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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读苏轼《定风波》

 放歌渔者 2011-02-24
 

         此心安处是吾乡——读苏轼《定风波》

 定风波·赞柔奴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家世
              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因为缀词云。
 
                 常羡人间琢玉郎, 
                天应乞与点酥娘。
                 自作清歌传皓齿, 
风起,

                 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年愈少,
微笑,

                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       
                     却道:
                           
                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的好友王巩(字定国)因受苏轼“乌台诗案”牵连,被贬到岭南荒僻之地的广西宾州,其歌女出身的小妾柔奴毅然随行,两人一起在宾州生活了多年。王巩在宾州泼墨吟诗,访古问道,柔奴则歌声相伴,温柔慰藉,助其奋发。后来,王巩奉旨北归,途中宴请苏轼。苏轼发现虽遭此一劫,王巩不但没有仓皇落拓的容颜,还觉胜似当年,且性情更加豁达,不由疑惑:怎么“定国坐坡累谪宾州,瘴烟窟里五年,面如红玉”?在逆境中,王巩精神不倒,技艺大进,著述不绝,“尤为坡所折服。”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他免于沉沦?王巩笑了笑,叫出柔奴为苏轼献歌。窈窕的柔奴便手抱琵琶,慢启朱唇,轻送歌声。苏东坡以前也见识过柔奴的才艺,如今觉得她的歌声越发甜美,容色也越发红润,看来宾州的水土真是养人啊!王巩告诉苏轼,这几年来多亏柔奴陪伴他在南疆僻地的宾州度过了寂寞艰苦的岁月。苏轼试探地问柔奴:“岭南应是不好?”柔奴则顺口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没想到如此一个柔弱女子竟能脱口说出这般豁达之语,苏东坡大为赞赏,立刻填词以赞之。

    (一)串讲句意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上片着重写人物的外在美。开头先让两个主人公出场,一个王巩,一个是与王巩风雨同路的柔奴,而主要讲的是柔奴。琢玉郎”指的是王巩。东坡常在王巩的岳父张方平面前戏称王为“琢玉郎”。又可能化用了唐人卢仝《与马异结交》“白玉璞里琢出相思心”诗,则“琢玉郎”也有“情种”的意味,倒是一语双关。王巩本来就白白胖胖的,经过五年的贬谪生活,非但没有改变,反而更加白里透红,所以苏轼在词里再戏称他为琢玉郎。这样一个美玉琢成的郎君,理应请求上天赐给他一个漂亮的姑娘。“点酥娘”指的就是柔奴,柔奴还有一个小名叫点酥。“点酥”本是宋时制作糖食的一种工艺,后来把“点酥”衍生为有梅花花容的姑娘。林逋便有“剪绡零落点酥干”之句。   

    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这几句的意思是:柔奴能歌善舞,自已能作歌,再经她皓齿轻启,清歌一曲,似乎微风兴起,炎热的大海上飞着雪花,顿时变得清凉无比。作者在这里变抽象为具象,以视角和触觉来描述听觉形象,很好地运用了通感这一修辞手法。苏词天马行空,往往驰骋想象,构成奇美的境界,这里对“清歌”的夸张描写,表现了柔奴歌声的特别动人。美好的歌声发自美好的心灵,这是赞其高超的歌技,更是颂其广博的胸襟。笔调空灵蕴藉,给人一种旷远清丽的美感。
  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下片通过写柔奴的北归,刻画其内在美。换头承上启下,先写出了作者的疑惑。大凡人经历磨难,都以身心憔悴为代价,所谓“忧伤使人老”,作者不解的是柔奴在那样一个环境恶劣的谪居地生活了五年,回来后竟似越来越年轻。但柔奴却只是“微笑”,而且这一笑容似乎还带着岭南梅花的香味。作者对柔奴这一表情的捕捉很见功力,既写出了她北归时经过大庾岭这一沟通岭南岭北咽喉要道的历程,又以斗霜傲雪的岭梅喻人,赞美柔奴克服困难的坚强意志。这一“微笑”也是她能够笑对苦难的原因所在,为下边她的答话作了铺垫,使最后的问答合情合理。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最后写到词人和她的问答。苏轼忍不住问起柔奴贬谪生活是不是很艰苦,而柔奴,这位兰心蕙质的姑娘回答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此心安处是吾乡”,只要心中安宁,那么无论在什么地方也都如同在家乡一样心安理得。这个回答具有深刻的意蕴,既是歌颂柔奴也寄寓着作者自己的感悟。   

    (二)评述全篇

    这首词不仅刻画了歌女柔奴的姿容和才艺,而且着重歌颂了她的美好情操和高洁人品。通过歌颂柔奴身处逆境而安之若素的可贵品格,也抒发了作者政治逆境中随遇而安、无往不适的旷达襟怀。柔中带刚,情理交融,空灵清旷,细腻柔婉,是这首词的风格所在。
    白居易《初出城留别》中有“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种桃杏》中有“无论海角与天涯,大抵心安即是家”等语,苏轼“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词,受白诗的启发,但又明显地带有王巩和柔奴遭遇的烙印,有着词人苏轼的个性特征,完全是苏东坡式的警语。它歌颂柔奴随缘自适的旷达与乐观,同时也寄寓着作者自己的人生态度和处世哲学。

    王巩幸甚,虽被贬到岭南荒僻之地,而有安处他乡的柔奴毅然随行;东坡亦幸甚,虽历经波折,漂泊四方,而前后三位妻子,也安心异地,一直陪伴着他。第一个妻子王弗,聪明温婉,无奈早亡,苏子在她的坟前栽下了三万株松苗,这个“短松冈”,寄托了苏子无尽的哀思:“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第二个妻子王闰之,贤淑良善,随苏轼二十五载,苏子有诗:“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第三个妻子朝云,红颜知己,伴苏轼江海余生,苏子曾吟:“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苏轼在沉重打击下依然活得潇洒快乐,爱情的支持应该有重大关系。苏子赞羡王巩之有柔奴,显然蕴含着其自身的深切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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