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的生命——西瓜[原创] 
余晖 发表在 荷韵轻香|散文 华声论坛 http://bbs.voc.com.cn/forum-5-1.html
上午天气闷热的厉害，大有暴雨将至的感触。妻子自成为我的私有女人后一直从事着领导兼采购的角色，开店以后，领导更是需要日理万机，即便是天气预报千叮咛万嘱咐，饭店里需要的菜还是要买的，领导的日程安排更是不能随意更改的。我则需要按吩咐留在家里做好中午战前准备，并负责接收报纸和电子邮件以及突发事件，譬如邻居索要狗食或借块姜或借头蒜诸类。
妻子回来的时候暴雨依旧还在酝酿中，她像捡了什么便宜兴高采烈叽叽喳喳。我问她是不是遇到哪个梦寐以求的男同学了？怎么这么乐？领导不失官员口气的回答：要不怎么老说你属猪呢！遇到男同学我能这么快回来？是卖西瓜的怕下雨，六毛一斤，买的人忒多，我给他钱他不理我，我也没理他就回来了。我仰脸长叹：老天呀，卖西瓜的回家可怎么办呀！
那俩西瓜每个足有十四五斤重，也是今年我见过最大的，想必也是今年最后一次吃瓜，因为乡下已经很少有卖西瓜的。前几次买的西瓜说是苦瓜有些过分，但说是西瓜却也谁吃谁喊冤，那瓜除去中心大约一口的壤子觉得还脆甜些，余下的如同是吃皮条一样的香瓜，那瓜瓤足可撕下一片当油条吃，且弥漫着一股黄瓜味。怪不得卖西瓜的吆喝不但解渴还解饿，那瓜吃着需要被杯水，否则会噎着。那次买了足足一百多斤，白天去扔掉都不好意思，便想趁夜色丢垃圾扔，不想遇到长期潜伏垃圾池的流浪汉。他未等我离去就迫不及待的把那几个西瓜占有，看他用拳头想把西瓜砸开，我告诉他找片玻璃拉开，他大概怕我反悔或怕我与他分享，用手紧紧护住，虽然夜色深沉，但依然看出他凶恶的眼神。我出去很远还听到他砰砰击打西瓜的声音，那之后我一直再未买过西瓜，直到今天领导骗来或偷来这俩西瓜。
领导放下手头工作，抄起案板上的菜刀用水冲刷一下。在农村吃西瓜大都用菜刀，不像城里人有专门的水果刀或匕首。领导先切下瓜蒂部或说臀部一小片用来擦拭一下刀，然后像医生给病人开膛一样把刀尖对准西瓜胸膛。那刀尖刚一侵入西瓜翠绿的表皮，便彭的一下裂开，鲜红的瓜瓤夹带着黑色的瓜子晶莹脆嫩，汁水足的如注了水的海绵。领导刀法迅疾且熟练，眨眼之间便把西瓜分解并迫不及待的捧起一块，只是用示意我快吃的眼神招呼了一声，相敬如宾的客气话到了嘴边便被西瓜堵了回去，但还未等我走到案板，她就一边咳嗽一边摆着手跑到垃圾桶边把嘴里的西瓜吐出去。我诧异：咳嗽大概因为瓜汁水多糖分高呛着或吃得太急，但吐出去就该小心了。直到她缓过气来，我一直没敢动那西瓜。“酸的，还有股怪味，说不出来的味，还有点咸。”她没头没脑的描述令我想不起来什么东西能具有这么复杂的味道，领导气愤的后果是把西瓜扔到，但在我执意要求下允许我品尝一下，但后果自负。我像吃砒霜一样舔了一下鲜红的瓜瓤，酸的淡淡，像葡萄或那种不熟的香蕉，清清的咸，像干挂面或汗液，腻腻的滑滑的像是淀粉，想了半天这熟悉的味道和感觉原来是火腿。这西瓜愣是吃出这杂乱的味道，领导呕吐也是情理之中。
小时候不知是穷还是热，总之是很少穿衣服，用裤子改成的裤衩就是全身的遮挡。每次坐在院子里，爷爷用井水提前浸泡的西瓜总能诱惑的离不开半步，直到全家聚齐。那西瓜其实不用刀切也可以的，小叔偷吃西瓜总是抱着西瓜往额头上一磕，瓜便听话的裂开，他则顺势仰脸先把甜汁喝完，令我好不羡慕，直流口水。奶奶吃瓜总是用毛巾围住下巴，因为瓜汁太多，瓜瓤又太脆很容易掉到她唯一的那件的确良衣服上。爷爷和父亲都不在乎，赤着上身，总吃的连胡子上也挂着瓜瓤；父亲吃瓜最快，一块西瓜连瓜皮吃了也不到半分钟，且极少吐籽。妈妈吃的很腼腆，所以也总是吃得最少，总是细嚼慢咽的，每个瓜子都吐到碗里，预备过年的时候做瓜子招待客人。我一般是先占据几块西瓜的，捡最大的放到盆子里，直到吃的肚子鼓鼓的，那西瓜的甜汁水顺着脖子流到肚皮上，里面含的糖分像砂糖一般，用手一摸有沙砾的感觉。
爷爷是在生产队种西瓜的，也负责看西瓜，所以我小时候常去瓜地玩耍。看着鸡蛋般的小西瓜慢慢长大，爷爷像看护宝贝一样。西瓜地是不允许生人进去的，特别是女人，那种抹了胭脂或搓脸油的女人。在西瓜授粉的季节，爷爷对这样的事情最关注，他甚至晚上也不回家，生怕谁带着生人到瓜地。当西瓜熟的时候，晚上会听到少数西瓜破裂的声音，所以那时候我几乎长在瓜地，盼着西瓜破裂好大吃一顿。当要下雨的时候，爷爷和生产队的社员甚至连夜忙碌摘西瓜，不然一旦遇到雨水，西瓜会全部破裂。记得爷爷说过，有一年本打算天亮摘瓜送进城，不想晚上下了场小雨，大家以为没事，但天亮大家摘着西瓜就看到那些瓜开始破裂，几乎全部绝产，爷爷老泪纵痕的埋怨自己失职，多亏城里的供销社帮忙才把破西瓜卖出一些，给社员们挽回一点损失。
爷爷种的西瓜早已被淘汰或被遗忘，那个可以吃脆沙瓤的童年也慢慢变得模糊。
余晖-201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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