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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本善!?

 聽雨軒sjh 2011-12-22

人性本善!?

                    --儒家的人性向善论--

  儒家是一个完整的哲学系统,以人性论为其核心,上承天命观,下启伦理学与各种应用哲学。《中庸》开宗明义肯定这一系统为:“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此中理解之关键在于:“何谓人性?”

  关于何谓人性一问题,古今各家各派言人人殊,难求共识。儒家的看法呢?论者常以性善人性本善答之:这若不是用词不当,就是欠缺考虑,不然竟是不负责任了。任何哲学理论皆须兼顾三条件:基于经验观察,合乎理性反省,指示理想途径。人性本善岂能漠视人类与个人的罪行恶迹,岂能合理说明人在面对善恶时之挣扎,又岂能昭示人群行善避恶之必要与人生幸福之所依?

  因此,本文主张:儒家(指古典儒家,主要包括《论语》、《孟子》、《荀子》、《易传》、《中庸》五书)对于人性的看法是“人性向善论”。以下依次说明:何谓人性向善?其正确性,亦即符合儒家原典的程度,如何?以及就其适用性而言,能否对实际人生产生启发作用,甚至对现代化发生一定的助力?

  一、何谓人性向善

  谈到人性,立即面临一个明显的吊诡,就是:一方面人有共同的本性,另一方面这个本性又难以掌握,因为它显示为一种趋向。以下略作说明。

  我们对于人类以外的天下万物,都可以问:它是什么?”因为万物不论是具有物质,具有生命,或具有意识,如矿物、植物或动物,都有明确的“本质”,可以让人清楚理解。唯独对于人,不能询问:人是什么因为人的意识达到反省阶段,展现自我意识,可以以自我为中心,从事自由的选择。人的选择构成了人的内涵,因此若由先天界定人是什么并无多大意义。如果询问:“人是什么?”就等于在隐然中假定人与万物无异,是某种具有固定不移的本质的东西。这样问,完全忽略了人的特性正在于人的自由,可以选择成为这样或那样的人。换言之,我们只能对人询问:“人能够成为什么?”

  其次,人性在于能够成为的动态变化中,亦即在于自由选择的能力中,但是这种自由选择不是没有方向,没有目标的。人的自由不是盲目任意、为所欲为的,而是以“良知”之“安不安”与“忍不忍”作为引线的。那么,什么是良知”?良知不能离开人的行动来孤立地加以理解。你不行动则已,你一行动则良知随之表现或强或弱、或明或暗的反应。人的行动中,有部分与良知无关,如出自生物本能的需要之满足,饿了要吃,困了要睡;我们无法从这一类行动看出人之所以为人的特性。但是,除此之外的行动,则大多生于自由抉择,结果则或是符合良知或是背离良知。我们经常在判断别人,也在判断自己;我们常为某些人的行为觉得遗憾,也常为自己的行为觉得后悔。我们当然也有欢欣快乐的时候,但是真正的满足往往并非得之于外,而是得之于内的。

  因此,人能够成为什么?”对这个问题的省思已经告诉我们:人性是一种趋向,是开放的、动态的,是等待被实现的潜能。趋向什么呢?趋向于“善”前面说过,人性的趋向受到良知指示,现在又说人性是趋向于善;那么,良知与善有何关系?它们若是同一,则无异于说人性本善,并且难脱循环互证之嫌。它们若有别异,又当如何理解?

  首先,良知不宜以善恶规定,因为良知只是人所特有的高级本能,无所谓善恶,但是却在一直发生“安不安”与“忍不忍”,由此而对各种实存处境提出因应之要求。这种要求则与善有关,是为“善端”但是什么是?简单说来,“善”是两个主体之间适当关系之满全。若无两个主体(引申至多数主体),则无善可言,譬如漂流到荒岛上的鲁宾逊就无善可行亦无恶可避;若适当关系不明,搞不清楚两者之间是父子还是兄弟还是朋友,又岂能谈应该如何;若未能满全,则是一种缺乏与遗憾,由此滋生。如果对于善端旦旦而伐之,则恶行积累,习为自然,非谓人性有恶。良知可以被遮蔽、扭曲、模糊,但绝不会消失;只须给它机会,仍旧会发出呼声。但是终究有些人冥顽不灵,无动于衷,这时谓其非人可也,把他们排斥于人类之外,而保障了的界说之普遍有效。

  如此定义之,已超出人性本善论的窠臼。换言之,善之动力与要求是来自内在良知的,但是善之内容与判断准则必须兼顾外在处境,如参考每一传统的既成规范,如礼乐制度。孔子强调学习,立于礼乐,正因为礼乐是成就善行的条件。无礼乐,则人与人之间的适当关系无从定位,行善的内在动力亦无由实现。礼乐是外在的规范,亦是相对的,会随着时代而兴革损益,因此必须时时以内在的动力去贞定之。但是若无礼乐,则民无所措其手足,更谈不上实现人性了。

  因此,人性向善论不仅掌握人与万物的差异,而且肯定教育学习与社会规范之意义,同时保存内在良知的特殊价值,以之界定人格的尊严与人生的幸福。

因此,人性向善论不仅掌握人与万物的差异,而且肯定教育学习与社会规范之意义,同时保存内在良知的特殊价值,以之界定人格的尊严与人生的幸福。

  二、正确性

  许多论者指出,孔子在《论语》中不会说明人性是什么。的确如此,但是孔子隐然接受的信念则是人性向善。这一点可以用归谬法证明,就是:如果孔子不主张人性向善,那么他无法有意义地宣称: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论语·为政》)

  “无为而治者,其舜也与。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论语·卫灵公》)

  “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颜渊》)

  正因为人性向善,所以当领导者体现善行时,百姓自然闻风景从。这几句话显示孔子向往传统的德治理想。但是孔子进一步相信人人所具的向善之性是内在的与自主的。他说: 

  仁远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

  “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论语·颜渊》)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论语·里仁》)

  这种以道德能力及要求为人人普遍所具的天性,是孔子及儒家最有创见的贡献。一般认为,孔子的离不开的含义。是的,但不仅如此,因为孔子的“仁”字,与其说是名词,不如说是动名词。“仁”指涉动态的人之性——人性向善,同时也指涉动态的人之道——择善固执。后起的儒家学说大体不出引申、锤炼、深化、综合的这双重含义。

  孟子为人性向善建立体系说明。首先他清楚指出人之所以为人,应在人与禽兽的差异处推求,这是合乎逻辑上标准定义的规则的。这个差异只有几希,并且可以去或存:庶人去之,君子存之。这里有两个问题:一、这个几希之异是什么?二、为何属于人性的几希之异可以让人去或存?

  答案就在人性向善。孟子以心之四端来说明这种不断展现的善端,如“火之始然,泉之始达”,如此既肯定道德之主体性,也保障人的自由与责任之可能。孟子善用比喻,但仍十分谨慎,他说:

  “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孟子·告子上》)

  的比喻十分恰当:正如是水之而非水之性,也是人之而非人之性。另一处又说: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这里的关键字是,亦即。必待顺行人性之实,而后可以为善。可见人性是向善而非本善。若追问向善之性(或心)由何而来?则孟子毫不犹疑地归之于传统信仰里的天,他说: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此天之所与我者。此为儒家“天人合德”理想之基础。

  荀子呢?般谓荀子言性恶,是由情与欲来理解人性,亦即把人与动物共有的本能当做人性,这是得其类而失其种差,不足以构成有效定义,他又由结果之恶来界说人性,更为不妥。然而,他亦知人所特有的种差,他说:人之异于禽兽,以其有辨也。亦即人能够分辨是非善恶。又说:人之异于土石、草木、禽兽而最为天下贵,是因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因此,“辨”与“义”应该是人所特有的种差,亦即人性具有善的倾向。荀子的表达方式容或有其用心,但基本信念仍是人性向善。《易传》与《中庸》二书限于篇幅不论。

  总之,儒家一致接受以下三点:一、任何人都有“能力”成为君子;二、任何人都有“责任”成为君子;三、任何人在成为君子时,自然而必然地帮助”他人也走上成全之途。只要能,人就会发现生命中有道德的潜能;人的实然与应然若合符节,不证自明。

  三、适用性

  由人性向善可以得知:人之道是择善固执。《中庸》二十章清楚论断:诚之者,人之道……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儒家思想的适用性在于:对于人生因应之道,既要“择”,又要“固执”,既要与时俱进、通权达变,又要坚持原则,成仁取义。而其目的皆在成全向善本性。

  由于强调善以互为主体与人际脉络为条件,儒家主张五伦,由家庭到国家,皆为个人成全之资,因此要积极入世,提倡教育,改善社会。由于肯定向善为内发要求,儒家重视诚意修身,忠恕待人,表现温和的自制或节欲。入世与节欲所构成的张力,对于韦伯(M.Weber)一系所谓现代化的解释,正是其充分条件。由此解说东亚文明的现代化成就,并非纯属幻想。

  至于各种应用哲学,如伦理学、美学、政治哲学、社会哲学等,皆可由人性向善论开展出来。当然,人生的丰富面貌不是一个字可以概括,我们也体认自己对知识、对艺术、对宗教的深切需要,但是若追问:什么是人人共有,因而表现人人平等的价值的?则仍以道德上自我成全之可能性为唯一答案。此为儒家卓见所在,亦足以为其他文明借鉴者。何况,对孔子、孟子、荀子及历代儒者而言,知识、艺术、宗教不仅不与道德抵触,反而相辅相成,增益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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