撰而成,但是因为作者太粗枝大叶,以及其拥汉立场作怪,把史料一厢情愿地组织成有利于诸葛亮形象的文字,加插入许多经不起推敲的军事战略内容,自相矛盾。
晋书宣帝纪只是「疏」---------没写诸葛大胜,张合阵亡。但没写,不等于其它写出来的例如「俘斩万计」就是假的。
汉晋却是「漏」-----------出现三处硬伤,令人不得不怀疑其可信性,并重新考虑张合讲的「请战不得」一语,是否作者的天方夜谭。
根据晋书宣帝纪收录「死诸葛走生仲达」的记载的情况看来,晋书编写者很可能把汉晋春秋也作为史料来源。如果是,那么他们无疑就参考斟酌过割麦战和「获甲三千」之战的内容。
很可能房玄龄等人就发觉了这段记载的三处硬伤,所以采用的是其它史书的说法,并且连后面的「获甲三千」也受到连累,没有收入宣帝纪。
唐太宗对司马懿的评价是相当低的,但是居然对房玄龄不采用汉晋春秋记载没有异议,任由他们把宣帝纪写成今天我们读到的那个样子(琅琊某网友愤怒地说:晋书里面的司马懿简直就是小人得志),看来很可能房玄龄向他解释过汉晋春秋为何不应该采用的理由。
笔者认为:
汉晋春秋因为有三处硬伤,所以割麦战记载是有严重错误的,但是因此就株连下面的「获甲三千」,这样的做法笔者是不同意的。
但是,千古以来,坐在受审席的,都是晋书宣帝纪,而不是汉晋春秋,这无疑是诸葛亮的魅力在起作用。
有一个事例,很能说明问题:
前不久,笔者发表「生死攸关的一战------------魏蜀上邽割麦战」一文,在三联,美神斑竹批评道:俘斩万计,居然没有俘斩到一个蜀军将领,稍有常识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时我回应:仅因为没有俘斩将领的名字,就否定晋书记载,这样做是武断的。
后来看看汉晋春秋的这段文字:「亮使魏延、高翔、吴班赴拒,大破之,获甲首三千级,玄铠五千领,角弩三千一百张,宣王还保营。」不禁哑然失笑。
请问:这里俘斩了哪一位魏将?是不是能因为没有写,就可以认为诸葛亮的胜利是假的?
关键是:赞美诸葛亮的记载,就是天经地义;贬斥诸葛亮,就是离经叛道。------------至于史料是否真实,都已经居其次了。这就是为何汉晋春秋的这段记载,虽然带着三处硬伤,仍然能排斥异类,「流芳千古」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