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八岁那年,母亲因公受伤,年仅三十六岁的她,望着三个未长大成人的小孩,带着弥留的无尽牵挂,含泪离开了我们.由于年龄太小,在那个年代从来没有人带我们去给母亲上坟.不要说清明节了,就是腊月三十和正月十五也从来没有去过她的坟上祭拜.后来有了继母,在新的组合家庭环境里,我们三个小孩子就更不曾想到过这些事情. 回忆成长的岁月,虽然每年没有去坟上看望母亲,但情感深处对母亲的怀念还是一直陪伴在心灵,特别是当我看到同龄人在母爱的呵护下快乐生活时,当自己由于小小的过失遭受继母打骂时,思念的泪珠更是夺眶而出……也真想像电影里描述的那样,到母亲的坟头痛哭一场,以发泄幼小心灵的委曲.只可惜的是,那时连母亲的坟葬在哪都记不太清了.同时,随着每一次孩童伤口的短暂快愈,也就渐渐淡忘了失去母亲的那份痛楚. 和老公相识后,因为他是一个大孝子,也可能是他母亲去世时他已长大懂事,我每年都陪着他给他的母亲和其它的亲人上坟、插青,虽然那些老人,我都不曾见过,但一直地跟随和陪伴,体现了我们彼此关爱着的一份真情.同时也给了他精神上的莫大安慰.正是在老公的影响下,我们家的三个子女才开始了每年对母亲的祭拜.隐约还记得第一次在清明节前给母亲插青的情景,那时我们还没有结婚,本来约好和他一起去上坟的,他单位突然有事要外出,我只好一人去了.那时的交通也没现在这么方便,我按照大概的方位独自走到了”三杆笔”(可能是叫这个地名),记忆中母亲是埋在那座山上的,据说当时葬在那里还是很有讲究的,可以看到枝城长江大桥和来来往往的火车.到了目的地,望着上十个坟堆,我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母亲的坟,因为所有的坟前都没有墓碑,我只好跪在地上四方磕头,并在心里默默地对母亲说:妈妈,我看您来了,您的三个小孩都长大了,请您老人家别挂念…… 待我们三个小孩都成家以后,每年的腊月三十.正月十五和清明节,结伴给老人家上坟也就成了我们三家的生活惯例,从来没有间断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亲人的怀念情感也更加深重,特别是当我们自己为人父.为人母后,方才体会到长辈们一生中为孩子们的付出和艰辛;方才体会到她们若要是还健在,我们应该加倍地孝敬和回报.无奈,现在已是阴阳两隔,也只能是寄我片纸儿来慰离情. 一晃,母亲离开我们已有四十一年了.这四十一年来,没有生母相牵的日子是存在很大缺憾的.特别是像我和老公这样的情况,双方都没有母亲的关爱,这份缺憾是一般的家庭体会不到的.正如女儿有时对我们说:放假了,别人都有爷爷奶奶接去玩,我就没有呢!去年父亲也因病离开了我们.他老人家健在时,虽然给不了我们多大的帮助.但逢年过节,我们的内心总有着一份去看望他和继母的渴望;他们俩老过生日时,总会买些礼物送给他们.往年,像现在这个季节,老公总会给他们送些清明茶供他们品饮.如今,人去房空,只能在墓地前寄托我们的哀思了. 按照无神论的说法,人死了是没有什么灵魂的.后人无论给他们做什么,他们是不知道的,也不可能感知.但往往活着的人们总会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来表达我们对逝者的感恩和怀念,来倾注我们对亲人的牵挂和敬意.其实我们所做的一切,旨在宽慰健在的心灵;旨在抚平活人的创伤.例如,父亲去世时,我们正在武汉陪女儿参加校考,得知死信后,次日待女儿考完笔试连夜赶赴回家给老人送葬.女儿放弃了另一所学校的考试.几天后,我们又陪女儿到长沙参加上戏的校考.可能是自己还惦记着刚去世的父亲,也可能是真的有什么在天之灵,女儿初试的那天早上,醒来后我清楚地记得.在梦中见到了父亲,而且他穿的是我刚参加工作时给他买的那件尼中山装,他对我说,你看,我现在很好呢!也许是父亲的保佑吧,女儿顺利通过了初试、复试,并冲进了三试.上海戏剧学院是女儿最想考的学校,她曾说,只要能三试都参加,就是考不上我也心满意足了.因为上戏是面向全国招生.录取额少之又少,无论是从应试条件和应试环境,我们作为一个县级市的考生都远远地比不过那些省城来的条件优越.每一次的张榜公佈都有几百人被删下来,看到女儿一次次的榜上有名,这对我们刚失去亲人的考生家长来说也是精神上莫大的安慰.其实,我们也知道,这并不是所谓在天之灵起的作用,但我们活着的人还是会用这种方法来念想着亲人. 今年清明插青不同于往年的是,去了两个公墓.一个是宜昌的水晶山公墓,另一个就是宜都陆城的公墓.父亲去世后,因继母在他生前就要求在宜昌买双墓,否则就要将父亲的安葬费留给她一万元.这是父亲生病住院时告诉我们的,由于我们在情感上根本不相信父亲这次会一病而走,所以,只是一笑了之.按说,父亲生在枝城、长在枝城,生活、工作、居住都在枝城,百年后没有必要安葬在宜昌,父亲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组合的家庭就是矛盾重重,无事生非.没想到的是,病魔真的是那么的无情,短短的三个月,父亲就离我们而去.我们几个子女每人出支二千元用于父亲安葬,余下的费用由继母从父亲丧葬费中支付,至于在哪里买双墓,我们也无心和继母计较.毕竟她也是快七十岁的老人了,只要父亲能平平静静地入土为安,又何必在意其它的呢?只是父亲被葬在了宜昌公墓,给我们每次上坟和插青确实带来了很多的不便.按说,宜昌也不算远,过江就是,可每去一次都要过两个收费站,付四次的过路费,麻烦的很.加之我和老公双方过世的亲人都埋在宜都和枝城,每次这边办完后,还要另择时间去宜昌.有时也想,父亲安葬的太远就不去了,反正还有其它子女在宜昌,就让他们去吧,我们只负责看望本地的亲人就行了,可情感上总也放不下.毕竟父亲健在时,总是我和妹妹照看的要稍多一些.记得父亲刚葬到宜昌不久,妹妹就告诉我说,她梦见爸爸了,梦中她看到爸爸流着清鼻涕对她说,好冷啊!次日,她赶忙找了一个地方给父亲烧纸.她说,爸爸一定是怪我们把他埋的太远,他太冷清了、太孤独了. 今年是第一次到宜都公墓插青.虽是陪同,但感触颇深.一是有几个单位的老同事都葬在那里,他们的年龄也只五十多岁;二是路过别人的墓碑时看了看上面的照片和年龄.从十七、八岁到八、九十岁,各个年龄段的逝人都有.由此而想,人这一生只想平平安安地活到老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常说:人活七十古来稀.对七十岁以上的逝者来说,也算是”白喜”,亲人们虽感难舍,但也是自然规律;而那些英年早逝的人,特别是那些还处在花季年华的人,她们的不幸离去,无论属于什么原因,对她们的亲人来讲都是难于忍受的悲情;对逝者本人来说,也是让人痛心和十万分同情的.曾听说过一个父亲和女儿的故事:一位青春活泼的少女不幸遇难,当他的父亲想尽一切办法都无力挽回女儿的生命时,这位父亲的生活从此就在无尽的思念中度过,每逢女儿的生日、忌日和清明节,无论工作有多忙,无论身在何方,父亲都会采用种种形式来寄托对女儿的怀念之情,即便是后来又有了另一个小孩,他外出开会买礼物时,还是会一式两份地带回家,因为在他的心里,那个女儿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当我对这位父亲深表敬意时,也感叹世上还有许多的、类似于这位父亲情感的男人.仅管他们在人世间奋力打拼,仅管他们历经各种艰难险阻,总之,无论他们是痛、是悲、是喜,风雨人生的岁月里,他们都不曾忘记已逝去的亲人,他们把这份思念深藏在心底深处,也只有在那些特殊的日子里,用特殊的方法来向他们的亲人倾吐. 清明节是我国的传统节日,也是最重要的祭祀节日.我们国家之所以如此重视这个节日,并从法定上规定三天的假期,也正是为了满足广大民众对亲人的怀念需求, 也正是为了教育世人不要忘记祖先,更不要忘记为了新中国的建立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先烈们.因为,他们永远都活在我们心中! 二O一一年四月五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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