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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文通》“句读之别”再认识

 知愚草堂 2010-12-06
《马氏文通》“句读之别”再认识
邵霭吉
  [摘 要]《马氏文通》非常重视区别“读”和“句”,反复进行论说,还先后对17个段落和3篇短文进行“读”和“句”的分析,示范“读”“句”区别,很费了一番气力。后人批评《马氏文通》“读”句界限不清,其实只是一种误解。关键在于“读”与“句”在结构上相同,只在语气上有区别,而语气是不怎么容易分辨的,不过,仔细领会《马氏文通》区分“读”与“句”的理论,它们的区别还是很清楚的。
  [关键词]《马氏文通》;读;句
  [中图分类号]H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11X(2007)05-0083-05
  
  “读”和“句”是《马氏文通》中两个重要的句法单位,《马氏文通》十分注意将二者加以区别。如卷九论助字说:“此所谓诸煞‘矣’字者,其读句之别,惟视所置之先后耳。”卷十论句读说:“华文动字无变,故惟以动字之位之先后,以为读句之别。”。《马氏文通》还在一、四、五、十等卷中先后对17个段落和3篇短文进行整个段落和篇章分析,“历引诸书,分注读句区别”,可真是“很费了一番气力”。然而大家还是批评《马氏文通》中“读”和“句”界限不清,1983年吕叔湘《重印<马氏文通>序》指出:《马氏文通》的“主要缺点”之一便是:“‘句’和‘读’轇羃不清,虽经何容(《中国文法论》作者)爬梳,其间仍多疑义,只要细读卷一和卷十所列整段文字所加‘句’、‘读’,就知道这个问题还远远没有闹清楚。”20多年来,很多人都信守这种看法。不过我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一些误解,作为一本“专论句读”的学术著作,倘若连“句”和“读”这两个最根本最重要的概念尚未区分清楚,怎能展开进一步的论述?笔者读《马氏文通》12年了,越来越觉得《马氏文通》中句和读的界限还是很清楚的,只是规律隐寓在其中而未易被觉察而已,宋绍年《<马氏文通>句读论研究》指出:“学术史的研究,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对学术名著的不断重读……在学术发展的不同阶段,人们重读名著的体验是不同的。”今天,我们重新解读《马氏文通》的“句读之别”,就是希冀取得一些与以往学者不同的新收获,以廓清《马氏文通》中“‘句’和‘读’穋輻不清”的传统看法,正本清源,进一步认识《马氏文通》语法理论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价值。
  
  一、《马氏文通》“句读之别”理论分析
  
  句读理论是《马氏文通》的核心理论之一。马氏知道“字类与句读,古书中无论及者”,所以他十分慎重,“首正名,次字类,次句读”,循序渐进,展开论述,把落脚点放在“句读”上,到了最后一卷,则“散见者总之,未见者补之。支分节解,先纲后目。纲以彖之,目以系之。”不但讲清了句读,也讲清了“句读之别”。分析《马氏文通》的“句读之别”理论,应考虑以下三个方面:
  
  1.“句”和“读”的定义
  《马氏文通》在卷一“界说二十二”中说:“起词、语词两者备而辞意已全者,曰句。”在“界说二十三”中说:“凡有起、语两词而辞意未全者,曰读。”从定义来看,“读”和“句”都是“有起、语两词”,其结构是相同的,但句的“辞意已全”,读的“辞意未全”,其本质是不同的。
  “有起、语两词”,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有主语和谓语”,是一个主谓结构,这是一个标准。但不能死抠这个标准,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非得“有起、语两词”才算是“句”或“读”,因为《马氏文通》在卷十还讲了句读的起词可以省略,所以一个单词,或一个短语,只要被看做是语词(谓语),就可以认为它是“读”,或者是“句”。如《左传·庄公八年》:“捷,吾以女为夫人。”《马氏文通》分析这是“读先平句而无起词为联者”,实际上就是说“捷”为一读(其主语省略),“吾以女为夫人”为一句。上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前期,有几篇文章批评《马氏文通》把一个字分析为“读”不对,说是与“读”的定义“有起、语两词”不符,就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近年来,一般都认识到《马氏文通》中一字可以为“读”了,这就是进步。
  区分句读的关键在于分析它们是“辞意已全”还是“辞意未全”。虽说“辞意已全”和“辞意未全”不易掌握,但应当注意到的是,《马氏文通》还提出了许多具体的区分句读的规则(下详),我们在读懂了这些规则后,可以借助自己的语法知识来理解“辞意已全”和“辞意未全”,比如,一个主谓结构,如果主谓之间加有“之”字,它肯定是“辞意未全”,而不是“辞意已全”。一个完整的单句,肯定是“辞意已全”,而在单句中作某一成分的主谓短语则一定是“辞意未全”,一个偏正复句,前面的偏句肯定是“辞意未全”,而后面的正句则是“辞意已全”,等等。
  
  2.“句”与“读”术语的历史演变
  “句”和“读”这两个术语在我国是古已有之的。上古文献中,它们都表示文中的停顿,异名而同实。黄侃说:“‘读’亦‘句’之异名,连言‘句读’者,乃复语,而非有异义也。”
  “句”与“读”的分工始见于唐代文献。唐天台宗高僧湛然在《法华文句记》中说:“凡经文语绝处谓之句,语未绝而点之以便诵咏谓之读。”这是第一次把“句”与“读”进行明确的区分。至宋代,毛晃《增韵》亦曰:“句读,凡经成文、语绝处谓之句,语未绝而点分之以便诵咏谓之读。”朱熹重视句读之学,成果见于《四书集注》等书。其弟子黄干(勉斋)继承师业,批点四书,进一步明确了分辨句读的8条规则。到元代,程瑞礼写了《实勉斋例》,对勉斋提出的8条规则逐一举出例句,又写了《续补句读例》,进一步提出了20条更为具体的细则,使“句”与“读”的分工进一步明确。这就是:“句”指一个完整的句子之后的大停顿,也指这个句子;“读”指句子中间的小停顿,也指这个小停顿与前一个停顿之间的那一部分。以《孟子》两句为例,传统的“句读之学”认为,“当在宋也,予将有远行”整体为“句”,“当在宋也”为“读”;“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整体为“句”,“民望之”为“读”。
  不过,我们应该明白,《马氏文通》借用古代的“句”“读”术语,又赋予了它们新的内容。古代的“句”和“读”仅仅是诵读单位,是为“方便诵咏”而区分的,而《马氏文通》的“句”和“读”是句法单位,以“分析句子结构”为目的。我们不能机械地以古代的“句”“读”概念来套《马氏文通》。例如古代的“读”都在“句”的里面,而《马氏文通》中则有“读先乎句”“读后乎句”之说,因而有些“读”就不在“句”的里面,而在“句”的前面或后面,与“句”平行。比如上面两句,《马氏文通》认为前句中“当在宋也”为“读”,“予将有远行”为“句”,这与传统的句读之学的分析确有几分相像;但对于后句,《马氏文通》认为“民望之”为“句”,“若大旱之望云霓也”为“读”。则与古代的“句读之学”不同了。
  
  3.句读理论的西方语法理论根源
  《马氏文通》的语法理论根源主要是西方语法理论。比如英语句子(sentence)是由子句(clause)组成的,子句又分为从句(subordinate clause)和主句(main clause)两种,复合句由一个或几个从句(sub-ordinate clause)与一个主句(main clause)构成,这就有点像我国“句读之学”所说的一个“句”中含有一个或几个“读”的情况,于是《马氏文通》便用我国传统的“读”和“句”两个术语来称呼汉语中相当于西语subordinate clause和main clause所表示的内容。
  当然,我们还要注意,《马氏文通》的“读”并不完全等同于西方语法学的subordinate clause,《马氏文通》的“句”也不完全等同于西方语法学的mainclause。因为《马氏文通》还让“读”和“句”表示西语中从句和主句以外的一些内容,如《马氏文通》的“句”还表示西语中sentence(句子)的内容,《马氏文通》的“读”还表示“所”字短语、“者”字短语等西语subordinate clause并不表示的内容,这就需要仔细辨识。我们只有掌握了“读”和“句”与西方语法中subordinate clause和main clause的这些细微的区别,才能把“句”与“读”区别清楚。
  
  二、《马氏文通》“句读之别”规则阐释
  
  根据《马氏文通》“句”与“读”的界说,区别“句”与“读”的总的规则是“辞意”,即“辞意已全”者为“句”,“辞意未全”者为“读”。辅助性的规则有:(一)“读之记”规则,凭“读”的标记认定有标记之“读”;(二)“读之位”规则,凭“读”与“句”的相对位置来认定“读”与“句”;(三)“读之用”规则,凭“读”的用途认定“句”中之“读”;(四)连字连“读”连“句”规则;(五)助字助“读”助“句”规则,等等。
  《马氏文通》区分“读”与“句”的规则比较笼统、概括,不利于今人掌握和运用。可以借助于现有的语法知识,把它具体化为今人易于掌握的15条细则。
   
  1.从“读”的标记着眼认定有标记之“读”
  《马氏文通》认为,有些“读”是有标记的,这些标记有:接读代字“其”、“所”、“者”,起词与坐动之间的介字“之”,推拓连字“纵”、“虽”、“如”、“若”等。有标记的“读”是最容易从诸多句读中分辨出来的。由此我们可以得到如下三条细则:
  细则一 凡以接读代字“其”、“所”、“者”为标记的句法结构是“读”。
  《马氏文通》卷三“接读代字”节,指出以接读代字为标记的句法结构“自成一读”,卷十论“读”节又说:“凡有接读代字者,斯为读。”以接读代字为标记的三种“读”是:“其”字之读,“所”字之读,“者”字之读。“所”字之读,即我们今天所说的“所”字短语,“者”字之读,即我们今天所说的“者”字短语,这两类很好掌握,至于“其”字之读,指的是“齐晋秦楚,其在成周微甚”句中的“其在成周”之类,是马氏独有的分析。
  细则二 凡起词与语词之间有“之”字的句法结构是“读”。
  《马氏文通》卷七论介字“之”时说:“凡起词坐动有‘之’字为间者,皆读也。”卷十论“读”节又说:“起词、坐动之间……参以‘之’字者,乃所以为读之记也。”这就是说,“主谓之间有‘之’字标记”的句法结构是“读”。
  细则三 凡推拓连字“纵”、“虽”、“如”、“若”等所联系的假设分句是“读”。
  《马氏文通》卷八说:“推拓连字,要皆用以连读而已。”推拓连字基本相当于今之冠于假设分句上面的连词,大家知道,假设分句是不能单独成句的,用《马氏文通》的话说,它是“辞意未全者”,所以,所有假设分句都是“读”。
  
  2.从所处位置的先后认定“读”与“句”
  《马氏文通》认为有“读先乎句”和“读后乎句”两种情况,用“读”和“句”表示今天我们所说的一部分分句和另一部分分句。《马氏文通》卷十论“读”时说:“凡读先乎句者,常也。其后之者,可条举焉。”
  《马氏文通》特别看重“读先乎句者”,花很大篇幅加以论说。“读先乎句”有三种表现形式,一是“读先乎句而有助字为殿者”,二是“读先乎句而有起词为联者”,三是“读先乎句而无起词为联者”。用这三条标准来认定“句”“读”都有一定的难度,还需要加上“辞意已全”“辞意未全”才能最终确定,由此,我们又得到以下细则:
  细则四 凡在复句句首的、有助字为殿、且辞意未全的分句为“读”,后于这个“读”且辞意已全的分句为“句”。
  细则五 在复句中,有起词为联、且辞意未全的首分句为“读”,后于这个“读”且辞意已全的分句为“句”。
  《马氏文通》之“起词”,即今之“主语”。所谓“有起词为联”,是说在复句中,首分句主语谓语齐备,后面的分句的主语因与首分句主语相同而省略,那么首分句的主语则有联系各分句的作用。
  细则六 在无起词为联的复句中,前面辞意未全的分句为“读”,后面辞意已全的分句为“句”。
  所谓“无起词为联”有三种情况,一是复句中各分句主语皆省略,二是复句中首分句主语省略,且与后面各分句主语不相同,三是复句的各分句主语虽然没有省略,但它们却各不相同。
  细则七 明喻句,如果本体在前,喻体在后,中有停顿,且本体和喻体都为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的,则后面的比喻词和喻体为“读”。例如:“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孟子·粱上》)《马氏文通》分析说:“‘若’至‘也’为读,‘望云霓’,以状‘民望’之式。”
  
  3.从“读”的用途着眼认定“句”中之“读”
  有些“读”被用作“句”的一个成分,这些“读”是“句”中之“读”。《马氏文通》卷十说:“读之用有三焉:其一,用如名字者。……读之用如名字者,亦有三焉:一、用为起词者。……二、用为止词者。……三、用为转词者。……其二,用如静字者。凡读之用如静字者,即读之用为表词也。……其三,用如状字者。”《马氏文通》的意思是:凡是作“起词”(主语)、“止词”(受事宾语)、“转词”(部分补语)、“表词”(名词性谓语、形容词谓语)、“状词”(状语)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是被包孕的“读”。由此我们又得到五条细则:
  细则八 凡在句中用为起词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为“读”。
  细则九 凡在句中用为止词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为“读”。
  细则十 凡在句中用为转词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为“读”。
  细则十一 凡在句中用为表词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为“读”。
  细则十二 凡在句中用为状词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为“读”。
  
  4.以所用连字来认定“句”与“读”
  《马氏文通》认为,连字是“虚字用以提承推转字句者”,这里的“字”有特别的含义,《马氏文通》卷八在论说推拓连字“虽”字“以领一字”时说:“所领者虽仅一字,而与读无别。所以所连之“字”实是一“读”,可以说《马氏文通》的连字只连“读”和“句”,并不连“字”。前面细则三已讲到推拓连字“纵”、“虽”等连接的是“读”,这里再说承接连字“故”、“以”、“为”连接句读的问题。《马氏文通》卷八说:“惟句之有‘故’者,则言‘故’之固然,而其‘故’之所以然,则往往假‘以”为’两字以明之。故‘故’之言固然者,则为句,殿于后者常也,而‘以’‘为’之言所以然者,则为读。置于先者其常,而置于后者则转为句矣。”由此我们得到以下两条细则:
  细则十三 在承接连字“故”表示因果关系的复句中,“故”所在的分句为“句”。
  细则十四 在承接连字“以”或“为”表示因果关系的复句中,前分句为“读”,后分句为“句”。
  5.以所附助字来分别“读”与“句”
  《马氏文通》卷九论助字,认为助字可以助“句”,助“读”,助“实字”。卷十又指出:“读之殿以‘也’字者,最所习见,而‘矣”耳”焉’诸传信助字,与‘乎’‘哉’‘耶’诸传疑助字,皆可假以煞读”。但《马氏文通》中助字也可以助“句”,因此《马氏文通》又说:“是非诸助字所殿者之必为读也,乃其所位者之先乎句,而辞气又惟读之是称也。”也就是说,助字助“读”,一定要“其所位者之先乎句”,并且“辞气又惟读之是称”,这实际上就是我们前面所说的细则四“凡在复句句首的、有助字为殿、且辞意未全的分句为‘读’”。
  
  6.从“辞意”的“已全”和“未全”来认定“句”与“读”
  汉语是讲究“意合”的语言,有些本可以用关联词语的许多复句,却没有用关联词语,有些本可以有标记的句法结构,却没有出现标记。对于这些没有显性特征的“句”和“读”,当然只能从“句”和“读”的定义——“辞意”的“已全”和“未全”来认定。其实,“辞意”的“已全”和“未全”是一个根本性的标准,即使已经具备上述种种标记或特征的“读”,也必须同时合于这条标准。
  细则十五 凡辞意未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读”,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句”。
  “辞意未全的主谓结构”一般为短语、分句(从句),“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一般为分句(非从句)、单句。假设复句、因果复句、承接复句,则前分句“辞意未全”为“读”,后分句“辞意已全”为“句”,细则三、四、五、六已讲,此不赘。这里要补充的是,在并列关系复句(排句、叠句、两商之句、反正之句)中,往往是前分句、后分句都是“辞意已全”者,都是“句”,这就是所谓“句与句……自相联属”者。
  有了以上便于操作的细则,区分“读”与“句”应该是不难的。
  
  三、《马氏文通》篇章“句读示例”解析
  
  《马氏文通》在一、四、五、十等卷中先后对17个段落和3篇短文进行整个段落和篇章的句读分析,吕叔湘、王海棻《马氏文通读本》称之为“句读示例。《马氏文通》在分析这些篇章和段落时说:“为注句读先后以明之”,“以上引书两篇,玩索有得,则句读之法较然矣”,“今复引数则,而于句读下注明焉,俾阅者知所区别已耳,“历引诸书,分注读句区别”。总之,他不厌其烦地引用整篇整段作“句”“读”分析示例,是为了让读者更加明白“读”和“句”的区别。
  吕叔湘、王海棻《<马氏文通>评述》对此评论说,“马氏为了便于读者了解语句结构,在全书多处引用整段文章,加注词、次、句、读。……在这些段落里,作者似乎很费了一番气力,但是读者却往往感觉眼花缭乱,线索不清。“眼花缭乱,线索不清”是读者的感觉,不代表《马氏文通》的句和读真的“轇轕不清”。下面原文照录《马氏文通》的两则分析示例,观察其中的“句读之别”。
  第一则选自《马氏文通》卷一,是《马氏文通》所作的第一个篇章分析示例,所分析的是《史记。孔子世家赞》中的一个段落:
  余读孔氏书,此读也,既以言“想见”之时与“想见”之由,皆所以状“想见”也,故先之想见句中语词其为人。自成为读,乃“想见”之止词适鲁,言地之读,以表所“观”之地,状读,故先焉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此言所“观”之器,下言“习礼”之人诸生以时“以时”加词,言习之时,故亦先置习礼其家。“诸生”至“其家”,言“习礼”之人,可作一读,亦为“观”之止词,至此句止余争低徊留之读也,言不能之故,故先置不能去云。至此句止天下君王至于贤人,至此为起词众矣,一句当时读,言时则荣,句没读,言时则已焉。句。两小平句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十余世”为加词,至此一句学者宗之。又句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至此为读,而为起词折中于夫子,句。以上之句亦可作读观,皆以言“至圣”之由可谓至圣矣。句。
  这样大字夹着小字,看上去确实是有些“眼花缭乱”,但实际上是因为6个句子连排在一起,且分析语繁杂。如果我们把它分成独立的6句,删掉一些无关的分析语,只留“读”句”两字,再加上一些图解符号(直线表示“读”,曲线表示“句”,方括号表示被包孕在句读中的“读”),就会觉得它不但不“眼花缭乱”、反而是“一目了然”的:
  ①余读孔氏书,读想见[其为人读]。句
  ②适鲁,读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读]。句
  ③余低徊留之,读不能去云。句
  ④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句[当时读]则荣,句[没读]则已焉。句
  ⑤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句学者宗之。句
  ⑥[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读],折中于夫子,句可谓至圣矣。句
  可以看出,例①为一读一句,而句中又有一个被包孕的“读”。根据细则五“在复句中,有起词为联、且辞意未全的首分句为读”,可以确定“余读孔氏书”为“读”。根据细则十五“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句”,可以确定“想见其为人”为省略主语的“句”。根据细则九“凡在句中用为止词的主谓短语为读”,可以确定“其为人”为被包孕的“读”。
  例②亦为一读一句,句中也有一个被包孕的“读”。根据细则六“在无起词为联的复句中,前面辞意未全的分句为读”,可以确定“适鲁”为省略主语的“读”。根据细则十五“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句”,可以确定“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为省略主语的“句”。根据细则九“凡在句中用为止词的主谓短语为读”,可以确定“诸生以时习礼其家”为被包孕的“读”。
  例③亦为一读一句。根据细则五“在复句中,有起词为联、且辞意未全的首分句为读”,可以确定“余低徊留之”为“读”。根据细则十五“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句”,可以确定“不能去云”为省略主语的“句”。
  例④为三句,后两句中各有一个被包孕的“读”。根据细则十五“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句”,可以确定“天下君王至于贤人,众矣”和“当时则荣”、“没则已焉”各为一“句”。根据细则十二“凡在句中用为状词的主谓短语(主语可省略)为读”,可以确定“当时”、“没”为省略主语的“读”。
  例⑤为两句。根据细则十五“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为句”,可以确定“孔子布衣,传十余世”和“学者宗之”各为一“句”。
  例⑥亦为两句,前句中有一个被包孕的“读”。根据细则十五“辞意已全的主谓结构(主语可省略)为句”,可以确定“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折中于夫子”和“可谓至圣矣”各为一“句”。根据细则一“凡以接读代字‘其’、‘所’、‘者’为标记的句法结构是‘读’”,可以确定“自天子王侯中国言六艺者”为有标记“者”字的“读”。
  这说明,《马氏文通》的“读”与“句”的分别是清楚的,而且都是有理论依据的。
  第二则是《马氏文通》最后一卷最后一页的最后一个篇章句读分析(原文照录,添加符号,圆括号表示顿):
  (阳城,顿)字亢宗,读北平人。句/代为宦族。句/好学。句/贫不能得书,读,言成乃求入集贤为书写吏,读窃官书读之。句/昼夜不出,读经六年,读遂无句[所不通读承]。句止/乃去沧州中条山下。句/远近慕其德行,读[来学者读]相继于道。句/闾里有争者,读不诣官府,句诣城以决之。句/李泌为相,读举为谏议大夫,句拜官不辞。句/未至京师,读人皆想望风采。句/云:句“(城山人,顿)能自苦刻,不乐名利,两读必谏诤死职下。”句/成畏惮之。句/既至,读诸谏官纷纷言事,读细碎无不闻达,句天子益厌苦之。句/而城方与(其二弟牟、容顿)连夜痛饮。句/人莫能窺其意。句/有怀刺讥之者,读将造城而问之。句/城揣知其意,读辄强与酒。句/客或时先醉,读仆席上,读城或时先醉,读卧客怀中,读,皆言故不能听客语。句/[约其二弟读]云:句/“吾所得月俸,读汝可度总读坐动[吾家有几口承读],[月食米当几何承读],[买(薪菜盐米顿)凡用几钱承读],皆为‘度’字所属先具之,句其余悉以送酒媪,句无留也,句”/未尝有句[所贮积读]。句止/虽其所服用,读切急不可阙者,读客称其物可爱,读,设辞城辄喜,读举而授之。句/(陈苌者,顿)候读[其始请月俸承读],常往称其钱帛之美,句月有获焉。句/在这一个篇章中,共有26个由下划直线表示的“读”,8个由方括号表示的被包孕在句读中的“读”,30个由下划曲线表示的“句”。看上去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并不觉得“眼花缭乱”。
  吕叔湘、王海棻在批评《马氏文通》的篇章读句分析“眼花缭乱,线索不清”之后说:“很可惜,《文通》的作者没有看到那时候已经开始有人创用的图解法。”事实正是如此,我们在上面不过只加了些简单的图解符号,其余一字未改,便使《马氏文通》的篇章“句读之别”清清楚楚,这一方面说明了“图解符号”是一个有用的工具,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马氏文通》的“句读之别”在理论上是完善的,“读”与“句”的区别还是很清楚的。
  
  [作者简介] 邵霭吉(1947-),男,江苏东台人,盐城师范学院文学院教授,盐城师范学院学报编辑部编审,研究方向:汉语语法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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