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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与中国古代文人

 思想栖居之所 2011-09-06

山水与中国古代文人

(2006-07-29 08:23:49)
分类: 教学物语(一)
山水,在中国古代文化中扮演着非常重要的角色,它对中国文化影响至深。山水,是中国古代文人生命的一部分。游山玩水,不仅是古代士人的一种生活方式,同时也是士人们生命形态的一种展现,更是他们生命力的一种表现。
中国的士人阶层始于孔子,士人对山水的推崇也始于孔子。虽没有明显的记录表明孔子有游山玩水的嗜好,但他周游列国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作为一个对美有着敏锐感受力的人,孔子在周游的过程中不可能对沿途的风景视若无睹。史书曾经记载:孔子“自卫返鲁,过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夫兰,当为王者香。’”这里虽然强调的是孔子被兰花的芳香所倾倒,但也表明了孔子对美的敏感,和对沿途风光的关注。孔子也曾立于大川之上,望着滚滚东逝的流水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也曾把山水与人的品性相连:智者乐水,仁者乐山。他还非常推崇大自然对人的熏陶,一次,孔子和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几个坐着聊天,孔子想了解他们的志向,就让他们逐一发表意见。子路、冉有、公西华都谈了他们治理国家的抱负,唯有曾皙的志向与他们的不同,他说:“暮春三月,春天的服装已经穿在身上了,相约上五六位成年人,六七位少年郎,在沂水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然后一路唱着歌走回来。”曾皙的志向就这么简单!就是要在明媚的阳春三月,吹吹春风,洗洗春水,亲近一下大自然,在潮湿温润的空气中踏歌而行。他崇尚的是简单、诗意而又适意的生活,而孔子,这位儒家思想的创始人,主张“士志于道”,并终其一生都在实践这一入世理想的圣人,却对曾皙这一单纯的理想大加赞赏,他长叹道:“我赞同曾点的志向呀!”所有这些都表明,孔子本人就是个山水热爱者,他还很可能是后世文人游山玩水的始作俑者。
老子受自然山水的影响也不小。在《道德经》短短五千言中,却多次出现“天地”、“自然”、“万物”等字眼,如“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等等。这些都表明老子是长久与山林、大自然为伍,与天地宇宙为伴的。庄子更不用说,他的《庄子》一书中,寓言故事也多以自然万物展开,鱼类、鸟类、昆虫、树木、江河、湖海等等都是其寓言中扮演的角色。他隐身于大自然,并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是他在那种境界中由衷发出的感叹。毫无疑问,老庄的道是他们长久地置于天地、隐于山水中悟出来的,而道家所倡导的“天人合一”后来竟成为中国古人孜孜以求的生命境界,对这种境界的追求很可能就是中国文人热衷于游山玩水的动机之一。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代,游山玩水的风尚蔚为壮观。政治上的黑暗和社会动乱,使朝不保夕的士人们饱尝了生离死别的痛苦,他们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无常和渺小短暂。由于人生如朝露,由于宦海的险恶和变幻莫测,士人们无意仕途,却转而追求现世的享乐,这种享乐有两种主要形式:一是醉心于玄学思辩的清谈,再就是热衷于隐逸式的游山玩水。
魏晋时期醉心于山水的名士比比皆是,他们对山水的眷恋达到了痴迷而难以自拔的程度,如竹林七贤“登山临水,竟日往返”。羊祜“乐山水,每风景必造岘山,置酒言咏,终日不倦。”孔淳之云:“性好山水,每有所游,必穷其幽峻,或旬日忘归”,袁崧欣赏山水之美“流连往宿,不觉忘返”。宗炳“每游山水,往辄忘返”,他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游山玩水,他醉心于山水而不知老之将至,及至年老多病,他还为不能遍睹名山而引以为憾,他说:“老疾俱至,名山恐难遍睹,唯当澄怀观道,卧以游之”,他把所游历过的地方一一画于室内,以便时时刻刻“卧以游之”。他还对人说:抚琴动操,欲令众山皆响。足见其对山水的痴迷。
魏晋的士人出于对山水的热爱,进而把对山水的品赏与人物的品藻相连系。《世说新语.赏誉》中载:“孙公兴为庾公参军,共游白石山。卫君长在坐。孙曰:‘此子神情都不关山水而能作文?’”孙绰(字兴公)是当时玄言诗的开创者,也是观赏山水的名士,他自以为深得老庄玄理,讥嘲卫君长没有观赏山水的高雅情调,而不可能创作出高情远趣的诗文。可见当时名士们将对山水的赏识领悟与主体的人格相联。
对于魏晋士人这种对山水的眷恋,叶适在《水心集》卷一七《徐道辉墓志铭》有云:“上下山水,穿幽透深,弃日留夜,拾其胜会,向人铺说,无异好美色也。”此言不虚,当时的名士好山水的确达到了如好美色的程度。他们对山水目观之不足,心之摹之,诗之咏之,画之绘之,宗炳即是一例。
魏晋士人这种对山水的眷恋和痴迷程度对后世的影响极大,开创了后世文人热衷游山玩水的先河。赏玩山水成了中国古代文人风雅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中国古人热衷山水还与他们当时的生活环境、生活方式、社会发展等因素有关。
在古代,城市的发展远没有今天的发达,绝大多数的人生活在乡村,乡村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处于山水、树林和田野之间。古代的交通也远远落后于今天,当时陆地上最快的交通工具是马车,水上的交通工具是船,其速度,与今天的飞机、火车、轮船不可同日而语。而当时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坐得起马车,他们如果要远行,如果要从乡村到城市,绝大多数要徒步远行。古代的读书人进京赶考,往往要提前几年上路,一路上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历尽千辛万苦。为了实现心中的梦想,他们必须要吃些苦。而他们一路跋涉的过程中,必定是穿行在山水和大自然之间的。山水和大自然的景物一路上像最忠实的伙伴一样与他同行,不仅给他提供休憩的场所,也以奇异的美慰藉着他的心灵。由于古人长时间地与自然山水相对,他们之间必然会产生一种亲密的感情联系。山水对于古人而言,不啻于他们血脉相连的亲人、心心相印的爱人、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山水,是中国古人生活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甚至,就是他们生命。所以,很多读书人成为朝廷高官之后,也念念不忘山水,他们身在庙堂,心系山林,并常作林泉追慕之想。
古代文人游山玩水有一个显著特点,就是往往携妓同游。这一风流的原创当为东晋时的谢安。史书记载:“安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谢安对南朝乃至后世影响都很大,被官僚、士子奉为楷模,而他“东山携妓”也被视为千古风流佳话,尔后,位居枢要而放情丘壑,饱学诗书而挟妓游宴,都被认为是“江左风流”,这成为了士林的一种风尚。中国古代女子也因此而得以涉足山水,美丽的河山从此留下了古代女子的丽影芳踪。
士人对山水的热爱直接影响了他们的文学、绘画等艺术的创作。如魏晋士人对山水之美的沉醉就孕育了其后山水诗的兴盛。以谢灵运为代表的山水诗人的创作与他们纵情山水密切相关,陶渊明的田园诗也得益于他的隐居生活。就连王羲之偶得的佳作《兰亭集序》也要归功于山水风景的长期浸润和陶冶。
唐诗宋词更是离不开山水,格调高境界远的唐宋诗文作品大都建立在对山水风景的描绘之上的。唐诗宋词最讲“意境”、“境界”,“境界”高远是其艺术成就独步古今的重要因素,而境界高远的作品必是情景交融的作品,而情景交融的作品必定离不开对山水风景等的描绘。唐诗宋词中以山水为表现对象的句子俯拾皆是,如李白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杜甫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王维的“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柳永的“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苏东坡的“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辛弃疾的“楚天千里清秋,水随天去秋无际”……
山水,不仅影响了文学艺术的创作,也同样影响了中国绘画的创作。在中国画中,山水画独树一帜,成就最高,影响最大,这同样跟文人画家对山水的热爱分不开。自唐以来,中国山水画家绝大多数是山水间的隐者,如荆浩,唐末天下大乱之际隐居于太行山之洪谷,范宽也“居山林间,常危坐终日,纵目四顾,以求其趣”,元四家都是隐者,其中黄公望“终日只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筱中坐,意态忽忽,人莫测其所为。又居泖中通海处,看激流袭浪,风雨骤至,虽水怪悲诧,亦不顾。”有时又“尝于月夜棹孤舟,出西郭门,循山而行,山尽抵湖桥,以长绳系酒瓶于船尾,返舟行至齐女墓下,率绳取瓶,绳断,抚掌大笑,声振山谷,人望之以为神仙云。完全为山水魂牵梦萦,这种痴迷是他们能够创作传诸后世的作品、艺术造诣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的原因。
山水,不仅丰富了中国的文化艺术,也丰富了中国文人艺术家的精神世界,它是中国文人艺术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艺术源泉,它甚至就是古代文人艺术家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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