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靖海志》  (明清)彭孫貽 撰 李延昰 補編

 明月流 2011-03-10

靖海志

  .作者:彭孫貽

  .原書頁數: 0131 頁


  ●書籍簡介

  第三五種「靖海志」

  本書(一冊一三一面七八、六○○字)凡四卷,前三卷為彭孫貽撰、後一卷由李延昰補編。孫貽字羿仁,又字仲謀,浙江海監人;明太常節愍公觀民仲子。生於明季,卒於清康熙間;著有「甲申忘臣表」、「流寇志」、「湖西紀事」、「虔臺逸史」、「彭氏舊聞錄」、「明朝紀事本末補編」及本書等。延昰原名彥貞,字我生(後改名,字辰山,又字寒村);南直上海人。生於明崇禎元年,卒於清康熙三十六年。年二十,間道走桂林,嘗仕永曆行朝。後病歿平湖,遺命以浮屠法瘞之。所著有……「南吳舊話錄」、「放鷴亭集」等,並續本書未完之部。本書用編年體記臺灣鄭氏四世之事,起明天啟七年、訖清康熙二十二年,凡五十七載。其自天啟七年六月迄崇禎十七年正月之文,多與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六「鄭芝龍受撫」相同而較詳;自祟禎十七年三月迄康熙二十二年之文,又多與阮旻錫「海上見聞錄」(已刊列於第二四種)相同而益詳。要言之,當以「明史紀事本末」及「海上見聞錄」為藍本增訂而成。今本據國立中央圖書館藏抄本排印,並取「鄭芝龍受撫」(「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六、「記荷蘭人據臺灣事」(俞正燮「癸已類稿」一則)、「日本乞師記」(黃宗羲「行朝錄」一則)三篇分作「附錄」。同時又由夏卓如先生撰附「靖海志及海上見聞錄合校記」,以供閱讀「見聞錄」之參考。


  ●序號   篇名

  1  唐序

  2  靖海志卷一

  3  靖海志卷二

  4  靖海志卷三

  5  靖海志卷四

  6  後記

  7  「靖海志」及「海上見聞錄」合校記


  ●唐序

  靖海志四卷,彭孫貽撰。孫貽字羿仁,海鹽人,明太常節愍公觀民仲子。入清後,杜門奉母,耿介孝行,聞於鄉里,時人私謚曰「孝介先生」。

  其湖西紀事、虔臺逸史,近人張菊生印行;彭氏舊聞錄暨太僕行略,涵芬樓印行。此系海鹽黃氏傳鈔未刻之本,所紀臺灣始末甚詳;有關史事,允宜珍惜,以俟刊行。

  己未三月下浣,關陽唐百川記。


  ●靖海志卷一

  海鹽彭孫貽羿仁氏著

  丁卯(明熹宗天啟七年)

  六月,海寇鄭芝龍等犯閩山、銅山、中左等處。

  芝龍,泉州南安縣石井巡司人也;或曰,漳州府之漳鎮人。芝龍父紹祖為泉州庫吏,蔡善繼為泉州知府。府治後衙與庫隔一街相望。芝龍時十歲,戲投石子,誤中善繼額。善繼擒治之,見其姿容秀麗,笑曰:『法當貴而封』,遂釋之。

  不數年,芝龍為父所怒,持棍逐之。芝龍大恐,與其弟芝虎奔海上船,乃懇巨商攜往海外。芝龍姣媚嫵順,音律、樗蒲,靡不精好。同抵日本,日就島主宴飲歌舞。時主室有文君,悅之,乃日本長崎王之族女,即賜姓成功生母也。

  再一年,前艦復至,乃附歸,所娶、所生,姑留日本。至中途,為海盜劫奪,芝龍只身隨艦,貨作千金,分與主寨之首領顏振泉。海有十寨,寨各為主,芝龍之主,又主中主也。

  停半年,主有疾,疾且死,九主為之療祭。芝龍乃泣而求其主曰:『明日祭後,必會飲,意欲求眾力為我放一洋,獲之有無多寡,系我之命』。時緩言懇之,主如言,眾情允樂。劫得四船,貨物皆自暹羅來。每艘分其半,九主重信義,盡畀之,富逾十主矣。

  海中以富為尊,主亦就殂,芝龍升為十寨中之一。時則通家耗,輦金還家,置蘇杭、兩京細軟寶玩,興販琉球外國等物。沿海州縣,搶掠一空,官兵莫能抗。始議招撫。以蔡善繼嘗有恩於芝龍,因量移泉州道,以書招之。芝龍感恩,為約降。及受降之日,善繼坐戟門,令芝龍兄弟囚首自縛請命。芝龍素德善繼,屈意下之;而芝虎一軍皆譁,竟叛去。

  天啟六年丙寅春,遂據海島,截商粟。閩中洊饑,望海米不至,於是求食者多往歸之。七月,劫商民船,勢侵大。其黨謀攻廣東海豐嵌頭村以為穴。十二月,芝龍乃入閩,泊於漳浦之白鎮。巡撫朱一馮遣都司洪先春率舟師擊之,而以把總許心素、陳文廉為策應。鏖戰一日,勝負未決。會海潮夜生,心素、文廉船漂泊失道。賊暗渡上山,詐為鄉兵出先春後,先春腹背受敵,遂大敗,身被數刃。然芝龍故有求撫之意,欲微達於我兵,乃舍先春不追;獲盧遊擊,不殺;又自舊鎮進至中左所,總兵俞咨皋戰敗,縱之歸;中左人開城門求不殺,芝龍約束麾下,竟不侵擾。

  警報至泉州,知府王猷知其詳,乃曰:『芝龍不追、不殺、不焚、不掠,似有歸命之意。今勦難猝滅,撫或可行,不若遣人往諭退舟海外,仍許立功贖罪,有功之日,優以爵秩』。興泉道鄧良知從之,遣人諭意。

  戊辰(懷宗崇禎元年)

  春正月,工科給事中顏繼祖劾福建總兵俞咨皋,下獄。

  初,巡撫朱欽相招撫海寇楊六、楊七等。芝龍求返內地,楊六紿其金不為通,遂流劫海上。繼祖上言:『海盜鄭芝龍生長於泉,聚徒數萬,劫富施貧,民不畏官而畏盜。總兵俞咨皋招撫之議,實飽賊囊。舊撫朱欽相聽其收海盜楊六、楊七以為用。夫撫寇之後,不散於原籍,而咨皋招之海,即置之海。今日受撫,明日為寇。昨歲中左所之變,楊六、楊七杳然無縱,咨皋始縮舌無辭。故閩帥不可不去也』。疏入,逮咨皋下於理。

  三月,禁漳州人販海。芝龍縱掠福建、浙江海上。

  六月,議招海寇鄭芝龍。

  九月,鄭芝龍降於巡撫熊文燦。工科給事中顏繼祖言:『芝龍既降,當責其報效』。從之。

  己已(崇禎二年)

  春二月,海寇李魁奇伏誅。魁奇本鄭芝龍同黨,芝龍忌之,擊斬粵中。

  夏四月,廣東副總兵陳廷對約鄭芝龍勦盜。芝龍戰不利,歸閩。不數日,寇大至,犯中左所近港。芝龍又敗。寇夜薄中左所。

  辛未(崇禎四年)

  春正月,上召廷臣及各省監司於平臺,問福建布政使吳暘、陸之祺:『海寇備禦若何』?暘曰:『海寇與陸寇不同,故權撫之。但官兵狃撫為安,賊又因撫益恣,致數年未息』。上曰:『前撫李魁奇,又何殺之』?暘曰:『魁奇非芝龍比,即撫終不為我用。今鍾斌雖撫,亦反側不可保也』。上問:『計將安出』?之祺曰:『海上官兵肯出死力,有司團練鄉兵,多設火器,以守為戰,勦之不難』。上問巡撫熊文燦,暘曰:『文燦才膽俱優,但視賊太易,故前有吉了之敗』。之祺曰:『鍾斌與鄭芝龍勢不兩立。七月間,斌擾福州,撫臣計誘往泉州。前聞撫臣同芝龍討賊,僇其兄,賊遁去』。問廣東布政使陸問禮,對曰:『廣東海寇俱自福建至,舟大而多火器,兵船難近;但守海門,勿令登陸,則不為害』。

  壬申(崇禎五年)

  冬十一月,海盜劉香老犯福建小埕,遊擊鄭芝龍擊走之。

  癸酉(崇禎六年)

  夏六月,海盜劉香老犯長樂。

  甲戌(崇禎七年)

  夏四月,海盜劉香老犯海豐。

  十二月,總督兩廣熊文燦奏道將信賊自陷。時文燦令守道洪雲蒸、巡道康承祖、參將夏之本、張一傑往潮州海角之道山,調集猺獞蠻黎與土漢諸軍入海招降劉香老;不三日,香老詐降,兩道兩將皆被執入海。上以『賊渠受撫,自當聽其輸誠,豈有登舟往撫之理?弛備長寇,尚稱未知,督臣節制何事』?命巡按御史確覈以聞。已令文燦戴罪自效。

  乙亥(崇禎八年)

  夏四月,福建遊擊鄭芝龍合粵兵擊劉香老於田尾遠洋。

  初,劉香老蹈芝龍故轍,仍為海邊患。芝龍知其技力窘乏,視風色之東西,潮頭之上下,窮逼追擊,幾無泊處。香老恨已甚,訪芝龍之在漳鎮,選遣心膂,直搗芝龍之室,或殺或擒,期了局以杜後患。芝龍先知之,假歎曰:『我自就撫以來,為貪官污吏索縛,正欲仍來入夥,今眾義來邀,喜不可說』。即遣家眷行李登所來之船,並鍋鐵器械、海中所需必欲取之市者,無不席捲。芝龍曰:『室中酒肉甚多,何不暢飲、啖空而去』?速令治具,取精腆豐美者恣為飽啖,後則數拳高歌,更為碗酒塊肉,極量忘懷。海中來黨至醉,極酩酊矣。醉而酩酊者,腰刀快斧,咸掛於壁,或眠或坐,笑謔罔顧。芝龍陰伏兵於屋上,忽鳴鑼一聲,皆明甲明盔,奮勇從屋跳下。海中之黨,或醉臥未起,或解甲高歌,皆砍殺無遺。芝龍仍命舟中取上家口,解脫來人衣甲,家丁披掛,駕彼來船。芝龍挺立桅下,開船下海。劉香老遙望本船與駕船服飾稍別,再睨船前獨立果系芝龍,大喜,呼曰『來矣』!芝龍拱手而應曰:『來矣』!立躍上岸,乘其不備,舉刀亂砍。香老見勢蹶,脅兵備道洪雲蒸出船止兵。雲蒸大呼曰:『我矢死報國,亟擊勿失』!遂遇害。香老舉火自焚死,精銳皆盡。康承祖以老疾,卒於海。夏之本、張一傑脫歸。

  八月,香老家屬六十餘人,部屬千餘人,至黃華降於溫處參軍。

  庚辰(崇禎十三年)

  秋八月,加福建參將鄭芝龍署總兵。

  芝龍既俘劉香老,捲其資蓄,復來漳鎮。其八主皆為芝龍勁旅,從此海氛頗息。通販洋貨,內容外商,皆用鄭氏旗號,無儆無虞,商賈有廿倍之利。芝龍盡以海利交通朝貴,寖以大顯。

  癸未(崇禎十六年)

  冬十一月,設南贛兵三千,以副總兵鄭鴻逵統之。

  甲申(崇禎十七年三月,北京陷,崇禎亡。世祖章皇帝順治元年。福王即位南京)。

  春正月,兵科給事中曾應遴薦副總兵鄭鴻逵緩急可用,詔益南贛兵三千,命鴻逵鎮守。

  五月十五日,誠意伯劉孔昭、司禮監韓贊周等立福王,即位南京,改元宏光。兵部尚書史可法請督師江北,鳳陽總督馬士英入專國政。

  封福建總兵官鄭芝龍為南安伯,賜蟒衣。

  乙酉(大清順治二年,宏光元年。五月,南京破,宏光亡;閏六月,唐王即位福州,改元隆武)。

  封鄭鴻逵靖虜伯。

  左良玉下武昌,破九江、安慶,至池州。時阮大鋮、黃蜚屯板子磯,鄭彩屯三山峽,黃得功屯蕪湖。阮大鋮築壘板子磯小山上,造二浮橋達北岸。諸軍俱艤舟磯下。天大霧,鄭彩溯江而上,劫左營,奪其舟數十艘於紫沙洲梅根,轉戰而前。黃蜚嫉其功,攔江,不聽彩艘下。左兵追之,砲擊彩舟,傷百餘人,殺四將領。彩訟之朝,蜚亦以彩越汛地邀功致敗,互相訐奏。朝命大鋮兩平之。

  大清兵既破揚州,沿江窺渡。鄭鴻逵率水師禦之京口。大清兵編筏張燈向鎮江,而別由老鸛河渡。

  五月,大清兵開閘放舟,蔽江而南。鄭鴻逵、鄭彩見之,楊帆東遁。

  大清兵渡江,福王走至蕪湖,為降將劉良佐擒解豫王。鄭鴻逵、鄭彩守鎮江,擁舟師不戰,走還閩。至浙,於江口逢唐王,鴻逵奉之至福州。福建巡撫張肯堂、巡按御史吳春枝、禮部尚書黃道周、南安伯鄭芝龍等會議監國。鴻逵固請正位,以閏六月十五日即位,改元隆武。起曾櫻、何吾騶等入閣辦事。晉封芝龍為平虜侯,尋封平國公;鴻逵為定虜侯,尋封定國公;芝豹為澄濟伯;鄭彩為永勝伯;賜芝龍長子森國姓,名成功,封忠孝伯。賜姓以天啟甲子年七月十五日生於日本,母顏氏出也;芝龍後遣人將母子取回。又封芝龍部將施天福為武毅伯,洪旭為忠振伯,林習山忠定怕,張進忠匡伯,陳輝忠靖伯;鴻逵部將陳豹為忠勇侯,林察為輔明侯。

  八月,隆武詔至粵西,有靖江王稱監國,不奉詔;總制丁魁楚、巡撫瞿式耜擒送至閩,斬之。

  十月(此二字疑為衍文),芝龍集廷臣議戰守事宜。自僊霞關外,守者共一百餘處。其戰兵,以元年冬操練,二年春出關。一支出浙東,一支出江右。略計兵共二十萬,合八閩、兩粵餉計之,不支一年。鄭芝龍遣給事中梁應奇入廣督餉。應奇往督,因參遲誤者數十人,俱奉旨提問;然遲疑未有提至者。潮州知府楊球欲入朝,聞旨遂止粵界,不敢入。

  芝龍又令撫按以下,皆捐俸助餉。官助之外,有紳助。紳助之外,有大戶助。又借徵次年錢糧。又搜括府縣庫積存銀,厘毫皆解。不足,又大鬻官爵:部司價銀三百兩,後減至百兩;武紮僅數十兩,或數兩。娼優廝隸,盡列衣冠,但無俸、無衙門,空銜而已;然借此倩軒蓋、雇僕役,拜謁官府,鞭撻鄰里,甚至府縣蒞訟,兩造皆稱職官,立語不跪,互毆於庭而莫可制。

  鄭芝龍所招關門兵,不過數百疲癃。廷臣請出關者章滿公車。隆武每欲躬履行閒,而芝龍俱以缺餉為辭。

  十月,隆武未有嗣,芝龍令子鄭森入侍。隆武意有所嚮,先賜國姓,改名成功(此八字疑為衍文),成功輒先得以告芝龍,由是廷臣無敢異用者。芝龍、鴻逵自恃有援立功,驕蹇無禮。唐王嘗賜宴大臣,芝龍以侯爵位輔臣上。大學士黃道周引祖制武臣無班文臣右者,固爭之,遂首道周,芝龍怏怏不悅。諸生有佞芝龍者,上書言道周迂腐,非宰相才;唐王怒,敕督學御史杖之。芝龍又薦其門下士朱作楫為吏科給事中、葉正發為戶部主事,皆不允;以是益懷怨望。唐王行郊天禮於南臺,二鄭皆稱疾不出。戶部尚書何楷劾奏:『郊天大典,芝龍、鴻逵不出陪祭,無人臣禮,當正其罪』。唐王賞楷有風裁,即日令掌都御史事。已而鴻逵揮扇殿上,楷呵止之。二鄭皆怒。楷知不為所容,亟請告退。唐王欲曲全之,允其回籍,俟再召。楷至中途,盜截其一耳以去,抵家未久死;蓋芝龍令部曲楊耿害之也。兵科給事中劉中藻亦以忤鄭氏去。有密告芝龍攬權者,隆武輒責芝龍;芝龍怒,佯欲謝事。隆武心知芝龍不可恃,無以制之,因復固留曰:『此非朕意,乃某人言也』。芝龍潛中傷之。於是左右無一同心矣。

  廷臣屢請命芝龍出關,芝龍亦知不出關無以服眾心,因分兵為二,聲言萬人,實不滿千;以鄭鴻逵為大元帥出浙東,鄭彩為副元帥出江西。隆武倣淮陰故事,築壇郊拜而送之。二帥既出關,疏稱候餉,不行,逗遛月餘,隆武下詔切責曰:『倘畏縮不前,自有國法在』。二帥不得已逾關行四、五百里,仍疏言餉絕,留住如故。

  大學士黃道周憤師不前,因請以募兵江西,以江西多其門生子弟也。隆武命芝龍與之資,芝龍不予一錢。隆武給空札百函為行資。道周以劄聯絡忠義,糾合鄉勇,得九千人,駐廣信,與楊廷麟、萬元吉相應,出兵金衢,前後斬級數百。適衢撫與議不合,忌其師屯境上,密疏其短,道周不知也。繼而請兵請餉,絕不一應。及知其由,遂決意長驅,深入婺源,出徽。婺源令,其門人也。北帥張天祿執令妻子,命令設計誘道周至明堂里執之,並從軍主事趙士起、中書毛之冰、蔡時培、賴叔儒俱送南京,不屈見殺。

  時閣臣蔣得璟(明史作「蔣德璟」,卷二百五十一有傳)自請行關,相機督戰,隆武許之。比至,則疲兵弱卒,朽甲鈍戈,無一可為,因歎息告病去。

  鄭遵謙起兵江上,與張國維、陳函輝、熊汝霖等迎魯王於臺州監國,駐紹興。遣都督陳謙奉書至閩,久住衢州,持兩端,云魯王已封芝龍靖鹵侯,欲以此邀封於唐王。唐王敕芝龍取其侯印為驗,謙齎印,唐王即召入關,啟函稱「皇叔父」,不稱「陛下」,隆武大怒。御史錢邦芑劾其久住三衢,徘徊閩、浙之界,自以舉足左右,足為重輕,因欲要取封侯,以閩要浙,以浙要閩,祇恃搆鬪之謀,敢行挾制之術。又歷數其在衢姦淫不法狀。遂下之獄。謙,武進人,乙酉春齎宏光詔封芝龍南安伯,比讀券,誤書安南,謙謂芝龍曰:『南安僅一邑,安南則兼兩廣,請留券易詔』,厚贈而別。及半途,而南京變,謙遂留閩。芝龍德之,故力為申救,行賄五千金於邦芑,請免謙死。邦芑懼以聞於唐王。遂決意殺之,即命邦芑監刑。芝龍聞之,過市,命且停刑,亟入朝見唐王,請以官贖謙死。唐王密斥行刑,故與芝龍久語慰勞之,過期,芝龍出,而謙已斬矣。芝龍伏屍哭極哀,以千金厚殮之。從此益懷異志。

  先是,芝龍、鴻逵已密遣人通內院洪承疇、御史黃熙允(胤),及聞錢唐信息,因疏稱『海寇猝至,今三關餉取之臣,臣取之海,無海則無家,非遄征不可』。拜表即行。隆武手敕留之曰:『先生稍遲,朕與先生同行』。使奉敕至河,而芝龍飛帆已過延平矣。

  芝龍既去,守關將施天福聲言缺餉,盡撤兵還海。僊霞嶺二百里間,空無一兵,惟所遣守關主事及內臣文員偵探兵信以聞耳。

  丙戌(順治三年、隆武二年)

  二月,江楚迎駕疏相繼而至,唐王遂決意幸贛,與湖南為聲援。芝龍欲挾君以自重,固請回天興,命軍民數萬人遮道號呼,擁駕不得行,乃駐驆延平。芝龍初以海寇受撫,雖晉爵五等,與地方有司不相統屬,閩士大夫輒呼之為「賊」,絕不與通。及擁戴唐王即位,芝龍位益尊,權益重,全閩兵馬錢糧皆領於芝龍兄弟。是芝龍以虛名奉君,而君以全閩予芝龍也。故芝龍不肯聽唐王出關,思長有閩也。

  三月,大清貝勒王駐兵錢唐北岸。

  五月,江上師潰。

  六月初一日,大清兵渡江,江潮不至。方國安、馬士英欲獻監國為投降計,遣人守監國;守者忽病,乃得脫,遂上海船,遁入舟山。督師張國維、興國公王之仁、兵部侍郎陳函輝、大學士朱大典俱死之。方逢年、方國安及刑部尚書蘇壯俱薙髮投誠。馬土英、阮大鋮猶擁殘兵數千,請入關,隆武以其罪大,不許。士英前後七疏自理。有李蘧者,士英私人也,與唐王有舊,密疏言:『士英有治兵才,與阮大鋮皆宜在使過之列』。唐王特允士英以青衣視事,戴罪立功,但無錢糧兵馬專任。士英計窮,逃至天臺寺為僧,為大兵搜獲。阮大鋮迎降。貝勒俱令隨內院辦事。大兵過順昌,獲龍扛,搜之,得馬士英、阮大鋮、方國安父子及方逢年連名請駕出關為內應疏,在已降後。大鋮方遊山,聞信,知不免,自投崖死;仍命戮屍。士英等四人俱斬於延平城下,家眷百餘口悉給賜兵丁。時杉關守將陳秀、陳曦投降,而僊霞關無一守兵,寂如也。

  大兵過延平而東。時隆武定計入贛,已至汀洲,見兵未至,因停一日曬龍鳳衣。忽有數十騎叩城曰:『我扈蹕兵也』,門者納之。陳謙之子追至,直入行宮,遂及於難。

  九月,大兵入泉州,德化知縣陳光晉迎降。既而汀、漳皆陷。惟鄭芝龍退保安平,軍容烜赫,戰艦齊備,砲聲不絕,響振天地,樓船尚五百艘。因前通洪承疇信未到達,故不敢迎降,乃使人言其撤兵不守,以待大兵之至,有功,當得大用。貝勒知泉紳郭必昌與芝龍有舊,因遣招之。芝龍曰:『我非不欲忠於大清,恐以立唐王為罪耳』。會大清固山兵逼安平,芝龍怒曰:『既招我,何相逼也』!貝勒聞之,乃切責固山,令離安平三十里駐軍,別遣內員二人持書至安平。書略曰:『吾所以重將軍者,以將軍能擁立也。人臣事主,苟有可為,必竭其力,力盡不勝天,則投明而事,乘時建功,此豪傑事也。若將軍不輔立,吾何用將軍哉?且兩粵未平,今鑄閩粵總督印以相待。吾欲見將軍者,欲商地方人才及取兩廣事宜也』。芝龍得書大悅,劫眾議降。諸將多不欲。有周崔(鶴)芝者,以死諫,不聽。其弟鴻逵、芝虎皆勸芝龍入海,曰:『魚不可脫於淵』,芝龍不從。其子成功涕泣力諫,芝龍不聽。於十一月十五日至福州朝見貝勒,握手甚歡,折箭為誓。芝龍益喜,命酒痛飲,賂遺不可勝計。飲至三日,夜半,忽拔營起,遂挾之北去。至京,封同安侯。

  閩事略定,貝勒將歸,邀芝龍送之。貝勒過芝龍舟,必進一食,必加贊嘆,見一人,必加褒獎,信宿乃去。芝龍過舟投謁,貝勒疑之曰:『我所用人,粗悍鹵莽,何足當公意』?命悉取芝龍舟中庖廚僕從來供飲食,侍左右。芝龍乃大喜,不知墮其術中也。留信宿。已出閩,乃謂芝龍曰:『公功高,同我入京一見天子如何』?芝龍以未宿戒辭。曰:『公之左右僕從,悉在此矣,豈憂無行李費』?命取二萬金置舟中。令從行者五百人皆拘置別營,不可相見。對面作家書數行,但稱本朝恩德,囑其家世世無忘。已又曰:『北上面君,是我本願,但子弟擁兵海上,素非馴良,脫有不測,我且奈何』?貝勒曰:『即有之,無與公事,且亦非吾慮所及也』。

  芝龍既降,其家人以為可免暴掠,遂不設備。貝勒至安平,亂兵大肆淫掠,成功母亦被淫自縊死。成功大憤,剖其母腹,出腸滌穢,重納之以殮,發喪後遂起兵。

  丁亥(順治四年,隆武亡。是歲,桂王即位於肇慶,改永曆)

  初,芝龍撤兵,密諭成功,欲與俱見貝勒,成功不從,鴻逵陰令逸去。至是,率所部入海。芝豹獨奉母居安平鎮。

  鄭彩率舟師至舟山,迎監國魯王南下。魯王封鄭彩為建威侯,尋晉建國公;其弟鄭聯為定遠伯,尋晉侯。鄭彩及閣部熊汝霖進取福寧州,諸縣響應,遂入興化府。熊閣部鼓舞義兵,諸起義者皆來給劄,兵至數萬,然多烏合。鄭彩謀奪其權。雖與之結姻,忌之,乘夜遣兵攻其舟,並全家殺之。於是義兵憤怨解體。時義兵所在蜂起,汀、邵並亂,據建寧,閩郵為阻。

  是夏,朝中命三大人陳錦、佟國器、李率泰督兵至,破建寧,屠之,所失州縣盡復。

  鄭彩至海壇,復為鄉兵所敗,遂同魯王至廈門。時鄭聯亦糾合浦南橋義兵楊重等攻入漳浦縣,以洪有禎為縣令。未幾縣破,有禎被執,不屈,遂剮。鄭聯率義兵攻海澄縣,然見敵騎即走,爭舟墮水死者甚眾。平和縣曾慶等與詔安等處義兵立德化王慈燁,據將軍寨,陷大田,攻順義、將樂,然皆為大兵所敗。

  初,隆武之亡也,舊相蘇觀生、何吾騶俱遁回廣東,與布政使顧元鏡於十一月立唐王弟聿■〈金粵〉監國,改元紹武。十二月,大清總兵李成棟率兵襲廣城,副將杜永和獲紹武,並周王、益王、遼王盡斬之。蘇觀生從死,吾騶、元鏡皆降。

  福建既陷,兩廣總制丁魁楚與廣西巡撫瞿式耜會議監國。式耜首為言永明王賢,且為神宗嫡孫,應立。王諱由榔,桂王之子,初封衡陽,以寇亂徙梧州。會桂王薨,王以衰絰於十月十四日監國,改元永曆,以肇慶府署為行宮。丁魁楚、呂大器為大學士,式耜以吏部侍郎兼閣學掌銓事。封總兵陳邦傅為思恩侯,尋晉慶國公。後廣西破投誠,率兵追永曆,為李定國所擒,父子俱死。

  時成功往南澳募兵,而兵將戰艦,百無一備。聞永明王自立粵西,遙奉永曆年號,稱「招討大將軍罪臣」,以眾三百人泊於廈門之鼓浪嶼訓練,即今中左所也。浯州者,金門也。委黃愷於安平鎮措餉。芝龍舊將咸歸心焉。

  七月,成功以洪政、陳輝為左右先鋒,楊才、張進為親丁鎮,郭泰、余寬為左右鎮,林習山為樓船鎮,入寇海澄,札營祖山頭。數日,援兵至,洪政中流矢,與監軍楊期潢俱被殺,不克而還。

  八月,與鄭鴻逵合兵圍泉州,列營桃花山。大清提督趙國佐率數百騎衝之。張進、楊才逆戰,鴻逵遣林順等夾擊,大勝之。別遣水兵破溜石砲城,我參將解應龍死之,軍聲大振。泉紳郭必昌之子顯欲內應,國佐殺之,滅其家。

  九月,我副將王進自漳來援,成功解圍走。

  戊子(順治五年、永曆二年)

  閏三月,成功攻同安,守將廉郎、知縣張效齡遁,遂入之。復寇泉州。

  七月,陳錦、佟國器、李率泰援之,成功乃退。大兵屠同安,鄭氏鎮將邱晉、林壯猷、知縣葉翼雲、教諭陳鼎咸被殺,凡死者五萬餘人,「同安血流溝」之讖應焉。(先是,同之諸生陳姓、綽號「泥鰍」,自省回,至羅漢山中,所稱「生閻羅」者授以片紙云:『泥鰍死半途。同安血流溝。嘉禾斷人種。安平成平埔』。陳生果至小盈嶺而死。是後凡獲滿兵,輒斷掌放回以應之。然後來安海城竟毀拆,而廈門竟遷空無人歷一紀云)。

  是歲大饑,成功及建國公鄭彩各發兵民船至高州糴米。高州為思恩侯陳邦傅所轄。成功船免餉,餘照丈尺徵餉。船有千餘,多是民船。斗米,閩中近千錢也。

  時成功將士分駐各島。監國魯王別將平夷侯周崔(鶴)芝、閩安侯周瑞、定西伯張名振、總兵阮美等守舟山之沙埕。鄭彩、鄭聯等守廈門、金門。鄭鴻逵守安平之白沙,使其將陳豹守南澳。成功泊廈門;以親丁三百人,遣其叔錦衣衛鄭芝鵬護家眷,使張進守銅山所,太子太師鄭香守海澄港之石尾,有眾數千人,後為大兵所敗,二子鄭廣、鄭海死焉。然糧餉缺乏,取之民間;而鄭彩營將章雲飛等擾民尤甚。鄭鴻逵遂率舟師至潮州隨地取餉。

  己丑(順治六年、永曆三年)

  廣東提督李成棟反叛,迎永曆。於是永曆有詔使至,以為恢復在即,詔各勳鎮考試諸生赴廣省入場。成功遂考送生員葉后詔、洪初闢等十數人,令黃志高齎疏赴廣。舟至潮陽,遭風飄壞,餘人不得達,獨黃志高至粵,詔以志高為兵部職方司主事,使監成功軍,命以舟師直取南都;其後成功入寇長江,承此詔旨也。詔使並齎秦王孫可望告示一張,其文云:『秦王告諭天下』,中閒敘湖、廣(奪「殺」字)敬謹王、四川殺八固山之捷,入滇擒逆黔父子云云。又檄文一冊,中有云:『恢復兩京者准封為公,一省者封為侯,四府以上者封為伯;今有無尺寸之功,而擅封五等之爵』云云。又定西王李定國告示一張,其文云:『西寧王奉秦王令旨』,中閒敘破廣西定南王孔有德焚死之捷云云。

  三月,成功遣施琅、楊才、黃廷、柯宸樞等寇漳浦。副將王起俸密赴納款,謀洩,棄家由龜鎮至銅山投見,成功授偽都督同知,掛統練軍門印,令管北標將。

  十月,成功舟進雲霄港,由白塔登岸,分道並進。雲霄守將張國柱迎戰,為左先鋒下偽副將施顯所殺,遂攻城。中軍姚國泰拒守。城陷,國泰重傷。成功獲之,令醫調治,送軍前效用。進抵詔安,札營龍峰、磁灶等處。令中衝鎮柯宸樞、左衝鎮(應作「援勦左鎮」)黃廷、右衝鎮林(應作「洪」)習山等守盤陀嶺,以遏漳援。漳鎮王邦俊、副將王之剛調集各州縣守兵合攻盤陀嶺。是日大霧,海師咫尺不辨,柯宸樞及其弟中軍宸梅俱戰死。

  十一月,成功解詔安圍,督兵由分水關入潮州,抵黃崗。時潮屬多土豪擁據,三河壩有吳六奇,黃崗有黃海如,南洋有許龍,澄海有楊廣,海山有朱堯,潮陽有張禮,碣石有蘇利。時武毅伯施天福來見成功,黃海如亦至。海如說成功取潮陽縣,資其富饒,且近海口,有海門所、達濠浦可以拋泊海艘,通運糧米,且須由南洋鱟澳過達濠浦,方可至縣,恐許龍、張禮為梗爾。成功遂令移兵南洋,許龍逆戰,敗走漢陽。舊將陳斌來歸,偽授後勁鎮。楊廣、朱堯、唐玉各迎降,遂移兵鱟澳,張禮拒命,立破其達濠、霞美二寨,進攻青林寨,張禮乞降,准其歸命。遣援勦右鎮黃山督諸軍往靖海衛,並巡下惠來縣,以中軍汪匯之理縣事,正兵營盧爵守城。黃山等回攻南山寨,破之。成功遂移兵入揭陽,會鄭鴻逵,並帶張禮往見,成功(應作「鴻逵」)忽夜沈之水,成功甚悔之。

  庚寅(順治七年、永曆四年)

  先是,大清兵破湘潭,何騰蛟死之;破南昌,金聲桓死之。二月,破信豐,李成棟歿於陣。永曆皆追贈王爵,抆淚親祭。及報南雄不守,遂移德慶,抵梧州;榕江兵潰,桂林陷,瞿式耜、張同敞俱死之。

  三月,成功入潮陽,知縣常翼風率父老郊迎,成功令三鎮洪旭駐鎮,徵輸轉運。楊才攻破平和寨,屠之。陳斌克獅頭寨,寨首黃亮采請降,許之。右先鋒楊才病故,以正總班林勇為右先鋒;後征蘇利陣亡,以甘輝管親丁鎮,黃廷管右先鋒鎮,施顯管援勦左鎮。以監督王秀奇為戎旗鎮,管親隨兵,以林勝為中協,陳瑞為右協。

  四月,成功移師揭陽。鴻逵言新墟寨負固不服,合兵攻之,用龍熕擊其城,遂乞降。(門闢海中放光,鄭鴻逵令人沒水撈起,得大銃,夾兩龍為耳,用船車出之,號龍耳,所擊無不摧破。後劉國軒用以攻泉城,火引不發,鞭之,口遂裂,城竟不破)。守潮州新泰伯郝尚久率步騎數千來援。成功揮諸將迎擊。陳斌躍馬入陣,擒我中軍陳祿,諸軍繼進,斬首數千,尚久僅以身免。

  五月,詔安九甲義將萬禮等來附,施琅所招也。

  六月,引兵攻蘇利,不克。利據碣石衛叛,後平南王發兵攻殺之。

  成功諭諸將議攻潮州,陳斌進曰:『潮郡東南環溪,通漳大路只一浮橋,必須斷橋以絕援兵,然後移札西南攻圍之,十全必克』。成功從之。初一交戰,尚久大敗,浮橋並石橋一齊焚毀,隨移師攻城,三面圍之。尚久閉城不出,遣人乞援於漳。郝文興來援,許龍渡之入城。尚久削髮歸我朝,城守益堅,成功久攻不下,又天暑士卒多病,乃解圍退屯潮陽。黃亮采等復叛,攻襲行營,甘輝逆擊,斬其父子,始散去。

  鄭彩、鄭聯屯廈門,與芝鵬有隙。成功用施琅之策,以米千石餉鄭聯,欲襲取之。鄭彩曰:『是毒藥也!宜全軍出避』。聯不從。聯建生祠於萬石岩,十五夜,宴轄下諸將。二鼓後,成功將至,盡收其戰艦兵卒,其將陳俸、藍衍、吳豪等皆歸成功。成功撥親隨兵守其衙。後月餘,芝鵬說成功置酒萬石岩,夜歸,伏甲於路殺之。時鄭彩以舟師百餘艘逃於廣東南海之間,成功遣人往請回島,不遇而還。其部將楊朝棟、王勝、楊權、蔡新等來見,成功以朝棟為義武營,王勝等管水師。舊將藍登來見,授援勦後鎮。彩飄泊數載,士卒星散,成功以書招之,遂回,後病死於島。

  山寇攻陷惠來縣,知縣汪匯之、守將盧爵俱死之。三鎮洪旭報潮陽山寇復起,不復追徵。成功以閩安侯周瑞為水師右軍,掛印黃大振為援勦前鎮。命鄭芝鵬鎮守廈門,阮引、何德管水師,藍登管陸師。

  十一月,成功至潮陽,提塘黃文自廣至,報請成功入援。我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率滿漢數萬下廣州,粵西望成功南下會兵甚切。

  閏十一月,成功傳令各鎮,齊備船隻,南下勤王。時陳斌與施琅相抗,不睦,帶兵而遁;後據潮州歸命。黃海如在達濠浦欲逃,成功令林習山致之死。

  十二月,守將杜永和奔瓊州。王師下廣,成功抵揭陽,與鄭鴻逵議往接之。

  辛卯(順治八年、永曆五年)

  正月,成功至南澳,施琅進曰:『勤王、臣子職分,但琅昨夜一夢,似大不祥,乞藩主思之』。成功默然,遂令將左先鋒印並戰士委別將蘇茂管轄。鄭鴻逵送蕭拱辰、沈奇等赴軍前效用,成功以拱辰為中衝鎮,沈奇為護衛右鎮,隨師南下。鄭鴻逵同洪旭、施琅帶陳壎、鄭文星等回島。

  二月,成功至白沙河,颶風大作,各船飄至鹽州港。成功正副坐船風大不得泊,坐帆溜下,幾覆數次。天明方霽。後陞管中軍船蔡進福為水師內司鎮,管副中軍船施舉為水師後鎮。

  三月,成功至大星所,殺退惠州援兵,遂攻城,下之。

  我閩撫張學聖急調提督馬得功,集同安縣十八堡、劉王店各處民兵及船攻廈門,偽守將鄭芝鵬乘舟遁,禁城中居民不許搬移。得功數十騎下船,飄至五通,始登岸,無有禦之者。守高崎水師鎮阮引不戰而走。城中百姓哭聲振天。成功董夫人倉皇抱木主至海口,不得船,廈門港居民林禮樂始於舟中負登小舟,至芝鵬大船。其夜亂兵焚燬廬舍,火光竟天。前文淵閣大學士、吏部尚書曾櫻在城中,家人請掖之出城,櫻曰:『此一片清靜地,正我死所,去將何之』?是夜,自縊於所居樓上,時為二月(應作三月)十三日。越三日,公之門人阮旻錫入城尋母,遇公鄰居藍姓者在西門外,詢之,藍曰:『公不肯出城,是晚某進粥一盂,公不食。及曉,再候之,公已自盡矣。無人可收殮也』。時已昏黑,不得入城。旻錫往尋僧文臺,又至東嶽廟尋公之門人陳泰共議。天未明,文臺以僧龕同陳泰抬公尸至曾厝灣下船,付其家人。鄉紳副憲王公忠孝、樞部諸葛倬等以壽棺貯之,司馬盧若騰、副院沈佺期、樞部諸葛倬等皆視殮。後兵部主事劉玉龍疏陳輔臣從容就義事,永曆下詔曰:『曾櫻身死綱常,允宜優卹,追贈光祿大夫、上柱國、太師,謚文忠,賜祭葬,蔭一子中書科舍人,一子錦衣衛百戶,世襲。其門人知縣陳泰,冒險負屍,積勞殞歿,著贈鴻臚寺少卿』。

  三月初一日,大清巡撫張學聖同興泉道黃澍渡海,見島嶼孤懸,波濤環繞,驚為絕地,爭先引回;令知縣張效齡安撫居民。初四日,馬得功行牌於各鄉安民,意欲據守(此段記事與前文矛盾,說見「後記」)。初八日,會鄭鴻逵舟師至,截港圍之。命鎮將楊抒素登圓簹港與戰,互有勝負,副將吳■〈孛攵〉戰死。施琅率陳壎、鄭文星百餘人登廈門港與戰,大敗之,幾獲得功。於是得功求過海。巡撫張學聖遣人至安平乞和於鄭芝龍之母,囑鴻逵以船送馬得功步騎三百及餘兵盡回。

  先是鴻逵遣都督鄭德、翼將周全斌等至大星所,報稱馬得功攻島,請成功回師。成功於四月初一日到浯嶼,得功已渡海二日矣。成功怒甚,不許親戚與鴻逵相見。鴻逵移屯白沙。初十日,成功駐廈門港,議失守功罪。先賞施琅花紅銀二百兩,陳壎一百兩,斬鄭芝鵬、阮引等以徇,何德綑責,藍登免罪。軍士皆踴躍歡呼,銳氣百倍,以將士家在島上,遭鄭、阮等搶掠,得洩其忿故耳。成功命忠振伯洪旭管理中左,參軍潘庚鍾追各紳士助餉。潘加派各戶,搜掠一空。

  詔安、平和二縣復降於鄭氏。

  定西侯張名振、平彝侯周崔(鶴)芝、英義伯阮駿等自舟山至,成功各授水師鎮。

  海澄守將郝文興密約納款。


  ●靖海志卷二

  海鹽彭孫貽羿仁氏著

  壬辰(順治九年、永曆六年)

  正月初二日,成功督師至海澄港,潮水大漲,直至中權關下,郝文興開城率將士出降,授前鋒鎮,掛印。以參軍黃維璟知縣事。

  初十日,成功進兵江東,遣各鎮攻長泰縣。至溪西,擊敗漳州援兵。廿三日,援兵再至,復敗之。

  二月初二日,遊兵營吳世珍奮勇登城,被砲燒死。成功令火器營何明築地道,用地雷以擊其城。

  三月初四日,大清總督陳錦督步騎數萬來援長泰,扎營同安。初七日早,地雷發,不及城而止。陳錦按兵不進。是日,遂移兵扎江東。初十日,陳錦安營於牛蹄山,相去五里。十三日,親率諸軍出戰。成功命諸將擊之,錦大敗,棄營盤而走,全軍俱覆,喪失衣甲、馬匹、輜重,不可勝計,遂奔回,扎營同安城外。後為家丁庫成棟所刺,降於成功;成功賞之,以其弒主,陰令殺之。我長泰縣守將楊青棄城走,成功以參軍馮澄世知縣事。以甘輝為中提督,黃廷為前提督,黃山為後提督。

  四月,進圍漳州,成功扎營南院。

  五月,大清浙鎮馬進寶(號金衢馬)率兵援漳,屯東門,同王邦俊分道出戰,兵敗還城,遂嬰城固守,不敢出。成功圍之,數月不下。以張名振管地方事。陞協將萬禮為前衝鎮,副將陳朝為後衝鎮。成功移師金門後浦,扎營操練。

  施琅前在南澳,兵付蘇茂代將,意回日後必復任;成功既不與,遂請為僧,成功諭令再募兵,許授前鋒鎮。施琅偶有親兵曾德逃亡,成功拔為親隨;琅擒回立斬之,成功怒而不發。二十日,傳令諸將在船,聽令出軍。陰令左先鋒黃廷執施琅,交忠定伯林習山囚於船中,令副將吳芳看守。琅家人著人詐稱成功令箭,取回審究。吳芳即同登岸。至草灣,琅將吳芳及押人打倒脫走,逃匿山穴中兩晝夜,投蘇茂。茂密以小舟渡海,依澄濟伯鄭芝豹。成功怒甚,欲斬林習山,未果,殺吳芳妻子,令芳追尋。二十一日,殺施琅之父及其弟施顯,以戎旗中協林勝為援勦左鎮。

  二十二日,成功督兵入漳州境。二十七日,大破漳鎮王邦俊之兵於磁灶。六月回師。舊將黃興來降,授中權鎮;黃梧來降,授副將。以監督陳六御為北鎮,管騎兵。

  五月,福建集舟師數百艘進攻廈門,成功令陳輝督水師禦之,戰於崇武所,閩兵大敗,棄船登岸而走。

  九月,成功督師入漳浦境。漳鎮王邦俊來援,復大破之,追至龍井,降其部下數百人而還。

  李長病篤,以黃昌為戎旗(鎮)親隨營。

  大清固山金勵統浙直滿漢兵萬餘人入閩來援。至泉州,駐扎養馬。二十六日,成功解圍,退扎古縣,據險以待。固山由長泰入漳。

  十月初三日,固山率滿騎衝營。是早西北風盡發,火箭、火砲被風打回,對面咫尺不見,滿兵乘煙衝突,海師潰散。成功退扎海澄。後提督黃山、禮武鎮陳俸、右先鋒鎮廖敬、親丁鎮郭廷、護衛右鎮洪承寵皆戰歿。

  十一月,大清提督楊名高自福州率步騎入漳應援,成功逆之於小盈嶺,大破之,追至馬厝港,名高僅以身免。成功以騎兵營楊祖有功,掛印,陞營為鎮。

  十二月,舊將陳堯策先投大清,同我將協守漳浦;至是獻城納降,成功以為護衛前鎮,照舊鎮守,以參軍林其昌知縣事。議築鎮門象鼻山,截溪流不得入海,欲以灌城;而奔流迅急,堤不得合,費工甚鉅,罷之。

  成功不攻城,築長圍困之,使其糧盡自降。而城中兵盡括鄉紳富戶及百姓粟食之,粟盡民相枕藉餓死,殺人為食,有父食子、兄食弟、妻食夫,至於婦人群聚殺男子分食之者,毋論鼠雀及樹根、木葉、水萍、牛羊馬皮之屬盡食之。稀粥一碗值四金。自四月至十月,城中死者十七八。後大清署守道周亮工收髑髏凡七十三萬有奇,焚埋於東門外,名曰「同歸所」,築萬善庵其上,勒石記之。城外死者骨骸無數,不與焉。

  癸已(順治十年、永曆七年)

  三月,成功駐廈門,遣前軍定西侯張名振等率水師寇浙直州縣,並遣忠靖伯陳輝等一齊進入長江。

  四月,金固山調集水陸官兵船隻,欲攻海澄。成功即遣水師左軍林察、右軍周瑞、後軍周崔(鶴)芝、阮駿、黃大振等前往堵截。後遇颶風,林察漂入興化港,被獲;至鄭、賈來議撫,始放回。

  二十八日,金固山扎營祖山頭。

  五月初一日,成功至海澄,調兵守禦。以前鋒鎮郝文興、戎旗鎮王秀奇、護衛前鎮陳堯策守鎮遠寨,前衝鎮萬禮守鎮遠寨外,以前提督黃廷、中提督甘輝守關帝廟前木柵,連接鎮遠寨。成功駐扎天妃宮,親行督戰。

  初四日,金固山率馬步數萬扎營天妃宮前,巨砲、火箭並發,晝夜不絕。木柵燒壞,海兵多死傷山積。

  初五日,後勁鎮陳魁、後衝鎮葉章各率精勇數百,合力擊之,遇砲銃齊發,葉章被砲打死,陳魁打傷右足。成功令收兵固守。以周全斌管後衝鎮,楊正管後勁鎮。大清兵連攻兩晝夜,海兵營壘隨築隨壞。成功率諸將登敵臺觀望,張蓋而坐。滿兵見之,砲矢齊發。甘輝翼成功下臺,座位隨擊碎矣。鎮遠寨邊新築籧篨,崩壞如平地,軍士無可站立;成功令神器鎮何明率洪善掘地河溝邊,夜埋火藥無數,藥心相續,候令而發。

  初六日黃昏,滿兵砲銃並放,連夜不絕,至五鼓,火藥盡,放空砲以向城。頭疊綠旗兵,二疊滿兵,填濠攀山而上。兵皆重鎧,刃不能傷。城上俱持大斧擊之,皆墮地。外兵乘其屍而登。三疊滿將蜂擁齊進,銳不可當。天色漸明,滿兵過河已大半。成功遂暗發地砲,煙焰蔽天;過河者盡被砲擊死,其未過河者甘輝截擊之,擒斬無算。金固山夜遁。

  十二日,成功回廈門,大犒將士,論功行賞:以忠孝伯印付甘輝,輝不敢受;以擅離海澄城,殺知縣黃維璟及不用命軍士二人。

  三月(此二字為衍文),差監督池士紳以臘丸齎帛疏由陸路詣廣,敘方曲破總鎮王邦俊、小盈嶺破提督楊名高、江東橋殲總督部院陳錦、海澄敗固山金勵之功。永曆遣兵部主事萬年英齎敕晉成功為漳國公,封延平王;成功拜表辭讓,差監督張自新同萬兵部由水路詣廣回奏,以海澄戰功請封各鎮封爵。後永曆以帛詔封甘輝為崇明伯、黃廷為永安伯、萬禮為建安伯、郝文興為祥符伯、王秀奇為慶都伯、參軍馮澄世為太僕寺卿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

  四月(?),築海澄城。所屬地方,每家各出民夫一名。城高二丈餘。舊有五都土城連而為一,皆用灰石砌成,並築短牆,安大小銃三千餘號。周圍環以港水,巨浸茫茫,外通舟楫,內積軍器糧草。據漳州之咽喉,與廈、金二門相為表裏,以為長守計。命馮澄世督其工。

  六月,成功以金固山回京,遂督舟師南下,進攻鷗汀壩。鷗汀在潮州港口,其民強悍;有船百餘隻,加十八漿,水上如飛。遇大船,以繩絆其柁,牽之入港;小船即攻殺之。海舟至潮者,被其劫掠,殺害甚多。成功至,攻其城。楊廣亦以兵來會。城厚而堅,自辰至午,攻打不下。成功被飛彈微傷足踝,遂退兵。次日,至華平貴嶼。寨人納榖,遂抽兵下船。

  時李定國遣人致書。其書曰:『西寧王致書國姓大將軍麾下』,言當同心戮力,約以舟師直取江南也。

  同安侯鄭芝龍在京,遣家人李德稱有詔封成功為海澄公,勸其息民(兵)就撫。

  八月,成功回廈門。

  九月,大清兵攻潮州,郝尚久求救;成功遣陳六御率兵援之。尚久疑不敢開城門納兵。未幾,城破,尚久死,六御引兵還。

  甲午(順治十一年、永曆八年)

  二月,同安侯鄭芝龍復遣李德同鄭、賈二使齎海澄公敕印招撫成功。成功至安平鎮大宴二使,辭以兵多將廣,無地安插,不受敕。二使回京復命。乃就福、興、泉、漳措餉,派富戶追納;諸差官俱至各府縣城外屯扎,但不入城耳,計所追凡四百餘萬。

  三月,定西侯張名振、忠靖伯陳輝師入長江,奪戰船百餘艘,入天津衛,焚奪糧船百餘艘,名振直至金山,致祭烈皇帝而回。金陵聞風震動。

  四月,執援勦前鎮黃大振,絞殺之。大振,莆田人,為黃斌卿舊將,降於成功。至是在興化措餉,召勇至數千人,多不法,有蜚語,成功乃殺之。

  五月,常壽寧報:餉鎮黃愷,逆派橫行,山海等餉,多徵少解,計十餘萬,查實有據。成功以其眾怒,遂殺之,藉其家。

  九月,中朝遣內院學士葉成格、理事官阿山,同成功弟內侍下渡舍、蔭舍齎四府安插兵眾敕至。十九日,李德、周繼武先到廈門,成功知先削髮後受詔,只令周繼武持啟往請。二十四日,葉成格、阿山二使到泉。

  十月,成功發渡舍回泉復二使,約至安平鎮開讀,言先受詔而後削髮。十七日,二使到,成功設供帳於報恩寺。二使只就布柵安詔敕,成功不肯受詔。二十日,二使回泉。二十九日,二使促渡舍、蔭舍並顏夫人回京復命,撫事不成。遂置鄭芝龍於高牆,戍鄭芝豹於寧古塔。

  成功遣輔明侯林察、閩安侯周瑞督水師戎旗鎮王秀奇、左先鋒蘇茂統陸師,率五鎮營兵、戰艦百餘艘南下。差效用官林雲■〈王睿〉奉表詣廣,並持書約西寧王同時大舉。

  十一月,漳州千總劉國軒同魏標、朴世用以總鎮張世耀新任,兵將未協,遣人約期獻城歸降;成功遣洪旭、甘輝、林勝、戴捷等於十二月初一夜直至南門,掛雲梯。國軒令人牽引而上。張世耀倉卒不知所為,乃降;知府房星燁、理刑王元衡、知縣周瓊等俱降。洪旭入城安輯。

  初四日,成功抵漳,以劉國軒為護衛後鎮、魏標為火武營、朴世用為水武營、張世耀軍前任用,委戴捷鎮守。長泰縣守將楊青來降,諸屬縣皆下。

  成功遣諸將徇泉州諸屬縣,皆下之,惟府城為副將韓尚亮堅守。

  乙未(順治十二年、永曆九年)

  正月初五日,成功寇仙遊,下之,焚殺甚慘。明兵部尚書唐顯悅之子,乃成功姻家、世子經之外父也,亦死焉。

  二月,成功設六官,以潘庚鍾為吏官、洪旭為戶官、鄭擎柱為禮官、張光啟為兵官、程璠為刑官、馮澄世為工官。設協理各一員,左右都事各二員。以常壽寧為察言司,掌六卿印;鄧會、張一彬為正副審理。設儲賢館,以前所試諸生洪初闢、楊經、阮旻錫、陳昌言、陳鵬羽、楊芳、葉儒羽、呂鼎、陳繼明、林復明及薦舉薛聯桂、鄧愈等充之。設育冑館,以死事諸將及侯伯子弟柯平、林維榮充之。

  成功改中左所為思明州,以薛聯桂知州事。

  四月,成功以郝文興為左提督,萬禮為後提督,王秀奇改為右提督,林滕代為戎旗鎮,黃昌為援勦左鎮,黃梧為前衝鎮。

  築丙洲新城。

  五月,總督南下林察、周瑞、王秀奇、蘇茂等班師回,稱西寧王李定國戰敗退入梧州,應援不及。成功怒甚,降責有差。

  成功委戶官洪旭任水師右軍,以吏官潘庚鍾兼管戶官,加都督吳慎為協理佐之。

  成功以撫局不就,分兵與張名振、陳輝等會師入長江,搗其腹心。以水師右軍洪旭為總督,以原北鎮陳六御為五軍戎政,總制六軍,率兵北上。

  中朝遣庶子王統率滿漢軍三萬入閩,先撥前鋒滿騎到福省。成功盡抽福、興、泉之兵回漳;各屬縣城悉夷之為平地。

  成功以儲賢、育冑二館諸生監紀諸鎮營,每月記其功罪,彙冊上報。設領兵中軍一員,臨陣督戰,以候缺將為之。又設餉司一員,後以監紀兼之。

  六月,成功墮漳州城及各屬縣。

  成功合諸鎮兵於漳之東門外蓮花埔合操,親自教演,月終乃出兵。

  七月,成功以中提督甘輝為正總督,右提督王秀奇為副總督,率二十餘鎮北上,與忠振伯洪旭、總制陳六御相機而行。以前提督黃廷為正提督,後提督萬禮為副提督,率二十餘鎮南下。

  八月,前提督黃廷等入揭陽港,扎營桃花山。我潮鎮劉伯祿率兵來援,黃廷逆戰破走之,擒其中軍,斬級無算。二十六日,劉伯祿復令吳六奇及惠州之兵列營鷹嘴埔。左戎旗(鎮)林勝揮兵渡濠,直砍木柵,攻破其營,擒其副將。諸鎮兵乘勢追殺,遂入揭陽城。忠勇侯陳豹自南澳以兵來會,運大銃、築土山攻之,我守將、知縣棄城遁去。並取普寧縣,追派各鄉寨納餉。

  中提督甘輝等北上阻風,就溫臺二府打糧。臺州總鎮馬信欲降,洪旭遣人招之。風順,遂進發舟山,未果。

  九月,左提督祥符伯郝文興病故,成功親臨祭奠,厚恤其家。

  庶子王至福州,調集綠旗馬步兵共進。成功令思明州居民搬移過海,將士眷口搬住金門、鎮海等處,空島以待。庶子王至泉州,駐扎東嶽廟。

  十月,成功調回左戎旗鎮林勝守思明州。

  甘輝、洪旭等至舟山,由岑江口登岸。守兵迎戰,敗走,遂進兵攻城。總制陳六御遣監督李化龍入城招降,我鎮守副將巴臣功等遂開城投順。張名振等出自長江來會。我定關守將張鴻德棄家來附,後授前鋒鎮。

  十一月,成功差監督李長至舟山調兵北上。師回,以總制陳六御督定西侯張名振、英義伯阮駿等鎮守舟山;委林勝鎮守海澄縣,王元士知縣事。林其昌失入人罪,革職。

  十二月,甘輝引巴臣功等入見成功,即授驍騎鎮,改名臣興。

  洪旭入臺州港,馬信棄城帶兵馬妻子來歸,成功即授中權鎮,掛「定北將軍」印。

  丙申(順治十三年、永曆十年)

  正月,我平南王尚可喜撥騎兵同潮鎮劉伯祿恢復揭陽,離城西二十里扎營。成功左先鋒蘇茂統五鎮守西門,隔港據橋;橋外即平埔。時平南兵先以數百騎挑戰,鎮兵追之即走。是日援勦右鎮黃勝、殿兵鎮林文燦、左鎮黃梧在埔上操兵,平南兵大至。蘇茂欲出兵迎戰,金武營郭遂第諫,以為橋狹難於退兵,不聽。及戰,大敗;惟遂第兵先過橋,無一傷,餘皆自相蹂踐,擠橋墜港。黃勝、林文燦皆死於橋下,甲士死者凡五千餘人。大兵過橋,拆毀營盤,直至城下。前提督黃廷在東門出兵接戰,我兵乃退。報至,成功命五軍總制張英再督戎旗鎮下潮。大兵截港而營,難於攻,而各土堡皆堅守不納榖。

  二月,成功差兵官張光啟入揭陽察戰敗情形,調蘇茂、杜輝、黃梧等回思明州。令黃廷、林勝及各鎮下廣,探聽永曆信息。

  三月,前軍定西侯張名振於正月病故,令陳六御兼管前軍事,令水師前鎮阮駿專守舟山。阮駿報定關造船五百隻,欲攻舟山,請撥兵防護;成功遣馬信、張鴻德督師北上協防。

  四月,我庶子王調各澳船隻,令泉州城守韓尚亮統眾出泉州港。成功令諸鎮出圍頭外迎擊。援勦左鎮王明以銃擊之,忽沈尚亮船一隻。信武營陳澤等乘勢追趕。忽颶門大作,諸鎮舟收泊圍頭。尚亮舟被風壓下,有飄入圍頭被獲者,有飄入青嶼、金門登岸乞降者,有飄至外洋廣海者,得收回泉港者不滿十隻。由是不敢渡海。

  五月,黃廷等至碣石衛,兵士無糧,逃亡皆盡,遂回師。

  六月,成功至思明州,議揭陽喪師罪:斬左先鋒蘇茂;杜輝綑責,黃梧記責,仍舊管事,圖功自贖。以周全斌為左先鋒鎮;金武營郭遂第改名華棟,為後衝鎮;撥黃梧守海澄鎮。

  二十二日,黃梧同副將蘇明據海澄降於我。黃梧在揭陽,亡其鐵甲兵二百餘名,窘於賠補,而廈門住屋又為鄭鴻逵所取,故得揭眷而走。蘇明乃蘇茂堂弟。世祖封黃梧為海澄公,鎮漳州;蘇明授精奇呢哈番,召至京為內大臣。後黃梧請發鄭氏祖墳,株求鄭氏宗黨,陷沒五大商,漳、泉之民大遭其毒。成功令甘輝、林勝、洪旭等率各鎮兵攻復海澄縣。大兵已入城,惟五都土城為副將林明及領兵康熊所守。遂搬運米粟、兵器下船,計海澄城所貯糧二十五萬餘石、軍器砲銃及各將領私積無數。拔林明為右戎旗鎮,拔康熊為左戎旗鎮領兵中軍;逮兵官張光啟、兵都事黃璋下獲,以其附同黃梧瞞借楊琦衣甲軍器應點之罪,又驚狹之致變故也。

  以黃元、華棟守銅山。時鎮將楊琦、鍾宇、陳鵬等多不法,為各監紀所揭被責。甘輝上言,以為文武不和,乃聽諸監紀留用。

  七月,成功遣中提督甘輝、林勝、周全斌、楊祖等十五鎮兵北上。甘輝等遂入閩安鎮,至福省南臺橋登岸扎營。成功諜知省城無兵,令取福州;而差船失柁,諭帖不至,甘輝遂掠南臺、潭尾等處。

  八月,庶子王抽兵赴福州。成功以前提督黃廷鎮思明州,赦張光啟、黃璋戴罪管事,躬率右戎旗鎮林明等至福州視師。

  是月,浙江定關水師攻舟山。陳六御、阮駿二船爭先奮擊。大兵誘之深入,水急,船不得回,砲矢如雨,俱赴海自焚而死,餘船奔散。大兵入舟山,遷移居民,拆毀城郭。張鴻德亦戰歿。

  九月初三日,成功至閩安鎮,相度地勢,令馮澄世築寨城鎮守;羅星塔亦築土城鎮守。成功駕出壺江、定海、鳳埔等處。

  中權鎮馬信自北回,陳說失舟山之事。成功令優恤陳六御、阮駿二家。六御,陳謙子也。

  成功取連江縣守之。

  十月,成功駐三都。初六日,庶子王發兵攻銅山,後衝鎮華棟、護衛右鎮黃元合兵擊之,庶子王敗走。

  成功以右提督王秀奇總督五軍戎務,中權鎮馬信管右提督事。

  十二月,成功督師取羅源、寧德等縣。報入省,庶子王遂撥滿洲梅勒章京阿格商、巴都、柯如良等帶披甲綠旗兵數千赴援。時同安侯鄭芝龍差謝表、小八等力說就撫,李率泰亦遣人來勸退兵以就撫局。成功令諸鎮兵皆退,甘輝斷後,至護國嶺,甘輝令抽兵過橋,至嶺下列陣。馬信已撥兵下船,顧謂甘輝曰:『吾聞公善戰,今日親視公退此一陣也』。滿洲先鋒數百騎追至,見陣整不敢逼。甘輝再令抽兵度嶺,親督數十人在後。阿格商至,甘輝揮兵欲蹙之,別將勸止,甘輝曰:『此易取耳,當盡殲之』。格商至嶺下,身自下馬,諸騎將皆步行上嶺。箭如雨發,路狹,兵不能成行。甘輝揮刃大呼,從高趨下,海兵殊死鬥,滿兵四奔,阿格商中數刃,猶力戰,諸兵亂砍之。馬信令斷其首,埋於田中,餘者殺死甚眾。甘輝即下令收兵還營。而別鎮追者,為滿騎所殺退。是役也,阿格商最驍勇,而巴都、柯如良等皆善戰,及敗後,滿兵為之奪氣。於是撫事不成。

  丁酉(順治十四年、永曆十一年)

  正月,成功駐三都。

  二月,總制張英、後提督萬禮等督舟師至溫州,議攻金鄉衛。我守將瞿永壽獻城降,遂取糧而回。

  三月,成功令萬禮督正兵鎮韓英、左衝鎮洪善、右衝鎮楊朝棟等輪守閩安鎮、羅星塔等處。成功親率諸縣北上,至鎮下澳阻風,遂回思明州。

  初八月,定國公鄭鴻逵卒於金門所。

  四月,遣水師後鎮施舉同李順往浙江等處,招集松門一帶漁民,以為進長江嚮導。施舉至定關遭風,坐船流入港內。大兵攻之,陷歿。

  五月,六察常壽寧密啟戶官鄭泰乾沒洋船銀一萬,查皆失實。泰言此人必係奸細,往往離閒藩下左右用事之人,不可信用。又聞其受賄形狀,成功大怒。念其嵩江世冑,一家四十餘口起義被殺,兼年老,免刑,幽置而死。

  六月,臺灣紅夷酋長揆一遣通事何斌送外國寶物來求通商,願年輸餉五千兩、箭柸十萬枝、硫黃一千擔;許之。

  七月,成功興師北上;委忠振伯洪旭督水陸四鎮兵防守思明州。初十日,傳令在船開駕。督戎旗等鎮進札興化、黃岩,分遣中提督甘輝進札涵頭,取糧三日,遂抽兵進狼琦。親往閩安鎮,令前提督黃廷鎮守;廷言閩安鎮不可守,成功令守一月。以護衛前鎮陳斌守羅星塔。

  八月十二日,成功入海門港,乘風直至黃岩縣。我守將王戎戰敗,以城降。十八日,成功進攻臺州府,令馬信遣兵招降。二十六日,我總鎮李必出城降,知府齊維藩、臨海縣知縣黎嶽詹俱降。

  九月,太平縣、天臺縣守將俱降。初八日,成功遣萬禮攻海門衛。初九日,成功親閱地勢頗險,令監督宋繼寧入城招諭我守將張捷出降,前所守將劉崇賢亦降。

  永春義師林忠襲破永福縣。我總督李率泰發兵進援,檄海澄公黃梧兵,未至,疑之,盡撥其轄下兵,分入八旗,黃梧大悔。

  李率泰調集漳、泉水哨,庶子王撥披甲下船,圍羅星塔。調集民夫自鼓山開路達鎮城。十四日,滿兵水陸齊攻,成功前提督右鎮余程守頂寨,戰死,遂失閩安鎮。護衛前鎮陳斌、神器鎮盧謙守羅星塔,被圍無援。時施琅歸命,為同安城守,在總督軍前,使人招降陳斌;麾下兵皆欲降,斌遂降。後說李率泰,盡殺之南臺橋,凡五百餘人。

  成功恐閩安鎮有失,撥兵赴援,遂棄臺州,率師南下,已無及矣。遂以五軍陳堯策督數鎮守狼崎地方。二十六日,成功回思明州。二十八日,成功督師南下。

  十一月初一日至南澳。忠勇侯陳豹言:『惠、潮破敗之餘,得其城無用;鷗汀壩小寨,令數鎮攻之可克』。左戎(旗)鎮林勝願自領兵攻寨,從之。撥各提鎮於潮揭取糧。成功回思明州。

  提督黃廷、林勝等攻破鷗汀壩。時天旱濠乾,兵至城下,用人字牌遮身,以鍬钁鑿掘城牆,列大熕齊發,崩之而入,男女無少長皆屠之,壯士數百人走免,其地遂空。

  永歷遣漳平伯周金湯、太監劉國柱航海至閩,進成功為延平王,晉封潮王。成功欲破金陵,然後稱王,固辭不受,文書告示只稱令旨而已。後金湯復命,雲南已破,死於廣海。

  前監國魯王科臣徐孚遠附海船至交趾,欲假道歸永曆,交趾王欲其以臣禮朝見,孚遠不肯登岸而回。成功遂禁商船,不許往廣南貿易。

  戊戌(順治十五年、永曆十二年;是歲永曆亡,海上猶稱其年)

  正月,成功駐思明州。二月,成功調集各提鎮,挑選勇健者撥入親軍。

  三月,成功築演武亭於廈門港練兵,以石獅重五百觔者為最,力能挺起者撥入武衛、虎衛親軍,皆配雲南斬馬刀、弓箭,戴鐵面,穿鐵臂、鐵裙,用■〈金巢〉■〈金巢〉定,使不得脫,時謂之「鐵人」。拔陳魁、陳鵬為左右虎衛鎮。

  成功令武衛林勝同左右虎衛之兵南下攻許龍。港水忽漲,舟師直入,許龍率眾而逃,獲其輜重、米粟、船隻,焚其巢穴。

  我海澄守將劉進忠等率兵獻城迎降。後衝鎮華棟病故,以劉進忠管鎮事。華棟即郭遂第,興化府諸生也。因舉義,其母尚繫府獄,故改名。後成功以千金贖出之,仍卹其子。

  五月,以前提督黃廷防守思明州,與兵官洪旭同商機務,戶官鄭泰給發兵餉。餘諸提鎮俱從行,甲士五萬,習流五萬,習馬五千,戈船八千,鐵人八千,伏兵凡十餘萬,舟數千艘。

  六月初七日,師至平陽縣。我守將車任暹獻城降。十三日,瑞安縣守將艾誠祥降。

  成功鐵騎鎮巴臣興病故,以黑雲祥管鎮事。

  十六日,成功至溫州,我鎮將堅守不出。成功議取足糧餉,收兵下船。

  七月初二日,成功開駕抵舟山。問引港官李順水程;順曰:『舟山至羊山,西南風一日便到。其山皆羊,無人住,有大王廟甚靈;海中有矇、瞽二龍,泊船不可金鼓獻紙,恐其驚動,翻覆不安』。成功不信,初九日午刻,到羊山候■〈舟宗〉。初十日,各提鎮來見,放砲鳴鑼。不移時,風起浪湧,迅雷閃電,對面昏黑不相見,但聞呼救之聲。管船都(督)陳德與太監張忠等跪求成功上棚拜天;拜甫畢,風雨方息,波浪稍恬。覆舟五十餘號,溺死數千人。成功大中軍船打破,失六妃嬪及幼子三人亦溺焉,死者凡二百三十一人。十四日,成功以兵船、軍器損失,回至舟山,議回溫臺各港取糧。

  九月初十日,成功至象山縣。知縣某遣生員父老送牛酒犒師,並具稟啟;成功遂傳令不攻。時北兵驚怕風浪,多逃去。

  有報援勦左鎮賀世明等船頭桅俱粉紅,又訛傳欲叛去,並北將盡失之語。成功遂撤賀世明鎮任,並令張五軍諭水武營卜世用、火武營魏標、中權鎮李必、奇兵鎮張魁等解職。惟北鎮姚國泰補援勦右鎮。賀世明憤極氣死。以總理監營翁天祐署左提督,隸其兵。

  十月初二日,成功至臺州港。

  後衝鎮劉進忠走入海門所,成功令(攻打,隨)棄城而走。以木武營黃招管後衝鎮。

  二十二日,成功至盤石衛,守將不降,下令攻城。

  十一月初七日,城破,擒斬無數。

  十二日,成功分各提鎮就汛地養兵。

  十二月(十五日),成功駕駐沙關。

  是歲,大清兵破雲南,永曆亡。先是,秦王孫可望出湖南,與經略洪承疇對壘。永曆駐安龍所,西寧王李定國奉之以上雲南,一路無阻。遂將孫可望家眷送之軍中還之,途中,輜重又被劫掠,可望窮憤。遂投誠,至京,世祖優待之,封義王。其死也,親弔之。平西王吳三桂與內院洪承疇遂攻入雲南,李定國護永曆至緬甸,病死,吳三桂追之,緬人懼,獻永曆。疏聞,築臺絞死。是日天地昏暗,有白龍昇天之異,觀者莫不傷感,而明祚至是終矣。


  ●靖海志卷三

  海鹽彭孫貽羿仁氏著

  己亥(順治十六年)

  正月,成功駐沙關。

  二月,成功到磐石衛。

  三月,成功催各提鎮限本月二十五日到磐石(衛)聽令。

  四月二十八日,成功率將士齊到定關。二十九日,入寧波港。

  五月初一日,成功抽兵下船。初四日,至舟山烈港。十七日,成功至羊山,諸將請先取崇明,以為老營,成功不許。十八日,成功至崇明。十九日,成功差監紀劉澄密書通江南提督馬進寶。

  六月十四日,成功合張煌言諸軍至焦山。十六日辰時,成功集諸將議曰:『瓜鎮為金陵門戶,宜先破之』。成功進兵攻瓜州。我操江都御史朱衣佐率遊擊左雲龍領滿漢兵數千扎營城外迎敵。成功迺令右提督馬信、前鋒鎮余新進奪譚家洲。督左右武衛居中、中提督居左、左提督居右、後提督抄瓜州之後,兩陣相對,隔一小港,銃矢交擊。成功令材官張亮督善泅者盪舟斬斷滾江龍,揮兵大進。滿兵列大銃守岸。左衝鎮周全斌揮兵下水,直渡小港;水深鐵重,兵從水底行,沒頂,多溺死。突上岸,守兵不意海兵至,驚駭,全斌直衝其陣。左雲龍及右協楊富率兵會戰,背而軍,戰未合,雲龍已陣亡十餘人。全斌率兵直抵城下,諸軍直逼而進,滿兵退走入城。正兵鎮韓英乘勝奪梯,奮力先登,左先鋒楊祖繼進,城遂破。已時,遂克瓜州,左雲龍陣沒,朱衣佐被擒,斬首數千。是日,右提督馬信攻奪譚家洲大砲,張兵官羅蘊章等攻滿洲木城三座。木城用大杉木板釘平豎柵,內容兵五百人,火砲四十門,火藥、火礶不計其數;從上流壓下,船遇之立碎。至是殲焉。成功以全斌輕渡港,失兵多,欲斬之;諸將跪請,乃許戴罪立功。朱衣佐至鎮江,乞歸養親,成功賜路費遣之。以援勦後鎮劉猷鎮守瓜州、監紀柯平督理江防,管州事。委張兵官、楊戎政督水師入蕪湖,牽其戰船,直逼金陵,以分其勢。

  十九日,成功督師進泊鎮江南岸七里港。二十日,登岸扎營。時我提督管效忠以步兵駐守銀山,海師扎於銀山對面山上,相距只隔一港。滿洲騎兵驚,移大路扎營,留綠旗兵數百守銀山。成功於二十二日二更,移營到銀山下。寅時,傳令登山開隊,以銀山迫府治,先爭地,夜引兵奪之。遲明,大軍分五路,三疊壓壘而軍。海師日逼,鎮江告急。副將高謙守鎮江,江南總督郎廷佐檄吳淞提督馬逢知以兵赴援。滿帥哈哈木發滿兵一千援鎮江,逢知將騎兵三千至丹陽,聞成功兵盛,返斾松江,三檄不至。副將高謙將兵二千,懼不敢戰。援勦林副將將閩兵二百五十人跳蕩敢戰。海師益逼,林副將曰:『我輩赴援至此,閉城不戰,何以拒敵?請以所部為諸軍先』。開西門出戰。高謙以兵繼之。閩將揮兵,奮勇陷陣,入海師營,擊殺數百人。成功親督右武衛周全斌、左虎衛陳魁等四面圍之。周全斌直衝其鋒,以長繩介陣後曰:『兵退至繩者斬』!於是奮勇爭先,滿兵披靡。諸將繼之。林副將血戰,部曲殺傷過半,僅餘七十餘人,決圍出。高謙不戰而走。時西門道狹,止容一人一騎,且溝港甚多,自相蹂踐,死者不計其數。後軍阻於道狹不能進,故敗退入城。明日,合滿漢兵復戰,漢兵居前,鳥槍弓矢待敵。海師火器先發,銃鳴,我師皆伏地,聲畢皆起。海師發火筒,煙眯目不得開,煙過,海師已短兵接。鳥槍弓矢不得施,刀擊籐盔簰皆不入,大敗走,海人逐之,盡奔入城。提督管效忠將披甲八百援京口,欲與成功戰,將士皆退縮不戰。效忠曰:『戰而勝,一軍盡為忠義;若不勝,我乞援走江寧,不復入此城矣』。將士復不應。效忠單騎入海師陣,血染甲裳而還。我師見,氣壯,亦開營出戰。有旗將奮勇入陣,軍士見紅旗,氣百倍;須臾,旗仆,海師乘之,我師大敗,一軍盡覆,僅餘數十騎,走江寧。海師進逼城,總鎮高謙大集紳士問戰守,相顧皆默然。一武生起曰:『海師勢大,將軍當為一郡生靈計』。謙曰:『提督管公期堅守二日,提師必至,踰二日不至,當如諸生言』。武生群譁曰:『瓜州且立破,焉能二日待』?高謙推案仆,紳士失色,謙脫帽擲地,痛哭曰:『我子已登武科,駐雲閒,事急不復能相顧,請從諸君以紓禍乎」!高謙率知府戴可進遂通款。成功大喜,送文武各官紅袍冠帶各一襲,犒師白金三千兩,羅列於案,藉以紅罽,鼓吹舁入城,士民夾道觀。各官遂冠帶。父老耆宿,高巾、寬衣、大袖滿江市,日夜張樂歌舞。衣工緞肆頓增價,浙中昂邦陰遣人持數百金買緞匹於京口,潛通款成功。周全斌身帶重傷,成功令鎮守鎮江,以工官馮澄世為常鎮道、兵部事李胤為知府,以監紀林若霖為司理。時諸州縣多來降。太平府守將劉世賢獻地降。蕪湖一路俱送款。廬鳳以上,望風歸附。

  成功議取金陵。中提督甘輝進曰:『斷瓜州則山東之師不下,據北固則兩浙之勢不通,但坐鎮此南都,可不勞而定也。或請從陸路進兵,以為乘破竹之勢,一鼓可下;或攻取外面州郡,以絕援兵,則城孤亦難守。若水路,恐風信稽遲,則援兵四集,江上又難衝鋒矣』。諸將多以天時炎熱久雨,溝河難通,成功因此不聽,遂由水路進發。

  七月初四日,成功督諸軍下船。初七日,成功至觀音門。初八日,令右衝鎮黃安總督水師守三■〈氵义〉河口。十二日,成功令前鋒鎮余新、中衝鎮蕭拱辰扎獅子山,堵禦鳳儀門;左提督翁天祐為應援,中提督甘輝、後提督萬禮、左先鋒楊祖俱離前鋒鎮之第二大橋頭山上屯扎;右提督馬信、宣毅後鎮吳豪扎旱西門。成功督左武衛林勝、左虎衛陳魁、右虎衛陳鵬、五軍張英屯扎嶽廟山。甘輝以守禦既固,恐難猝拔為諫,成功不聽。時寧國府、池州府、和州、滁州等州縣俱降;杭州及江西九江等處俱有密謀通款者。成功遣監督高綿祖、禮都事蔡政往蘇松通好提督馬進寶,約其同時會師。馬信齎書於崇明總鎮梁化鳳,化鳳許納,約下金陵後即納版圖。

  江南提督管效忠調集各府兵將齊備,謀欲衝營。成功舟師營江上,將士登陸,逼城為營,因山樹柵,環金川、神策、鳳儀三門,城中震恐,文武將吏,皆懷二、三。唯滿帥哈哈木、總督郎廷佐、提督管效忠堅持戰守,飛章告急。成功逼城,大造望樓衝車。羅將軍自廣班師至,明愛達里自浙至,援師漸集江上,見成功兵盛不敢戰。廷佐檄調崇明總鎮梁化鳳入援。化鳳將步騎各三千至江寧,哈哈木令屯江上。見梁兵戰馬雄壯,令兵奪之。梁兵洶洶思叛。管效忠言於哈哈木曰:『江廣援師既敗,外援已斷,惟化鳳一軍,遠赴危城,謂必有以慰勞之,奈何奪其戰騎乎?軍心苟變,為禍彌速矣!速犒之,歸其馬』。哈哈木即命效忠勞化鳳軍,歸其馬,開城納江上兵。成功屯嶽廟山上,軍容甚盛。廷佐集滿漢諸將議出戰,滿兵懼,諉候旨進兵。化鳳曰:『必待命而戰,賊已逼城,人心一變,大事去矣』!廷佐迺嚴整部伍,刻期待戰。

  十七日,甘輝請成功速攻城,恐援兵日至,師老無功。成功定於二十二日安砲進攻。

  二十一日,成功營將關尚賢犯令當斬。夜亡抵金川門,縋而入,盡以營中虛實告城中曰:『營中令雙日盡解甲,明日又成功生日,諸將上壽,必置酒,若欲破敵,不出此日。營中地雷、伏弩、大砲、長槍,隨鹿角以密布,無隙可入,必從中而起,出不意,始可破之』。郎廷佐集諸將謀曰:『成功營抱三門,中央神策門,自明初塞之,近三百年,鑿之出兵,直搗中堅,彼自潰矣』。昧爽,穴神策門,去其土石。梁化鳳以所部五千人為前鋒,關尚賢導之,升屋踰垣,直入先鋒余新營。新兵不及甲而戰,舉火焚營,火器迸發,傷一二百人。化鳳兵大呼奮擊,營中大亂,生擒余新,蕭拱辰泅水而逃,全軍覆沒。後提督萬禮扎於橋外,救應不及。滿兵見漢兵勝,其氣亦倍,遂蜂擁出城外扎營。

  二十二日晚,甘輝、林勝以金陵守禦既固,恐難猝拔,勸成功收兵回至觀音山。成功欲再決一戰。令楊祖、姚國泰、楊正、藍衍等扎營於山上,甘輝、張英等伏於山中,林勝、陳魁等列於山下;成功督陳鵬、萬祿等扎觀音門為聲援,萬禮、萬義等堵禦大橋頭大路,馬信、吳豪、韓英由水路躡其後,黃安專督水師防江。

  二十三日,滿漢兵大隊抄出山後,直衝左先鋒楊祖之營。楊祖兵盡籐簰,就地滾殺。化鳳用棗木大棍,概以棒之,執簰者亂倒於地,棄甲曳兵而走。時成功傳令,無令不許輕戰,而山上、山下又隔遠不相聯屬。我兵矢發如雨,楊祖眾寡不能當而走,藍衍戰沒。成功遣陳鵬、萬祿往援,山高不得上。滿兵從山後出其背,前後夾攻。甘輝、張英等在山上被圍,力戰不得出,張英陣亡,甘輝且戰且走,至江擒焉。林勝、陳魁在山下戰敗,全軍俱沒。萬禮等在大橋頭,滿漢兵首尾合圍,萬禮東西馳突不得出,亦被擒焉。萬義泅水而逃。成功見大勢已去,扶創收兵下船,順流返京口。滿漢水師艤集,共追成功。成功揮黃安火砲禦之,擊沈數艘,渡載諸眷姬及諸殘兵出港。

  成功查失將領中提督甘輝、後提督萬禮、五軍張英、親軍林勝、陳魁、鎮將藍衍、魏標、朴世用、副將洪復並戶官潘庚鍾、儀衛吳賜等數十人。後甘輝等解至金陵,總督固山會審,萬禮、余新皆跪,甘輝以足蹴之曰:『痴漢尚欲求生乎』!大罵不屈,俱被殺。

  海師之入長江也,大江南北,無不爭先獻冊上印,南及徽寧,西及九江,俱遙通款。禁中聞風思動,兩浙人心搖搖,將吏坐觀向背,滿兵望風退縮,不敢爭鋒。江南巡撫棄句容走,丹陽築堰自守。報至北京,舉朝震駭。諸王固山議出師,逡巡莫敢任。當局決計親征,召前海澄降將蘇明問之,對曰:『海兵不能持久,不數日常有捷音』。後三日而江寧捷報至,乃罷。

  二十四日,成功至京口,察戰士痍傷者療治之,分派各鎮補缺管轄,令五軍都督忠明伯周全斌將甲士五千入鎮江,列營待戰,追者不敢逼。

  二十八日,諸將領俱下船,駕入長江。成功徐發鎮江所寄家口載舟中。高謙及諸武生主款者盡攜家口從之。將發,大掠城中乃行,載糧數十萬石,出焦山口。

  張煌言將舟師屯巢湖,身率親信數百人登陸招撫各邑。聞成功敗,舟師全軍東下,乘風順流過三山,無敢攖其鋒者,遂出鎮江口。煌言閒道走山中,宵行,倍道自廣德趨獨松關,渡餘杭至臺州下海。

  八月初一日,成功率師回至狼山上沙。初四日,成功泊吳淞港,遣蔡政往見馬進寶,入京議撫。初八日,成功至崇明,以作老營。先是,梁化鳳以海人連敗,出海必攻崇明以抒憤,連夜提師返崇明。十一日,海師攻圍甚急,城崩數丈,適梁化鳳兵至,內外夾攻,海師大敗。正兵鎮韓英、監督王起鳳雲梯登城,俱被砲傷死。成功欲令諸將再攻,周全斌曰:『城小而堅,難以驟拔,得之亦無用』。適馬進寶差中軍同蔡政來勸退師,以待奏請,看撫局成否;成功從之,乃遣蔡政往京。十八日,成功回師至浙江,以楊富管正兵鎮,分派各提鎮就溫、臺、舟山各港口屯扎操練,仍撥數鎮屯扎蓁嶼、三都、興化、南日沿海地方。

  九月初三日,成功令開船。初七日,至思明州。

  十月,援勦後鎮劉猷屯溫州,深入內地取餉,被誘戰沒。

  十二月,蔡政自京回,云撫事不成,繫同安侯鄭芝龍於獄,並逮馬進寶到京問罪,遣滿洲將軍達素帶披甲萬餘前來勦海,並令三省水師會勦。

  庚子(順治十七年)

  正月二十一日,報滿洲統兵將軍達素頭站兵至福州。

  二月,成功調回北汛諸提鎮,候撥防守。

  三月,將軍達素到泉州,催促船隻配兵。成功調回南下各兵,分派屯扎。

  四月初三日,成功改右提督馬信為提督親軍驍騎鎮,傳令各提鎮將士眷口搬往金門所,委英兵鎮陳瑞保護,同戶官鄭泰一同管轄。初四日,遣中衛鎮蕭拱辰等泊崇武,堵禦泉港;委輔明候林察為水師總督,共商機宜。派援勦右鎮林順、禮武鎮林福防守海門,派右武衛周全斌、驍騎鎮馬信防泊裂嶼尾。派遊兵鎮胡靖、殿兵鎮陳璋為陸師,守高崎等處;援勦後鎮張志為水師,拋泊高崎應援;撥林福防守倒流寨。

  二十六日,泉州官船二百餘號駕到洋芝澳;陸師山上扎營放砲,水師依山邊而行,遂進至圍頭。成功令林察、蕭拱辰等泊劉五店,遏止圍頭官船不得入同安港會合;命行戶官鄭泰,將前派守圍頭兵丁船隻一盡防守金門,拋泊城保角,以防廣海許龍等船。成功撥右虎衛陳鵬守五通、高崎東一帶,撥援勦前鎮戴捷守高崎寨,殿兵鎮陳璋、前衝鎮劉俊、智武鎮顏望忠防守■〈虫解〉保寨並赤山坪,遊兵鎮胡靖防守東渡寨。仍委戎政王秀奇總督高崎等處,協理戎政楊朝棟總督東渡等處,臨期商酌調遣。成功令神武營康邦彥扎崎尾,兼管神前一帶;撥宣毅後鎮吳豪、後衝鎮黃昭、援勦後鎮張志並陳廣、吳裕水師應援高崎、五通等處,堵截邀擊。

  五月初一日,成功駐演武亭。撥忠靖伯陳輝、閩安侯周瑞、援勦右鎮下楊元標銃船、前提督下方左榮等船泊海澄港,以截漳州大隊水師。成功親督前提督黃廷、右武衛周全斌、援勦左鎮黃昌、右鎮林順、正兵鎮楊富等屯海門準備迎敵。

  初八日,漳州港中先選大船一百號配漢兵,總督李率泰同海澄公黃梧督之,出海澄港、同安港收拾小船;將軍達素同同安總鎮施琅以小船配滿兵,橫渡高崎;俱下船,約初十日進兵。

  初十日早,成功令五軍陳堯策傳令陳輝等碇海中流,不許起柁,欲得漳州船出而乘其後。倏忽閒,官船乘風蔽江而下,以數船攻一船,用鐵鍊牽住,砲矢齊發,梯而登。陳堯策、周瑞一船及方左榮一船皆被燒死。陳輝一船,官兵蜂擁而上;輝走入官艙,發火藥從下衝上,船撼飛裂,官兵在船上俱死。其船未沉,為海兵奪回,陳輝得活。時成功坐熕船,繼令何義督之,而下八槳船往來督戰。時官船乘風直進,海船漸漸退縮,直壓至廈門港口。將午,南風乍發,海潮漸長,黃廷、周全斌等奮力迎擊,同正副龍熕兩船破■〈舟宗〉而入。龍熕受大彈子一丸,重十餘斤,小彈子一斗;副龍熕照樣新鑄者,各以一船專載之。龍熕所及,船中人頃刻間不見形影;遂奪滿先鋒昂邦章京紅眼二船,生擒侍衛一二等蝦十餘員並烏沙一船。黃廷擒梅勒耿勝一船。戶官鄭泰自金門率鳥船五十號乘勢衝入,宣毅鎮黃元從鼓浪嶼後衝出夾攻,砲聲如雷,隱隱不絕,煙火迷江,咫尺不辨,共擒官船十三號,又追滿先鋒三船至圭嶼,滿先鋒棄船登岸,馬信招之降,夜溺殺之,惟留紅帶梅勒士心秀併隨身披甲三人。

  是日辰時,達將軍總督滿漢兵船至牟尼嶼,從赤山坪登岸。殿兵鎮陳璋揮兵於水中逆戰,兵少,漸不支。守高崎右虎衛陳鵬密通我同安總鎮施琅,謀為內應。其副將陳蟒,璋之姪也,見勢急,欲出兵救援;陳鵬止之,不許,成功總督王秀奇速令陳蟒赴之。滿兵見金龍甲兵至,以為迎己也,及下水砍殺,始慌亂,而前協萬宏、領兵林雄、領旗協劉雄繼至合擊,前衝鎮劉俊亦從東衝出,協力拒敵。俄而水師吳豪趕至。滿船向前迎敵,諸水師分路衝下,擊沉數隻,滿兵先登岸者被殺及溺水不計其數,生擒巨馬喇及披甲三百餘人,皆斷手掌放回。達素率全師回省。數日,屍浮海岸萬餘,長髮者十二三,短髮者十七八。成功磔陳鵬,殺其家屬,以陳蟒為虎衛右鎮,何義為虎衛左鎮。

  六月,成功駐金門後埔,令思明州將士兵丁眷口移住金門,百姓搬移過海,聽其自便。撥諸提鎮分扎汛地取糧。

  七月,成功命兵官張光啟往倭國借兵,以船載黃蘗寺僧隱元及其徒五十眾;時倭人敦請隱元,故載與俱往。成功書與倭國王而不及上將軍主國政者,故倭人兵不發。

  九月,諸兵民家眷俱回思明州。

  十月,中朝調達素回京問罪,達素在福州聞之,吞金而死。滿兵回京,水師船隻俱調入港閣岸。

  監國魯王殂於金門所。

  辛丑(順治十八年正月,世祖晏駕,聖祖即位,改明年元為康熙)

  正月,成功議取臺灣。臺灣者,在東南海中,東倚山,西薄海,北界雞籠城,與福州相峙,南則河沙磯、小琉球近焉。周袤三千里,與土番雜處。萬山環抱,中有膏腴平地數百里。故無君長,饒布粟桑麻,百物互相貿易。山多金銀,無所用,人民饒樂,不知甲兵戰鬪。山口百里皆危礁,兩山夾水如永巷,潮長舟輕,始可入。天啟年間,鄭芝龍與群盜出沒其地,後為歐羅巴紅夷所占,於港口築城,與中國、日本、廣南貿易。海邊貧民流寓者,種蔗煮糖為業,殆數千戶。時紅夷亦恐鄭氏動兵,及庚子春,先遣通事何斌及其酋長同來議貢。何斌密進地圖,盛言『臺灣富饒,為四省要害』,且言可取狀。成功陳兵自鎮南關至院東,依山佈陣,凡十餘里,甲兵數萬。周全斌統轄戎旗兵七千,皆衣金龍甲,軍威甚盛。夷人震懾。成功欲進兵,諸將雖不敢違,俱有難色。宣毅後鎮吳豪曾到其地,力言『港淺,大船難進,且水土不服,多瘴癘』;成功不從。惟協理戎政楊朝棟倡言可取,成功納之。

  二月,成功駐兵金門,整理船隻。以兵官洪旭、前提督黃廷居守思明州,戶官鄭泰居守金門所。

  三月初一日,祭江。成功督文武官親軍武衛周全斌、何義、陳蟒、提督馬信、鎮將楊祖、蕭拱宸、黃昭、陳澤、吳豪、林福、張志等作首程先行,令守澎湖。遊擊洪暄引港,各船俱駕到料羅灣,聽令開駕。

  二十二日午時,成功自料羅放洋。

  二十四日,各船齊到澎湖,分各嶼駐紮。成功扎營內嶼。

  二十七日,開船到甘吉嶼,阻風而回。

  三十日晚,風雨未息,成功以行糧已盡,傳令一更後開駕;三更後,晴霽風順。

  四月初一日天明,成功至臺灣外沙線,各船絡繹俱至鹿耳門線外。此港甚淺,沙壇重疊,海道紆折,僅容數武,大船從無出入,故夷人不甚防備。是日,水漲丈餘,成功令小船由鹿耳門登岸。午後大小戰船齊進,泊水寮港,登岸扎營。令陳澤督虎衛將坐銃船扎鹿耳門,牽制紅夷甲板船,並防北線尾。守赤嵌城夷長貓雞實叮發砲死擊營壘並焚馬廄粟倉。成功恐焚及赤嵌衛,令楊朝棟督張志統兵防禦。

  初三日,陳澤扎營北線尾。守臺灣城夷長揆一見海師未齊,遣頭目拔鬼仔率鳥銃兵數百直前邀擊。陳澤迎戰,一鼓殲之。拔鬼仔戰死,餘夷退走。

  初四日,赤嵌城夷長貓雞實叮以孤城救之,成功遣楊朝棟招諭之,遂率夷人三百餘人出降。成功令赤嵌夷招夷長揆一等來降,不從。時夷人尚有甲板船在港,令陳澤、陳廣等攻之,沉其一隻,焚其一隻,走回一隻。成功督師移扎七鯤身以逼之,築土臺架砲攻臺灣城。揆一等於附城、銃城齊放大銃,頃刻土臺崩壞,海兵退回。夷人出城奪砲,馬信、劉國軒率弓箭手射之,乃退。成功遂令赤嵌降夷架銃擊其銃城,崩之。派馬信等扎臺灣衛固守不攻,俟其自降,成功又使人告之曰:『此地乃先人故物,今我所欲得者地耳,餘悉以歸爾』;紅夷乃降。

  成功派各鎮分扎汛地屯墾。

  五月初二日,二程黃安、劉俊、顏望忠、陳瑞、胡靖、陳璋等到臺灣。

  成功集文武各官,審宣毅後鎮吳豪搶奪民財,兼匿米粟,斬之;右虎衛陳蟒同罪,革職綑責,以黃安管右虎衛。

  成功既得臺灣,制律法,興學校,改臺灣為偽安平鎮,赤嵌城為偽承天府,委楊朝棟為府尹;一為天興縣,委莊文烈知縣事;一為萬年縣,委祝敬知縣事。

  六月十六日,銅山守將蔡祿、郭義搶掠居民,脅忠匡伯張進投誠。進詐許,置酒請會,欲發火藥與之俱焚。蔡、郭知之,不赴。張進遂縱火自焚。初,後提督萬禮密約海澄公黃梧,欲據思明州投誠,後隨攻南京被獲而死,已祀忠臣祠矣,事洩,成功撤其木主;蔡、郭是其黨也,故懼而叛。大兵入銅山城,兵官洪旭會忠勇侯陳豹統水師追之,蔡、郭同大兵退走。報至,成功拔總監營翁天祐鎮守,而厚恤張進之家。

  七月,紅夷會甲板船至。成功調右武衛前協裴德協守臺灣。

  張志、黃昭等激變大肚社土番,楊祖與戰,中標槍死。土番圍張志營,黃安、陳瑞等擊走之。

  八月,紅夷率甲板船來攻。成功令陳澤同戎旗左右協水師擊敗之,獲甲板二隻、小艇三隻。自是甲板退入臺灣港,不敢復出。

  朝命戶部尚書蘇納海至閩,遷海邊居民之內地;離海三十里村社田宅,悉皆焚棄。先是,達素兵至,成功令思明州撤空,其北人來降者,家眷乘隙皆渡海逃去。成功右提督班秀奇亦逃回江南,埋名不出,而原任漳州知府房星曄者,為索國舅門客,遂逃入京,使其弟候補通判房星曜上言,以為海兵皆從海邊取餉,使空其地而徙其人,寸板不許下海,則彼無食而兵自散矣;遂從其策。陞房星曄為道員,病死無嗣。至是,上自遼東,下至廣東,皆遷徙,築短牆,立界碑,揆兵戍守,出界者死。百姓失業流離,死亡者以億萬計。

  蘇納海歸,薦同安總鎮施琅為水師提督,移鎮海澄。

  十月,同安侯鄭芝龍為其家人尹大器出首通海,時今上新即位,四輔蘇克薩哈與鄭芝龍有隙,以初三日磔芝龍於菜市,殺其子孫家屬凡十一人,囚鄭芝豹於京師,錮守之。報至臺灣,成功叱為妄傳,然中夜悲號,居常鬱悒。

  十二月,守臺灣城夷長揆一等乞以城歸成功,而搬其輜重貨物下船,率餘夷五百餘眾駕甲板遠去。成功遂有臺灣,改名東寧。成功以各社田土分與水陸諸提鎮,而各令搬其家眷至東寧居住。兵丁俱令屯墾。初至,水土不服,瘴癘大作,病者十之七八,死者甚眾。加以用法嚴峻,果於誅殺;府尹楊朝棟以其用小斗散糧,殺其一家;又殺萬年縣令祝敬,家屬發配;於是人心惶懼,諸將解體。

  壬寅(康熙元年、海上稱永曆十六年)

  正月,成功嚴諭搬眷。鄭泰、洪旭、黃廷等皆不欲行,於是不發一船至臺灣;而差船來調監紀洪初闢等十人,分管番社,皆留住不遣。島上音信隔絕。

  三月,成功令周全斌調銅山、思明州兵攻南澳,欲擒陳豹。豹短小精悍,號「三尺陳」,守南澳近二十年,許龍、蘇利皆畏之;但驕傲專恣,數違藩令。兵至,倉猝率眾搬眷下船,不敢十分迎敵,揚帆入廣東投誠,朝命封為慕義伯。未幾,病疫而死。

  四月,成功有寵妾董夫人在思明州,長子經亂之,生子。子生,報臺灣,成功大喜,高宴累日,問所自出,皆雲不知。既而微知之,大怒,命工官楊都事齎令箭到思明州,欲殺董夫人及長子經,並左右五人。首洪旭,經妻父也。黃廷與洪旭密謀;『國姓以盛怒命殺其子,國姓無他子,倘後而中變,喜怒不可知,不若姑緩之,須後命』。遂殺楊都事,不奉令。又訛傳周全斌奉密諭欲殺諸將十餘人,於是人人自危。洪旭等候周全斌船回廈門港,即執而拘之。黃廷勸鄭泰殺全斌,全斌求救於董夫人,洪旭亦依違,乃得免。

  五月初八日,成功病卒於臺灣,遺命『子經不肖,不堪負荷,文武各官俾輔幼弟為臺灣主」。提督馬信、鎮將黃昭等宣遺命,以其弟鄭世襲護理大將軍印。未幾,馬信、黃安皆物故,世襲以黃昭、蕭拱宸為腹心,拔劉國軒管鎮事,謀自立。報至思明州,鄭泰、洪旭、黃廷、工官馮澄世、參軍蔡鳴雷等皆不從,立鄭經為嗣,稱世子,發喪即位。

  時靖南王耿繼茂移鎮福建,與總督李率泰遣中軍王明、賞功李有功至思明州議撫,鄭泰等議照朝鮮例冠帶不薙髮復耿、李,使疏請,而泰遣中軍官楊來嘉同入京待命;後不報,釋楊來嘉回。

  八月,京中差戶部郎中賁岱、兵部郎中金世德入閩安城招撫。凡海中文武官投誠者,依例照品級升降補用。

  十月,洪旭、鄭泰等以兵千餘人配船,送鄭世子入臺灣。鄭經以周全斌為五軍,馮錫範為侍衛(澄世之子),陳永華為諮議參軍。至澎湖,其將李思忠船飄至臺灣,知諸將有謀,逃回;鄭經隨即防禦,因乘風入鹿耳門登岸。全斌令連夜伐木為寨紮營。次早,黃昭、蕭拱宸謀奉世襲拒經,值大霧,晝瞑,咫尺不相見,諸將多迷誤失期。惟黃昭兵先至,攻其前。黃昭攀木而登,為流矢所中,墮下。全斌令斬其首,大呼示眾,軍士皆迎降。大霧忽晴,日已晌午。鍾宇等至,皆反戈而迎。鄭經入安平鎮,請世襲至,待之如初。世襲委罪於其僕蔡雲,雲自縊;鄭經收蕭拱宸、李應清、曹從龍等斬之,餘皆不問。諸將營兵,撥守汛地如故。

  十一月,鄭經率周全斌等同其叔世襲回思明州。後世襲入京歸命,授精奇尼哈番;顏夫人、鄭芝豹自戍所發回,准在京同住。

  癸卯(康熙二年)

  正月,鄭經駐思明州。時洪旭守思明州,鄭泰守金門,黃廷守銅山。鄭經得鄭泰與黃昭往來書,欲襲取之,鄭泰不自安,稱病不出。

  張煌言黨偽靖波將軍阮英率文武各官,詣溫州投誠;浙督趙廷臣以聞。

  三月,鄭經命周全斌船入海澄港取糧,欲襲金門,見有備,乃止。

  四月,參將陳永華謀以鄭經將回東寧而請鄭泰為居守戶官,統轄諸鎮,資其餉給兵,鑄「居守戶官」印,遭協理吳慎齎至金門。泰遣其弟鳴駿入謝,鄭經慰諭之。見陳永華,與鳴駿情好甚密。鳴駿回,永華力勸其行,泰遂於六月初六日帶兵船並餉銀十萬至思明州。是晚,入城赴席,鄭經以其前通書黃昭,面質之,遂交與洪旭監留。周全斌率兵並其船,獨蔡璋一船得脫。天未明,至金門,鳴駿倉猝與泰之子纘緒率諸將及兵丁眷口下船,入泉州港,向總督李率泰投誠;船凡二百餘號,兵八千餘。全斌等追之不及。後京中封鳴駿為導義侯,纘緒為慕恩伯,文武官吏班賞敘用有差。

  初十日,鄭泰見其子弟家眷兵眾皆入泉州港,遂自縊而死。

  七月,鄭經以黃而輝為思明州知州,黃廷之子也。

  蘇利反叛。二十七日,朝命兵部侍郎碩圖、郎中沙海、正黃旗副都統木克必兔、刑部郎中希福往廣東征蘇利。廣東總督盧崇俊奏報:『八月十二日,兵至南塘,蘇利親領萬眾迎敵。平南王尚可喜合兵擊之,賊始潰散。將軍提督督陣,賊屍滿野,官兵馳圍碣石,賊夜開門潛遁,我兵搶門而入,提督兵丁李起鴻陣斬蘇利,驗明屍首,投誠員役認項有疙疸是實,臣捐銀三百兩、馬一匹、袍帽緞疋賞之,以示鼓勵。蘇利家口,先期出城下海遯去』。

  黃廷自銅山入見,鄭經慰諭之。

  海中自鄭鳴駿入泉州,人心解體,鎮將多叛。右武衛楊富、左武衛何義、精忠伯陳輝等,文官參軍蔡鳴雷、禮官都軍陳彭等,皆先後投誠。

  九月,荷蘭國王糾集甲板船十六隻,番兵數千,會靖南王耿繼茂、總督李率泰,約共攻兩島,候事定之日,欲求浯嶼築城貿易,如廣東香山澳例(後準納貢互市)。李率泰遂議平島。

  十月,調齊水陸官兵。陸路提督馬得功督鄭鳴駿以船數百號出泉州港,水師提督施琅同海澄公黃梧出海澄港,靖南王耿繼茂同荷蘭國王扎營於同安港之劉五店。至期下船渡海。守高崎正兵鎮陳昇先約降。

  尚可喜奏:『十月二十二日,蛋賊李榮、周玉稱奉永曆勒印,號「恢粵將軍」,直犯廣東省城。臣隨同撫、提二臣,調令現在船隻,前往擊賊。周、李二賊,揚帆遁走,砲船追襲八十里,至魚珠纜尾海面,賊援已至,與兵船對敵。地多沙淺,賊乘上風順水,燒哨船三、砲船十及水師舟一。暮夜收兵。二十三、四日,賊船東西搶掠。二十五日。賊攻順德縣南門,捆知縣王允下船。賊懸張偽示,沿海鄉村,為其造船。二十八日,臣據鎮臣張國勛報,會同密遣擺牙喇參領劉國保統馬步兵一千,協鎮將軍標下甲兵五十,提督甲兵五十八,擒燒村寨船隻。臣密諭鎮臣張國勛、班際盛統領戰船,水陸並進。T十日,周、李二賊率船一百二十三迎敵,鎮臣張國勛、參領劉文煥兩鎮,各營遊擊薛成虎等,提標遊擊苗英等,統領頭敵船,直前衝殺。左翼鎮臣班際盛、協鎮將軍王運昌、水師游擊張友才、參將劉光宗、提督守備文自炳等,統二敵戰船抄出夾攻。自午至申,飛跳賊船,擒斬賊眾,拋擲火罐,焚燒賊船,各賊踉蹌落水。馬兵往燒村寨,從大石海旁邀擊,奔岸之賊盡殲焉。劉文煥生擒偽「恢粵將軍」周玉,奪回杻■〈金巢〉知縣王允。本標官兵生擒偽軍師林輔並周玉母粱氏。各標共擒賊二百七十人,獲賊大船二十四,快船二十八,鐵盔甲、綿甲七百四十一,大砲、班鳩、子母、三眼、百子鳥槍四百六十九,虎叉、大刀、槍、籐簰一千九百一十六,火藥五十罈;燒賊船六十四,斬首二千六百三十七,遁去三十餘舟。劉國保統步騎至市橋,陸路賊放砲對敵,砲傷甲兵馬匹。我兵奮力追勦,賊逃至河邊,潮田泥淖,步騎難前,斬首二百三十四級,焚燒已未成大小船隻一百三十一。隨收兵大石海旁,見水師方與對敵,夾攻逃岸之賊,盡行勦殺。粵東環圍皆水,兵船不過七千,陸兵盈萬,勢難飛渡。逆首李榮夜遁,必將糾合復來。逆船尚多,未可輕視。伏乞亟造戰船,以收緩急之用』。

  靖南王耿繼茂統陸兵趨潯尾,總督李率泰統陸兵次嵩嶼,提督馬得功統泉州各標水師自圍頭進,提督施琅統漳澄各標水師自海門進。十月初二日,繼茂先發;旗下都統王大用、纛章京夏有功等將步騎自泉州發;別遣駐防漳州左翼總兵徐成功、右副都統江元勳等自漳州發。初五日,兩軍俱次潯尾,對廈門高崎。

  鄭經率黃廷、周全斌等立營對海。荷蘭國船高而大,一船有大小砲銃千餘號,橫集中流,為耿王、李總督藩蔽。賊望見我師駕遊奕數十艘,砲擊我營,營中亦發大砲擊賊舟。初六日午時,鄭經、周全斌統大■〈舟宗〉往來轉戰,砲攻我營。我兵發兵相持。初六日晚,賊精銳千餘,乘夜潛渡登陸,直逼游擊史定國營,火器弓矢并發,向營盤垛口槍刀砍刺。定國帶甲兵殺出營門,都統王大用督兵策應,刀箭砍射,砲傷落水賊無數,奪盔甲十一副,火筒噴筒二十餘,賊敗奔舟走,經■〈舟宗〉引去,餘舟仍扎高崎島上立營。

  靖南王耿繼茂督發泉州、閩安水師,及藩旗都司陳一明將甲兵六百,又投誠同安伯鄭鳴駿、忠靖伯陳輝標下總兵楊富水師數十艘出海,聽馬得功調度。十二日,俱次潯尾。李率泰屯漳州,遣漳澄水師兼陸路官兵,亦於十二日同海澄公黃梧、中路總兵王之鼎俱馳至嵩嶼海口。海舟俱撤回廈門,止以數十舟游徼海面。靖南王耿繼茂大集兵丁快船及同安水師大小戰船,總督李率泰別遣一軍奪鼓浪嶼,屯扎架砲,整兵渡海,刻期二十一日水陸四路官兵齊攻廈門。飛檄圍頭水師,二十一日子時開洋至廈門白石頭會師。

  十八日,夾板船八隻,先泊金門外港。十九日,馬得功親統各路水師大小四百艘,夾板船七隻,徑至金門烏沙頭。偽提督黃廷等揮巨百■〈舟宗〉餘迎敵。我兵首尾相應,協力攻打,海兵大敗。鄭鳴駿、陳輝、陳一明等犁沉賊舟三,奪獲大舟二,斬百三百,生擒四十餘,砲傷溺死無算。楊富砲擊偽總兵謝福船,折其桅,過船殺賊二百人,生擒十八人。閩安水師游擊鄭洪、中軍守備孔應賢獲鳥船一,趕船矰二,水底熕二,殺賊八十餘,餘皆跳水死。

  二十日晨,鄭經率周全斌、黃廷等親督巨艦,蜂湧挑戰。馬得功揮夾板船揚帆出禦,大砲疊發,打碎賊舟數艘。是日,砲聲如擂鼓,從辰至酉,相續不絕,不啻如雷聲霹靂。鄭經見夷船多砲,眾寡不敵,乘潮漸漸退出浯嶼,屯廈門港。周全斌等十三號船在後,迫於潮長不得出,遂直遶我船之後,衝大■〈舟宗〉而入。荷蘭國兵砲矢齊發,無一中者。馬得功坐鳴駿中軍船,全斌誤以為鳴駿也,直前攻入。黃廷中軍將吳朝宰,鄭經親軍將蕭乘龍前後夾攻,揮兵過船,得功親隨鐵甲精兵三百人皆被殺下水,得功頓足自投水而死。再攻楊富一船,焚之;楊富投水,遇小艇救之,得免。所遇之船,多被攻沒。我兵小戰船齊起碇揚帆,竭力應援死戰,打傷賊船數艘。全斌不知馬得功之死也,乃引去。

  耿繼茂屯潯尾,慮賊尾我之後,突犯潯尾,令游擊范維杰以千人扼高崎海口,副將李之珍以千人扼潯尾海口,兩岸俱設大砲,大營仍扎潯尾嵩嶼。繼茂令王大用、徐成功、夏有功、江元勳等,同擺牙喇參領徐文耀、王蟒、漢參領馬九玉、阿達哈哈番張元德、田養民、拜塔喇布勒哈番王梅、噶卜什、章京朱懷德、吳效忠、副將馬化麒、游擊郭文可、史定國、牛虎等,統擺牙喇蒙右步騎官兵四千,及同安總兵黃翼與楊富副將辛球等,銜枚夜渡。李率泰亦發標下游擊謝四、海澄公標下副將吳淑、游擊戴亮、總兵蔡祿、郭義等,合營夜渡。兩路官兵同登,鄭經不能拒,二十一日寅時,直搗廈門中安山,長驅度嶺向城下。荷蘭出海王統夾板船抵大擔扼海面。率泰令提督施琅統督標參將徐登第、公標總兵魏茂,會合蔡祿、郭義、柯義、林祖等並進。繼茂發同安水師總兵杜永和俱出鼓浪嶼。率泰選輕捷砲船五十為前鋒,發砲擊賊。賊屯教場分布抵敵,忽見步騎大兵蔽嶺下,驚潰,奔舟不及者竄伏山峒。我師環布海岸,策應舟師擊賊。鄭經披靡,退屯浯嶼。我師以砲火擊之,經船退泊浯嶼之外,尚有大船七、八百,小者無算。耿繼茂發藩標、督標、並延、建、邵三府兵焚勦山峒餘寇。復令提督施琅領漳、泉兩路水師,同鄭鳴駿、陳輝、楊富等會合夾板船,二十四日直抵浯嶼,賊棄船宵遁。黃廷議欲再守數日,周全斌以為船多被夷砲打壞,不如退屯銅山南嶼,遂棄廈門、金門兩島而去。

  先是,李總督出示,准島中百姓入界。思明州知州黃而輝啟鄭經,准島民渡海。下令三日,而陳永華復啟鄭經禁之。至是大兵入島,盡收廈門、金門城垣房屋焚燬,遺民尚數十萬,多遭兵刃,男婦係纍,童稚成群,若驅犬羊,連日不絕。而投誠兵所至搜掠財物,發掘家墓,至剖建國公鄭彩之棺而殘其屍。墮城焚屋,斬刈樹木,遂定其地;而「嘉禾斷人種」之讖應焉。

  十二月,兵部差郎中紀振疆、筆帖式布蘭頌賞福建將士。

  靖南王耿繼茂奏:『鄭成功在臺灣,因其子鄭經擁兵抗拒,驟發顛狂,於五月初八日齩指身死』。

  鄭經在銅山,人心離散,營鎮多叛,而廈門、金門之舊將、殘兵、官員、紳士無船可泛者,或投誠,或逃遁,流離失所,死亡殆盡矣。

  甲辰(康熙三年)

  正月十三日,兵部奉上諭:『鄭芝豹母在福建投誠,爾部即傳諭芝豹,念豹母投誠,寬其罪,即行釋放安插,歸旗居住』。

  鄭經駐銅山,諸軍乏糧。周全斌欲襲洪旭而並其船,洪旭亦防之。值海風大作,船各飄開,全斌遂率其眾入漳投誠,後封承恩伯。而洪旭以杜輝守南澳,輝亦掠其輜重投誠。

  二月,授海島投誠將士阮美、鄭繩安左都督,鄭嘉玉、阮驊右都督,焦華岳都督同知,林鸞、陳大興、杜卿、王鼎勳、高捷、李隆、陳忠義、阮復曾、林朝褒、張太都督僉事。

  福寧總兵吳萬福報:『偽逆阮春雷據長腰、東蚶外島,阻海為巢;浙寇張煌言近復與之合■〈舟宗〉。福寧向無水師,艱於航海。臣萬福招撫偽鎮林國樑等兵丁船艘,我兵借以利濟一時,水陸並進,分頭夾勦,擒斬賊將,焚其巢穴。積年負固之賊,殄滅無遺。煌言、春雷僅以身免。陣擒偽將阮定、江春、王尊等,解赴軍前正法』。

  靖南王耿繼茂疏報大捷,奉旨:『阮春雷、張煌言竊據長腰、東蚶等島,合■〈舟宗〉狂逆,官兵奮勇擒斬賊將,奪獲船隻,焚燬賊巢。偽鎮林國樑斬煌言弟張嘉言,殺兵奪船,帶領家口投誠,身雖負傷,奮勇自救,以所帶兵船同官兵搗賊巢穴,克奏虜功,深可嘉尚,與尋常投誠不同,著從優議敘』。

  三月,鄭經同馮錫範、陳永華等率餘眾回東寧。工官馮澄世一船為其家丁所迫,自投海中死。洪旭以二十舟候黃廷同行。時黃廷部下兵將多不欲行,議欲使其子而輝、婿吳朝宰率眾投誠,而自已帶家眷與洪旭往東寧。適黃梧遣陳克竣來招降,黃廷遂入漳投降,後封慕義伯。洪旭獨往東寧。

  七月,寧波水師左路協鎮常□塘報:『本月投誠效用將孫惟法等,於普陀山先遣兵丁扮作僧人,擒獲偽兵部張煌言,銀印一顆,銅印九顆,並伴當人等』。二十六日,差官二十員獲送到省。二十七日,部院趙廷臣於公衙門見煌言,問:『屢屢相請歸順,因何不從』?煌言答:『我已立意出家為僧,不願再用。今被擒,惹萬民笑罵,惟求速死』。部院言:『既係謀臣,我朝必有重用。既立意為僧,何不先繳敕印』?煌言不答。九月,煌言不食,病不死,在杭日賦詩見志,並賦滿江紅等詞,人多傳誦之。初七日,奉旨腰斬煌言於市。煌言角巾、朱履、葛袍,從容就戮。投誠將士請收葬煌言,趙廷臣不許。子張奇觀,鎮海大將軍劉之源收為養子,年十餘歲,亦奉旨見殺。

  七月十九日,內大臣會議,以福建水師提督施琅為靖海大將軍,以承恩伯周全斌為副,同慕仁伯陳輝等合營往勦臺灣。差內院他赤哈哈番奈松尼、兵部筆帖式敖愷齎敕諭一道、銀印一顆,往福建商議軍機。

  靖南王耿繼茂奏:『荷蘭出海王於八月十六日帶番船十隻,番兵一千抵閩安鎮外,臣等會同延請至公衙門,優禮款待,約定九月二十邊開駕至圍頭取齊,於十月初旬往澎湖攻打賊巢,候風便進取臺灣。理合奏聞』。

  己已(康熙四年)

  四月,靖海將軍施琅等出洋,未至澎湖溝,颶風大作,各船飄散,不能相顧,皆引還。未幾,召施琅入京,加伯銜,為內大臣歸旗。其餘降將,亦多以協鎮副參遊守補用。

  丙午(康熙五年)

  丁未(康熙六年)

  部議分撥海上投誠兵移駐外省。先撥慕義伯黃廷駐河南鄧州,隨召承恩伯周全斌入京。遵義侯鄭鳴駿病故,其子纘成襲侯。慕恩伯鄭纘緒病故,其子修典襲伯。皆召入京歸旗。其標下兵及別鎮兵各給行糧,分駐於浙江、江南、江西、湖廣、河南、山東、山西、四川諸省,屯墾荒田,給其牛種,免其六年租稅。將領或督墾,或撥在督撫提鎮等衙門效勞。文官赴部候補。

  戊申(康熙七年)

  已酉(康熙八年)

  鄭經在東寧,以陳永華理國政,馮錫範管侍衛,劉國軒管鎮兵。忠振伯洪旭病故,其子洪磊及永華之姪陳繩武等皆任用。

  鄭經改天興、萬年二縣為州,置鳳山、諸羅二縣。課耕種,通魚鹽,安撫土番,貿易外國;向之憚行者,今喜為樂土焉。

  浙江投誠將都督僉事孔元璋請往臺灣招撫。朝議遣兵部尚書明珠、侍郎蔡毓榮至泉州議款。明珠遣加卿銜興化府知府慕天顏與孔元璋同渡海至臺灣往議。鄭經宴犒甚盛,請通市封貢如高麗。冠帶不薙髮,遣柯平、葉亨到泉州同議。明珠留其使不遣,再遣天顏入臺灣申前命,必薙髮如內郡。經怒,折辱使臣,困苦之,以留使為辭,將發兵擾閩地。明珠命歸其使,款議遂絕,而數年之間,海上亦相安無事。


  ●靖海志卷四

  上海李延昰辰山補編

  庚戊(康熙九年)

  辛亥(康熙十年)

  壬子(康熙十一年)

  癸丑(康熙十二年)

  十一月,平西王吳三桂據雲南、四川、貴州以叛,遂陷湖南岳州諸郡縣,稱大周元年。初,平南王尚可喜疏稱歸老遼東,而留其子安達公之信襲鎮廣東,朝議許之,並令舉家歸旗。平西、靖南相繼疏請,俱報可。至是平西反。乃命平南、靖南仍留駐鎮。時耿繼茂已死,耿精忠襲王。三王交通逆命,雖復停留,而反謀益決。

  甲寅(康熙十三年)

  三月十五日,耿精忠據福建傳各官入府議事,伏甲執總督范承謨、巡撫劉秉政以叛。知府王之儀、建寧同知喻三畏走出被殺。范承謨被拘。以劉秉政為偽統制使,鄉宦蕭震為偽布政使,自稱「總統兵馬上將軍」,移檄各府州縣,俱望風而降。

  十九日,耿精忠檄至泉州,提督王進功是夜縱諸將焚燒南街、西街譙樓,殺掠到晚,紳庶無遺,傳檄各屬縣皆降。興化鎮馬惟興劫興化,守備郭維藩劫惠安,獨同安城守張學堯、晉江水師營李尚文所部無犯。

  耿精忠再遣通事黃鏞至臺灣。初,耿精忠將拒命,遣鏞通鄭經請師為聲援。至是,又遣鏞見鄭經,請以舟師由海上出江南,而己統陸師出浙江。鏞回言,海上船不滿百,兵不滿萬,精忠始輕之。

  耿精忠以黃梧為偽平和公。梧病疽,受印不數日,疽壞而死;其子黃芳度襲封,管其兵。

  駐防漳海道陳啟泰黨於范承謨,與精忠有隙,聞變,先殺家屬十餘人,乃自縊。陳為官則甚貧,於死則甚烈。

  漳浦鎮劉炎、海澄鎮趙得勝俱降耿。福寧鎮吳萬福貪刻失將士心,謀拒耿,眾不從。耿精忠遣偽都尉曾養性督兵至,萬福出降,養性誘殺之,並其兵,遂乘勝長驅至平陽,總鎮蔡朝佐降,溫、處二府望風皆下。

  四月,潮州總鎮劉進忠降耿,密請師,耿令劉炎率兵會之,夜攻同城,續順公沈瑞並其兵。精忠召王進功,至福州,留之,徵其兵。

  鄭經遣協理禮官柯平至福州報命。時耿聲勢已振,謾應曰:『鄭世藩來,甚喜,但兵多餉少,各分地自戰可也』。由是兵端遂起。

  鄭經親軍侍衛馮錫範、鎮將劉國軒率舟師數十,兵數千,先至廈門。

  耿精忠檄諸路兵出關。黃芳度遣黃翼領兵千人應命。趙得勝不從,與馮錫範陰約,以海澄歸命於鄭經,隨將兵進攻同安。

  王進功之入福州也,耿精忠調張學堯鎮泉州,以化尚蘭代守同安。鄭經兵至,尚蘭迎降。獲學堯家眷。學堯聞變趨回,施福引之,俱降鄭經。

  五月,鄭經至思明州。以趙得勝為左提督,封興明伯;張學堯為左先鋒鎮,化尚蘭為仁武鎮。遣人至精忠處,議撥地方安插船隻兵丁,精忠不答,又禁買竹木麻繩修船等物,遂成仇隙。至是,耿精忠聞同安之失,乃遣王進率步卒千餘人入鎮泉州(王進號王老虎,原任漳州副將)。時提督五營兵將不肯應調。王進至,與城守賴玉相詰納,用提標守備戴國用為爪牙,勒王進功家眷入省。耿精忠復遣兵接應,兵將至,進功之子藩錫與其屬楊青等議先發以制之。

  六月初一日,王藩錫以提督夫人之命召諸將議事,誘賴玉、戴國用、李尚文等執之,率兵攻王進。進走登塗門樓,意氣自若,提標兵散而無統帥,相持至晚不決。進恐海船至,更深整隊出城西去。

  初三日,藩錫等殺賴玉,分其屍。初四日,絞殺戴國用,釋李尚文,迎鄭經入城。鄭經以藩錫為指揮使,暫理提督軍務。

  黃芳度襲殺漳州城守劉豹。豹,耿氏所署也。鄭經遣人諭之,芳度遂降,封德化公,授前提督,漳屬錢糧聽其徵給。芳度終不自安,遣人間道齎密疏入京。

  七月,平南王尚可喜遣兵圍劉進忠於潮州。耿精忠不能救,進忠納款於海上。鄭經遣援勦後鎮金漢臣率舟師援之。以進忠為右提督,封定虜伯。

  九月,耿精忠以步騎二萬,遣漳浦新降總兵劉炎同王進攻泉州。鼓行至惠安,肆行焚掠。鄭經命劉國軒督諸鎮,並統五營兵禦之,對壘逾旬,進退屯楓亭,列營二十餘里。

  十月,國軒兵至塗嶺,嚴陣會戰。王進見前陣皆新募之兵,直前奮擊之,兵皆懼怯死戰。國軒令許耀分兵襲其後,焚其營壘,進兵大敗。國軒追至興化城外,三日夜而還。

  十一月,偽周吳三桂遣禮曹錢點聘於海,值鄭、耿交惡,回報。復遣禮曹員外周文驥至海和解。

  劉炎在漳浦,不降鄭經,密請援於耿逆。耿遣兵會之。至平和,鄭經檄黃芳度擊走之。耿逆復遣其親軍都尉徐鴻弼從間道入漳浦。鄭經以馮錫範、趙得勝督諸軍攻之。徐鴻弼、劉炎會雲霄鎮劉成龍合兵迎戰於羅山嶺。右虎衛何祐揮軍擊之,鴻弼等大敗,走回城。馮錫範以紅夷大砲擊入城中,劉炎等大懼,同鴻弼、成龍俱出降。

  十二月,趙得勝督諸軍援潮州,與平南王兵戰於黃岡,大破走之,潮圍始解。初,進忠被圍,金漢臣一軍殲焉。進忠極力守禦,將及半載。至是,廣兵燒營而遁。

  鄭經分設六官,名曰協理:洪磊為吏官,楊英為戶官,鄭斌為禮官,柯平為刑官,楊賢為工官,兵官缺。置六科都事、都吏、察言司、承宣司、賓客等司。陳永華為總制留守,兼管勇衛,馮錫範為侍衛(二衛皆親軍);薛進思為左武衛,劉國軒為右武衛,何祐為左虎衛,以施福為五軍;其左右先鋒及諸鎮營皆聽五提督調遣。凡文武事宜,皆贊畫參軍陳繩武、侍衛馮錫範主之。

  初,鄭經之來思明州也,兵饟取給於東寧。洪磊承其父洪旭遺命,助餉銀十萬兩,至是兵眾餉多,轉運不給,乃以六官督比紳士富民以充之。以鄭省英為宣慰使,總理各府州縣錢糧。百姓年十六以上、六十以下,每人月納銀五分,名曰「毛丁」;船計丈尺納稅,名曰「梁頭」;特設各府鹽司,分管鹽場,以給兵食。

  乙卯(康熙十四年)

  正月,耿賊遣張文韜至鄭賀正議和,送船五隻。鄭經遣禮官鄭斌報之,約以楓亭為界。自是鄭、耿交好。

  二月,永春馬跳峰寨民呂華不服鄭氏徵派,薛進思圍之。三閱月不下。知縣鄭時英諭之出降,釘殺之,家族發淡水充軍。

  續順公沈瑞駐饒平,劉進忠攻之不克。廣兵來援,何祐遇之於百子橋,破走之,瑞出降,改封懷安侯。

  流洪經略承疇胞姪士昌、天恩、天倫及眷口於東寧之狼嶠,從公論也。流前進士楊明琅及眷口於狼嶠,以其過崇禎帝梓宮不下馬,又修南安縣志以海上為海寇也。後皆死於流所。知南安南縣事劉祐云:『洪經略未必盡是,鄭國姓未必盡非』。鄭經悅其言,召之,已逃回籍矣。

  五月,劉進忠請海師南下,鄭經許之。初六日,鄭經入海澄,遣鄭斌入漳,慰諭黃芳度,或束兵入見,或統兵隨征。芳度終不受命,密調回黃翼出關之兵。耿逆移檄召之,亦以疾辭。鄭經遂定攻城之計。

  劉國軒率諸鎮兵至潮,與進忠規取屬縣之未附者。安達公尚之信悉力守禦,相持日久,糧乏兵病。之信調兵十餘萬盡銳來攻。國軒自新墟寨一日一夜退至鱟母山,以餘糧露載車上,宣慰使洪磊懸金以賞有功,軍心稍定。進忠與國軒議曰:『之信大兵必從小路而來,出我不意,須得勁將當之;惟何祐可任,然不可言其故,恐其心怯。子可嚴陣以待,而余將騎兵背城以為應援』。國軒從之。是夜見敵營從大路火光照耀,進忠發大砲擊之,見火光不動。進忠曰:『是空營也,我兵可安寢以待』。次日,之信率兵從小路而來,何祐見大隊突至,欲退不可,冒死直前,奮勇擊之,無不以一當百。之信大敗走。國軒等窮日夜追之,殺死不計其數。是役也,祐以饑率數千破敵兵數萬,由是何祐之名,大振粵東。祐,別號「何錐子」。

  六月,鄭經自海澄移檄萬松關;黃芳度令其下俱薙髮,率兵拒守,不降。遣其兄芳泰突圍入粵請援。鄭經進攻不利,援勦後鎮萬宏雲梯登城,中砲死。鄭經迺築長圍以困之。調何祐從潮州先攻平和縣,守將賴陞降,諸屬縣皆下。

  十月,海澄公標將吳淑以漳州降於鄭經。初,淑投誠屬公標,黃梧待之厚;將死,呼淑托曰:『吾兒年少,君可保全之』。及城被圍日久,淑謂其弟潛曰:『我本鄭氏降將,公雖待我厚,我負罪於先藩實深。今世藩待我眷族,恩尤加重,豈可反圖逆命』?遂以初六日開城出降。鄭經兵入,芳度倉皇投開元寺井而死。獲其將黃翼、蔡龍、朱武、張濟、戴麟、陳驥、黃琯等,皆斬之。沒其家。剖黃梧棺戮尸斬首,並芳度首揭竿以徇眾。有議發梧祖塋者,鄭經曰:『罪止其身,與先死者何預』?不許。後朝命贈芳度為忠勇王。時芳泰往粵求援,會其兄芳世由汀州至永定,亦以是日破永定縣,聞漳州陷,迺大掠而遁。鄭經以吳淑為後提督,吳潛為戎旗二鎮。

  十一月,鄭經令龔淳往日本取回鄭泰所寄之銀。淳乃泰委寄之人,並執有收票可據。先是,兩家紛爭,日本王皆不肯與;至是,番人皆混開支銷銀凡四十五萬,僅得二十六萬而回。

  丙辰(康熙十五年)

  正月,鄭經以右虎衛許耀、前衝鎮洪羽等率師會在潮諸將攻取廣東州郡。

  二月,平南王昏病日甚,會偽周師克肇慶、韶州等處,廣州人人自危。駐韶諸軍聞報,燒營而遁。劉國軒、劉進忠、何祐等分南北兩路而進。碣石鎮苗之秀軍程鄉,其妻在汛,遣人迎降,仍勸之秀納款,鄭經許其回鎮碣石。國軒等水陸並進,圍惠州,攻博羅不下,旋下長樂、新安、龍門等縣。之信窮蹙,遂乞降三桂。三桂封之信為輔德公,檄讓惠州於經。之信檄提督嚴明撤守兵回廣,遣使餽弓馬、幣帛通好於鄭氏。鄭經迺以國軒鎮惠州。東莞守將張國勳亦降鄭經,經以為後勁鎮。自是鄭與吳分界而守。

  五月,耿逆調汀州鎮劉應麟兵出關,應麟不從,密通款於鄭經。經乃遣吳淑統兵,馳書於精忠,言欲假道汀州以出江右。耿賊遣兵防城,應麟懼其圖已,率所部出掠瑞金、石城。吳淑兵至,應麟與之合兵共攻汀州,遂下之。鄭經以應麟為前提督。

  七月,鄭經調劉進忠出師,進忠稱疾不行。進忠自潮州定後來見,鄭經待之禮意疏略,見左右用事者皆錄錄,知不足與有為。及取汀州,歎為失計。至興寧,與諸將不協,流言日起,遂稱病回潮,陰為自守之計。

  九月,耿賊師出浙江者為總督李之芳所扼,多被摧敗,朝命遣康親王提兵乘機入閩。耿賊兵出江西者為總督蔡毓榮及滿洲兵移駐防兵合力拒之,耿兵大敗,廣信遂失。既而棄建昌不守,大勢已潰。又聞汀州已破,耿賊益憂內顧,諸將遂密謀,詐作耿賊投誠獻關。耿賊聞變,大懼,收王進、范承謨、蕭震絞殺之,欲乘船奔海,為都尉徐文耀所脅,不得出城。遣王進功回泉州取救兵,密囑曰:『我忍死以待也』!然延建已失,不得已於十九日薙髮迎康親王入福州。後耿賊入京,與徐文耀及諸將領皆伏誅。

  興化守將馬成龍以城降於鄭氏,鄭經令許耀率兵赴之。

  十月,鄭經令許耀督諸軍進取福州,駐師烏龍江;許耀驕縱,諸將不服,飲酒嬉戲,不知軍事。大兵渡江,有議於半渡擊之,不聽;既登岸,倉皇出戰,先鋒死鬪,不能分兵救援,及少卻,又不殿後,引兵先走,委棄輜重器械不可勝計。鄭經乃遣趙得勝、何祐屯興化以代之。

  耿賊檄曾養性等自溫州航海回閩,朱天貴以舟師降於鄭氏,其餘逃入福州。鄭經遣奇兵鎮黃應邀擊之,獲巨船數十艘。

  十一月,精忠邵武守將楊德獻款於吳淑,淑入據之,始請盟。

  十二月,大兵至邵武,吳淑禦之。時大雪嚴寒,諸軍冒雪涉溪拒戰,皆大凍,不能支。遂棄邵武,退劄汀州。大兵進至建寧縣,薛進思守汀,聞之驚懼失措。劉應麟願傾貲餉兵固守,進思猜疑不從,棄城而走。應麟奔潮州依劉進忠,發憤病死。

  平南王尚可喜於九月病故,之信遣使報訃,並請其妹奔喪。妹,沈瑞叔母也。鄭經許之,並遣使弔喪。偽周封之信為輔德親王。

  丁己(康熙十六年)

  正月,大兵至興化。時鄭軍銳氣已喪,何祐又與趙得勝不睦,疑其納款於我,戰敗不救,得勝死之,何祐奔回泉州。

  二月初九日,大兵至泉州。鄭氏守將林定無備,城陷,標將林孟、參宿營謝貴死之。林定素與民相安,逃於民間,削髮走免。諸軍潰散。

  十九日,大兵至漳州。鄭經倉皇登舟,至海澄,棄而不守;至廈門,欲回東寧,百姓號哭攀留。角宿營吳桂整兵防守,泉賴以安。繼而餘眾稍集,迺遣水師防衛分汛而守。

  鄭經祭趙得勝,親臨哭之。斬薛進思(原姓名斐德),許耀綑責。耀病痢,不數日死。何祐、吳淑戴罪自效。

  鄭經遣諸將家眷搬回東寧。王進功、沈瑞、張學堯等陸續起程。劉炎以母老病,至外洋勒兵劫船,乘風下碣石衛,依苗之秀;後投誠至京,流徙寧古塔。

  三月,鄭氏諸將退集思明州。時兵餉不給,迺分汛南北地方,措餉召募。以前虎衛林陞、水師樓船中鎮蕭琛等駐晉南及定海、福寧一帶地方;以後提督吳淑、揚威前鎮陳昌、戎旗一鎮林應、奇兵鎮黃應等駐同安至揭陽、潮陽一帶地方。

  漳浦巫者朱寅挾左道,詭稱朱三太子,聚集海上殘兵二百餘人,於十九夜襲泉州,攀堞而上,鳴鼓揚旗,從開元寺前至西街。守兵以為海師復至,迺於雙門前發一大砲。寅迺抽回出城而去。人以為神,附者日眾,屢戰皆勝,蔓延於漳、泉屬縣,凡深山窮谷岩寨,無所不到,派糧以食。頭裹白布,時人謂之「白頭賊」。

  六月,劉進忠擁兵觀望。鄭經遣戶官至潮徵餉,不應;買運,又閉糴,獻款於偽周。尋歸王朝,磔死燕市。

  劉國軒在惠州,尚之信既歸命,孤城難守,鄭經遣水師迎之,迺率所部航海而歸。

  朝命以黃芳世襲封海澄公,授汀漳總鎮。公標守備黃蘭授海澄總鎮。芳世請兼水師提督,許之。芳世至閩,驕傲,專用北兵,人心不附。

  三桂將韓大任據守吉安,大兵圍之經年,無援,迺造小舟於城內,乘夜以繩引舟,截江渡兵,潰圍走入閩界,欲下海,有信通於鄭氏。

  十月,鄭經遣何祐等至南靖小溪收兵,吳淑等至長泰,扎天成寨以遙應之。大任意以糧盡,就閩省投誠。後歸旗,旋從大兵征噶爾旦,衝陣而死。

  十二月,大兵圍吳淑於天成寨,朱寅率眾來援,吳淑迺突圍而出。

  康親王遣漳、泉二知府同泉紳黃志美等照朝鮮例與鄭氏議和,鄭經不從,亦無報使。

  戊午(康熙十七年)

  正月,泉州提標兵巡界,駐日湖鄭氏水師四營陳陞擊之,大為所敗,標兵乘勝侵掠東石等處。

  二月,鄭經以劉國軒為中提督,總督諸軍,後提督吳淑為副。初十日,國軒督軍至海澄攻玉州,我守將劉宗降;徇三■〈氵义〉河、福滸皆下。十八日,進取江東橋。我守將王重祿、呂韜等奔潰,遂燒斷橋梁以絕漳、泉大路。漳州援兵至,國軒分兵擊敗之。三戰三捷,軍聲大振。二十三夜,取石碼,獲我守將劉符、楊朝宗,遂軍於祖山頭,以逼海澄。我副都統孟安等自潮來援,國軒退屯石碼,築垣拒守,仍分兵屯漳州郭外。我提督段應舉自泉州來,寧海將軍喇哈達自福州至。平南將軍賴哈自潮州來,先後應援。國軒倏水倏陸,我滿漢諸軍疲於奔命。

  三月初一日,國軒列陣郡東赤嶺,我兵背城迎戰。鄭氏前虎衛林陞一軍當其鋒,殺傷相當。朱寅統兵扎天寶山以牽漳兵之勢,黃芳世擊敗之;寅遁入長泰。國軒樹柵雙橋一帶,離漳數里。滿漢諸軍會議,以一股同黃芳世扎水頭山灣腰樹,一股扎鎮門安砲以斷其往來水路。國軒偵知,十一日黎明焚營撤兵。漳兵意其遁也,少頃,舉帆直抵水頭登岸,涉嶺進戰。芳世素不知兵,又與滿將不協;吳淑攻之,戰敗墜馬,遇救得免,走入漳城,病月餘死。

  自水頭之敗,海澄餉道阻絕,段應舉會綠旗兵及滿洲將軍滿兵數萬,列營祖山頭。十八日午刻,國軒兵至,應舉揮兵迎敵,何祐少卻。江勝、吳淑等繞出祖山頭之背,國軒督勁卒登山,直衝滿漢兵。滿漢兵敗走,眾大潰。國軒又以疑兵截漳州大路,滿漢兵棄輜重,自相蹂踐,奔入海澄。國軒連夜令軍士鑿塹,一人一尺,引江水環城圍之,外又鑿溝數里,沿堤兩岸,安砲守之。由是內外阻絕。

  是月,吳三桂以初三日稱帝於衡州,國號偽周,僭元昭武。

  四月,朝命召總督郎廷佐入京,以布政司姚啟聖代之。勒巡撫楊熙致仕,以按察司吳興祚代之,調江南提督楊捷代段應舉。援兵四集,屯筆架山以救海澄。

  五月,劉國軒以筆架山南小寨懸崖,狀如掛燈,俗呼「燈火寨」,下臨大溪,順流可通海澄,問誰可扼守?吳淑請行。乘夜率兵進寨,天明,寨柵完備。初十日,滿兵發砲攻擊,連夜不絕。淑令軍士穴地藏身,無死傷者。馳報國軒,以為乘夜發砲,意不在寨,當別防之。信至,滿漢兵齊至振(振字衍)祖山岳嶺,破林彪、張鳳二營,鳳戰死。又進攻林陞營。國軒援兵至,姚啟聖之子姚儀統韓大任降兵,以牛載土囊填溝,至第三重,國軒發大砲齊擊之,死者無數,滿漢騎兵多填於塹,遂進去。時京中上諭有能救海澄者及城中兵將有能拔圍而出者,皆重賞。奈國軒鑿塹通潮,圍至數重,不可復救矣。

  六月初十日,國軒攻海澄,陷之,段應舉、穆伯希佛自縊死,黃藍不知所終,獲孟安、馬虎等滿漢官三十餘員,皆釋之,授銜給俸。滿兵千餘,遷之東寧。時城中滿甲二千,馬八千餘匹,綠旗城守兵二萬餘,圍八十三日,糧盡殺馬而食,馬盡,屑馬骨食之,死亡及泅水而出者過半。閩省震恐,諸援兵退守漳郡。

  朱寅下海,封為蕩虜將軍,改名蔡明義,歲餘病死。

  國軒議乘虛攻泉州,吳淑分兵下長泰縣。國軒兵至同安,都統雅大里走回泉州,擒鄉兵總黃朝光斬之,與何祐、江欽、楊德數十騎離隊伍先行,至泉城,循清源山至東嶽廟相視營地。城中兵不敢出。久之,隊伍始至,扎營於平地;城中兵終不敢出。

  七月,國軒水陸並進。江欽攻南安,殺守將。諸縣守兵相繼棄城走,遂取南門橋銃城。載龍熕及大銃數十號攻南門城,城崩壞四十餘丈,盡為平地。城內再築短牆以守。我城守馬勝等以釘釘船板鋪於地上,兵入城無踔足處,損傷甚多。會天大雨,城竟不拔。鄭兵圍泉州兩月,援師四集。將軍喇哈達從漳平問道出安溪,巡撫吳興祚同浙江提督石某由白鴿嶺出永春,江南提督楊捷由廣橋進河市,三路會師,至南安,皆未敢向前。將軍又調水師林賢、黃鎬等出閩安鎮,遙為聲援。

  八月,鄭氏水師鎮總督蕭琛守定海。林賢等舟師至,琛戰船不先期整頓,議以舟寡且小,欲據上流牽制之。水師五鎮章元鎮欲先發制人,率所部十舟進戰。林賢等擊之,元鎮眾寡不敵,阻風逐流,一軍盡沒,被擒入福省殺之。蕭琛不防備,遇敵大潰,退泊海山,遂妄報福州水師大至。鄭經遂令劉國軒退兵,以守思明。國軒於二十四日退兵下船,隔三日,城中兵始敢出。鄭經召回蕭琛斬之,以援勦左鎮陳諒、後鎮陳起明督朱天貴等水師防禦北船。

  偽周主吳三桂病死衡州,孫世璠僭立。其侄應奇守岳州,驕而貪;大兵攻之,棄岳州遁回,於是湖南、雲貴皆不守,遂亡。

  九月,劉國軒入江東橋,至長泰;滿漢兵遇之,皆披靡。乘勝長驅至耿精忠營,衝之,馬中砲,掀國軒墜地;有滿洲披甲前蒙國軒釋放,遇之,以己騎授國軒,始走免。滿洲主將詢知,怒而殺之。國軒出江東,守三■〈氵义〉河,列營觀音山,與滿漢諸軍營壘相望。

  十月,時鄭氏漳泉縣屬盡棄,惟據守海澄。姚啟聖等難於復命,乃遣人至海議息兵安民,意欲得海澄也。鄭經竟不從。

  十二月,再議遷界。甲寅之變,閩當遷民,悉復故土。丙辰,八閩已復,康親王疏請遷界累民,罷之。至是,督撫請再遷,從之。

  己未(康熙十八年)

  正月,時雖設界,而海汛往來內地,派糧如故,朝議上自福寧,下及詔安,三十里(內),量地險要,築小寨,屯守兵,限以界牆。由是瀕海數千里,無復人煙。先是,鄭氏諭思明州每月每戶輸米一斗,自二月起每戶再加一斗。劉國軒請停文武官俸,自出糧餉兵三月;從之。

  三月,姚啟聖以果堂寨迫近江東橋,欲發兵守之。國軒偵知,同吳淑發兵入據其寨。漳兵至,擊走之。

  鄭經自定海失守,以朱天貴守海壇,陳諒為水師提督。於廿九日早,各船乘南風迅發,進泊定海。福州集船百餘號,由五虎門而出。陳起明、朱天貴率熕船衝■〈舟宗〉而入,擊破十餘船,獲大烏船一隻。值大風暴起,福船收入五虎門,海船收泊海壇。

  四月,陳永華啟請元子克■〈臧上土下〉為監國,時年十六,號曰「監國世孫」。

  六月,鄭經命鄭時英駐東石督餉。時禁界鹽貴,居人多私來東石販鹽。時英獻策,欲掘沿海鹽埕,則利盡歸於海。鄭經迺檄林陞令楊忠率兵在潯尾掘南北場鹽埕。忠至深滬,舍舟登岸,發掘兩日夜,兵不就船。竿頭守將密請泉城大隊兵至,四面合攻,忠力戰不支,中砲沒於海,餘眾死傷逃亡過半。界禁既嚴,私販亦絕。

  七月,國軒築潯尾寨,一夜而成。同安守將兵至,擊走之。復築丙洲城。由是同港八漿船不敢出。

  朝命以萬正色為福建水師提督。正色,晉江人,歸誠授參軍,以四川朝天關之功陞岳州水師總鎮。湖南平,遂擢是任。

  八月初,耿逆之變,漳浦人江機與楊一豹同時聚眾於江右依耿逆,及大兵克復江西,招降不從,攻之不能克,據皇禁山攻掠村社。至是,通款於海。鄭經授為征夷將軍,率眾入閩。建寧守將劉起龍禦之,陣傷敗回而死。機足跛,號「拐子」;一豹,青年勇壯;後投誠,俱流古寧塔。

  九月,右武衛林陞汛守東石,取給軍餉。及楊忠敗死,林陞調兵隨征,僅以散卒二百餘人委施廷、陳申守寨。時有叛卒入泉城報知,城中發馬步數千,於廿五日四面環攻。施廷被創,陳申戰死,寨破,兵民赴海死者無數。我朝仍築三寨犄角以守。

  十月,國軒離漳城五里而軍。時援漳滿漢兵共十餘萬,國軒兵只有萬餘,營壘咫尺相望,指揮自如,諸軍畏之如虎。國軒以果堂扼要重地。初八夜,率兵就果堂後版尾地方再築一寨。初九日,工未就,滿漢將軍提督集兵數萬齊至,銳不可當。國軒與吳淑、何祐、林陞、江欽(改江勝),兵不滿二千,奮勇死鬪。自午至申,衝擊數疊。國軒戒依寨,且戰且守。每次發砲,無不披靡。陣斬章京巴石兒等,其餘帶傷而遁者以數千計。自是奪氣,兵不敢出。國軒時縱卒數百人,皆持鹿銃,間以鳥槍,渡河衝擊,自登土阜,據胡床張蓋而觀之。滿漢兵遇之,無不摧破,皆堅壁自守不暇。又善用間諜,敵人情形,纖悉必知。時謂之「劉怪子」。

  姚啟聖遣人至海上議息兵。又說國軒使罷兵就撫,國軒巽詞以謝。啟聖又設修來館,懸重賞。臺灣文武兵將來者,次第俱賞銀有差。降者日數百人。時諸軍缺糧,國軒一切不禁,頭領與兵丁,長髮與短髮,往來循環,而國軒兵額亦不缺。

  十一月,吳淑守版尾寨。大兵築壘環攻,砲聲日夜不絕,淑處之宴如。身被傷,復染病,不以為意。時值陰雨,新築壘垣多壞,揮左右避之,自踞床而臥。初八夜二更,牆崩壓死,舁至思明,鄭經親臨哭之。以其次子吳天駟為建威右鎮,統其兵。

  十二月,姚啟聖、吳興祚大集舟師攻廈門,題請浙粵水師剋期協攻。鄭經調各洋船私船配兵北上,以右武衛林陞為總督,右虎衛江勝、樓船右鎮朱天貴為左右副總督,率諸軍禦之。

  庚申(廉熙十九年)

  正月,水師提督萬正色及總兵林賢、陳賢、黃鎬、楊嘉瑞督舟師出閩安鎮,巡撫吳興祚率兵沿海援之。林陞分船三十號守海壇,自統船六十號退泊泉州臭塗灣。

  二月,萬提督至海壇,海船俱退至泉州迎敵。萬提督至圍頭,朱天貴以七舟衝其■〈舟宗〉,所向無前。偶海風大作,萬提督乘風收各船入泉州港,而沿海岸上安砲,陸師防守。鄭氏各師無所取水,迺退至金門。

  鄭經所親幸施福,密通姚總督,欲為內應。使授降兵數百人,挈眷來歸,乘機欲舉事。國軒諜知,啟鄭經收殺,併及施齊(福即施亥。齊,施將軍琅長子)。

  鄭經議欲撥國軒兵三千,配小船直入泉州港,攻萬提督,使人持令箭抽兵。時兵已乏糧,盡皆潰散,國軒禁不能止。守海澄陳昌以城投誠。國軒至廈門,知勢不可為,收拾餘眾下船,百姓遮道跪留。

  二十六日,兵變,據掠百姓。鄭經焚演武亭行營,盡率將士登舟。協理五軍吳桂收散卒據廈門,以待大兵。

  二十八日,萬提督兵入思明州。

  二十九日,鄭經至澎湖。朱天貴舟泊銅山,姚總督招之,遂投誠。二月十二日,鄧經回至東寧。

  五月,東寧地有聲如驢鳴。半路店雨雹,大如雞子。

  六月,鄭氏總制陳永華畫坐,見有衣冠甚偉者,自稱行災使者,欲借其衙署,約住三月然後去。永華設席張樂讌之,與之譚甚久,餘人不見也。即對衙署借之。

  偽承天府豬生子,四耳三目,前二足向上。

  鄭氏令曰:『十甲出丁壯一名』。

  七月,陳永華病故。

  十月,劉國軒營中豬生子,獸身人面。

  十一月,白氣長數丈,見於西方。

  辛酉(康熙二十年)

  正月二十八日丑時,鄭經卒於臺灣偽承天府行臺。三十日,馮錫範、劉國軒調兵駐臺灣偽承天府,會六官議立嗣。經母董太妃與諸公子收監國印,克■〈臧上土下〉不肯與,擁兵自衛。群議以克■〈臧上土下〉迺乳母抱養之子,非鄭氏出,遂縊殺之;妻陳氏永華之女,亦自盡。

  二月初一日,董太妃率世子克塽登位,時年十二歲,錫範之婿,百官朝賀畢,太妃起,出位,諭所以誅監國故,以世子付託馮、劉等,俾竭力匡扶,涕淚沾襟,眾心大慰。

  董太妃以馮錫範為忠誠伯,劉國軒晉為武平侯(初以海澄功封武平伯,至是封侯)。大赦國中。以經第二子聰為輔政公,領護衛。

  三月,以經第五子智為右武驤將軍,募兵。

  四月,以經第三子明為左武驤將軍,募兵。

  臺灣偽承天府火災。

  五月,總督姚、巡撫吳、陸提諸、水提萬題為報明事:『本年四月二十二日,據舉人黃金從呈繳偽官傅為霖密稟,內開偽藩於正月廿八日病故,三十日縊死其監國長子欽舍,二月初一日立泰舍,叔侄相猜,文武解體,主幼國疑,時不可失等情到臣等。又據龍溪縣送到偽官廖康芳稟稱相同。俱與臣等密探相符。此迺天亡之時,但臺灣孤懸海外,統師遠勦,時地難測,非臣等所敢擅定。會同具題,請旨密示,臣等遵奉施行』。

  六月十六日,董太妃卒。時協理刑官柯平已病故,陳繩武閒住,國事錫範主之,兵事國軒主之。

  八月二十八日,中軍營火。

  九月初三日,塗輕庭火。

  十月,賓客司傅為霖通款事發,逃亡;廿八日,獲之。

  十一月初一日,誅傅為霖及同謀宣毅左鎮高壽、都吏陳典威,盡殺其子弟;續順公沈瑞令自縊,家屬入官發配(禮官斌之女)。

  總督姚上疏請攻臺灣,力薦內大臣伯施琅可任水師提督。萬提督言臺灣難攻,且不必攻。朝命召見施琅,仍以靖海將軍充水師提督,改萬正色為陸師提督代諸邁。

  壬戌(康熙二十一年)

  正月,施將軍出京至閩,於廈門各處調兵整船。劉國軒以銃船十九號、戰船六十餘號、兵六千人,撥諸將守澎湖;親身往來督視。

  五月,姚總督率官兵至銅山候風。劉國軒至澎湖,臺灣列兵守各港澳。

  六月,姚總督官兵回汛。

  七月,劉國軒歸自澎湖。安平鎮火。施將軍題請專征,奉旨相機進取。

  十月,歲飢。

  十一月,國軒赴澎湖。

  十二月,臺灣偽承天府火災,沿燒一千六百餘家,米價騰貴,民不堪命。國軒歸自澎湖。

  癸亥(康熙二十二年、臺灣稱永曆三十七年)

  正月,馮錫範備兵鹿耳門。

  二月,米價大貴,人民飢死甚多。

  五月,劉國軒率師至澎湖。

  六月十四日,施將軍自銅山開船,大小五百餘號,姚總督撥陸兵三千隨征。十五日,到八罩。十六日,進攻澎湖。國軒列砲架巨艦各數十以待。諸將士皆望風逡巡,惟提標游擊藍理、曾成、張勝、正黃旗侍衛吳啟爵、同安游擊趙邦試、海壇游擊許英、銅山游擊阮欽以七船冒險深入鏖戰。國軒分兩翼,海艘齊出,四面合圍我師。施將軍琅恐數船有失,自將坐駕衝入,內外夾攻,敵稍卻。施將軍遂同七船隨流而出。時天色將晚,遂於西嶼頭洋中拋泊。

  十八日早,次於八罩,以收諸軍。國軒聞而喜曰:『誰謂施琅能軍!天時地利,莫之能識,諸君但飲酒以坐觀其敗爾』!遂不設備。蓋澎湖自六月數起臺颶,無三日晴,而近澎諸島下有老古石,嵯枒若鐵樹,剛利無比,凡泊舟下札,遇風起立刻而覆,乘船者莫不危之。然停泊數日,浪靜風恬,亦天幸也。

  十八日,移至虎井。施將軍泊小舟於內外塹峙間,密覘形勢。於是再申軍令,嚴明賞罰,令總兵陳蟒等領船五十號,從東畔峙內直入四角山;又令總兵董義等領船五十號,從西畔內塹直入中心灣,以為疑兵,示以若欲登岸者。將軍身率諸鎮將,部署大鳥船五十六號居中,分為八股排入,餘船以次而進,以為後援。指畫既定,俟風而舉。

  二十二日已刻,南風大發,南流湧起,遂下令揚帆聯進。風利舟快,瞬息飛駛,居上流上風之勢,壓攻擠擊,無不一當百。又有火器、火船乘風縱發,煙焰彌天,大小海舟二百餘艘燒燬殆盡。國軒見勢蹙難支,遂乘小舟從北門孔道逸去,而全軍覆沒矣。是役也,惟前鋒林賢、朱天貴二船初入灣澳,天貴倏中砲而死,林賢被傷兩箭,餘軍皆無恙。

  國軒敗回,群情洶洶,魂魄俱奪,惟有束手待斃而已。於是施將軍駐師澎湖,休勞士卒,收拾船隻,為進取臺灣之計。下令戮一降卒抵死。諸島投戈者數千人,皆厚恤之。有欲歸見父母、妻子者,令小船送之。降親相謂曰:『軍門恩澤,及我骨肉矣,死難報也』。歸共傳述之,臺灣兵民莫不解體歸心,惟恐王師之不早來也。

  世子克塽與錫範、國軒泣相謂曰:『民心既散,誰與死守?浮海而逃,又無生路。計惟有求撫之著耳』。於是遣鄭平英、林惟榮、曹蜚、朱紹熙齎乞撫書表,於閏六月初八日至軍前,且求聽居臺灣。將軍曰:『削髮登岸,煌煌明旨也,何敢不遵!且若輩不親到軍門,而遣人代齎書表,詐也,為緩兵計耳』。復令曾蜚、朱紹熙回諭之。

  七月十五日,世子復遣馮錫珪、陳夢煒、劉國昌、馮錫範、韓同、曾蜚、朱紹熙再至軍前,一遵嚴令焉。

  故明寧靖王術桂,袞冕拜告祖宗,從容投環死。

  施將軍令侍衛吳啟爵及筆帖式常在同馮錫範等前往臺灣宣佈德意,且密察臺灣虛實情形。吳啟爵於七月十九夜再至安平鎮,翌日見世子克塽,謂之曰:『足下遠居島嶼,原與三王不同(三王謂吳與耿、尚也)。三王,國家叛臣也,罪在不貰。足下三世仗義於海澨,亦人之所難也;今若嚮化歸德,使海宇廓清,朝廷必有格外殊恩,當不失爵祿也』。克塽曰:『使君惠及宗祐,敢不唯命是聽』。啟爵見國軒曰:『澎湖之役,天也,非人也。君雖挫衂以歸,而雄邁之風不衰。島上英傑,惟君一人耳!然所謂英傑者,在識時務,今大師臨門,或戰或降,決之一心足矣;何必遷延觀望,致誤大計乎』?國軒曰:『天威遠震,波臣革面,誰敢復有貳心?使君但安坐以待,必得契約以報軍門也』。蓋臺灣世子年幼,內政馮錫範主之,外政劉國軒主之。錫範庸懦豎子,進退無據,故相持未決焉。侍衛復謂國軒曰:『築舍之謀,終無成日。君但令兵民遵制薙髮,則大事可定矣』。國軒曰:『謹奉教』。遂下令兵民薙髮。錫範亦遂與世子遵繳冊印,而舉國歸降焉。侍衛回報將軍,將軍喜曰:『不待勞師而傾國效順,朝廷之福也』。即令侍衛馳驛入奏,並繳歸誠冊印。

  九月初一日,侍衛至京。朝廷召見,特加慰勞。因問澎湖克捷事情,侍衛披圖指畫,備言渡海艱難,藍理等冒險進攻,凡兩舉而後得之。又言諸將士竭力用命,摧鋒血戰之苦;朝廷為之揮淚。因諭部臣曰:『閩師遠出海疆,冒險勦寇,非滇黔陸地可比,論功再加一等』。朝廷又問臺灣事,對曰:『臣至其地,視偽幼子未諳事,國事盡委於馮錫範、劉國軒。錫範懦而無斷,低徊猶豫,其實無能為也。劉國軒傾心歸命,挾以必從之勢,故臣得畢事而歸』。又問臺灣形勢,侍衛條對甚悉。問『提督重兵入險,得無有慮否』?對曰:『臺灣兵既敗之後,莫與共命者,但恐提督後至,〔議論不一,或至中變耳。若總督與提督能一心共濟,事可萬全。今提臣係督臣保舉,必無異心,指日可定;如謂奔敗之餘,再奮螳臂,敢拒巨轍,必無之理』。上悅,自解所御龍袍並賦詩以賜提督,加授靖海將軍,封靖海侯,以示酬庸焉。

  八月十五日,施將軍統率大師至臺灣,百姓壺漿相繼於路;海兵皆預製清朝旗號,以迎王師。十月十七日,侍衛自京回至軍前,啣命申告,軍民莫不以手加額。

  部議以臺灣番民雜處、山海要津,設總兵一員、副將二員統水陸官兵一萬鎮守之。設道官一員、一府、三縣,以統治百姓及番眾。府曰臺灣府,附郭為臺灣縣,〕(館藏抄本原缺數行,用海上見聞錄之文補之,並加〔〕以示區別)。南路為鳳山縣,北路為諸羅縣。建置既定,經畫事竣。

  十月初六日,世子克塽、馮錫範、劉國軒、何祐等並眷口登舟。

  十一月初六日,至泉州。初七日,往福省進京。

  十二月,總督姚啟聖病死。

  克塽至京,封為漢軍公;弟克■〈與上土下〉准開牛彔;叔鄭聰等俱以三品、五品官食俸,隨旗。馮錫範、劉國軒俱封伯。國軒隨補天津衛總兵,其子准開牛彔。

  鄭氏自丁亥年起,至癸亥年亡,共三世,三十七年。

  附錄一鄭芝龍受撫(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六)

  熹宗天啟七年六月,海寇鄭芝龍等犯閩山、銅山、中左等處。

  芝龍,泉州南安縣石井巡司人也。芝龍父紹祖為泉州庫吏,蔡善繼為泉州太守。府治後衙與庫隔一街相望。芝龍時十歲,戲投石子,誤中善繼額,善繼擒治之,見其姿容秀麗,笑曰:『法當貴而封』,遂釋之。

  不數年,芝龍與其弟芝虎流入海島顏振泉黨中為盜。後振泉死,眾盜無所統,欲推擇一人為長,不能定,因共禱於天,貯米一斛,以劍插米中,使各當劍拜,拜而劍躍動者天所授也。次至芝龍,再拜,劍躍於地,眾咸異之,推為魁。縱橫海上,官兵莫能抗,始議招撫。以蔡善繼有恩於芝龍,因量移泉州道,以書招之。芝龍感恩,為約降。

  及善繼受降之日,坐戟門,令芝龍兄弟囚首自縛請命。芝龍素德善繼,屈意下之。而芝虎一軍皆譁,竟叛去。六年春,遂據海島,截商粟。閩中薦饑,望海米不至,於是求食者多往投之。七月,劫商民船,勢浸大,其黨攻廣東海豐嵌頭村以為穴。芝龍乃入閩,泊於漳浦之白鎮,時六年十二月也。

  巡撫朱一馮遣都司洪先春率舟師擊之,而以把總許心素、陳文廉為策應。鏖戰一日,勝負未決。會海潮夜生,心素、文廉船漂泊失道。賊暗度上山,詐為鄉兵出先春後。先春腹背受敵,遂大敗,身被數刀。然芝龍故有求撫之意,欲微達於我兵,乃舍先春不追,獲盧游擊不殺。又自舊鎮進至中左所,督師俞咨皋戰敗,縱之走。中左人開城門求不殺,芝龍約束麾下,竟不侵擾。

  警報至泉州,知府王猷知其詳,乃曰:『芝龍之勢如此,而不追、不殺、不焚掠,似有歸罪之萌。今勦難猝滅,撫或可行。不若遣人往諭退舟海外,仍許立功贖罪,有功之日優以爵秩』。興泉道鄧良知從之,遣人諭意。

  懷宗崇禎元年春正月,工科給事顏繼祖劾福建總兵俞咨皋下獄。初,巡撫朱欽相招撫海寇楊六、楊七等。鄭芝龍求返內地,楊六紿其金不為通,遂流劫海上。繼祖上言:『海盜鄭芝龍生長於泉,聚徒數萬,劫富施貧,民不畏官而畏盜。總兵俞咨皋招撫之議,實飽賊囊。舊撫朱欽相聽其收海盜楊六、楊七以為用。夫撫寇之後必散於原籍,而咨皋招之海,即置之海。今日受撫,明日為寇,昨歲中左所之變,楊六、楊七杳然無蹤,咨皋始縮舌無辭。故閩帥不可不去也』。疏入,逮咨皋下於理。

  三月,禁漳泉人販海。芝龍縱掠福建、浙江海上。

  六月,兵都議招海盜鄭芝龍。

  九月,鄭芝龍降於巡撫熊文燦。工科給事顏繼祖言:『芝龍既降,當責其報效』。從之。

  二年春二月,海盜李魁奇伏誅。魁奇本鄭芝龍同黨,芝龍忌之,擊斬粵中。

  夏四月,廣東副總兵陳廷對約鄭芝龍勦盜。芝龍戰不利,歸閩。不數日,寇大至,犯中左所近港,芝龍又敗。寇夜薄中左所。

  四年春正月,上召廷臣及各省監司於平臺,問福建布政使吳暘、陸之祺:『海寇備御若何』?暘曰:『海寇與陸寇不同,故權撫之。但官兵狃撫為安,賊又因撫益恣,致數年未息』。上曰:『前撫李魁奇,何又殺之』?暘曰:『魁奇非芝龍比,即撫終不為我用。今鐘斌雖撫,亦反側不可保也』。上問:『實計安在』?祺曰:『海上官兵肯出死力,有司團練鄉兵,多設火器,以守為戰,勦之不難』。上問巡撫熊文燦,暘曰:『文燦才膽俱優,但視賊太易,故前有吉了之敗』。祺曰:『鍾斌與鄭芝龍勢不兩立,七月閒斌擾福州,撫臣計誘往泉州。前聞撫臣同芝龍討賊,僇其兄,賊遁去』。問廣東布政使陸問禮,對曰:『廣東海寇俱自福建至,舟大而多火器,兵船難近,但守海門勿令登陸,則不為害』。

  五年冬十一月,海盜劉香老犯福建小埕,游擊鄭芝龍擊走之。

  六年夏六月,海盜劉香老犯長樂。

  七年夏四月,海盜劉香老犯海豐。

  十二月,總督兩廣熊文燦奏道將信賊目陷。時文燦令守道洪雲蒸、巡道康承祖、參將夏之本、張一傑往謝道山招劉香老,被執。上以『賊渠受撫,自當聽其輸誠,豈有登舟往撫之理?弛備長寇,尚稱未知,督臣節制何事』?命巡按御史確覈以聞,已令文燦戴罪自效。

  八年夏四月,福建游擊鄭芝龍合粵兵擊劉香老於田尾遠洋。香老脅兵備道洪雲蒸出船止兵。雲蒸大呼曰:『我矢死報國,亟擊勿失』!遂遇害。香老勢蹙,自焚溺死。康承祖、夏之本、張一傑脫歸。

  八月,香老家屬六十餘人、部屬千餘人至黃華,降於溫處參軍。

  十三年秋八月,加福建參將鄭芝龍署總兵。芝龍既俘劉香老,海氛頗息;又以海利交通朝貴,寢以大顯。

  十六年冬十一月,設南贛兵三千,以副總兵鄭鴻逵統之。

  十七年春正月,前兵科都給事中曾應遴薦副總兵鄭鴻逵緩急可用,詔益南贛兵二千,命鴻逵鎮守。踰年,鴻逵以舟師守鎮江,我大清兵南下,潰歸。鄭芝龍降。

  谷應泰曰:海上亡賴奸民多相聚為盜,自擅不討之日久矣。蓋以魚鹽蜃蛤商舶往來剽掠其間者累千金,利則乘潮上下,不利則嘯聚島中,儼然以夜郎、扶餘自大,東南邊徼益騷然苦之矣。

  泉州人鄭芝龍,筦庫之子也。年未弱冠,為海寇顏振泉所掠。振泉愛芝龍狀貌,因有寵。泉死,眾推為魁。然而龍特饒智數,桀黠喜持兩端,其他無絕殊者。

  方其侵暴外洋也,輸金於楊六,緩追於洪先春;黃巾未破於曹公,赤眉約降於光武,其持兩端者一也。及其受撫內地也,私鬪則勇於魁奇,公戰則怯於廷對;殺陳餘於泜水,縱匡術於石頭,其持兩端者二也。又若擁兵閩越,援立外藩,定策功高,闔門橫玉,而乃陰懷首鼠,百計沮軍;滹沱既未合兵,東吳豈能遽下,居異人為奇貨,以澶淵為孤注,其持兩端者三也。又若關門既下,釋甲入臣,居第京師,招搖海上,曾無麟閣之功,但比遼東之豕;隗囂侍子而身反於外,延之在臺而子更舉兵,其持兩端者四也。

  夫奉先之失在於去就輕脫,故依建陽別背建陽,依董卓則背董卓;牢之之敗在於天性反覆,故附道子則反道子,附元顯則反元顯。今芝龍以盜賊之雄,挾遨遊之智,而鷹眼不化,狼心已成,身在樊籠之中,志存江湖之上,一旦緩急,可得信乎?

  然予又怪崇禎之初,芝龍既撫,銳意行金,織皮丹珀來目賈胡,明珠文犀至皆兼兩,是以薦剡頻上,爵秩屢敗,坐論海王,奄有數郡。人但知元龜象齒都自淮來,而不知寶玉大弓原從魯竊。若能卻盜泉之水,則不至奪君子之器矣;說在孔子之對康子也。

  附錄二記荷蘭人據臺灣事(俞正變「癸巳類藁」一則)

  萬歷中,臺灣為日本倭所據。末年,荷蘭紅毛人自西洋來,欲據香山,不可,則據澎湖,又不可,乃南據美洛居及葛留巴。以鴉片煙誘葛留巴,葛留巴人俱臃腑不能動,役於荷蘭。

  既而荷蘭聚集精銳,攻香山,戰敗,揚帆東走至澎湖。使人行重賄於福建巡撫,援意大里亞人居香山故事,以求澎湖必得。巡撫使人善諭之,則投日本於臺灣,歲納鹿皮三萬,求臺灣互市也。適日本倭居臺灣者新奉天主教,遂許之,築赤嵌城以居,今安平鎮是也。

  荷蘭既得地,即數數與日本倭搆爭。倭既染其教,爭不勝,盡屬東去,憤甚,盡誅其人之習天主教者,並約束琉球。而荷蘭據有臺灣,置揆一王亦不漢東。

  鄭芝龍者,閩人也,為日本婿,家於臺灣。日本之東歸也,芝龍以舟楫人眾橫於海。大清順治二年,芝龍自安平奉表降,其子成功逃入海。晚年,率舟師數百艘攻臺灣,荷蘭寡不敵,遂去而伺於葛留巴。臺灣人猶有習其教者,曰「教冊」,成功則盡除之。

  康熙初,鄭克塽降,廷議棄臺灣。施琅力爭曰:『是資荷蘭也』!卒置郡縣,功施至今。

  附錄三日本乞師記(黃宗羲「行朝錄」一則)

  明季海盜有周崔(鶴)芝者,福清人也。少讀書不成,去而為盜於海。其人饒機智,嘗往來日本,以善射名,與日本之薩摩島主結為父子。日本三十六島,每島各有王統之。其所謂東京者,乃國主也;國主曰京主,擁虛位而已。一國之權,則大將軍掌之;其三十六國王,則如諸侯之職。薩摩王於諸島為最強,王與大將軍為首尾。崔(鶴)芝既熟日本,故在海中無不如意。久之招撫,以黃華關把總稽察商舶。

  乙酉秋,唐王隆武加水軍都督,副黃斌卿駐舟山。其冬,崔(鶴)芝遣人至薩摩島,訴中國喪亂,願假一旅,以齊之存衛、秦之存楚故事望之。將軍慨然約明年四月發兵三萬,一切戰艦、軍資、器械,自取其國之餘資,供大兵中華數年之用。自長琦島至東京三千餘里,馳道、橋梁、驛遞、公館,重為修輯,以待中國使臣之至。崔(鶴)芝大喜,益備珠璣玩好之物以悅之。參謀林籥舞(一作學舞)為使,期以四月十一東行。籥舞將解維,而斌卿止之曰:『大司馬余煌書來曰:「此吳三桂乞師之續也」』!崔(鶴)芝怒而入閩。

  福州既破,鄭芝龍降。丁亥三月,崔(鶴)芝克海口、鎮東二城,遣其義子林皋隨安昌王至日本乞師,不得要領而還。

  戊子,御史馮京第謀於黃斌卿,偕其弟黃孝卿往日本。至長琦島,其王不聽登陸。始有西洋人為天主教者,入日本作亂於其國。日本勒兵盡誅教人,焚其船於島口,絕西洋人往來。於中衢置銅板,刻天主教像於其上以踐踏之。囊橐有西洋一物,搜得必殺無赦。西洋人復以大舶載砲,來與日本為難,日本拒之,甫退一日,而京第至,故戒嚴同於外國。京第效包胥故事,於舟中朝服拜哭不已。會東京遣官行部,如中國巡方御史,禿頂坐籃輿,京第因致其血書。薩摩王聞長琦王之拒中國也,曰:『中國喪亂,我不遑恤,而使其使臣哭於我國,我國之恥也』!與大將軍言之,議發各島罪人出師。京第還,日本致洪武錢數十萬。蓋其國不自鼓鑄,但用中國古錢;舟山之用洪武錢由此也。而黃孝卿假商舶留長琦島。長琦島多官妓,皆居大宅,無壁落,以綾縵分為私室。當月夜,每室懸各色琉璃燈,諸妓各賽琵琶,中國之所未有。孝卿樂之,忘其為乞師而來者,見輕於其國,其國發師之意益荒矣。

  己亥冬,有僧湛微自日本來,為盪胡伯阮進述請兵不允之故,且言『金帛不足以動之。日本最敬佛經,誠得普陀山藏經為贄,則兵必發矣』。進與定西侯張名振上疏監國,以澄波將軍阮美為使。王親賜宴。十一月朔,出普陀。十日至五島山,與長琦相去一程。是夜大風,黑浪兼天,兩紅魚乘空上下,船不知所往。十二日見山,舵工驚曰:『此高麗界也』。轉帆而南,又明日乃進長琦。

  凡商舶至國,例撥小船稽出入,名曰班船。阮美喻以梵篋乞師。其王聞之大喜。已知船中有湛微者,則大駭。初,湛微之在日本也,長琦島有三大寺:一曰南京寺,中國北僧居之;一曰福州寺,閩浙廣僧居之;一曰日本寺,本國人居之。南京寺住持名如定,頗通文墨,國人重之,湛微拜為師。湛微所能不若師,而狡獪多變。乃之一島名■〈月斐〉泉者,其島無中國人往來,不辨詩字之好醜,湛微得妄自高大。惡札村謠,自署金獅子尊者,流傳至東京,大將軍見之曰:『此必為西洋人之為天主教者潛入吾國』,急捕之。既知其為江西僧,逐之過海。日本不殺大唐僧,有犯法者止於逐,再往則戮及同舟。湛微欲以此舉自結於日本。於是阮美始知為其所賣也,遂載經而返。

  然日本自寬永享國三十餘年,母后承之,其子復辟,改元義明,承平久矣。其人多好詩書、法帖、名畫、古奇器。十三經、十七史,異日值千金者,捆載既多,不過一、二百金。故老不見兵革之事。本國且忘,豈能渡海為人復仇乎?即無西洋之事,亦未必能行也。


  ●後記

  「靖海志」四卷,係國立中央圖書館所藏之抄本。前三卷題「海鹽彭孫貽羿仁氏著」,後一卷題「上海李延昰辰山補編」。彭孫貽約生於明天啟、崇禎之際而卒於清康熙間;其生卒確年,一時未能檢得。據姜亮夫歷代名人年里碑傳總表,李延昰字辰山,上海人,生於明崇禎元年戊辰(一六二八),卒於清康熙三十六年丁丑(一六九七)。

  此書用編年體記鄭氏四世之事,起明熹宗天啟七年丁卯(一六二七),迄清聖祖康熙二十二年癸亥(一六八三),凡五十七年。其自天啟七年六月迄崇禎十七年(一六四四)正月之文字,多與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六「鄭芝龍受撫」相同;而自崇禎十七年三月迄康熙二十二年之文字,又多與阮旻錫「海上見聞錄」相同。

  「靖海志」與「明史紀事本末」稍異之處,在前者敘事較詳於後者。茲舉數例,以資比較:

  丁卯(天啟七年)六月條下,兩書皆追敘鄭芝龍往日行事。「紀事本末」只謂:『芝龍與其弟芝虎流入海島顏振泉黨中為盜』;而「靖海志」則先述芝龍為父所逐,偕弟芝虎隨海舶往日本,娶婦生子;次述歸途為海盜劫奪而入顏振泉黨為盜;振泉死,芝龍繼為渠魁。此「靖海志」詳於「紀事本末」者一。

  甲戌(崇禎七年)十二月熊文燦遣人招降海盜劉香老事,「紀事本末」云:『時文燦令守道洪雲蒸、巡道康承祖、參將夏之本、張一傑往謝(謝字疑誤)道山招劉香老,被執』;而「靖海志」則云:『時文燦令守道洪雲蒸、巡道康承祖、參將夏之本、張一傑往潮州海角之道山,調集猺獞蠻黎與土漢諸軍入海招降劉香老;不三日,香老詐降,兩道兩將皆被執入海』。此「靖海志」詳於「紀事本末」者又一。

  己亥(崇禎八年)四月,兩書皆記芝龍合粵兵擊劉香老事。而「靖海志」歷述芝龍誘殺香老遣來之黨羽,並以家丁著來人衣甲,駕彼來船下海,詐云入夥,乘其不備,襲擊香老。「紀事本末」則無此一段生動之記事。此又「靖海志」之詳於「紀事本末」者也。

  劉香老既敗,「紀事本末」謂:『香老勢蹙,自焚溺死,康承祖、夏之本、張一傑脫歸』;而「靖海志」謂:『香老舉火自焚,精銳皆盡;康承祖以老疾卒於海,夏之本、張一傑脫歸』。則「靖海志」不僅敘事較詳,且更確實矣。

  按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成於清順治十五年戊戌(一六五八),遠在彭孫貽撰「靖海志」之前,彭氏因得取其書之卷七十六以為藍本略加增易。故「靖海志」中最初十八年閒之文字,除上述稍異者外,其語句多與「紀事本末」相同也。

  「海上見聞錄」所記之事幾全見於「靖海志」,故兩書文字多相同。然「靖海志」所記之事亦有為「見聞錄」所無、或較「見聞錄」為詳者,故兩書雖多相同,而又不全同也。

  如「靖海志」於乙酉、丙戌(隆武元、二年、順治二、三年)間,記鄭芝龍驕恣跋扈之事實至多,而「見聞錄」皆不載。

  又如丙戌九月清兵入泉州,貝勒招降芝龍;芝龍不聽諸人之諫而降清,遂中貝勒之計被挾北去。「靖海志」述此事至為詳盡,長約七百字;「見聞錄」敘述頗簡,僅百餘字而已。

  又如庚寅(永曆四年、順治七年)六月,「見聞錄」曰:『成功殺定遠侯鄭聯,並其軍,建國公鄭彩逃於南海,將佐多降』。「靖海志」記此事曰:『鄭彩、鄭聯屯廈門,與芝鵬有隙。成功用施琅之策,以米千石餉鄭聯,欲襲取之。鄭彩曰:「是毒藥也!宜全軍出避」。聯不從。聯建生祠於萬石巖,十五夜,宴轄下諸將。二鼓後,成功將至,盡收其戰艦兵卒,其將陳俸、藍衍、吳豪等皆歸成功。成功撥親隨兵守其衙。後月餘,芝鵬說成功置酒萬石巖,夜歸,伏甲於路殺之。時鄭彩以舟師百餘艘逃於廣東南海之間,成功遣人往請回島,不遇而還。其部將楊朝棟、王勝、楊權、蔡新等來見,成功以朝棟為義武營、王勝管水師。彩飄泊數載,士卒星散,成功以書招之,遂回,後病死於島』。觀此一事敘述,則知二書之文字頗有詳略之別也。

  按朱希祖先生於其所作「延平王戶官楊英從征實錄」序文中盛稱阮旻錫『作史頗多直筆』,並舉成功殺鄭聯事以為證,謂楊英撰實錄,『既諱聯之被殺,又諱彩之擊走,文過飾非,毫無微辭』,不若阮氏『直書之而不諱』。然此僅就「從征實錄」與「見聞錄」比較論之也,若更以「見聞錄」與「靖海志」相較,則知阮氏究為成功之故吏,故其書中於芝龍驕橫跋扈之狀既諱而不言,於芝龍歸降於清及成功殺其族兄鄭聯事亦言之甚略。是阮氏之作史仍不免有所隱諱也。

  己亥(永曆十三年、順治十六年)夏,鄭成功出師長江。「靖海志」於此事記述頗詳,計自六月十四日成功合張煌言諸軍至焦山,迄八月十八日回師至浙江,敘述兩閱月間作戰經過,長達三千五百字;見聞錄則僅千七、八百字而已。「錄」記余新之敗曰:『城中覘知余新懈怠無備,請副將梁化鳳率兵夜出,從街坊居民舍中毀牆通道而襲其營。余新被擒,蕭拱宸(辰)泅水而逃,全軍覆沒』。「志」記此事,則先之以關尚賢之亡入清軍,報告虛實。其文曰:『二十一日,成功營將關尚賢犯令當斬,夜亡抵金州門,縋而入,盡以營中虛實告城中曰:「營中令雙日盡解甲,明日又成功生日,諸將上壽,必置酒,若欲破敵,不出此日。營中地雷、伏弩、大砲、長槍,隨鹿角以密布,無隙可入,必從中而起,出不意,始可破之」』。次乃述郎廷佐集諸將定謀,其文曰:『郎廷佐集諸將謀曰:「成功營抱三門,中央神策門自明初塞之,近三百年,鑿之出兵,直搗中堅,彼自潰矣」』。終乃記清軍之攻與余新之敗,其文曰:『昧爽,穴神策門,去其土石。梁化鳳以所部五千人為前鋒,關尚賢導之,升屋踰垣,直入先鋒余新營。新兵不及甲而戰,舉火焚營,火器迸發,傷一二百人。化鳳兵大呼奮擊,營中大亂,生擒余新,蕭拱辰泅水而逃,全軍覆沒』。據此片段之記述,已足見兩書作者敘事能力之高低,又不僅詳略之別也。

  餘如癸卯(康熙二年)十月、十一月,清軍並荷蘭夷船與鄭經舟師在金門、廈門之戰役;甲辰(康熙三年)二月,清福寧總兵吳萬福及靖南王耿繼茂先後報稱擊破阮春雷、張煌言於長腰、東蚶等島,七月張煌言被逮,九月就義;以及戊午,已未(康熙十七、八年)之際,沿海遷界之事;或為「志」有而「錄」無,或為「志」詳而「錄」略。

  考阮旻錫亦生於天啟後期,享壽八十餘,卒年應在康熙四、五十年之間。是兩書作者皆為同時人,而成書之先後不可知。今兩書文字既多相同,則究係「靖海志」以「見聞錄」為籃本而加以增訂歟?抑係「見聞錄」以「靖海志」為藍本而加以刪削歟?

  按阮氏為成功故吏,故其書稱成功曰「賜姓」,稱其子經曰「世藩」。「靖海志」之作者係以清人之語氣作史,故稱清朝曰「大清」、曰「我朝」,稱清軍曰「大兵」、曰「我兵」。兩書立場,顯然有別。然「志」於壬寅(康熙元年)三月條下記陳豹之事曰:『豹短小精悍,號「三尺陳」,守南澳近二十年,許龍、蘇利皆畏之,但驕傲專恣,數違藩令』;與「錄」全同。以阮氏稱鄭成功之令曰「藩令」,理所當然;「靖海志」作者既以清人之立場作史,焉能稱成功之令為「藩令」乎?因知「見聞錄」原出阮氏手筆,「靖海志」錄之而改語氣。如「錄」作「賜姓」,「志」則改為「成功」;「錄」作「世藩」,「志」則改為「鄭經」;「錄」作「時賜姓謀舉義」,「志」則改為「時成功往南澳募兵」;「錄」作「提塘黃文自行在來,報稱有旨詔成功入援」,「志」則改為「提塘黃文自廣至,報請成功入援」;「錄」作「賜姓以舟師進取南都」,「志」則改為「成功入寇長江」。然獨於書陳豹一段文字中忘將「數違藩令」改為「數違成功之令」,遂貽吾人以可辨之機也(「靖海志」於順治八年即永曆五年辛卯正月記施琅對成功之言曰:『勤王、臣子職分,但琅昨夜一夢,似大不祥,乞藩主思之』。此為直接記載施琅之語,故「勤王」、「藩主」不必改易,與「數違藩令」之出於作者口吻不同)。

  又按「從征實錄」記辛卯春成功第一次南下勤王之經過,『正月初四日至南澳;二十七日自南澳開駕;二月至白沙湖;二十五日卯時開駕,遇颶風,幾覆正副坐船;三月初十日至大星所,先令協將萬禮截殺惠州援兵,繼於十五日攻打所城,一鼓下之』。下文接敘中左所為清師襲破云:『是月(當是三月),福省偽撫張學聖令泉虜馬得光(功)、漳虜王邦俊合師寇中左。……十四日,虜過中左,前衝鎮阮引、後衝鎮何德等水師不敵,而芝莞亦遁。太夫人同世藩棄其輜重,只攜祖宗神主登舟。……二十二日,定國公遣鄭德同周全斌到大星,報稱三月十四日偽部院張學聖令泉虜馬得光(功)、漳虜將王邦俊襲破中左』。「見聞錄」記成功南下勤王云:『辛卯正月,成功至南海(澳),以蘇茂為左先鋒代施琅。至白沙河,颶風大作。至天(大)星所,殺退思訓(惠州)援兵,攻其城下之』。文中既未記明二月至白沙河、三月至大星所,則此諸事當在正月。下文接敘清師攻陷廈門及前大學士曾櫻殉節,似此二事亦在正月。且下文又云:『三月初一日,清撫院張學聖同興泉道黃澍渡海,見島嶼孤懸,波濤環繞,驚為絕地,即先引回;令知縣張效齡安撫居民。初四日,馬得功行牌於各鄉居民,意欲據守』。尤足證廈門之陷在三月初一日以前。此皆與「從征實錄」不相符合。「靖海志」記成功出師勤王,謂正月至南澳;二月至白沙河,遇颶風;三月至大星所,殺退惠州援兵,攻城下之。下文接敘清兵陷廈門與會櫻殉節,足見二事皆在三月。此與「從征實錄」相合,不似「見聞錄」所記時日之模糊。然「志」於敘此二事後,亦接述三月初一日之事,其文與上引「見聞錄」之文全同。是「靖海志」究以廈門之陷與曾公之死在三月,抑在三月初一日以前?何以前後文自相矛盾?推原其故,則又由於「靖海志」以「見聞錄」為藍本而正其謬誤,但又未能盡正其謬,遂致自相矛盾也。

  又按兩書所載月日、人名、地名,頗多參差;若以「從征實錄」校之,則「志」所載者十九與「實錄」合(參閱兩書合校記),尤足證「見聞錄」之作在前而「靖海志」則就「見聞錄」加以增訂而成者也。

  綜上所述,似可判定兩書之先後矣,然仍有可疑之點在。蓋「見聞錄」敘壬戌、癸亥(康熙二十一、二年)施琅征臺之事,皆稱琅曰「施將軍」,作者口吻頗與前文不相類。尤可異者,是書於癸亥六月條下記施琅率『諸將進攻澎湖,劉國軒禦之;(清)提標藍理等深入鏖戰,海船齊出,已合圍,施將軍恐有失,急以坐駕衝入,內外合攻,敵小卻,將軍遂同七船隨流而出』。此所謂「敵」者,乃指海兵而言。此段文字亦與「靖海志」大致相同。「志」稱海兵曰「敵」不足異;原為成功故吏之阮氏而稱海兵曰「敵」,則大可異矣!豈「靖海志」之作在先而阮氏刪削其文以為「見聞錄」歟?

  按黃典權君所作鄭成功史料專刊序:阮氏自甲辰(康熙三年)金、廈淪陷後即離開鄭氏抗清陣營,故其「見聞錄」於嗣後臺灣事之記載頗多缺略。又據周凱「廈門志」引阮氏「擊築集」自序,知其丙午(康熙五年)入都、丁未(六年)返閩,旋又入都,戊申(七年)復自燕走豫;蓋阮氏於脫離鄭氏之後,大都放浪江湖,倘佯山水間也。且據陳俞侯所作阮氏「夕陽寮集」序文,知其與施琅有舊誼。故黃君以為「見聞錄」記清師攻臺之資料,即得之於施琅,故其口吻前後未能一致。果爾,則阮氏作史,殆又不免自亂其例矣!

  「見聞錄」在清代並未刊行。民初,商務印書館始自金山錢選之假得抄本,錄副付印,列為「痛史」第十四種。「臺灣文獻叢刊」中之「海上見聞錄」即據「痛史」本標點排印。惟其書訛誤頗多,當時以無別本可校,只得姑仍其舊。茲幸獲見中央圖書館所藏「靖海志」抄本,並承慨假錄副,標點印行。因此書與「見聞錄」之文字多同,故作「合校記」附於本書之後,以正前刊「見聞錄」之失。又「靖海志」抄本末頁殘缺數行,即以「見聞錄」之文補之。

  「靖海志」首數頁之文字多與「明史紀事本末」卷七十六「鄭芝龍受撫」一篇相同又俞正變「癸已類藁」中有記荷蘭人據臺灣事一則,黃宗羲「行朝錄」中有記周鶴芝、馮京第、阮美等先後通倭事一則,並列為本書附錄,以便參閱。(百吉)


  ●「靖海志」及「海上見聞錄」合校記

  記中「靖海志」簡稱曰「志」,「海上見聞錄」簡稱曰「錄」。錄之頁行數係據本叢刊第廿四種刊本。

  「錄」一頁一四行『吏部黃道周」,「志」作『禮部尚書黃道周』。按「明史」卷二百五十五本傳,道周在福王時『拜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事』。又按「明紀」卷五十九,道周在唐王時『為吏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此處當作『禮部尚書』。

  「錄」二頁六行『陳豹為忠勇伯』,「志」作『忠勇侯』。按夏琳「閩海紀要」、「海紀輯要」及楊英「從征實錄」皆作『忠勇侯』。

  乙酉(順治二年、弘光元年)閏六月,唐王即位於福州,改元隆武。按「明紀」曰:『改七月以後為隆武元年』,故「志」以丙戌(順治三年)為『隆武二年』。「錄」三頁首行謂是年『海上稱隆武元年』,與「志」異。

  「錄」三頁八行『將移關,守將陳秀、郭曦投降,而仙霞無一守兵矣』,「志」作『時杉關守將陳秀、陳曦投降,而僊霞關無一守兵,寂如也』。按杉關在今江西省黎川縣東七十里杉嶺上,為閩贛往來通道。

  「錄」四頁四行『乘舟遣兵攻其舟』,「志」作『乘夜遣兵攻其舟』。

  「錄」四頁六行『京中命王大人、陳錦、佟國器、李率泰督兵至』,「志」作『朝中命三大人陳錦、佟國器、李率泰督兵至』。

  「錄」四頁九行『以龔有楨為縣令』,「志」作『洪有楨』。

  「錄」四頁一一行『陷大昌,攻順昌、將樂』,「志」作『陷大田,攻順義、將樂』。按福建省有大田縣、無大昌縣,有順昌縣、無順義縣。

  「錄」四頁一三行及一六行『布政使顧元敬』,「志」作,顧元鏡』。按「明紀」卷六十亦作『顧元鏡』。

  「錄」五頁七行『招討大元帥罪臣』,「志」作『招討大將軍罪臣』。按「閩海紀要」、「海紀輯要」及川口長孺「臺灣鄭氏紀事」皆作『招討大將軍罪臣』。

  「錄」五頁一一行及一三行『清提督趙國祚』,「志」作『清提督趙國佐』。按「閩海紀要」及「海紀輯要」皆作『趙國祚』而「臺灣鄭氏紀事」及沈雲「臺灣鄭氏始末」皆作『趙國佐』。

  「錄」五頁一六行『清守將廉印』,「志」作『廉郎』。按夏氏二書亦作『廉郎』。

  「錄」六頁七行『平夷伯周鶴之』,志作『平夷侯周崔芝』。黃宗羲「行朝錄」作『平夷伯周崔芝』,而「明紀」謂『魯王在長垣封周鶴芝平夷伯』,「從征實錄」作『周崔之』。按「隺」俗借用為「鶴」字,遂訛為「崔」。鶴壽千年,芝為神草,似以作「鶴芝」為當。

  「錄」六頁八行『定西伯張名振』,「志」同。按明紀謂『魯王在長垣封張名振定西侯』。

  「錄」六頁八行『阮美等守舟山至沙埕』,「志」作『舟山之沙埕』。

  「錄」六頁一五行『於是永曆有船使令』,「志」作『於是永曆有詔使至』。

  「錄」七頁七行『清鎮守漳浦副將王起俸』,「志」亦作『王起俸』。按「臺灣鄭氏紀事」,「臺灣鄭氏始末」皆作『王起鳳』,而夏氏二書則一作『王起俸』(「海紀輯要」),一作『王起鳳』(「閩海紀要」)也。

  「錄」七頁九行『雲霄港守將張國貴』,「志」與「從征實錄」(以下簡稱「實錄」)皆作「張國柱』。

  「錄」七頁一一行『送軍前收用』,「志」作『送軍前效用』。

  「錄」七頁一四行『三吳壩』,「志」作『三河壩』。

  「錄」八頁首行『但須由南海鱟灣過達濠浦』,「志」作『但須由鱟澳過達濠浦』。按「實錄」亦有『但須假道南洋由鱟澳過達濠浦至邑』之文。

  「錄」八頁一○行『知縣常鳳』,「志」作『常翼風』。按各書皆作『常翼風』。

  「錄」八頁一五行『潮州守將郝尚文』,「志」作『郝尚久』。按「實錄」作『郝尚久』。

  「錄」九頁一五行『正月,成功至南海』,「志」作『南澳』。按「實錄」亦作『正月初四日,藩駕至南澳』。

  「錄」九頁一五行『天星所』,「志」與「實錄」皆作『大星所』。

  「錄」九頁一六行『殺退思訓援兵』,「志」作『殺退惠州援兵』。

  「錄」一○頁三行『焚燬店舍』,「志」作『廬舍』。

  「錄」一○頁五行『僧歷灣』,「志」作『曾厝灣』。

  「錄」一○頁七行『經常』,「志」作『綱常』。

  「錄」一○頁一二行『吳勃』,「志」作『吳■〈孛攵〉』。按「■〈孛攵〉」同「勃」。

  「錄」一一頁一三行『三月初三日』,「志」與「實錄」皆作『初四日』。

  「錄」一一頁一四行『遂移兵九江東』,「志」作『遂移兵扎江東』。

  「錄」一二頁四~五行『時張名振以地方事』,「志」作『以張名振管地方事』。

  「錄」一二頁八行『執施琅及忠定伯』,「志」作『執施琅交忠定伯』。

  「錄」一二頁一三行『二十□日』,「志」作『二十二日』。

  「錄」一三頁五行『護軍前鎮』,「志」作『護衛前鎮』。

  「錄」一三頁一三行至一四頁三行所記五月、九月及十月之事與「志」全同,而列於是年十二月之後,次序顧倒;蓋鈔寫之誤也。

  「錄」一四頁首行『十月初二日』,「志」作『初三日』。按「實錄」亦作『初三早』。

  「錄」一四頁五行『二月,遣前軍定西侯張名振等水軍恢復浙直州縣』,「志」作『三月』。按「實錄」亦繫此事於三月。

  「錄」一四頁九行『金固山扎營楓山頭』,「志」與「實錄」皆作『祖山頭』。

  「錄」一四頁一○行『錮兵守禦』,「志」作『調兵守禦』。

  「錄」一四頁一一行『前鎮衛萬禮幫鎮遠寨』,「志」作『前衝鎮萬禮守鎮遠寨外』。按「實錄」作『前衝鎮萬禮幫守鎮遠寨外』。

  「錄」一四頁一二行『振遠樓』,應作『鎮遠寨』。

  「錄」一四頁一五行『左足』,「志」作『右足』。按「實錄」作『右腿』。

  「錄」一五頁一~二行『滿兵火砲、火銃連夜不絕,直至五鼓;放大砲兵頭疊,綠旗兵二疊,滿兵填濠攀柵而上』,「志」作『滿兵砲銃並放,連夜不絕,至五鼓,火藥盡,放空砲以向城;頭疊綠旗兵,二疊滿兵,填濠攀山而上』。

  「靖海志」於永曆七年五月敘成功破金固山於海澄事畢,下接『三月,差監督池士紳以臘丸齎帛疏由陸路詣廣,敘方曲破總鎮王邦俊、小盈嶺破提督楊名高、江東橋殲總各都院陳錦、海澄敗固山金礪之功』云云。按海澄敗固山東既在五月,則三月帛疏焉得預述其事?「海上見聞錄」無「三月」二字,而「從征實錄」又繫此事於五月,益知「靖海志」『三月』二字為衍文。又「志」與「錄」所作『池士紳』,「實錄」作『池仕紳』。

  「錄」一五頁一○行『以海澄破邊功』,「志」作『以海澄戰功』。

  「靖海志」於永曆七年五月之後,又敘四月築海澄城事,與「見聞錄」文字全同,惟「錄」無『四月』二字;是「靖海志」『四月』二字疑為衍文。然「從征實錄」則又繫此事於上年十月也。

  「錄」一六頁三行『至華平貴嶼寨,入納榖』,「志」作『至華平貴嶼,寨人納榖』。

  「靖海志」於永曆七年八月迄八年五月所記諸事,「見聞錄」俱缺。「靖海志」於八年九月迄十二月所記諸事與「見聞錄」大致相同,惟「見聞錄」列此諸事於七年九月迄十二月,而無永曆八年。此蓋「見聞錄」原抄本脫去一葉之故也。

  「錄」一七頁四行及三九頁四行凡兩見『房星曄』,「志」則前作『房星燁』,後作『房星曄』。按「實錄」雖亦作『房星燁』,然「志」與「錄」記其弟之名皆作『房星曜』,是『房星曄』可能不誤,以「曄」、「曜」皆係從「日」也。

  「錄」一八頁二行『前衝衛』,應作『前衝鎮』。

  「錄」一八頁三行『丙州』,「志」作『丙洲』。按「實錄」作『■〈氵丙〉州』。

  「錄」一八頁一一行『設領兵中軍二員』,「志」作『一員』。

  「錄」一八頁一四行『會諸鎮兵於漳之東門外蓮花浦合操』,「志」作『蓮花埔』。按「實錄」謂大合操於漳之『巖亭埔』。

  「錄」一八頁一五~一六行『忠定伯林習山』,「志」作『忠振伯洪旭』。按「實錄」亦作『忠振伯』。

  「錄」一九頁三~四行『左戎鎮』,應作『左戎旗鎮』。

  「錄」一九頁四行『至斬木柵』,「至」應作「直」。

  「錄」一九頁五行『忠勇侯林察』,『林察』應作『陳豹』。

  「錄」一九頁六行『進添各鄉寨米』,「志」作『追派各鄉寨納餉』

  「錄」一九頁一二行『左戎鎮』,應作『左戎旗鎮』。

  「錄」二○頁首行『英毅伯』,「志」作『英義伯』。按「實錄」及他書皆作『英義伯』。

  「錄」二○頁三行『掛征□將軍印』,「志」作『掛定北將軍印』。按「實錄」及「臺灣鄭氏始末」皆作『征虜將軍』。

  「錄」二○頁六行及七行『平藩兵』,俱應作『平南兵』。

  「錄」二○頁八行『難於進兵』,「志」作『難於退兵』。

  「錄」二一頁首行『弔各灣船隻』,「灣」應作「澳」。

  「錄」二一頁二行『援勦左協王明銃擊丞沉清船一隻』,「協」應作「鎮」,『王明』下奪「以」字。

  「錄」二一頁四行『黃海』,「志」作『廣海』。又「錄」『不有一隻』,「志」作『不滿十隻』。

  「錄」二一頁一○行『精尼奇呢哈哈番』,應作『精奇呢哈番』。

  「錄」二一頁一二~一三行『濯城』,應作『海澄城』。

  「錄」二二頁首行『言上』,應作『上言』。

  「錄」二二頁七行『浙江定海外師』,「志」作『浙江定關水師』。

  「錄」二三頁二行『滿州梅章京』,應作『滿洲梅勒章京』(以下『滿州』皆應作『滿洲』。)

  「錄」二三頁七行『格商曰』,「志」作『甘輝曰』。

  「錄」二三頁一四行『總制金張英』,「金」字衍。

  「錄」二四頁首行『鎮下灣』,「志」與「實錄」皆作『鎮下澳』。

  「錄」二四頁三行『向導』,應作『嚮導』。

  「錄」二四頁五行『陸察常壽密啟』,「志」作『六察常壽寧密啟』。按「臺灣外記」作『察言司常壽寧啟』。

  「錄」二四頁八行『紅夷人長』,「人」應作「酋」。

  「錄」二四頁九行『箭桴』,「志」與「實錄」皆作『箭柸』。

  「錄」二四頁一四行『八月初二日』,「志」與「實錄」皆作『八月十二日』。

  「錄」二五頁二行『李繼寧』,「志」作『宋繼寧』。按「實錄」作『宋維寧』。

  「錄」二五頁二行『令監督李繼寧(宋維寧)入城招諭守將張捷出』下應有「降」字,下接二五頁一五行『前所守將劉崇賢亦降』,迄二六頁一二行『用人字牌』,以下再接二五頁二行『遮身』,刪去「遮身」二字下之「牌」字,迄二五頁一五行『後衝鎮華棟』,又刪去『華棟』二字下之「逼」字,再接二六頁一二行『病故』。此蓋原抄本頁次錯亂之故也。

  「錄」二五頁七行『集南船』,「志」作『禁商船』。

  「錄」二五頁一一行『為的』,應作『為最』。

  「錄」二五頁一一~一二行『左右武衛親軍』,「志」作『武衛、虎衛親軍』。

  「錄」二六頁八行『二十四日』,「志」與「實錄」皆作『二十六日』。

  「錄」二六頁九行『四月初一日』,「志」與「實錄」皆作『十一月初一日』。

  「錄」二六頁一○行『左戎鎮』,應作『左戎旗鎮」。又『潮陽』,「志」與「實錄」皆作『潮揭』。

  「錄」二六頁一三行『義舉」,應作『舉義』。

  「錄」二七頁首行『平陽關』,「志」與「實錄」皆作『平陽縣』。

  「錄」二七頁一~二行『文誠祥』,應作『艾誠祥』。

  「錄」二七頁二行『十九日』,「志」與「實錄」皆作『十六日』。

  「錄」二七頁一二行『將北兵皆怕風浪』,「將」應作「時」。

  「錄」二八頁首行『十月初三日』,「志」與「實錄」皆作『初二日』。

  「錄」二八頁二行『金門所』,「志」與「實錄」皆作『海門所』。

  「錄」二八頁三行『賜姓至營右衛』,「志」作『成功至磐石衛』。按「實錄」亦作『藩駕至磐石衛』。

  「錄」二八頁五行『沙門』,「志」與「實錄」皆作『沙關』

  「錄」二八頁一五行及一六行『盤陀橋』,「志」俱作『磐石衛』。按「實錄」亦作『磐石衛』。

  「錄」二九頁五~六行『賜姓督左右武衛居中、中提督居右、後提督抄瓜州之後西,陣西對隔一小港』,「志」作『督左右武衛居中、中提督居左、左提督居右、後提督抄瓜州之後,兩陣相對,隔一小港』。按「志」文與「實錄」相合。

  「錄」二九頁八行『守兵不意驚駭』,「志」作『守兵不意海兵至,驚駭』。

  「錄」二九頁一○行『左提督馬信攻奪譚家大砲』,「左」應作「右」,『譚家』下奪「洲」字。

  「錄」二九頁一四行『營州事』,應作『管州事』。

  「錄」三○頁六行『李鳳』,「志」與「實錄」皆作『李胤』。

  「錄」三○頁八行『外四州郡』,「志」作『外面州郡』。

  「錄」三○頁一○~一一行『三■〈氵义〉河』,應作『三汊河』。

  「錄」三○頁一一行及三一頁三行『蕭拱宸』,「志」與「實錄」皆作『蕭拱辰』。

  「錄」三○頁一二行『第三大橋』,「志」與「實錄」皆作『第二大橋』。

  「錄」三○頁一三行『宣毅鎮』,應作『宣毅後鎮』。

  「錄」三○頁一四行『後廟』,「志」與「實錄」皆作『嶽廟山』。

  「錄」三一頁首行『二十一日』,「志」與「實錄」皆作『二十二日』。

  「錄」三一頁一四行『洪琅』,「志」與「實錄」皆作『洪復』。

  「錄」三二頁四行『吳淞江』,「志」與實錄皆作『吳淞港』。

  「錄」三二頁六行『王起俸』,「志」作『王起鳳』。按「志」於永曆三年三月條下作『王起俸』。又按「實錄」亦作『王起俸』。

  「錄」三二頁一○行『屯紮蓁峽、三都、興化、日照、海南地方』,「志」作『屯紮蓁嶼、三都、興化、南日沿海地方』。按「志」與「實錄」相合。

  「錄」三三頁七行『四月初二日』,「志」與「實錄」皆作『四月初三日』。

  「錄」三三頁八行『治崇武』,「治」應作「泊」

  「錄」三三頁一○行『防治裂嶼尾』,「志」作『防泊裂嶼尾』。按「實錄」作『防泊莿嶼尾』,「臺灣鄭氏始末」作『笠嶼』,注云:『即列嶼,在同安東南八十里,介廈門、金門之中,周二十里』。查今地圖上稱『烈嶼』。

  「錄」三四頁首行『澥保寨』,「志」作『蟹保寨』。按「實錄」作『蟹仔寨』。

  「錄」三四頁二行『神武營康彥邦』,「志」作『神武營康邦彥』。按「實錄」作『仁武營康邦彥』。

  「錄」三四頁三行『神武一帶』,「志」與「實錄」皆作『神前一帶』。

  「錄」三四頁五行『演武臺』,「志」與「實錄」皆作『演武亭』。

  「錄」三四頁七行『正戎旗鎮』,「志」與「實錄」皆作『正兵鎮』。

  「錄」三四頁一三行『左方榮』,應作『方左榮』。

  「錄」三四頁一四行『船火飛烈』,「志」作『船撼飛裂』,「實錄」作『■〈舟感〉面飛裂』;按字書未見「■〈舟感〉」字。

  「錄」三五頁三行『出橋侍衛一二等下十餘員』,志作『生擒侍衛一二等蝦十餘員』。按滿洲土語稱侍衛曰「蝦」。

  「錄」三五頁六行『披甲二人』,「志」作『披甲三人』。

  「錄」三五頁八行『左營陳蟒』,「志」作『副將陳蟒』。按「實錄」作『右協陳蟒』。

  「錄」三五頁一○行『領協鎮劉雄』,「志」與「實錄」皆作『領旗協劉雄』。

  「錄」三五頁一五行『後浦』,「志」與「實錄」皆作『後埔』。

  「錄」三六頁三行『詔兵民家眷』,「詔」應作「諸」。

  「錄」三七頁二行『林瑞』,「志」作『林福』。按「實錄」作『禮武鎮』,應為『林福』。

  「錄」三七頁八行『水寨港』,「志」作『水寮港」。按「實錄」作『禾寮港』。

  「錄」三七頁九行『夷長貓雞實叮發砲擊盤營並舵馬廄粟倉』,「志」作『夷長貓雞實叮發砲擊營壘並焚馬廄粟倉』。按夷長名,「實錄」作『貓難實叮』。

  「錄」三七頁九~一○行『赤嵌衛』,「志」同。按「實錄」作『赤嵌街』。

  「錄」三七頁一二行『赤嵌城夷長貓雞實叮以城孤救之』,「志」文相同;惟『城孤』作『孤城』,皆不可解。按「實錄」作『赤嵌城夷長貓難實叮以孤城援絕,城中乏水,欲降』。

  「錄」三七頁一四行『移紮崑身』,「志」作『七鯤身』。

  「錄」三八頁四行『文武各營』,「營」應作「官」;『監匿米粟』,「監」應作「兼」。

  「錄」三八頁一三行『黃德』,志作『裴德』;『挈守』,「志」作『協守』。

  「錄」三八頁一四行『黃招』,應作『黃昭』。

  「錄」三九頁三行『先人』,「志」作『北人』。

  「錄」三九頁四行『左提督』,「志」作『右提督』;『門館』,「志」作『門客』。

  「錄」三九頁六行『陞房星曜為道員』,「志」作『陞房星曄為道員』。

  「錄」三九頁一○行『尹文器』,「志」作『尹大器』;『蘇克薩』,「志」作『蘇克薩哈』。

  「錄」四○頁六行『南粵』,應作『南澳』。七行『守粵』,應作『守南澳』。

  「錄」四○頁八行『慕化伯』,「志」作『慕義伯』。

  「錄」四○頁九行『兵官楊都事』,「志」作『工官楊都事』。

  「錄」四○頁一二行『依回』,「志」作『依違』。

  「錄」四一頁八行『九營』,「志」作『扎營』。

  「錄」四四頁一五行『河南』,應作『湖南』。

  「錄」四五頁七~八行『郭惟藩』,「志」作『郭維藩』。

  「錄」四五頁一一行『陳啟太』,應作『陳啟泰』。

  「錄」四六頁二行『黃翌』,「志」作『黃翼』。

  「錄」四六頁七行、九行、一○行『王錫璠』,「志」皆作『王藩錫』。按「臺灣鄭氏始末」亦作『王藩錫』。

  「錄」四六頁一四行『率兵三萬』,「志」作『步騎二萬』。

  「錄」四七頁九行『何祐為右虎衛』,「志」作『左虎衛』。

  「錄」四七頁一四行『鹽引』,「志」作『鹽司』。

  「錄」四八頁六行第一字「傳」為衍文。

  「錄」四八頁九行『或東兵入見』,「志」作『束兵入見』。又『黃翌』應作『黃翼』。

  「錄」四八頁一二行『解糧』,「志」作『餘糧』。

  「錄」四九頁四行『賴升』,「志」作『賴陞』。

  「錄」四九頁九行『擒其將黃翌、朱貴等殺之』,「志」作『獲其將黃翼、蔡龍、朱武、張濟、戴麟、陳驥、黃琯等』與夏氏二書相同,皆無『朱貴』。

  「錄」繫『耿王檄曾養性等自溫州航海入閩『事(見五○頁七~八行)於丙辰五月,「志」繫此事於是年十月。

  「錄」五○頁八行『獲巨船數千號』,「志」作『數十艘』。

  「錄」五○頁末行『延津』,「志」作『延建』。

  「錄」繫『偽周將韓大任投誠』事(見五二頁一二~一三行)於丁已六月,「志」繫此事於是年十月。「錄」又繫『康親王遣漳泉二府知府招撫』事(見五二頁一四行)於是年六月,「志」繫此事於是年十二月。

  「錄」五三頁三行『三日河』,應作『三汊河』。

  「錄」五三頁五行『劉□』,「志」作『劉符』。按夏氏二書皆作『劉符』。

  「錄」五三頁七行『賴哈』,「志」同;按夏氏二書皆作『賴塔』。

  「錄」五三頁一一行『水頭小灣』,「志」作『水頭山灣』。按夏氏二書皆作『水頭灣』。

  「錄」五三頁一五行『十八日下午』,「志」作『十八日午刻』。按夏氏二書皆作『十八日』。

  「錄」五三頁一五行『為何祐殺退』,「志」作『何祐少卻』。按「閩海紀要」作『何祐小卻』,「海紀輯要」作『何祐少卻』。

  「錄」五三頁末行『國軒夜令軍士鑿塹,每人一丈』,「志」作『一人一尺』。

  「錄」五四頁三行『郎廷佐』,「志」同。按夏氏二書皆作『郎廷相』。

  「錄」五四頁七行『以為乘夜砲』,「砲」上奪「發」字。

  「錄」五四頁九行『姚義』,「志」作『姚儀』。

  「錄」五四頁未行『蕩寇將軍』,「志」作『蕩虜將軍』。按夏氏二書皆作『蕩虜將軍』。

  「錄」五五頁首行『大雅里』,「志」與夏氏二書皆作『雅大里』,「臺灣鄭氏始未」作『雅塔里』。

  「錄」五五頁二行『黃朝』,「志」作『黃朝光』。

  「錄」五五頁二行『江欽、楊欽』,「志」作『江欽、楊德』。「錄」同頁四行『江欽攻南安』,「志」同;按夏氏二書皆作『江勝攻南安』。又按「志」於己未十月敘漳州城外之戰,於『江欽』名下注曰:『改江勝』,且「錄」與「志」以後皆稱『江勝』,是『江欽』即『江勝』也。

  「錄」五五頁九行『黃皓』,「志」與夏氏二書皆作『黃鎬』。

  「錄」五五頁一一行『章元振』,「志」作『章元鎮』。按夏氏二書皆作『章元勳』。

  「錄」五五頁一四行及五六頁一一行『陳啟明』,「志」與夏氏二書皆作『陳起明』。

  「錄」五六頁四行『汊河』,應作『三汊河』。

  「錄」繫施廷、陳申在東石之敗(見五七頁一~三行)於己未七月,「志」繫此事於是年九月。

  「錄」五七頁首行『散卒三百人』,「志」作『二百餘人』。

  「錄」五七頁七行『斬章巴石兒等』,「志」作『斬章京巴石兒等』。按夏氏二書皆作『章京巴石兔等』。

  「錄」五七頁一○行『建威左鎮』,「志」與夏氏二書皆作『建威右鎮』。

  「錄」五八頁一五行『令每田一甲,出壯丁一名』,「志」作『十甲出丁壯一名』。按夏氏二書皆謂『籍文武官田甲與百姓,丁壯每十人抽一人』。

  「錄」五九頁末行『塗輕庭火』,「志」同。按夏氏二書皆作『塗墼庭火』。

  「錄」六○頁二行『陳國威』,「志」作『陳典威』。

  「錄」六○頁四行『諸遇』,「志」作『諸邁』。

  「錄」六○頁一五行『十八日早,舟次於八罩』,「志」同。按「靖海紀事」所載施琅「飛報大捷疏」作『十七日早,將全■〈舟宗〉舟師,復收八罩水垵澳灣泊』。

  「錄」六一頁首行『二十日早,穩至虎井,施將軍取小舟於內外塹峙間密覘形勢』,「志」作『十八日,移至虎井,施將軍泊小舟於內外塹峙間密覘形勢』。按「靖海紀事」施疏謂『十八日,進取虎井、桶盤嶼。十九日,坐小趕繒船往澎湖內外塹、蒔內細觀形勢』。

  「錄」六一頁五行『二十三日已刻』,「志」作『二十二日已刻』。按「靖海紀事」施疏亦作『二十二日』。

  「錄」六一頁一三行『九月初六日』,「志」作『九月初一日』。

  「錄」六一頁一四行『因□諭部臣』,「志」作『因諭部臣曰』。

  「錄」六二頁一二行『克舉』,「志」作『克■〈與上土下〉』。按連橫「臺灣通史」卷二『延平郡王世系表』亦作『克■〈與上土下〉』。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