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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文化精英白居易

 gklfly 2010-11-12
原文地址:伪文化精英白居易作者:天天

伪文化精英白居易


上完《琵琶行》,又要上《长恨歌》了,每次只要上白居易的诗,对我而言都是一种折磨,我不知道怎么向学生解说诗中极尽笔墨描写的李杨之间的“爱情”,因为它建立在男女风月情事之上,与“性”密切相关,加之前面的露骨情事,明显是对李杨之爱的讽刺否定,可到了后面,却又变成了对他们爱情的歌颂与赞美,显出诗人内心的复杂矛盾,且不说李杨之间是否是灵与肉高度结合的“爱”,只就其矛盾的评价,便可见出白居易人格的两面性非常明显。而老白为江边琵琶女洒下的那一把“眼泪”,仔细推敲起来,不过是对自我遭贬的感同身受,究其表里,他对女人的理解与爱惜,对所谓的“下层人民”的同情,又有多少呢?他这种情怀,令我不屑一顾,再究那江边琵琶女的眼泪,说到底,也说不上流的实质性理由啊。

应该说,我整体不认同白居易所认同的东西,不管文学史怎么肯定他在艺术上的成就,也左右不了我对他的“个性化”认知:这个也会为“下层”的琵琶女慷慨地洒一把同情之泪、也会为可怜的卖炭老人写一篇血泪的控诉之文,甚至也会为杨李的爱情歌吟的白居易,代表了中国最典型的伪文化精英的男人,实际上是泥胚泥质却混身于金相玉声的一个典型代表,他成功地演变成中国文化的主流,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混淆视听。

白居易,何许人也?文学史称他为继李白杜甫之后的另一座高峰,“诗魔”,对他的肯定已成定律,因此不赘述。我为什么如此排斥他?原因很多,其中先是看似很无厘头的原因:因为他倾心相交的朋友是元稹,“垂死病中惊坐起”这样的千古名句,便是他们友谊的一个见证,然而,那个写下“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似乎情深似海的元稹,实际上是一个情薄如纸的负心汉,亏了薛涛用一生的光阴来为他熬一锅“清水白菜汤”,他却完完整整一丝不漏地负了她,再写任何,不都只能显出他的虚伪么?元稹在政治上亦劣迹斑斑,若是嵇康,便“与山巨源绝交”了,可是,白居易一生视之为同道,挚友如此,他的品质能好到哪里去?白居易家妻妾成群,那“杨柳小蛮腰”的典故,便出自这个看似思虑深得,忧以黎民的夫子之手,他却成天写着专一爱情的故事,你信么?反正我不信。

还有一个原因,是关于韩愈的。他听说韩愈去军中,度他有生命危险,毕竟对他才华很看重,于是有一句“韩愈可惜”。我若是他,以当时两人相交的情形,要与韩愈同去的,即便不去,以当时之地位,劝劝君王,也是臣子应尽之职,他却只是轻轻一叹过了。韩愈或许偏狭,但以白居易显示于人前的宽厚,此一语如此无力,很难以理解。

当然,全凭这些来否定一个人,太不厚道。一个因诗歌而名垂青史的人,能够否定他的唯一原因,只能是诗。

成就白居易的名篇《长恨歌》,历来的说法不一,以其对后世的影响(中国古代四大悲剧之《长生殿》便根据其改编)来看,以“爱情说”为最合理的解读,虽然也许写时,作者真是作讽喻诗来写的,但讽喻诗能写到全民都认为是“爱情”的程度,与作者在诗中极尽渲染之能事,对李杨爱情天上地下碧落黄泉的追随的描写,是分不开的。“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样的可歌可泣的爱情誓言,多么坚贞动人!如果作者自己不对其“爱情”抱着肯定与羡慕的态度,怎能写出这样的文字?!

然而,自白居易始,为世所传颂的李杨之爱,果真如此美好动人吗?李隆基果然是一个如此重情的男子?还是诗人作了刻意的粉饰?诗的一开篇,“汉皇重色思倾国”,似有讽刺意味,然后,有意避开玄宗夺取儿媳为老婆的丑行,再次掩耳盗铃了一把,接着便是对杨玉环的“性感”极尽能事的描绘:“回眸一笑”,销魂蚀魄;华清出浴,肤如凝脂;新承恩泽,娇弱无力;春宵苦短,君王专夜……这些描写,引发人们对李杨这对不伦之恋、忘年之恋的无限遐想:一个接近老年的男人,面对如此温软可人,千娇百媚的少妇,他是怎样竭尽全力想要展示往日的雄风,以期回到青年时的盛况!即使他拥有了天下又有什么用,如果他征服不了眼前的女人?!天下的男人面对这样的艳遇,大抵是挡不住诱惑的,李隆基也不过一个男人而已!他在沉重的政治、丑陋的纷争后,来到杨玉环这里,找一点温暖的安慰,杨玉环恰巧又是这样丰满温软的女子,又恰巧不善纷争,对于玄宗而言,真是难得的宝贝!而杨玉环呢?这个女人似乎不太有脑子(这正应了钱钟书那句讽刺话“漂亮女人总比不上丑女人那样聪明有品”),嫁给儿子也过得痛快,嫁给了公公也过得痛快,完全没有自己的原则,简直岂有此理!这是爱情吗?事实证明,建立在肉体基础上的所谓的“爱”,只是一个没由来的空中楼阁,经不起时间的考验,更经不起患难的打击。

好吧,加一个假设。假设他们是摒弃一切世俗观念,真心相爱的,那么,怎么来理解马嵬兵变时,玄宗同意三丈白绫赐死最珍爱的贵妃,而自己仍要好端端地活下去?一个“君王”就可以成为搪塞的理由?如君王者,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年轻的尚有,顺治便是一个例子;为男人者,为爱而殉情,连性情软弱的焦仲卿都做得到!而当年,贵妃三十九岁,玄宗已年过花甲,贵妃尚可以死,他为何要苟留余生,如果他够爱她?倘若他以身殉情,也许,反而两人都保住了,毕竟,他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他选择了用最心爱的女人的死来保全自己!他只是要保住他那汲汲可危的江山和“皇上”的地位!多么龌龊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永远都以牺牲女人的利益来保全自己!“杜十娘、崔莺莺、林黛玉……从《诗经》开始就是女人豪爽,敢爱敢恨,在关键时刻,中国的男人,特别是士大夫读书人都很猥琐,中国男人的豪气只表现在暴力上,像武松、张飞、鲁智深……好像真正豁出去的,都是女的,女的总是先豁出去了,男的弄得不得不跟着或者很尴尬。”这是爱情吗?如果这也算爱情,“爱情”未免太廉价轻浮罢?!如果这便是白居易眼中的“爱情”,那么,白居易所代表的精英文化,未免太虚伪罢?!

那么,怎么理解入蜀路上的种种思念情形?怎么理解玄宗回国后,对杨玉环相思成灾,求仙访道,只求见一面?索性再分析得冷酷而现实点吧!玄宗回宫后,不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君王,而成了“太上皇”,他老了,“性欲”大概跟不上了,宫里的妃子们也一茬一茬的不太认得,怀念,便成了这个老人唯一可以做的事。于是,他想起肤如凝脂给了他足够温暖的玉环,想起当年耽于酒色时的快活。他以为他相思,于是他相思了。这种思念到了诗人的文字里,成了海誓山盟,永不离弃,在白居易的诗里,玄宗完全忘了,当年赐死贵妃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可是白居易极尽笔墨赞美他的思念,他的深情,于是,他们的爱情成了后代文人们歌咏的对象。白居易实际上赞美的是一种什么呢?又要抛弃之,又要找到心灵的安慰,否则怎么让自己不安的良心解脱?当他们适应了这个“多情”的角色,自己也入了戏。在周朴园之前,无数个周朴园已经粉墨登场。

与《诗经》《楚辞》和古诗十九首比起来,《长恨歌》中的爱情,太苍白无力,却居然也被白居易用上那么深情的文字,不管出于什么用意,都让人怀疑:他究竟是要讽刺还是要赞美?他在权力的高压下,用这样的文字是谄媚更多还是骨气更多?再单纯一点,到爱情,在他的观念里,女人,也仅仅只是爱情的一个筹码?

白居易所代表的思想,是中国几千年的主流思想,而他这个精英的文字表现,实在是一种拙劣的表演。由此透显出来的实质是,一旦他们的价值观出现内在矛盾,他们的表演便不堪一审:一方面是对同时代文人之才华的互相轻视,倾轧,一方面是强装出来的谦虚,其实是对自我的高度肯定;一方面是强装出来的清高,所谓“富贵于我如浮云”,一方面又舍不下红尘种种,攀附者,趋之者,不计其数。真正品性高洁不苟合于主流俗世者,屈指可数啊!

再来说说《琵琶行》。为什么他笔下的女子,所谓值得同情怜悯的女性,竟是琵琶女的样子?一个昔日“教坊第一部”的琵琶女,混迹于风月场,等一切安静下来,青春已经挥霍殆尽,嫁给了四处为家的商人,又感觉奈不住寂寞,还要不停地回忆那些卖笑的日子,埋怨商人的重利轻离别,可是,商人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为了这个夜晚仍在江边弹着琵琶的女子?那么,她在期待什么?这个女子,她可曾知道,其实她是幸运的,至少她有一个为她而奔忙的丈夫!她可曾想到,年少时的一切虚华,只能加速她的老去,而她时时思恋的一切,不过是风尘女子丢不下的虚荣?

白居易想到的是什么?他想到了自己!于是他写下那句名垂千古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与琵琶女相遇的这样的一个白居易,令人费解。有人戏谑地说,说不定就是这知音知己之情,白夫子与琵琶女也能衍生出一段风流韵事来!自然,那是后话,也不一定就没有。就她对琵琶女的同情而言,联系到其生平,处事谨慎,圆滑,蓄妾多人,典型的儒家思想影响,他怎么会同情一个出身低贱至老仍执迷不悟的风尘女子?是环境使然,还是遭遇使然,亦或是伪士大夫的某种目的使然?

毫无疑问,白居易是一个写诗的高手,无论是写琵琶女的音乐,还是写杨玉环的性感,都体现出他举世无双的写作才华,但,就其最有成就的讽喻诗而言,文字不痛不痒,没有韩愈率性;思想不深不浅,没有杜甫沉郁。可就是这种文章,获得了绝大多数精英阶层的认同,代表了一种价值取向,引领了一种处事潮流,一直流传到现在。

文学的品质,根源在人的品质。缺少良知或勇气的文学家,艺术再怎么高明,也提升不了他文字的品质。问题是,放眼古今,中国似乎一直不仅不缺这种伪文化精英,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向四周看看吧,我们的伪文化精英,难道还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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