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你是我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转眼十年了，可是当年那个红扑扑的婴儿似乎还在眼前，乌黑浓密蜷曲的头发，高挺的鼻梁，同样乌黑的眼珠，雪白的皮肤，医院的护士都说我生个了“漂亮妹妹”。我是三十岁才有的女儿，她爸爸当年已经三十五岁了，简直是欣喜若狂，我也很激动，但那种为人母的喜悦我到今天都没找到感觉，好像五味杂陈，说不出是甜是酸。我常想或许我这个人天生缺少母爱这根神经。记得在生产病房里，我呆呆地盯着女儿俊俏的小脸看，她心安理得地躺在我身边，嘬着小嘴，甜甜地睡着，一丝丝温热的呼吸喷到我脸上，让我心惊，怎么？这个整天在我肚子里不安份地打拳踢腿的孩子真的出世了？可她的呼吸明明白白告诉我她来了！一丝慌乱爬上心头。 我是个镇静要强的人，可是往往要强的人内心有一块最脆弱的地方。我就是这样的人，而我最脆弱的地方就是：我根本就没有当好母亲的信心！如果不是为老公，如果不是因循传统，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可是这样想有什么用？老人们常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债！我想我真的前世欠我女儿的，我跟她之间的这场拉锯大战不知要延续到什么时候，我的神啊！ 我是个凡事追求感觉的人，追求事物的完美，我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更喜欢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哪怕什么都不做坐着冥想也是一种幸福，可是女儿来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对女儿，我常常有一种复杂的情感：爱和厌烦、自私和愧疚交织在一起，女儿有进步了，受表扬了，我内心的愧疚就减一分，爱也增加一分；女儿不好了，挨批了，我内心的怨气就加一分。可是女儿全然不管我内心的波动，照样我行我素。她健壮、活泼，精力充沛，好玩好动，喜欢溜冰，喜欢滑板，喜欢攀爬，喜欢看动画片，胆子大得敢一个人过悬空的软索桥，就是不喜欢写作业！ 就是这个不爱做作业把我可害苦了，为此经常得聆听老师的教诲，要命的是还都是一个区同一个局管辖下的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份尴尬就不用说了！然后回家一腔怨气倾泻而出，可以想象那个爆发力有多强。逼急了，我真想辞掉工作陪女儿去上学。没办法，每天陪女儿做功课就成了我的全部业余生活，期间还得检查作业有没有记全，如果少记、漏记，还得厚着脸皮一次次打电话去问同学。我现在特别羡慕那些家里孩子学习好的家长，“无管一身轻”啊。 可是细究起来，孩子之所以会这样，我这个母亲难辞其咎，就因为内心的那一份恐慌，一份自私，在女儿的学前阶段我几乎是放任自流的。我所有的耐心似乎都在幼儿园用完了，都给了我班里的孩子，回到家我很少教孩子学东西，而女儿呢，偶尔听我给她唱歌、念儿歌，竟然会面无表情，不感兴趣！她也乖巧,从不缠着我,只缠爸爸,因为爸爸会到处带她疯,我也乐得清闲。 其实女儿不笨，钢琴老师一直说她乐感强、记性好，我也相信乐感好的孩子不会笨，可是，可是…… 唉!谁能拯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呢?女儿说话也晚,很有趣，在她两周岁以前任凭我们怎么启发、怎么诱导，除了偶尔叫爸爸妈妈，便再没话了。为此她爸爸急得几次要带她上医院。就在她过完两周岁生日第二天早上，我正在阳台上晾衣服，忽然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妈妈，我起来了。”回头一看，女儿坐在床上跟我说话呢！从此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简直是话痨！连她爸爸有时都嫌她话多！ 我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淡然处之的人，女儿七岁之前我和她淡淡地相处了七年，她始终对我敬畏三分，我对她也总是端着老师的架子放不下来。有时我也会夸她漂亮、可爱，但两人始终没有我看见过的别的母女那么亲热，我也暗暗奇怪，怎么会？中年得女该是百般疼爱的，我怎么就不会呢？ 等到了女儿上学的年纪，我和女儿的关系一下拉近了，不是变亲热了，而是我意识到了前几年的粗疏，开始关注孩子了，但这种关注带着压迫的味道，我很不舒服，女儿也很痛苦。 此刻，她正坐在我的身边写暑假作业，如果我不陪着，她能一天五六个小时耗着。这会儿，她不是转转椅子就是摸摸脚趾头，还时不时地转过头偷看我打字，唉！我该拿她怎么办？ 女儿，你是我生命中所不能承受之重！神啊！真主啊！佛啊！菩萨啊！毛主席啊！谁能帮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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