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谬诗
归谬法,就是故意把对方的谬误向前推进一步,使之变成更加显而易见的荒唐可笑的一种手法。归谬诗,就是指用归谬格创作的诗词。
清朝时,有个秀才把“琵琶”写成“枇杷”,有人用归谬法写诗嘲讽这事:
琵琶不是此枇杷,
只恨当年识字差。
若是琵琶能结果,
满城箫管尽开花。
还有一个秀才写信给友人,不但把“琵琶”错作“枇杷”,而且还把“舴艋”错作“蚱蜢”。友人收信后,写了下面的联子回敬他:
筵上出枇杷,
吃呼?弹乎?
原本是无声之乐;
河中观蚱蜢,
蹦也!跳也!
还同那不系之舟。
北宋书法家米芾,当县令时,赶上蝗灾。他发动百姓捉虫灭害。不料,邻县昏官诬说米芾把蝗虫赶到他的县里去。米芾不与其争辩,题诗一首回赠:
蝗虫本是天灾,
不由人来安排。
若是敝邑遣去,
却烦贵县发来。
诗中包含这般推理过程:
如果你县蝗虫,是我县赶过去的;
那么你县蝗虫,给我县发回来吧。
既然你县蝗虫,无法发送给我县;
那么你县蝗虫,就不是我县赶去的。
米芾运用归谬推理,驳得邻县昏官无言以对,自讨没趣。
飞白诗
飞白诗 将错就错,称之曰飞白。使用飞白格作的诗,名之曰飞白诗。
秦时阮翁仲,身高丈三,秦皇命他出征匈奴,死后,铸铜像立于咸阳宫司马门外。后因称铜像或墓道石像为“翁仲”。
清朝,翰林院有个大臣,在表折中将“翁仲”误作“仲翁”,这使一向严谨的乾隆皇帝大为不悦。一怒之下,将此人贬到山西作通判,并作飞白诗戏之。曰:
翁仲如何说仲翁,
只因窗下少夫功。
从今不许归林翰,
贬汝山西作判通。
诗中,乾隆将错就错,将每句诗的末两字都作了颠倒:翁仲——仲翁,功夫——夫功,翰林——林翰,通判——判通。
明朝,英宗皇帝出游,有个祭酒刘某和诗奉承,诗中错把“雕弓”吟作“弓雕”。一个太监听后,觉得十分可笑,故意用飞白格将“雕弓、标志、祭酒、朝廷”数词颠倒作诗,以讥之,曰:
雕弓难以作弓雕,
似此诗才欠致标。
若使是人为酒祭,
算来端的负廷朝。
宋朝,一个解元自命不凡,一次看见书本里有“蔡中郎”一词,以为书本错了,便大骂古人连“郎中”都不懂。旁人闻之,嗤之以鼻,赋诗戏之:
改行当郎中,
大门挂牌招。
如何作元解,
归去学潜陶。
中郎,官职;郎中,医生。自己学浅,说人笔误,如何不可笑!难怪人家颠倒“招牌、解元、陶潜”来飞白他一下。
鲁迅短篇小说《孔乙己》中的“孔乙己”名称,用的也是飞白辞格。古云“上大人,孔乙已。”孔子一个人而已。由于“己”、“已”形近,后来就讹传为“上大人,孔乙己。”“已”、“己”不辩,儒岂不腐?可惜中学语文课本的注释,竟没看出“飞白”。这,也许也是一个幽默。
类比诗
诗面只出现喻体,不出现本体,谓之曰类比诗。类比诗给人机警的感觉。
唐代应进士科举的士子,有向名人行卷的风气,以希求其称扬和介绍于主持考试的礼部侍郎。当时,有个人叫张籍,官水部郎中,以擅长文字而又乐于提拔后进与韩愈齐名。士子朱庆馀平日向他行卷,已得到他的赏识,临到考试时,心里还是不踏实,于是又写了一首诗,征求张籍的意见。全诗如下:
近试上张水部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整首诗没有出现本体——我的文章符合主考官的口味吗?而只出现喻体——一段闺情。作者把自己比作新娘,把张籍比作新郎,把主考官比作公婆,十分贴切,读来饶有趣味。
明朝正德年间,苏州有个月舟和尚,涉嫌奸污行为。审案的知县听说他会诗,就以《鹤》为题要他咏诗。月舟和尚提笔写道:
素身洁白顶圆珠,曾伴山人入太虚。
昨夜藕花池畔过,鹭鸶冤却我偷鱼。
诗中,月舟和尚用类比为自己开脱。我早已当和尚(仙鹤)了,昨晚只是从女子卧房边上(藕花池畔)经过,怎么说我偷人(偷鱼)了。鱼和花,在古代常作女体的象征,而且“藕”、“偶”谐音双关。意思是说,我对“花”和“鱼”,只限于爱慕,没有偷窃。淫,“论迹不论心,论心天下无完人。”知县看了,当然释放了他。
今人刘舆夫有一首《西溪新柳》,喻体是新柳,本体应是势利小人,读来令人叫绝。北风凛冽,落魄无聊;东君回暖,张牙舞爪。正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历次运动中,这种人见得多了。
西溪新柳
去冬落魄立山阿,为问春来作什么。
但见腰肢常袅娜,又因得势舞婆娑。
回文诗
回文诗,可以正着读,也可以倒过来读,回环往复都成诗。偶尔一读,颇有玩味。
清代朱杏孙有《虞美人》词一首,不仅可以顺倒两读,而且断成七言律诗,亦可顺倒两读。词曰:
红帘映月昏黄近,
冉冉浓香引。
绿芜空院小栏疏,
对影悄妆残粉薄凝肤。
珑玲凤髻围环玉,
索络虫钗扑。
露珠风冷逼窗梧,
雨细隔灯寒梦倚楼孤。
倒读依然调寄《虞美人》:
孤楼倚梦灯隔,
细雨梧窗逼。
冷风珠露扑钗虫,
络索玉环围髻凤玲珑。
肤凝薄粉残妆情,
影对疏栏小,
院空芜绿引香浓,
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
断成七言律诗:
红帘映月昏黄近,冉冉浓香引绿芜。
空院小栏疏对影,悄妆残粉薄凝肤。
玲珑凤髻围环玉,索络虫钗扑露珠。
风冷逼窗梧雨细,隔灯寒梦倚楼孤。
倒读亦成七律:
孤楼倚梦寒灯隔,细雨梧窗逼冷风。
珠露扑钗虫索络,玉环围髻凤玲珑。
肤凝薄粉残妆俏,影对疏栏小院空。
芜绿引香浓冉冉,近黄昏月映帘红。
反用诗
反用,是指从相反方向引用典故,也就是逆向思维,反弹琵琶。诗用反用法,可称反用诗。反用诗一反成见,给人吹来一股清新的空气。
宋代陆游的《卜算子 咏梅》很有名气。陆游爱国抱负不为时用,晚年退居家乡。他在《咏梅》词中表现出孤芳自赏、凄凉抑郁的调子。毛泽东的《卜算子 咏梅》更有名气。毛泽东用陆游原调原题,但情调与之完全相反,出现了积极开朗充满激情的风格。该词就是一首典型的反用词。词的序言明确写道:“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现在我们来拜读一下这两首词,比较一下它们所表达的精神世界:
陆游词:
驿外断桥边,
寂寞开无主。
已是黄昏独自愁,
更著风和雨。
无意苦争春,
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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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词: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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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白居易的《长恨歌》,把唐玄宗和杨贵妃的爱情悲剧,写得凄天惨地,长恨绵绵,千百年来赚得了人们一把又一把的眼泪。但是,清朝袁枚却反弹琵琶,认为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情事,不值得人们付出太多的同情,而农村广大“贫下中农”的苦难更深更重。袁枚的《马嵬》这样写道:
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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