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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道论

 昵称1919377 2011-11-30

老子道论

    作者:陈敏昭    发表日期:2011-11-27   中思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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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道论

——老子《道德经·上篇·道论》新读

 

陈敏昭

 

(三门峡行政学院社会管理教研部 472000

 

老子之道

 

“道”是天地万物的本源。老子是华夏民族第一个力图从自然本身来解释世界,而不求助于超自然的主宰神的意志的哲学家。在老子之前,人们以为宇宙间的万物都有神在统治着(由于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交流不畅,因此,不同的地域有不同的神。虽然神的名称不同,但是神都具有共同的功能,这就是神主宰着一切)。这种观念,到了社会大变革的春秋时期才开始了变化。老子就是较早的从哲学方面有意识地、明确地否认神的思想家。他认为“道”才是天地万物的本源。老子“道论”的中心思想是:“道即自然,自然即道”。他说,“道”是万物之母:“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道德经·第一章》)这就是说,宇宙的本源就是道,它是永远存在的。道的运行是自由的、必然的,即按其自身的规律而运行。天地万物都是由它产生的,它是宇宙的母体。

老子认为,道产生了天地,德是道的性能,天地生养着万物,万物各成其形,各备其用。所以万物没有不尊道而贵德的。道的尊崇,德的贵重,不是有谁给它爵位,而是自然而然的。所以道产生天地,德畜养万物,长育万物,成熟万物,覆盖万物。他说:“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器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爵,而常自然。故道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盖之覆之。”(《道德经·第五十一章》)这样,老子就把自然创造的根源归于自然本身,从而推翻了一切超自然的主宰,一切宗教和唯心论的基础。因此,老子的天道自然观,在当时有很大的进步意义,否认了鬼神的威灵。

老子之道可概括为“天道自然观”,所以老子的人生哲学和政治哲学基本上是人当法道,顺其自然。天道自然观在社会层面、在治理国家上的最好表现,就是“无为而治”,让人民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用无所作为的政治方法听其自然发展,来达到治理好国家的目的。在老子看来,无为正是有所作为,“无为而无不为”,就是这个意思。老子反对用刑、礼、智这些来治理国家,他反对加重人民税收,反对拥有强大的兵力,他说:“乐杀人者,则不可以得志于天下”(《道德经·第三十一章》)。他同时也反对工商业,反对知识和文化。他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扑,少私寡欲,绝学无忧”(《道德经·第十九章》)。在老子看来,人类社会不要“圣智”、“仁义”、“巧利”,国家就大治了。这三种东西不足以治国,最好的办法是,使人们着意于“朴素”,少有“私欲”,不求知识,就可以没有忧患了。

那么,老子所向往的理想世界是什么呢?是小国寡民的原初社会。他说:“小国寡民,使民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道德经·第八十章》)

老子这一设想,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人民迫切要求休养生息和减轻剥削的愿望。老子说过,人民为什么过着饥寒的生活呢?是因为他们的君主攫取赋税太多的缘故。“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道德经·第七十五章》)。又说:“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道德经·第七十四章》)这反映了老子政治思想中的进步因素。但是,小国寡民的理想,却是幻想,它是违反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但我们应当看到,老子的这一举动是抨击奴隶社会制度的不合理,它对后世的进步思想家、空想的社会改革家却有着深远的影响。

老子学说的精髓,是他光辉的辩证法思想,事物都是相反相成的。老子观察了自然界的变化,生与死、新与旧的相互关系,观察了社会历史与政治的成与败、福与祸等对立的双方的相互关系,发现了事物内部所具有的一些辩证规律。在《道德经》中,他深刻地论证了相反相成和物极必反的道理。老子说过,有和无是彼此相生的,难和易是彼此相成的,长和短只有彼此比较才能显现出来,不同的声音产生谐和,前后互相对立而有了顺序。这一切都说明,老子认为事物是在矛盾中发展的。

物极必反,是说事物在变化中向它相反的方面过渡,到了一定的时候就完全成为相反的东西。因此,老子一再告诫统治者,必须去掉那些极端的、过分的措施,否则,就会使事物走向另一个极端,结果就会丧失天下。他认为,高明的统治者必须懂得以柔弱胜刚强的道理。为了证明以弱胜强,以柔胜刚的道理,他举了许多的例子。他经常用水来比喻自然力量的伟大,比喻人类高尚的品质。他说:“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道德经·第七十八章》)。意思是说,天下万物没有比水更柔弱的了,而攻击坚强的力量没有能胜过水的,这个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柔的战胜刚的,弱的战胜强的,天下没有人不懂的,可是没有人能做到。老子又举军队强大了就会破灭,树木强大就会摧折的例子。但他把弱能胜强,柔能胜刚,当作绝对的规律,没能认识到这种互相转化不是无条件的,而是有条件的。尽管如此,老子认为在发展过程中柔弱的是不可战胜的,这对于促使人们认识新生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道理是有着积极意义的。老子所处的时代,是动荡不安、战争频繁的春秋末期,正是由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的时代,他提出这一观点,也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老子还意识到,量的积累可以引起质的变化。他说,大树是由细小的萌芽产生的;九层的高台是由一堆泥土筑起的;千里的远行,必须从脚下的第一步开始(见《道德经·第六十四章》)。

当然,老子的自然辩证观是直观的、原始的、朴素的。尽管如此,《道德经》一书中上述的这些光辉的思想火花,是很值得我们珍视的一份历史遗产。

大道至简。通读《道德经》,我们能够认识到,老子之道首在去私。当我们放下自己的私心杂念、超出了自我欲望的牢笼、真正忘记了自己的思想、忘记了自己的意识,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我们就能够沟通宇宙,达到宇宙在我心中,我在宇宙中,我与宇宙同体、息息相通和信息的交流共振共鸣。

大道无形、大道无法。老子之道是一种道法自然、反璞归真的思想意识状态。在这种清净无为、忘我无私、天人合一的状态中,无论是个人还是社会,不必有所诉求、刻意的追求,身心或者社会状态就能够得到自然调整和进化。这就是大道至简、大道平常的真谛。

下面,就让我们拂去历史的尘埃,穿越时空,与两千多年前那个睿智的灵魂进行对话,聆听从远古传来的教诲。

作为个人的学习心得,我这部《道德经新读》,大致上分为四个部分,一是原文,在采纳众多版本的基础上,确定原文;二是在阅读中自己遇到的疑词、生词、容易产生歧义的词作简要注释;三是按照自己对原文的浅薄理解作的今译;四是在阅读之后所发出的浅薄感叹和评语。希望我的学习心得不是班门弄斧,但是,错误和遗漏在所难免,敬请您的批评指正。

 

第一章

[原文]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故恒无欲也,以观其眇;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眇之门。

[注释]道:第一个“道”是名词,指的是宇宙的本原和实质,引申为原理、真理、规律等。第二个“道”是动词,指解说、表述的意思。恒:一般的,普通的。第一个“名”是名词,指“道”的形态。第二个“名”是动词,说明的意思。无名:指无形。有名:指有形。母:母体,根源。恒:经常。眇(miao):通妙,微妙的意思。徼(jiao):边际、边界。引申端倪的意思。谓:称谓。此为“指称”。玄:深黑色,这里是玄妙深远之义。门:一切奥妙变化的总门径,此用来比喻宇宙万物的唯一原“道”的门径。

[今译]“道”如果可以用言语来表述,那它就是常“道”(“道”是可以用言语来表述的,它并非一般的“道”);“名”如果可以用文辞去命名,那它就是常“名”(“名”也是可以说明的,它并非普通的“名”)。“无”可以用来表述天地浑沌未开之际的状况;而“有”,则是宇宙万物产生之本原的命名。因此,要常从“无”中去观察领悟“道”的奥妙;要常从“有”中去观察体会“道”的端倪。无与有这两者,来源相同而名称相异,都可以称之为玄妙、深远。它不是一般的玄妙、深奥,而是玄妙又玄妙、深远又深远,是宇宙天地万物之奥妙的总门(从“有名”的奥妙到达无形的奥妙,“道”是洞悉一切奥妙变化的门径)

     “道”的涵义博大精深,不同的人可从不同的角度来认识、理解它。战国时期法家之大集成者韩非子在《解老》篇中讲:“道者,万物之所(以)然也。万理之所稽也。理者成物之文也。道者万物之所以成也。故曰道,理之者也。”司马迁在《史记》中把老子与韩非子列入同传(还附有庄子、申不害),即认为韩、庄、申“皆原于道德之意,而老子深远矣。”

老子之道是宇宙天地、人及万物的生成之理。天地未判以前,此道悬于太空;天地既辟以后,此道寄诸天壤。这个“道”是什么道呢?先天地而长存,后天地而不敝。生于天地之先,混于虚无之内,无可见、亦无可闻。所以说,用语言表述道的话,非常费力并且隐晦难懂,实在无话可说;能够说道清楚的,都是道之发见耳,不是真常之道。用语言表述名,虚而无物,实无可名;所可言者,都是道的糟粕,非真常之名。至无之内,有至有者存;至虚之中,有至实者在。道真不可以方所言也。

 

第二章

[原文]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恶已;皆知善,斯不善矣。有无之相生也,难易之相成也,长短之相刑也,高下之相盈也,音声之相和也,先后之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居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也,为而弗志也,成功而弗居也。夫唯弗居,是以弗去。

[注释]恶已:恶、丑。已,通“矣”。斯:这。相:互相。刑:通“形”,此指比较、对照中显现出来的意思。盈:充实、补充、依存。音声:汉代郑玄为《礼记·乐记》作注时说,合奏出的乐音叫做“音”,单一发出的音响叫做“声”。圣人居无为之事:圣人,古时人所推崇的最高层次的典范人物。居,担当、担任。无为,顺应自然,不加干涉、不必管束,任凭人们去干事。作:兴起、发生、创造。弗志:弗,不。志,指个人的志向、意志、倾向。

[今译]天下人都知道美之所以为美,那是由于有丑陋的存在。都知道善之所以为善,那是因为有恶的存在。所以有和无互相转化,难和易互相形成,长和短互相显现,高和下互相充实,音与声互相谐和,前和后互相接随——这是永恒的。因此圣人用无为的观点对待世事,用不言的方式施行教化:听任万物自然兴起而不为其创始,有所施为,但不加自己的倾向,功成业就而不自居。正因为不居功,就无所谓失去。

本章首先体现了老子的辩证思想,他通过日常的社会现象与自然现象,阐述了世间万物存在,都具有相互依存、相互联系、相互作用的关系,论说了对立统一的规律,确认了对立统一的永恒的、普遍的法则。其次阐述处于矛盾对立的客观世界,人们应当如何对待呢?老子提出了“无为”的观点。此处所讲的“无为”不是无所作为,随心所欲,而是要以辩证的原则指导人们的社会生活,帮助人们寻找顺应自然、遵循事物客观发展的规律。他告诉我们要有所作为,但不是强作妄为。

宇宙间的事物都处在变化运动之中的,事物从产生到消亡,都是有始有终的、经常变的,宇宙间没有永恒不变的东西。老子指出,事物都有自身的对立面,都是以对立的方面为自己存在的前提,没有“有”也就没有“无”,没有“长”也就没有“短”;反之亦然。这就是中国古典哲学中所谓的“相反相成”。本章所用“相生、相成、相形、相盈、相和、相随”等,是指相比较而存在,相依靠而生成,只是不同的对立概念使用的不同动词。

无为不是无所作为,而是要按照自然界的“无为”的规律办事。老子非常重视矛盾的对立和转化,他的这一见解,恰好是朴素辩证法思想的具体运用。他幻想着有所谓“圣人”能够依照客观规律,以无为的方式去化解矛盾,促进自然的改造和社会的发展。在这里,老子并非夸大了人的被动性,而是主张发挥人的创造性,像“圣人”那样,用无为的手段达到有为的目的。显然,在老子哲学中有发挥主观能动性,去贡献自己的力量,去成就大众的事业的积极进取的因素。

 

第三章

[原文]不上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不乱。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使夫知不敢、弗为而已,则无不治矣。

    [注释]上贤:上,同“尚”,即崇尚,尊崇。贤:有德行、有才能的人。贵:重视,珍贵。货:财物。盗:窃取财物。见(xian):通“现”,出现,显露。此是显示,炫耀的意思。虚其心:虚,空虚。心:古人以为心主思维,此指思想,头脑。虚其心,使他们心里空虚,无思无欲。弱其志:使他们减弱志气。削弱他们竞争的意图。敢:进取。弗为:同“无为”。治:治理,此意是治理得天下太平。

[今译]不推崇有才德的人,导使老百姓不互相争夺;不珍爱难得的财物,导使老百姓不去偷窃;不显耀足以引起贪心的事物,导使民心不被迷乱。因此,圣人的治理原则是:排空百姓的心机,填饱百姓的肚腹,减弱百姓的竞争意图,增强百姓的筋骨体魄,经常使老百姓没有智巧,没有欲望。致使那些有才智的人也不敢妄为造事。圣人按照“无为”的原则去做,办事顺应自然,那么,天才就不会不太平了。

在老子生活的春秋末期,天下大乱,国与国之间互相征战、兼并,大国称霸,小国自保,统治者们为维持自己的统治,纷纷招揽贤才,用以治国安邦。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处处崇尚贤才,许多学派和学者都提出“尚贤”的主张,这原本是为国家之本着想。然而,在尚贤的旗号下,一些富有野心的人,竞相争权夺位。抢占钱财,给民间也带来恶劣影响。一时间,民心紊乱,盗贼四起,社会处于动荡、大变动的形势。针对社会上被人们所推崇的“尚贤”这一主张,老子在第三章里提出不尚贤的观点,同时也批评了由“尚贤”而引起的追求物质利益的欲望。

这一章里老子主张“不尚贤”、“使民无知、无欲”,他设想要人们回到一种无矛盾的“无为”境界。然而,人类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必定是都要不断地发展提高,所以老子的这种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是消极的。老子看到了古代社会现实动乱不安、矛盾突出,这是出于差别的存在,老子想用减少差别,来减轻或避免社会矛盾,这也有他进步的一面。

在上一章里,老子提出了“无为”的概念,认为要顺应自然规律,做到“无为”。本章里,老子进一步阐述了他的社会政治思想。老子所说的无为,并非不为,而是不妄为,不非为。他认为,体现“道”的“圣人”,要治理百姓,就应当不尊尚贤才异能,以使人民不要争夺权位功名利禄。前面说到,先秦时代关于选贤用能的学说已成强大的社会舆论,各诸侯国争用贤才也形成必然的趋势。老子在这种背景下,敢于提出“不尚贤”的观点,与百家诸子形成对立,似乎不合时宜。不过,在老子的观点中,不包含贬低人才,否定人才的意思。而是说,统治者不要给贤才过分优越的地位、权势和功名,以免使“贤才”成为一种诱惑,引起人们纷纷争权夺利。

本章显示了老子的人生哲学,他既不讲人性善,也不讲人性恶,而是说人性本来是纯洁素朴的,犹如一张白纸。如果社会出现尚贤的风气,人们对此当然不会视而不见,肯定会挑动起人们的占有欲、追逐欲,从而导致天下大乱。倘若不使人们看到可以贪图的东西,那么人们就可以保持“无知无欲”的纯洁本性。

不使人们贪欲,并不是要剥夺人们的生存权利,而是要尽可能地“实其腹”、“强其骨”,使老百姓的生活得到温饱,身体健壮可以自保自养;此外要“虚其心”、“弱其志”,使百姓们没有盗取利禄之心,没有争强好胜之志,这样做,就顺应了自然规律,就做到了无为而治。这一章与前章相呼应,从社会的角度,使人人都回归纯洁的、无知无欲的自然本性。这样以自然规律治理人事,天下自然可以得到治理了。

老子的“无为”思想和学说,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有其进步的一面和合理的因素。他认为,历史的发展有其一定的自然规律。这规律不由上帝安排、操纵,也不受人的主观意志支配,而是客观的、自然的。这种观点对当时思想界存在的敬天法祖的观念和某些宗教迷信观念,起到一定的破坏作用。

“无为而治乃大治”。老子认为人的本性是善良的纯真的。而种种人类丑恶行为,则应当是不合理不完善的社会制度造成人性扭曲的不正常现象。由此,老子坚持去伪存真,保留人性善美而契合自然之道的东西。摒弃所有引起人的贪欲的东西,尤其是当时流行的推崇贤能的风尚,更被他认为是最易产生罪恶的渊薮。他的政治思想,在今天看来,似乎是难以理解。他理想社会中的人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没有奢侈的物质享受欲望,也没有被各种令人头晕目眩的文化或知识困扰的烦恼。他是一个历史的循环论者。在他的眼里,让人们在一种自由宽松的社会环境中保持人类纯朴天真的精神生活,与自然之道相契合,比物质文明虽然发达,但充满着危机、争斗、谋杀和阴谋的社会制度显然更符合于人类的本性。他所强调的“无为”,即是顺应自然,其治理社会的效力,显然要比用法令、规章、制度、道德、知识来约束人的社会行为要合理得多,有力得多。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的基础涵义。而老子的这种社会理想,又是同他的“道”论密切相关的。老子把适应于“道”的运动,看作是人类政治制度、社会生活以及道德准则都应该遵循的最高准则。具体体现在他政治思想中的即是他鼓吹的“无为之治”和“不言之教”。所谓“无为之治”并不是无所为,而是强调人的社会行为要顺应自然,适用于“道”的运动。李约瑟把这种行为方式解释为“抑制违反自然的行动。”具体地讲,就是要求统治者给老百姓宽松的生活和生产的环境,不强作干预,以顺应自然。老百姓在这种怡然自得的生活环境里,无苛政之苦,无重税之忧,自然会感到这种政策的好处,从而达到了“不言之教”的教化作用。

“无为之治”并不是脱离现实的乌托邦,也不是虚渺幻想中架设起来的空中楼阁,它具有现实中施行的可行性和合理性。最显明的史例就是汉初的黄老无为之治。由于秦王朝的残暴统治和汉楚之争,西汉初期,社会生产遭受严重破坏,经济凋敝,人口大量减少。《史记·平准书》记载当时“自天子不能具钧驷,而将相或乘牛车,齐民无藏盖。”在这种残破的社会经济状况下,自高祖刘邦开始,实行了黄老的无为之治,采取“与民休息”政策。至文帝时期,更进一步推行“轻摇薄赋”、“约法省禁”政策,使生产逐渐得到恢复和发展。高明的当政者和领导者应懂得自然之道,顺应人的天性,让下属和百姓各尽其能,各守其职,各得其所,相安无事,而切忌用过多的条规制度来进行强制性约束,否则会适得其反。也就是说,最好的政策应该是“清静无为”的政策,不要左一个运动,右一个政策,搞得民众无所适从。

 

第四章

[原文]道冲,而用之有弗盈也。渊呵!似万物之宗。锉其兑,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呵!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注释]冲:器物虚空,比喻空虚。有弗盈:有,通又。盈:满,引申为尽。渊:深远。呵(a):语助词,表示停顿。宗:祖宗,祖先。锉其兑:锉(cuo):消磨,折去。兑(rui):通假字,同锐,锐利、锋利。锉其锐:消磨掉它的锐气。解其纷:化解纠纷。和其光:调和隐蔽它的光芒。同其尘:把自己混同于尘俗。以上四个“其”字,都是说的道本身的属性。湛(zhan):沉没,引申为隐约的意思。段玉裁在《说文解字注》中说,古书中“浮沉”的“沉”多写作“湛”。“湛”、“沉”古代读音相同。这里用来形容“道”隐没于冥暗之中,不见形迹。似或存:似乎存在。连同上文“湛呵”,形容“道”若无若存。参见第十四章“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等句,理解其意。象:似。

[今译]大“道”空虚开形,但它的作用又是无穷无尽。深远啊!它好象万物的祖宗。消磨它的锋锐,消除它的纷扰,调和它的光辉,混同于尘垢。隐没不见啊,又好象实际存在。我不知道它是谁的后代,似乎是天帝的祖先。

    在这里,老子仍然在论述“道”的内涵。他认为,“道”是虚体的,无形无象,人们视而不见,触而不着,只能依赖于意识去感知它。虽然“道”是虚体的,但它并非一无所有,而是蕴含着物质世界的创造性因素。这种因素极为丰富,极其久远,存在于天帝产生之先。因而,创造宇宙天地万物自然界的是“道”,而不是天帝。这样,老子从物质方面再次解释了“道”的属性。从第一章的“道无形”到这里老子称颂“道”虚不见形,但不是空无所有。从“横”的角度谈,“道”无限博大,用之不尽;从“纵”的角度谈;“道”又是无限深远,无以追溯其来历,它好象是自然万物的祖宗,又好象是东西方的神或上帝的祖先。如此看来,不是神或上帝造物,而是“道”生神或上帝,继生万物。“道”的作用是宇宙至高无上的主宰。在前四章里,老子集中提出了“道”是宇宙的本原,而且先于上帝而存在;事物都是互相矛盾而存在的,并且处于变化发展之中等观点。此外,老子还提出了他自己对社会政治和人生处世的某些基本观点。这些学说无不充满智慧的蕴含。

 

第五章

[原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俞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

    [注释]刍(chu)狗:用草扎成的狗。古代专用于祭祀之中,祭祀完毕,就把它扔掉或烧掉。比喻轻贱无用的东西。在本文中比喻:天地对万物,圣人对百姓都因不经意、不留心而任其自长自消,自生自灭。正如元代吴澄据说 :“刍狗,缚草为狗之形,祷雨所用也。既祷则弃之,无复有顾惜之意。天地无心于爱物,而任其自生自成;圣人无心于爱民,而任其自作自息,故以刍狗为喻。”犹橐龠(tuoyue):犹,比喻词,“如同”、“好象”的意思。橐龠:古代冶炼时为炉火鼓风用的助燃器具——袋囊和送风管,是古代的风箱。屈(gu):竭尽,穷尽。俞:通愈,更加的意思。多闻数穷:闻,见闻,知识。老子认为,见多识广,有了智慧,反而政令烦苛,破坏了天道。数:通“速”,是加快的意思。穷:困穷,穷尽到头,无路可行。守中:中,通冲,指内心的虚静。守中:守住虚静。

[今译]天地是无所谓仁慈的,它没有仁爱,对待万事万物就像对待刍狗一样,任凭万物自生自灭。圣人也是没有仁受的,也同样像刍狗那样对待百姓,任凭人们自作自息。天地之间,岂不像个风箱一样吗?它空虚而不枯竭,越鼓动风就越多,生生不息。政令繁多反而更加使人困惑,更行不通,不如保持虚静。

在本章中,老子阐述了两层意思:一是再次表述了无神论思想,否定当时思想界存在的把天地人格化的观点。他认为天地是自然的存在,没有理性和感情,它的存在对自然界万事万物不会产生任何作用,因为万物在天地之间依照自身的自然规律变化发展,不受天、神、人的左右。二是又讨论了“无为”的社会政治思想,是这对前四章内容的进一步发挥。他认为理想的统治者应当是遵循自然规律,采取无为之治,任凭老百姓自作自息、繁衍生存,而不会采取任何干预的态度和措施。

天地不仁,表明天地是一个物理的、自然的存在,并不具有人类般的理性和感情;万物在天地之间依照自然法则运行,并不像有神论者所想象的那样,以为天地自然法则对某物有所偏爱,或对某物有所嫌弃,其实这只是人类感情的投射作用。自然界的一切事物,只须依照自然界的发展规律生长变化,不需任何主宰者驾临于自然之上来加以命令和安排。同样,圣明的统治者对老百姓也不应厚此薄彼,而要平等相待,让他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安排作息。“多言数穷,不如守中”。政令烦苛,只会加速其败亡,不如保持虚静状态。这里所说的“中”,并非儒家的中正之道,而是虚静。换种说法,即用强制性的言辞法令来强制人民,很快就会遭到失败,不如按照自然规律办事,虚静无为,万物反能够生化不竭。这是由天道及人道,由自然而社会,听任事物的自生自灭。

 

第六章

[原文]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绵绵呵!其若存!用之不堇。

    [注释]谷神:生养之神。玄牝(pin):玄,在色泽上是深黑色,有深远、神秘、微妙难测的意思。牝:指雌性动物,这里指玄妙的母性,孕育和生养出天地万物的母体。门:指产门。这里用雌性生殖器的产门的具体义来比喻造化天地生育万物的根源。绵绵:连绵不绝的样子。若存:若,如此,这样。指实际存在的却无法看到的事物。堇(jin):通假字,作“尽”讲。

[今译]生养天地万物的道(谷神)是永恒长存的,这叫做玄妙的母性。玄妙母体的生育之产门,这就是天地的根本。连绵不绝啊!它就是这样不断的永存,作用是无穷无尽的。

老子用“玄牝之门”比喻“道”是产生万事万物根源。说明“道”的作用是无穷无尽的,从时间而言,它历久不衰,天长地久。从空间而言,它无处不在、无穷无尽。它孕育着宇宙万物而生生不息。

 

第七章

[原文]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注释]以其不自生也:因为它不为自己生存。以,因为。身:自身,自己。以下三个“身”字同。先:居先,占据了前位。此是高居人上的意思。外其身:外,是方位名词作动词用,使动用法,这里是置之度外的意思。邪(ye):同“耶”,助词,表示疑问的语气。

 [今译]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久存在,是因为它们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地运行着,所以能够长久生存。因此,有道的圣人遇事谦退无争,反而能在众人之中领先;将自己置于度外,反而能保全自身生存。这不正是因为他无私吗?所以能成就他的自身。

     本章由道推论人道,反映了老子以退为进的思想主张。老子认为:天地由于“无私”而长存永在,人间“圣人”由于退身忘私而成就其理想。如大禹为人民治水,八年在外三过其门而不入,人民拥戴他为天子。老子用朴素辩证法的观点,说明利他(“退其身”“外其身”)和利已(“身先”、“身存”)是统一的,利他往往能转化为利已,老子想以此说服人们都来利他,倡导谦退无私的精神,希望人道效法天道。人道既用于治理社会,又用于修身养性,而且要切实效法天地的无私无为。为人处世的智慧,以无争争,以无私私,以无为为。

 

第八章

[原文]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注释]上善若水:上,最的意思。上善即最善。这里老子以水的形象来说明“圣人”是道的体现者,因为圣人的言行有类于水,而水德是近于道的。处众人之所恶:即居处于众人所不愿去的地方。几于道:几,接近。即接近于道。渊:沉静、深沉。与,善仁:与,指与别人相交相接。善仁,指有修养之人。政,善治:为政善于治理国家,从而取得治绩。动,善时:行为动作善于把握有利的时机。尤:怨咎、过失、罪过。

[今译]最大的善行好像水一样。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停留在众人都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最接近于“道”。(最善的人)居住选择与人不争的地方,心地保持善良、心胸保持沉静,待人真诚、友爱和无私,言行格守信用,为政精简、为百姓着想,能把国家治理好,处事能够发挥所长,行动善于把握时机。最善的人所作所为正因为有不争的美德,所以没有过失,也就没有怨咎。

水德是近于道,老子用水性来比喻有高尚品德者的人格,认为他们的品格像水那样,一是柔,二是停留在卑下的地方,三是滋润万物而不与争。最完善的人格也应该具有这种心态与行为,不但做有利于众人的事情而不与争,而且还愿意去众人不愿去的卑下的地方,愿意做别人不愿做的事情。他可以忍辱负重,任劳任怨,能尽其所能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别人,而不会与别人争功争名争利。

对于水德,先贤多有赞誉。“孔子观于东流之水。子贡问于孔子曰:君子之所以见大水必观焉者,是何?孔子曰:夫水,偏与诸生而无为也,似德。其流也埤下,裾拘必循其理,似义。其洮洮乎不屈尽,似道。若有决行之,其应佚若声响,其赴而仞之谷不惧,似勇。主量必平,似法,盈不求概,似正。淖约微达,似察。以出以入,以就鲜洁,似善化。其万折也必东,似志。是故君子见大水必观焉(《荀子·宥坐篇》)”。在这里,孔子以水描述了他理想中的具备崇高人格的君子形象。

 

第九章

[原文]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

[注释]持而盈之:持,手执、手棒。此句意为持执盈满,自满自骄。不如其已:已,止。不如适可而止。揣而锐之:把铁器磨得又尖又利。揣,捶击的意思。长保:不能长久保存。咎:过失、灾祸。功成身退:功成名就之后,不再身居其位,而应适时退下。身退并不是退隐山林,而是不居功贪位。天之道:指自然规律。

[今译]执持盈满,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锐势难以保持长久。金玉满堂,无法守藏;如果富贵到了骄横的程度,那是自己留下了祸根。一件事情做成了,不要贪居其位,应适时退下,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为人之道,要留有余地,不要把事情做得太过,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不论做什么事都不可过度,而应该适可即止,锋芒毕露,富贵而骄,居功贪位,都是过度的表现,难免招致灾祸。一个人在成就了功名之后,就应适时退下,急流勇退,才是长保之道。建功立业是困难的,但功成名就之后如何去对待它,那就更困难了!追逐功名者可不戒之乎?淡泊名利,见好即收。

 

第十章

[原文]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涤除玄鉴,能无疵乎?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注释]载营魄抱一:载,用语助词,相当于夫;营魄,即魂魄;抱一,即合一,为身体与精神合一。专气:专,结聚之意。专气即集气。能如婴儿乎:能像婴儿一样吗?涤除玄鉴:涤,扫除、清除。玄,奥妙深邃。鉴,镜子。玄鉴即指人心灵深处明澈如镜、深邃灵妙。爱民治国能无为乎:即无为而治。天门开阖:天门,有多种解释。一说指耳目口鼻等人的感官;一说指兴衰治乱之根源;一说是指自然之理;一说是指人的心神出入即意念和感官的配合等。开阖,即动静、变化和运动。能为雌:雌,即宁静的意思。知:通智,指心智、心机。畜:养育、繁殖。玄德:玄秘而深邃的德性。

[今译]精神和形体合一,能不分离吗?聚结精气以致柔和温顺,能像婴儿的无欲状态吗?清除杂念而深入观察心灵,能没有瑕疵吗?爱民治国能遵行自然无为的规律吗?感官与外界的对立变化相接触,能宁静吧?明白四达,能不用心机吗?让万事万物生长繁殖,产生万物、养育万物而不占为己有,作万物之长而不主宰他们,这就叫做“玄德”。

老子把“道”在运用于修身治国方面所做的总结,要求人们无论是形体还是精神,无论是主观努力还是客观实际,都不可能是完全一致的。但是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应该将精神和形体合一而不偏离,即将肉体生活与精神生活和谐。这样就必须做到心境极其静定、洗清杂念、摒除妄见,懂得自然规律,加深自身的道德修养,才能够“爱民治国”。

 

第十一章

[原文]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注释]辐:车轮中连接轴心和轮圈的木条,古时代的车轮由三十根辐条所构成。此数取法于每月三十日的历次。毂(gu),是车轮中心的木制圆圈,中有圆孔,即插轴的地方。当其无,有车之用:有了车毂中空的地方,才有车的作用。“无”指毂的中间空的地方。埏植:埏,和;植,土。即和陶土做成供人饮食使用的器皿。户牖:门窗。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有”给人便利,“无”也发挥了作用。

[今译]三十根辐条汇集到一根毂中的孔洞当中,有了车毂中空的地方,才有车的作用。揉和陶土做成器皿,有了器具中空的地方,才有器皿的作用。开凿门窗建造房屋,有了门窗四壁内的空虚部分,才有房屋的作用。所以,“有”给人便利,“无”发挥了它的作用。

老子在本章里论述了“有”与“无”、实与空之间的相互关系。老子举了三例:车子的作用在于载人运货;器皿的作用在于盛装物品;房屋的作用在于供人居住,这是车、皿、室给人的便利。车子是由辐和毂等部件构成的,这些部件是“有”,毂中空虚的部分是“无”,没有“无”车子就无法行驶,当然也就无法载人运货,其“有”的作用也就发挥不出来了。器皿没有空虚的部分,即无“无”,就不能起到装盛东西的作用,其外壁的“有”也无法发挥作用。房屋同样如此,如果没有四壁门窗之中空的地方可以出入、采光、流通空气,人就无法居住,可见是房屋中的空的地方发挥了作用。

 

第十二章

[原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注释]五色:指青、黄、赤、白、黑。此指色彩多样。目盲:比喻眼花缭乱。五音:指宫、商、角、徵、羽。这里指多种多样的音乐声。耳聋:比喻听觉不灵敏,分不清五音。五味:指酸、苦、甘、辛、咸,这里指多种多样的美味。口爽:意思是味觉失灵,生了口病。古代以“爽”为口病的专用名词。驰骋:纵横奔走,比喻纵情放荡。畋猎:打猎获取动物。畋(tian),打猎。心发狂:心旌放荡而不可制止。行妨:伤害操行。妨,妨害、伤害。为腹不为目:只求温饱安宁,而不为纵情声色之娱。“腹”在这里代表一种简朴宁静的生活方式;“目”代表一种巧伪多欲的生活方式。去彼取此: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定知足的生活。

[今译]缤纷的色彩,使人眼花缭乱;嘈杂的音调,使人听觉失灵;丰盛的食物,使人舌不知味;纵情狩猎,使人心情放荡发狂;稀有的物品,使人行为不轨。因此,圣人但求吃饱肚子而不追逐声色之娱,所以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定知足的生活方式。

老子生活的时代,正处于新旧制度相交替、社会动荡不安之际,奴隶主贵族生活日趋腐朽糜烂。老子反对奴隶主贵族的腐朽生活方式,他认为社会的正常生活应当是为“腹”不为“目”,务内而不逐外,但求安饱,不求纵情声色之娱。他希望人们能够丰衣足食,过宁静恬淡的生活,保持内心的富足清静,确保固有的天性,而不是外在贪俗的生活。一个人越是追求声色物欲的满足,越容易陷入生活的漩涡之中,心灵则会日益空虚,精神常常会抓狂。

 

第十三章

[原文]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注释]宠辱:荣宠和侮辱。贵大患若身:贵,珍贵、重视。重视大患就像珍贵自己的身体一样。宠为下:受到宠爱是卑下的。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意为如果我没有身体,有什么大患可言呢?此句意为以贵身的态度去为天下,才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以爱身的态度去为天下,才可以把天下托付给他。

[今译]受到宠爱和受到侮辱都好像受到惊恐,把荣辱这样的大患看得与自身生命一样珍贵。什么叫做得宠和受辱都感到惊慌失措?得宠是卑下的,得到宠爱感到格外惊喜,失去宠爱则令人惊慌不安。这就叫做得宠和受辱都感到惊恐。什么叫做重视大患像重视自身生命一样?我之所以有大患,是因为我有身体;如果我没有身体,我还会有什么祸患呢?所以,珍贵自己的身体是为了治理天下,天下就可以托付他;爱惜自己的身体是为了治理天下,天下就可以依靠他了。

这一章讲的是人的尊严问题。老子强调“贵身”,论述了宠辱对人格的危害。老子认为,一个理想的治者首要在于“贵身”,不胡作妄为。只有珍重自身生命的人,才能珍重天下人的生命,也就可使人们放心地把天下的重责委任于他,让他担当治理天下的任务。在老子看来,得宠者以得宠为殊荣,为了不致失去殊荣,便在赐宠者面前诚惶诚恐,曲意逢迎。他认为,“宠”和“辱”对于人的尊严之挫伤,并没有两样,受辱固然损伤了自尊,受宠何尝不损害人自身的人格尊严呢?得宠者总觉得受宠是一份意外的殊荣,便担心失去,因而人格尊严无形地受到损害。如果一个人未经受任何辱与宠,那么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傲然而立,保持自己完整、独立的人格。这样的人,才可以受天下之重寄、万民之所托。

 

第十四章

[原文]视而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徼,其下不昧,绳绳兮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道纪。

[注释]夷:无色。希:无声。微:无形。以上夷、希、微三个名词都是用来形容人的感官无法把握住“道”。这三个名词都是幽而不显的意思。致诘:诘(ji),意为追问、究问、反问。致诘意为思议。一:本章的一指“道”。徼(jiao)。清白、清晰、光明之意。昧:阴暗。绳绳:不清楚、纷芸不绝。无物:无形状的物,即“道”。惚恍:若有若无,闪烁不定。有:指具体事物。古始:宇宙的原始,或“道”的初始。道纪:“道”的纲纪,即道的规律。

[今译]看它看不见,把它叫做“夷”;听它听不到,把它叫做“希”;摸它摸不到,把它叫做“微”。这三者的形状无从追究,它们原本就浑然而为一。它的上面既不显得光明亮堂,它的下面也不显得阴暗晦涩,无头无绪、延绵不绝却又不可称名,一切运动都又回复到无形无象的状态。这就是没有形状的形状,不见物体的形象,这就是“惚恍”。迎着它,看不见它的前头;跟着它,也看不见它的后头。把握着早已存在的“道”,来驾驭现实存在的具体事物。能认识、了解宇宙的初始,这就叫做认识“道”的规律。

老子之道有两种内涵,一是指物质世界的实体,即宇宙本体;一是指物质世界或现实事物运动变化的普遍规律。这两者之间实际是相互联系的。本章所讲的“一”包含有以上所讲“道”的两方面内涵。老子描述了“道”的虚无飘渺,不可感知,看不见,听不到,摸不着,然而又是确实存在的,是所谓“无状之状,无物不象”。“道”有其自身的变化运动规律,掌握这种规律,便是了解具体事物的根本。

 

第十五章

[原文]古之善为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不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兮若冬涉川;犹兮若畏四邻;俨兮其若客;涣兮其若凌释;敦兮其若朴;旷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静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注释]善为道者:指得道之人。容:形容、描述。豫:古代的一种野兽,形似大象,性多疑;豫兮,意为迟疑慎重。涉川:战战兢兢、如临深渊。犹:古代的一种野兽,性警觉;此处用来形容警觉、戒备的样子。俨:端谨、庄严、恭敬的样子。涣兮其若凌释:形容流动的样子。敦:敦厚老实。旷:心胸开阔。混:与浑通用,浑厚纯朴。浊:动态,流水。安:静态。不欲盈:不求自满。盈,满。蔽而新成:去故更新的意思。

[今译]古时候善于行道的人,微妙通达,深刻玄远,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正因为不能认识他,所以只能勉强地形容他说:他小心谨慎啊,好像冬天踩着水过河;他警觉戒备啊,好像防备着邻国的进攻;他恭敬郑重啊,好像要去赴宴做客;他行动洒脱啊,好像冰块缓缓消融;他纯朴厚道啊,好像没有经过加工的原料;他旷远豁达啊,好像深幽的山谷;他浑厚宽容,好似流水。谁能使浑浊安静下来,慢慢澄清?谁能使安静变动起来,慢慢显出生机?保持这个“道”的人不会自满。正因为他从不自满,所以能够去故更新。

这一章是对得道之人的描写。老子称赞得道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他们掌握了事物发展的普遍规律,懂得运用普遍规律来处理现实存在的具体事物。得道者精神境界远远超出一般人所能理解的水平,他们具有谨慎、警惕、严肃、洒脱、融和、纯朴、旷达、浑厚等人格修养功夫,他们微而不显、含而不露,高深莫测,为人处事,从不自满高傲。他们有良好的人格修养和心理素质,有良好的静定功夫和内心活动。表面上他们清静无为,实际上极富创造性,即静极而动、动极而静,这是他们的生命活动过程。

 

第十六章

[原文]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

[注释]致虚极,守静笃:虚和静都是形容人的心境是空明宁静状态,但由于外界的干扰、诱惑,人的私欲开始活动。因此心灵蔽塞不安,所以必须注意“致虚”和“守静”,以期恢复心灵的清明。极、笃,意为极度、顶点。作:生长、发展、活动。复:循环往复。芸芸:茂盛、纷杂、繁多。归根:根指道,归根即复归于道。复命:复归本性,重新孕育新的生命。常:指万物运动变化的永恒规律,即守常不变的规则。明:明白、了解。容:宽容、包容。全:周到、周遍。天:指自然。

[今译]努力使心灵达到虚寂的极点,使生活清静并坚守之。万物都一齐蓬勃生长,我从而考察其往复的道理。芸芸万物,各自返回它的本根。返回到它的本根就叫做清静,清静就叫做复归于生命。复归于生命就叫自然,认识了自然规律就叫做明智,不识规律的轻举妄动,往往会引起灾害和混乱。认识自然规律的人有包容之心,能容就会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之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长久,终身不会遭遇不测。

在这里,老子进一步强调了致虚守静的重要,他主张人们应当用虚寂沉静的意境去面对宇宙万物的运动变化。他认为万事万物的发展变化都有其自身的规律,从生长到死亡、再生长到再死亡,生生不息,循环往复以至于无穷,都遵循着这个运动规律。老子希望人们能够了解、认识这个规律,并且把它应用到社会生活之中。

 

第十七章

[原文]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而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注释]太上:至上、最好,指最好的管理者。不知有之:人民不知有管理者的存在。悠兮:悠闲自在的样子。贵言:指不轻易发号施令。自然:自己本来就如此。

[今译]最好的管理者,人民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其次的管理者,人民亲近他并且称赞他;再次的管理者,人民畏惧他;更次的管理者,人民轻蔑他。管理者的诚信不足,人民才不相信他。最好的管理者是非常悠闲的,他珍惜言辞,很少发号施令。事情办成了,老百姓会说“我们本来就是这样的。”

老子把管理者按不同情况分为四种,其中最好的管理者是人民不知道他的存在,最坏的管理者是被人民所轻侮,处于中间状况的管理者是老百姓亲近并称赞他,或者老百姓畏惧他。老子理想中的政治状况是:管理者具有诚杯信实的素质,他悠闲自在,很少发号施令,政府只是服从于人民的工具而已,政治权力丝毫不得逼临于人民身上,即人民和政府相安无事,各自过着安闲自适的生活。

这是老子描绘的理想国,理想的“圣人”是要“处无为之可,行不言之教”,要一如处“太上”之世,体“玄德”之君,能够“生之畜之”。老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在老子看来,儒家主张的所谓“德治”已经是多事了,更遑论法家主张的“法治”是用严刑峻法来镇压人民,实行残暴扰民政策,更不足取法。

 

第十八章

[原文]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注释]大道:指上古的社会政治制度和秩序,或者指。智慧:聪明、智巧。六亲:父子、兄弟、夫妇。

[今译]大道被废弃了,才有提倡仁义的需要;聪明智巧的现象出现了,伪诈才盛行一时;家庭出现了纠纷,才能显示出孝与慈;国家陷于混乱,才能出现忠臣。

从字面上看,由于执政者丧德失范,大道废弃,需要提倡仁义、孝道等以挽救社会颓废之风。另一方面,老子把辩证法思想应用于社会,分析了智慧与虚伪、孝慈与家庭纠纷、国家混乱与忠臣等,都存在着对立统一的关系。至德之世,大道兴隆,仁义行于其中,人人皆有仁有义,六亲和顺,就显不出忠臣孝子;只有六亲不和、国家昏乱,才需要提倡孝和忠,这也是相互依属的关系。

 

第十九章

[原文]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

[注释]绝圣弃智:抛弃聪明智巧。此处“圣”作自作聪明解。此三者:指圣智、仁义、巧利。文:条文、法则。属:归属、适从。见素抱朴:意思是保持原有的自然本色。绝学无忧:指弃绝仁义圣智之学。

[今译]抛弃聪明智巧,人民可以得到百倍的好处;抛弃仁义,人民可以恢复孝慈的天性;抛弃巧诈和货利,盗贼也就没有了。圣智、仁义、巧利这三者全是巧饰,作为治理社会病态的法则是不够的,所以要使人们的思想认识有所归属,保持纯洁朴实的本性,减少私欲杂念,抛弃圣智礼法的浮文,才能免于忧患。

老子针对社会病态,提出了治理的方案。老子在前一章里讲:“智慧出,有大伪”,因而主张抛弃这种聪明智巧。他认为“圣”、“智”产生法制巧诈,用法制巧诈治国,便成为扰民的“有为”之政。抛弃这种扰民的政举,人民就可以得到切实的利益。

 

第二十章

[原文]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美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我独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傫傫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飓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注释]唯之与阿:唯,恭敬地答应,低声,这是晚辈回答长辈的声音;阿,怠慢地答应,音高,这是长辈回答晚辈的声音,是区别尊贵与卑贱的用语。美之与恶:即美丑、善恶。畏:惧怕、畏惧。荒兮:广漠、遥远的样子。未央:未尽、未完。熙熙:熙,和乐,用以形容纵情奔欲、兴高采烈的情状。享太牢:太牢是古代人把准备宴席用的牛、羊、猪事先放在牢里养着。此句为参加丰盛的宴席。如春登台:好似在春天里登台眺望。我:可理解为得道之士。泊:淡泊、恬静。未兆:没有征兆、没有预感和迹象,形容无动于衷、不炫耀自己。沌沌兮:混沌,不清楚。孩:同“咳”,形容婴儿的笑声。傫傫兮:疲倦闲散的样子。有余:有丰盛的财货。遗:不足的意思。愚人:纯朴、直率的状态。昭昭:智巧光耀的样子。昏昏:愚钝暗昧的样子。察察:严厉苛刻的样子。闷闷:纯朴诚实的样子。澹兮:辽远广阔的样子。飓兮:急风。有以:有用、有为,有本领。顽且鄙:形容愚陋、笨拙。贵食母:母用以比喻“道”,道是生育天地万物之母。此名意为以守道为贵。

[今译]应诺和呵斥,相距有多远?美好和丑恶,又相差多少?人们所畏惧的,不能不畏惧。这风气从远古以来就是如此,好像没有尽头的样子。众人都熙熙攘攘、兴高采烈,如同去参加盛大的宴席,如同春天里登台眺望美景。而我却独自淡泊宁静,无动于衷。混混沌沌啊,如同婴儿还不会发出嘻笑声。疲倦闲散啊,好像浪子还没有归宿。众人都有丰盛的物品,而我却像什么也没有。我真是只有一颗愚人的心啊!众人光辉自炫,唯独我迷迷糊糊;众人都那么严厉苛刻,唯独我这样淳厚宽宏。恍惚啊,好像飘泊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恍惚啊,好像羁留在急剧的风中无处停留。世人都精明灵巧有本领,唯独我愚昧且笨拙。我唯独与人不同的,在于得到了“道”。

在本章里,老子将世俗之人的心态与自己的心态作了对比描述。它揭露社会上层追逐物欲的贪婪之态,并以相反的形象夸张地描述自己(或者得道者)。世俗之人纵情于声色货利,而“我”却甘守淡泊朴素,以求精神的升华,而不愿随波逐流,显示出与众人的疏离和相异之处。善恶美丑贵贱是非,都是相对形成的,人们对于价值判断,经常随着时代的不同而变换,随着环境的差异而更改。世俗的价值判断极为混淆,众人所戒忌的,也正是自己不必触犯的。

 

第二十一章

[原文]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注释]孔:甚,大。德:“道”的显现和作用为“德”。容:运作、形态。恍惚:仿佛、不清楚。象:形象、具象。窈兮冥兮:窈,深远,微不可见。冥,暗昧,深不可测。精:最微小的原质,极细微的物质性的实体。微小中之最微小。甚真:是很真实的。信:信实、信验,真实可信。自今及古:一本作“自古及今”。众甫:甫与父通,引伸为始。以此:此指道。

[今译]大德的形态,是由道所决定的。“道”这个东西,没有清楚的固定实体。它是那样的恍恍惚惚啊,其中却有形象。它是那样的恍恍惚惚啊,其中却有实物。它是那样的深远暗昧啊,其中却有精质;这精质是最真实的,这精质是可以信验的。从当今上溯到古代,它的名字永远不能废除,依据它,才能观察万物的初始。我怎么才能知道万事万物开始的情况呢?是从“道”认识的。

老子指出“道”是宇宙的本原,这个本原既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本章中,老子进一步发挥第十四章关于“道”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是谓惚恍”的观点,明确地提出“道”由极其微粘的物质所组成,虽然看不见,无形无象,但确实存在,万物都是由它产生的。老子还提出“德”的内容是由“道”决定的,“道”的属性表现为“德”的观点,集中地描述了“道”的一些特点。此外,关于道与德的关系问题,老子指出,“道”是无形的,它必须作用于物,透过物的媒介,而得以显现它的功能。这里,“道”之所显现于物的功能,老子把它称为“德”,“道”产生了万事万物,而且内在于万事万物,在一切事物中表现它的属性,也就是表现了它的“德”,在人生现实问题上,“道”体现为“德”。

 

第二十二章

[原文]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注释]枉:屈、弯曲。敝:凋敝。抱一:抱,守。一,即道。此意为守道。式:范式。见(xian):同现。明:彰明。伐:夸。

[今译]委曲便会保全,屈枉便会直伸;低洼便会充盈,陈旧便会更新;少取便会获得,贪多便会迷惑。所以得道者坚守这一原则作为天下事理的范式,不自我表扬,反能显明;不自以为是,就能辩明是非;不自己夸耀,反能张显功劳;不自我矜持,所以才能长久。正因为不与人争,所以遍天下没有人能与他争。古时所谓“委曲便会保全”的话,怎么会是空话呢?它实实在在能够达到。

老子用了六句古代成语,讲述事物由正面向反面变化所包含的辩证法思想,即委曲和保全、弓屈和伸直、不满和盈溢、陈旧和新生、缺少和获得、贪多和迷惑。他用辩证思想观察和处理社会生活,最后他得出的结论是“不争”。一般人所看到的只是事物的表象,看不到事物实质。老子从丰富的生活经验中总结出带有智慧的思想,给人们以深深的启迪。生活在现实社会的人们,不可能做任何事情都一帆风顺,都有可能遇到各种困难。这时,可以先采取退让的办法,等待,静观以待变。

 

第二十三章

[原文]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注释]希言:字面意思是少说话。此处指统治者少施加政令、不扰民的意思。飘风:大风、强风。、骤雨:大雨、暴雨。从事于道者:按道办事的人。此处指统治者按道施政。失:指失道或失德。

[今译]简政少言不扰民是合乎于自然的。狂风刮不了一个早晨,暴雨下不了一整天。谁使它这样的呢?天地。天地的狂暴尚且不能长久,更何况是人呢?所以,追求道或者做有益于道的事情就等同于道,追求德或者做有益于德的事情就等同于德,做缺德的事就等同于失德。同于道的人,道也乐于得到他;同于德的人,德也乐于得到他;同于失的人,失也乐于得到他。统治者的诚信不足,就会有人不信任。

老子在前面几章已多次阐明“行不言之教”、“悠兮其贵言”、“多言数穷”等类似的话,本章一开始便继续阐述“希言自然”的道理。这几个“言”字,按字面解释,是说话,内含的意思都是指政教法令。老子用自然界狂风暴雨必不持久的事实作比喻,告诫统治者少以强制性的法令横加干涉,更不要施行暴政,而要行“清静无为”之政,才符合于自然规律,才能使百姓安然畅适。倘若以法令戒律强制人民,用苛捐杂税榨取百姓,那么人民就会以背戾抗拒的行动对待统治者,暴政将不会持久。

 

第二十四章

[原文]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道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注释]企:举起脚跟,脚尖着地。跨:跃、越过,阔步而行。赘形:多余的形体,因饱食而使身上长出多余的肉。

[今译]踮起脚跟想要站得高,反而站立不住;迈起大步想要前进得快,反而不能远行。自逞已见的反而得不到彰明;自以为是的反而得不到显昭;自我夸耀的建立不起功勋;自高自大的不能做众人之长。从道的角度看,以上这些急躁炫耀的行为,只能说是剩饭赘瘤。因为它们是令人厌恶的东西,所以有道的人决不这样做。

老子用“企者不立,跨者不行”作比喻,说“自见”、“自我”、“自矜”的后果都是不好的,不足取的。这些轻浮、急躁的举动都是违反自然的,短暂而不能持久。急躁冒进,自我炫耀,反而达不到自己的目的。本章不仅说明急躁冒进、自我炫耀的行为不可恃,也喻示着雷厉风行的政举将不被人们所普遍接受。

 

第二十五章

[原文]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⑦。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注释]物:指“道”。混成:混然而成,指浑朴的状态。寂兮寥兮:没有声音,没有形体。独立而不改:形容“道”的独立性和永恒性,它不靠任何外力而具有绝对性。周行:循环运行。不殆:不息不止。天地母:指“道”,天地万物由“道”而产生,故称“母”。强字之曰道:勉强命名它叫“道”。大:形容“道”是无边无际的、力量无穷的。逝:指“道”的运行周流不息,永不停止的状态。反:另一本作“返”。意为返回到原点,返回到原状。人亦大:意为人乃万物之灵,与天地并立而为三才,即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宇宙之间。

[译文]有一个东西混然而成,在天地形成以前就已经存在。听不到它的声音也看不见它的形体,寂静而空虚,不依靠任何外力而独立长存永不停息,循环运行而永不衰竭,可以作为万物的根本。我不知道它的名字,所以勉强把它叫做“道”,再勉强给它起个名字叫做“大”。它广大无边而运行不息,运行不息而伸展遥远,伸展遥远而又返回本原。所以说道大、天大、地大、人也大。宇宙间有四大,而人居其中之一。人取法地,地取法天,天取法道,而道法自然。

道是浑朴的,它是圆满和谐的整体,无声无形,先天地而存在,循环运行不息,是产生天地万物之“母”,道是独一无二的,它不会随着变动运转而消失,它经过变动运转又回到原始状态,这个状态就是事物得以产生的最基本、最根源的地方。

 

第二十六章

[原文]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注释]躁:动。君:主宰。君子:指理想之主。辎重:军中载运器械、粮食的车辆。荣观:贵族游玩的地方。指华丽的生活。燕处:安居之地;安然处之。万乘之主:乘指车子的数量。“万乘”指拥有兵车万辆的大国。以身轻天下:治天下而轻视自己的生命。轻则失根:轻浮纵欲,则失治身之根。

[译文]厚重是轻浮的根本,静定是躁动的主宰。因此君子终日行走,不离开载装行李的车辆,虽然有美食胜景吸引着他,却能安然处之。为什么大国的君主,还要轻率躁动以治天下呢?轻率就会失去根本;急躁就会丧失主导。

老子通过轻与重、动与静的矛盾对立,进一步指出,国家的管理者应当沉静、稳重,而不应轻狂、浮躁,只有这样,才可以有效地治理国家。

 

第二十七章

[原文]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数,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注释]瑕谪:过失、缺点、疵病。数:计算。筹策:古时人们用作计算的器具。关楗:古代门有关,即栓;有楗,即梢,是木制的。约:用绳捆物。袭明:内藏智慧聪明。袭,覆盖之意。资:取资、借鉴的意思。要妙:精要玄妙,深远奥秘。

[译文]善于行走的,不会留下辙迹;善于言谈的,不会发生瑕疵;善于计数的,用不着竹码子;善于关闭的,不用栓梢而使人不能打开;善于捆缚的,不用绳索而使人不能解开。因此,圣人经常挽救人,所以没有被遗弃的人;经常善于物尽其用,所以没有被废弃的物品。这就叫做内藏着的聪明智慧。所以善人可以做为恶人们的老师,不善人可以作为善人的借鉴。不尊重自己的老师,不爱惜他的借鉴作用,虽然自以为聪明,其实是大大的糊涂。这就是精深微妙的道理。

本章是把自然无为扩展应用到更为广泛的生活领域之中,老子用“善行”、“善言”、“善数”、“善闭”、“善结”作比喻,说明人只要善于行不言之教,善于处无为之政,符合于自然,不必花费太大的气力,就有可能取得很好的效果。人无弃人,物无弃物,善者为师,恶者为资,自然教化,社会状态就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第二十八章

[原文]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注释]雄:比喻刚劲、强大。雌:比喻柔静、软弱、谦下。溪:沟溪,这里指得道者虚怀若谷。婴儿:象征纯真、稚气。白:明亮、显赫,又指智慧豁达。黑:暗弱、低下、愚昧。式:楷模、范式。忒:过失、差错。无极:意为最终的真理。荣:富贵显达。辱:贫困卑贱。谷:深谷、峡谷,喻胸怀广阔。朴:朴素。指纯朴的原始状态。器:器物。指万事万物。官长:百官的首长,领导者。大制不割:制,制作器物,引申为政治或社会管理;割,割裂。大制:顺物施化,不为而成

[译文]知道什么是刚劲强大,却能够安守雌柔,甘愿做天下的溪涧。甘愿作天下的溪涧,永恒的德性就不会离失,回复到婴儿般单纯的状态。深知什么是明亮显赫,却安于暗昧低下的地位,甘愿做天下的楷模。甘愿做天下的楷模,永恒的德行不相差失,恢复到不可穷极的真理。深知什么是荣耀,却安守卑辱的地位,甘愿做天下的川谷。甘愿做天下的川谷,永恒的德性才得以充足,回复到自然本初的朴素纯真状态。事物最原始的真朴,似一根原木一样,它可以制作成各种形器,能大能小,能方能圆,能曲能直,能长能短。朴素本初的东西可以制作成器物,有道的人沿用真朴,则为百官之长。顺物施化,不为而成,故为“大制”。不以小害大,不以末丧本,不执有为,不拘于形器之末,故为“不割”。

道之人还淳返朴,复归于事物最原始的真朴之状,不恃雄强凌弱,不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以荣贵欺卑下,物我同观,公而无私,所以谓之“官”。能主宰万物,并为万物之首领,所以谓之“长”。老子倡导人们返朴归真,主张用柔弱、退守的原则来保身处世,并要求“圣人”也应以此作为治国安民的原则。守雌守辱、为谷为溪虽然有退缩或逃避之嫌,但是更有内收、凝敛、含藏之意。

 

第二十九章

[原文]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为,故无败,故无失。夫物或行或随;或觑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注释]取:治理。为:指有为,靠强力去做。不得己:被动地不得不这样作。神器:神圣的器物,这里指国家权力,也指天道人心。执:掌握、执掌。无为:顺应自然而不强制。物:指人,也指一切事物。随:跟随、顺从。觑:轻声和缓地吐气。吹:急吐气。赢:赢弱、虚弱。载:安稳。隳(双音hui,duo):危险、毁坏;读duo时同“惰”。泰:极、太。

[今译]想要治理天下,却又要用强制的办法,我看他很难达到目的。天道人心是神圣的,不要违背他们的意愿和本性而加以强力统治,否则用强力统治天下,就一定会失败;强力把持天下,就一定会失去天下。因此,圣人不妄为,所以不会失败;不把持,所以不会被抛弃。世人秉性不一,有前行有后随,有轻嘘有急吹,有的刚强,有的赢弱;有的安居,有的危殆。因此,圣人要除去那种极端、奢侈的、过度的政策措施。

老子所讲的“无为”,并不是无所作为,也不是在客观现实面前无能为力。他强调的是,如果以强力而有所作为或以暴力统治人民,都将是自取灭亡,世间无论人或物,都有各自的秉性,其间的差异性和特殊性是客观存在的,不要以自己的主观意志强加于人,而采取某些强制措施。理想的统治者往往能够顺任自然、不强制、不苛求,因势利导,遵循事物的发展规律,不要走极端,不要存奢望,不要好大喜功。

 

第三十章

[原文]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善有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

[注释]其事好还:用兵这件事一定能得到还报。还:还报、报应。 凶年:荒年、灾年。善有果:果,成功之意。指达到获胜的目的。取强:逞强、好胜。物壮:强壮、强硬。不道:不合乎于“道”。早已:早死、很快完结。

[今译]依照道的原则辅佐君主的人,不以兵力逞强于天下。穷兵黩武这种事必然会得到报应。军队所到的地方,荆棘横生,大战之后,一定会出现荒年。善于用兵的人,只要达到用兵的目的也就可以了,并不以兵力强大而逞强好斗。达到目的了不要自我矜持,达到目的了也不要夸耀骄傲,达到目的了也不要自以为是,达到目的是出于不得已,即使达到了目也不逞强。事物过于强大就会走向衰朽,这说明它不符合于道,不符合于道的事物很快就会消亡。

老子具有强烈的反战思想。春秋战国时代,社会动荡不安,战争此伏彼起,给国家、给社会带来极大的破坏,给老百姓的生活造成灾难。老子认为战争是人类最愚昧、最残酷的行为,“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兵革兴起,夺良民之力,服役于战祸之中,干戈袭扰,民不能安居乐业,农事必废,田园荒芜,荆棘丛生,揭示了战争给人们带来的严重后果。为臣者,要顺天理,体民情,以自然之道,辅佐人君治国理民,不可专尚武力,滥用军兵。

 

第三十一章

[原文]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悲哀莅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注释]物或恶之:物,指人。意为人所厌恶、憎恶的东西。贵左:古人以左为阳,主万物吉祥;以右为阴,主凶杀,阳生而阴杀。恬淡:安静、沉着。悲哀:一本作哀悲。莅之:到达、到场。

[今译]精锐的军队和快利的兵器,是残伤生灵的凶械,天下人无不厌恶之。有道君子,以道辅国,无为服众,而不依靠强兵利器取天下。君子平时居处就以左边为贵,而用兵打仗时就以右边为贵。兵器这个不祥的东西,不是君子所使用的东西,万不得已而使用它,最好淡然处之,胜利了也不要自鸣得意,如果自以为了不起,那就是喜欢杀人了。凡是喜欢杀人的人,就不可能得志于天下。吉庆的事情以左边为上,凶丧的事情以右方为上,偏将军居于左边,上将军居于右边,这就是说,要以丧礼仪式来处理用兵打仗的事情。战争中杀人众多,要用哀痛的心情参加,即使打了胜仗,也要按凶事丧礼的仪式处理

这里讲战争之道,老子认为,兵器战争虽然不是吉祥的东西,但作为君子,在迫不得已之时,也要用战争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是在获取胜利时不要以兵力逞强,不要随意地使用兵力杀人。相反,对于在战争中死去的人,还要真心表示哀伤痛心,并且以丧礼妥善安置死者。

 

第三十二章

[原文]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注释]无名、朴:这是指“道”的特征。小:用以形容道是隐而不可见的。莫能臣:臣,使之服从。这里是说没有人能臣服它。侯王:这里泛指执政者。自宾:宾,服从。自均:自然均匀。始制有名:万物兴作,于是产生了各种名称。名,即名分,即官职的等级名称。可以不殆:不殆,没有危险。之于:流入。

[今译]道是无名而质朴的,它虽然很小不可见,但是天下没有谁能使它屈服。执政者如果能够依照道的原则治理天下,百姓们将会自然地服从于他。天地间阴阳之气相合,就会降下甘露,人们不必指使教诲而会自然均匀。治理天下就要建立一种秩序,制定各种制度确定各种名分,任命各级官长办事。名分既有了,就要有所制约,适可而止,知道制约、适可而止,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道存在于天下,就像江海,一切河川溪水都归流于它,使万物自然宾服。

这里的“无名”指做到了不自见、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所以称之为“朴”。这里仍然表达的是“无为”思想,认为侯王若能依照“道”的法则治天下,顺应自然,那样,百姓们将会自动地服从于他。老子用“朴”来形容“道”的原始无名状态,原始质朴的道得到落实,则万物兴作,于是各种名称就产生了。立制度、定名分、设官职,亦不可过分,要适可而止,这样就不会纷扰多事。

 

第三十三章

[原文]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注释]强:刚强、果决。强行: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死而不亡:身虽死而“道”犹存。

[今译]能了解、认识别人叫做智慧,能认识、了解自己才算明智。能战胜别人是强大有力的,能克制自己的弱点、战胜自己的私心才算真正的刚强。知道满足的人是富有的,明确目的、坚持力行、努力不懈的就是有志,不丢失本分的人就能长久不衰,身虽死而道仍存的,才算真正的长寿。

这里讲个人修养与自我设计的问题,侧重探讨人生哲理。老子认为,“知人”、“胜人”是十分重要,但是“自知”、“自胜”更加重要。能清醒地认识自己、对待自己,这才是最聪明、最难能可贵的。一个人若能省视自己、坚定自己的生活信念,并且切实推行,就能够保持旺盛的生命力和满饱的精神风貌。有生必有死,得道者身体虽然消失了,但精神不朽,是永垂千古的,这当然可以算做长寿了。

 

第三十四章

[原文]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可名为大。以其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注释]汜:同泛,广泛。辞:言词,称说。不辞,意为不说三道四、不推辞。不有:不自以为有功。衣养:一本作“衣被”,意为覆盖。不为主:不自以为主宰。小:渺小。大:伟大。

[今译]大道广泛流行,左右上下无所不到。万物依赖它生长而不推辞,事情做成了而不占有名誉。养育万物而不自以为主宰,可以称它为“小”;万物归附而不自以为主宰,可以称它为“大”。正因为他不自以为伟大,所以才能成就它的伟大。

老子认为,“道”生长万物,养育万物,使万物各得所需,而“道”又不主宰万物,完全顺应自然。这里虽然没有明确提出执政者应该像“道”那样发挥质朴的作用,实际上期望执政者应该如此,发挥“不辞”、“不有”、“不为主”的精神,消除占有欲和支配欲,从“衣养万物”中,使人民群众感受到爱与温暖。

 

第三十五章

[原文]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乐与饵,过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注释]大象:大道之象。安平太:安,乃,则,于是。太,同“泰”,平和、安宁的意思。乐与饵:音乐和美食。既:尽的意思。

[今译]谁掌握了那伟大的“道”,普天下的人们便都来向他投靠。向往、投靠他而不互相妨害,于是大家就和平而安泰、宁静。音乐和美好的食物,使过路的人都为之停步,用言语来表述大道,是平淡而无味儿的,看它也看不见,听它也听不见,而它的作用和影响是无穷无尽的。

这是道的颂歌,道的作用和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它可以使天下的人们都向它投靠而不相妨害,过上和平安宁的生活。

 

第三十六章

[原文]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注释]歙:敛,合。固:暂且。与:给,同“予”字。微明:微妙的先兆。脱:离开、脱离。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利器,指国家的刑法等政教制度。示人,给人看,向人炫耀。

[今译]想要收敛它,必先扩张它;想要削弱它,必先强化它;想要废除它,必先抬举它;想要夺取它,必先给予它。这就叫做虽然微妙而又显明,柔弱战胜刚强。鱼的生存不可以脱离池渊,国家的刑法政教不可以向人炫耀。

前八句是老子对于事态发展的具体分析,贯穿了老子所谓“物极必反”的辩证思想。在“合”与“张”、“弱”与“强”、“废”与“兴”、“取”与“与”这四对矛盾的对立统一中,老子认为,柔弱的东西里面蕴含着内敛,往往富于韧性,生命力旺盛,发展的余地极大。相反,看起来似乎强大刚强的东西,由于它的显扬外露,往往失去发展的前景,因而不能持久。在柔弱与刚强的对立之中,柔弱最终胜于刚强。

 

第三十七章

[原文]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候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注释]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是指顺其自然,不妄为。“无不为”是说没有一件事是它所不能为的。守,遵守。之,指道。自化:自我化育、自生自长。欲:指贪欲。无名之朴:“无名”指“道”。“朴”形容道的真朴。不:作“无”讲。自定:自正。

[今译]道永远是顺任自然而无所作为的,却又没有什么事情不是它所作为的。执政者如果能按照道的原则治理社会,万事万物就会自我化育、自生自灭而得以充分发展。自生自长而产生贪欲时,我就要用道来镇住它。用“道”的真朴来镇服它,就不会产生贪欲之心了,万事万物没有贪欲之心了,天下便自然而然达到和谐、稳定、安宁。

 

在老子看来,执政者如果能按照道的原则治理社会,顺任自然,不妄加干涉,人民群众将会自由、自在、自我地发展。不危害百姓,不胡作非为,老百姓就不会滋生更多的贪欲,他们的生活就会自然、平静。老子之道虽然被后世曲解地尊为“道教之源”,但是它既不同于任何宗教的神,也不同于任何高度意识形态化的政治理想。神是有意志的、有目的的,意识形态化的政治理想也是牵强且背离人伦的。而“道”则是非人格化的,它创造万物,但又不主宰万物,顺任自然万物的繁衍、发展、淘汰、新生,所以“无为”实际上是不妄为、不强为。这样做的结果,当然是无不为了。理想的执政者,只要恪守“道”的原则,就会达到“天下自定”的理想,实际上,老子在这里倡导了社会自治的精神。

20111127星期日,三门峡上阳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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