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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热爱人民

 昵称8088609 2012-01-10

“我们要热爱人民”     

 ——追记一九八○年诺贝尔文学奖

         获得者切·米罗什

        ——东华高中 陆波(原创)


    他已经六十九岁了,一对略带忧郁的眼睛深深地嵌在眼窝里,用一种爱、愤懑和怜悯的表情注视着世界,观察着人生。当他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家中思索着、写作着的时候,十月九日,从遥远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他被授予一九八○年诺贝尔文学奖金。

    “仅仅由于我的诗把二十世纪许多可怕现象反映出来而被授予诺贝尔奖,对此,我感到光荣。”在伯克利家中他对来访者说。“因为用波兰文写作诗歌而得奖,对于我是重要的……我希望我不会被荣誉宠坏。”语气中带有他特有的幽默。“我不想出名。我情愿继续我目前奇怪的默默无闻的事业。”当有人请求他讲一下他作品的意义时,他回答:“如果我能用几句话来表达这个意思的话,我就不用写诗了。”

    他就是切·米罗什(CzeslawMilosz),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斯拉夫语言和文学系教授。他一九一一年生于立陶宛,在维尔纽斯上的中学和大学。这块故土在一九二三年到一九四○年还是波兰的土地。三十年代后期,他在立陶宛出版了两本诗集,然后就前往华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投身于波兰反法西斯的斗争。当时,他还曾设法出版了地下反纳粹的诗集。战后,从一九四六年到一九五一年他作为波兰政府文化专员常驻华盛顿和巴黎。一九五一年他决定在巴黎定居。他对人说:“因为我十分清楚,我的祖国正在变成一个帝国的行省。”一九六○年,他偕同夫人和两个儿子移居美国加利福尼亚。和《洛利泰》作者弗拉迪米尔·纳包柯夫一样,他成了该校学生极为尊重的教授。

    切·米罗什继亨利克·显克微支(一九○五)和弗拉迪斯拉夫·莱蒙特(一九二四)后,是第三位赢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作家。和去年选择希腊诗人埃利蒂斯一样,今年遴选的诗人,也鲜为人知。原来国际文学界以为英国作家、《人性的因素》作者格雷厄姆·格林极为可能被选中。

    瑞典文学院在宣布这项授奖时,指出:“米罗什用毫不妥协的、远见卓识的笔锋淋漓尽致地揭示了人们在一个充满道德和理智冲突的世界中的生活。”瑞典文学院在一项声明中说,米罗什所描写的世界,就是“人们被赶出天堂以后所生活的世界”。它接着说,“米罗什是一个不易理解的作家——应该从这个词的最好的意义上去理解——那就是说,他秉性复杂,知识广博,善于在各种不同的情感中周旋,时而是挽歌式的,时而是暴烈的,时而是抽象的,时而是写实的。”他的作品反映众多的各异的声音,咄咄逼人,充满了激烈和挑衅的气氛。不仅他的诗歌,而且他的散文、小说、分析性论文和小品都是这样。诺贝尔文学奖金颁发委员会称米罗什的作品是“一个流亡作家、一个陌路人的作品,对于他来说,肉体的流放是全人类超自然流放的一种反映。”

    诗人约瑟夫·勃洛德斯基(Jo-seph  Brodsky)在评论切·米罗什时说,“他是当代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也许是最伟大的。”他说,“诗人所讴歌的是一个非常冷隽的、斯多噶式的思想,即使现实是多么荒唐和可怕,他也从不蔑视现实。”和他一样是波兰人的美国作家、《激情之戏》的作者杰西·科辛斯基(JerzyKosinski)评论说,“他认真探索了斯拉夫诗歌中的精华——浪漫的成份——并与盎格鲁·撒克逊诗歌的实用成份相结合。但,无论如何,他的诗歌是非常符合斯拉夫的语言习惯和哲学的,即:什么是生活的真髓?我们为什么活着?并不是如何活着,而是为什么,为了什么活着?”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米罗什在许多波兰作家落荒逃跑的情况下,坚持斗争,组织出版了一张地下报纸,发表诗歌和散文,鼓舞反法西斯斗争。战后,他出版了新生的波兰第一部诗集《拯救》(Oca-lenic)。五十年代初期,他在巴黎一家波兰语出版社——文学院书屋工作。一九五三年他出版了《被禁锢的思想》(The  Captive  Mind),该书对于波兰知识份子和艺术家的心理作了深入的刻划。他说,“如果说,官方的莫斯科强加的政策迫使作家和艺术家放弃一些美学观点的话,是不完全的。它迫使他们放弃更重要的东西:真理。”《被禁锢的思想》已被译成好几种语言。

    他的著作还有小说《夺权》(The  Seizure  of  Power),描写战时波兰几名激进青年的命运和道路;自传《本土的王国》(NativeRealm);《波兰文学史》;散文集《大地之王:奇异的观察方法》(Emperor  of  the  Earth:Modesof  Eccentric  Vision)。他精通英、俄、法、希腊和希伯莱语,曾翻译过T.S.爱略特、惠特曼和卡尔·桑德堡的作品。

    美国近年来用英语出版了他八部著作和诗集(许多诗是由他自己翻译的)。纽约的西尔伯利出版社一九七三年出版了他的《诗集》,纽约的埃柯书屋出版了他的《冬天的钟声》(Bells  in  Winter)。

    在米罗什的诗歌中,很大一部分是关于纳粹德国在波兰的暴行。其中有一首《可怜的基督教徒眼中的犹太区》(A  Poor  ChristianLooks  at  the  Ghetto)写道:

     

    从黄墙上飞射出磷火,

    吞噬着动物和人的毛发。

     

    在有些诗中,由于艺术和诗歌在暴行面前无能为力,既不能拯救灵魂,又不能拯救生灵,诗人流露出无穷的惆怅和愤懑:

     

    你们啊,

    我无法拯救的你们啊,

    请倾听我的呼声吧。

    (《献身》Dedication)

     

    在纳粹占领波兰期间,他苦叹书生的软弱:

     

    吟诗作赋,

    无异于表述信仰;

    但,苦难的呐喊,

    回荡于诗人的房间,

    难道这不是漠然面对人类的苦难?

    诗人随时可能见到死神,

    遭到诗稿焚毁的命运,

    难道赋诗的逸致是理所当然的?

     

    他曾经对人说过,“我们必须热爱人民。但这是一种奇怪的爱,爱中有怜其不幸,也有怒其不争。”

    纳粹党人造成的无数死亡事件总是萦绕在他的心间,使他寝食不安。在《挽歌》(Elegy)中,他唱道:

     

    心是不会死的,

    当人们以为它已经僵死了的时候;

    我们微笑,

    在餐桌上仍摆着茶和面包。

     

    在他一九四四年创作的具有代表性的《可怜的诗人》(The  PoorPoet),可以看出米罗什对于法西斯的嫉恶:

     

    我,一个诗人,

    坐着,诡谲而又愤怒,

    斜视着怨恨的眼睛,

    凭借着一枝笔的份量,

    我倾吐着复仇之情。……

     

    有些人在绝望中偷生,

    梦,甜甜的,

    犹如苦涩的烟草,伏特加酒一杯,

    痛饮于毁灭之时;

    有些人心怀傻瓜才会有的希望,

    玫瑰色的,

    仿佛是情欲横生的梦……

     

    但,对于我,

    我却是万般怀疑,

    因为,从我睁开眼起,

    我见到的只是火光剑影

    草营人命

    只是不平、羞辱和不知廉耻的吹牛皮

    对于我,

    我只有对自己和对别人复仇的希望,

    因为,我明白一切,

    我不想谋取任何私利

     

    即使在他吟唱十分低沉、忧郁、悲哀的调子时,米罗什从来没有绝望过。他的诗句,犹如平常闲谈,但却充满激情,相信生活总是要前进的。如在《主人》(The  Mas-ter)中,他唱道:

     

    叹息,

    在漫长的人生路上,

    时时叹息,

    无穷无尽。

     

    但是,诗人热爱生活,是满怀希望的:

     

    有死,

    但也有爱,

    爱姑娘的发辫,

    爱微风中鲜艳的裙据,

    爱纸糊的船,

    不过它比我们还要脆弱……《请教》(Counsels)

     

    诗人在一九七三年创作了《天赋》(Gift),可以瞥见其对于生活的态度:

     

    丽日,晨雾,初晓,

    我在花园中。

    蜂鸟,

    栖停在忍冬花上。

    任什么,

    我不再希求;

    任何人,

    我不再羡慕。

    忘却吧,

    疲顿的人生的煎熬。

    我,还是旧时的我,

    这没有什么羞愧。

    痛苦,

    在我身上找不到影儿。

    我直挺起我的腰杆,

    前面是蔚蓝的海,帆影点点。

     

    从一九五一年到最近,波兰政府禁止米罗什的作品在国内发行。他的大部分作品都是在巴黎由波兰流亡者办的文化出版社和国内不同政见分子出版的。最近,波兰部长会议主席和文化部长打电报向米罗什致以祝贺。他的作品在波兰国内也公开发行了。波兰人民,这个产生过肖邦、居里夫人和柴门霍夫的伟大的民族,由于又一个波兰人获得诺贝尔奖金而感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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