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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丘捏相

 苏迷 2011-03-22

谈虎丘捏相,总得先引一下《红楼梦》第67回,倒不是说曹雪芹笔下,把虎丘捏相说得如何高妙,主要因为《红楼梦》一书的名声,能写到虎丘捏相,让人觉得与有荣焉。虽然这67回红楼梦是不是出自曹雪芹手笔也还是个疑问,红学界一直颇存有争议。

先看看《红楼梦》怎么写:“母女二人看时,却是些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等物,外有虎丘带来的自行人,酒令儿,水银灌的打筋斗小小子,沙子灯,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又有在虎丘山上泥捏的薛蟠的小像,与薛蟠毫无相差。宝钗见了,别的都不理论,倒是薛蟠的小像,拿着细细看了一看,又看看他哥哥,不禁笑起来了。”这里真正提到的虎丘捏相,就是薛蟠的小像,宝钗把泥像和他哥哥对照着看,笑起来了,不过是要强调说明虎丘捏相“与薛蟠毫无相差”。

艺术似乎要高于真实,得其神似,才是最高境界,而《红楼梦》的这段描写,是说与真人一般无二,对虎丘捏相未必是特别的称赞,只是调动气氛的一点小插曲而已。其实,虎丘捏相的高明不在这里,而在心手相应。原来,为了招徕顾客,捏相艺人有一种绝妙的手段,就是可以眼睛不看,在袖子中或在桌子底下,完成他的捏相工作,而眼睛可以看着眼前要捏相的顾客,口里还可以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顾客说话。这才是虎丘捏相艺人最称绝妙的本领。

清代常辉《兰舫笔记》有《苏捏》一则云:“有苏捏者,住虎丘山塘,余尝以游山,坐观之。泥细如面,颜色浅深不一,有求像者,照面色(按:如今脸面与面粉的面成了一个字,这里的面色乃顾客的脸的肤色)取一丸泥,手弄之,谈笑自若,如不介意,少焉而像成矣。出视之,即其人也。其有皱纹,疤痣,桑子者,毫无差,惟须眉另着色,晒干,以衣冠,鞋袜装之。衣之单夹棉皮,各色悉备,至绫缎纱绸布纻,随人意也。其值之低昂,视此。入一楠木盒,或坐榻,或倚几,方几条案毕设焉。壁上悬小字画,案列瓶炉文具,俱属真物,外以铁线纱罩之,细观,须眉如活,形神逼肖,即画手传神,无以过也。真绝技矣。”这就说得很详细,真正捏的只是一个“像”,即人的头部。其他都是视顾客的要求配置的。

据至今收藏有顾文彬捏相的顾笃璜先生介绍,头像捏成后,再和事先做好的木头身子配起来,这个身子手脚都能活动,叫做落膝骱。因此穿衣戴帽着袜穿鞋,都比较容易办到,且还能按照要求“或坐榻,或倚几”。而楠木盒与文中提到的其他物事,是苏州的另一种传统工艺:小摆设。即按照人类家常物件具体而微做成的,可以作为摆设,也可用来给小孩作“过家家”的玩具。

笔者小时候,有个在群专部工作的邻居。抄家物资发回那年,曾在抄没物资的仓库里找到不少无主的泥人和小摆设的零碎物件,拿回来送我玩耍,如今手头一件无存,但确实见过这类实物。对苏州的小摆设有真切的体认。

捏相人配备的这些“真物”,大抵并非出自自己的手艺,而是从他处进的货,捏相人真正的本领就在一个捏字,其所用泥,也出自苏州虎丘。清顾禄《桐桥倚棹录》:“虎邱有一处泥最润,俗称滋泥。凡为上细沢人、大小绢人塑头必用此处之泥,谓之虎邱头;塑真,尤必用此泥。”

捏相人还有一种本领,就是做泥人。做泥人与捏相不同,捏相是看着眼前的人脸,把他用泥捏出来,做泥人则是现在所谓的微型泥塑,专做戏文或作传奇人物系列,两者虽然都可以由一个艺人掌握,却是两种不同工艺,不可混为一谈。上面薛蟠就带了“一出一出的泥人儿的戏,用青纱罩的匣子装着”,这属于虎丘泥人。清初,虎丘有一个叫倪哑子的捏相人。他并不真是一个哑巴,只是言语声低,音色暗哑。他善捏相,也做泥人,据记载:“尝塑三国志人物,忠良贤佞,各具神态,见关羽像,人为肃然,见蒋干像,又莫不欲唾之。”

虎丘捏相据说已经失传,然又有人说目前还有一个88岁的潘声煦先生鲁殿灵光,岿然独存。这要看怎么看,如果一切依据传统说法,要在桌子底下或袖子里捏相,要配备各种小摆设,那么我相信,这项技艺早已失传了,如果我们只满足于能用泥捏出(或塑出)一个比较相像的人头来,我想,这门技艺大概也不仅只有潘声煦先生掌握,美院的雕塑系未必没有这样的专才。

说起来,传统意义上的虎丘捏相与如今的捏塑,已经不是一个概念了,对照常辉的《苏捏》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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