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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秋风大散关 一场倒春寒，绊得春天一个趔趄。三月的夜晚忽然寒风大作，冷雨敲窗。“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陆游的诗忽然闯入脑海。初识这首《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是在小学的课本上，那时只知道背得越熟越好。随着年纪渐长，对陆游诗文的喜爱日增，于是拜读了他的一些作品，瞬间的美好与感慨在记忆里散布。今夜既然了无睡意，何不籍冷雨为伴，读一读书？或可将零零星星的碎片串成一个完整的印象，也算不辜负了自己对“亘古男儿一放翁”的仰慕之情。
盛唐倒下的身躯，养肥了一群环窥的狼，也给赵氏的大宋出了很大的难题：西夏、大辽、金、大理等等。在被劲敌大辽折腾得筋疲力尽之际，金国与宋相约夹击大辽，宋欣喜若狂，欣然答应，不料前门拒狼，后门进虎，灭完了辽，金国趁机攻宋，占两京、掠二帝，北宋完结，康王赵构南渡，南宋开始。这时，陆游还是几岁的儿童。南宋先天的孱弱，决定了它在与金国的对抗中长期处于战、妥协的钢丝上摇摇摆摆。每次鼓足勇气与金人交手，稍有闪失，便急急忙忙割地、进贡。保住老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靖康耻，臣子恨。诗人八十余年的生涯，与南宋王朝的起起落落密切相关。“诗词者，物之不得其平而鸣者也”，南宋的屈辱带给诗人的是失望与悲愤，激发出大量的忧国忧民的优秀诗篇。读着这些诗，不禁会感叹：这对于一个诗人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暂且将疑惑放在一边，且去读诗，读一读诗中频仍出现的一个词：“大散关”。 资料上写着：大散关位于陕西宝鸡县南大散岭上，为秦、蜀往来的咽喉，古时关中四大雄关之一，等等。而我知大散关，却是因为陆游的诗。“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大散关，在放翁的诗里站了近千年。 南宋乾道八年（公元1172年）的春天，对于大诗人陆游来说，也许是一生中最灿烂的一个春天。“四十从戎驻南郑”，新年伊始，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被派往南郑，辅佐川陕宣抚使王炎。南郑的大散关，是抗金的最前线，三面环山，一条大路一直往北，通向依稀可望的长安，通向已落胡手的八百里秦川。 春日陌上花发，诗人走近了大散关，大散关也走进了诗人的心，成了终其一生的情结，挥之不去。“大散关头北望秦，自期谈笑扫胡尘”，登关北望，三月的长安，一定也象大散岭一样，苍翠满眼；那灞桥烟柳、曲江池馆，似在召唤着故人。以多年的思虑加上如今的实地考察，一个反击金人、收服失地的方略在心中形成，陆游开始为王炎“陈进取之策”，“以为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当积粟练兵，有衅则攻，无则守。”（宋史-陆游传）。和诸多力主抗金的男儿们一样，朔风吹老了北望的面颊，吹冷了握缰的双手，却吹不冷满腔的热血。他们枕戈待旦，日夜期盼。 然而，几年前张浚抗金失利后，宋廷匆匆与金人签定了“隆兴和议”，原本准备有所作为的孝宗也犯上了与他前辈们一样的软骨病，龟缩在江南的烟雨、歌舞中得过且过，哪里还有挺进中原的念头？主战派被排挤到一边，“和戎诏下十五年，将军不战空临边”，诗人只能等待复等待。 “大散关上方横戈，岂料事变如翻波”。美好的时光总是如白驹过隙。秋风起时，毫无进取之心的朝廷调走了宣抚使王炎；没有等到大散关头来年春回，更没有等到“偏师缚可汗，倾都观受俘”，一纸诏书将陆游调任成都宣抚使参议官，“渭水岐山不出兵，却携琴剑锦官城”。而这一别，竟成了永诀。挥别了大散关，诗人也暂时挥别了请缨报国的理想，从此山高水远，在颠簸流离中年复一年。 武林少年江湖老。英雄不怕杀伐纷争，只怕这无情的岁月。在四川几年后，54岁的诗人奉诏东归，庙堂之上，不改恢复中原的主张，于是不容于当权的主和派，被调往南方，后来又找了个莫须有的把柄，将花甲的老人罢官回乡。 回到久违的故土，处于江湖之远，一竿风月，一蓑烟雨，诗人的执着依然，挺长剑以决九天之云的雄心依然。不能亲自“下马击狂胡”，那就在梦里吧。粗粗浏览陆游的诗稿，诗人以梦为关键词的诗作竟有近百首之多，而梦里梦外，最为萦绕的便是铁马、秋风、大散关。诗人曾梦“我昔从戎清渭侧，散关嵯峨下临贼”，曾梦从大驾亲征，渡黄河、败金兵，“铁马渡河风破虏”；曾偏居乡野孤村，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年年失望年年望，春归何处？也许是上天也不忍，要给执着一生的诗人以希望，宋开禧二年（公元1206年），主战的韩侂胄掌权，挥师北伐。此时诗人已经八十又二年矣。然而虎老雄心在，在家乡看到王师北进的邸报，一颗心又热辣辣地激烈跳动起来，写下“八十将军能破虏”。韩侂胄邀诗人进京，两人遂有一段交往。然而这段交往，在日后竟为自许清流的人们所诟议。其实陆游一直请缨无路，忽遇知音，为国为民，鼓而贺之，有何不妥？ 嘉定二年，诗人走了，年八十五。临终前，念念不忘统一中原的大业，留下“死去无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的千古名篇，一颗赤字之心，光照汗青。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诗人去后，南宋二次北伐失利，韩侂胄被昏庸无能的朝廷杀害，首级送往燕京以讨好金人……屈辱不会因为弱者的眼泪而结束，只会变本加厉。放翁走了，这一切，压在了后来者身上，也压在了一个叫辛弃疾的词人身上…… 又是一年三月，从京城西望，陆放翁的大散关，是否也春暖花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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