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冶诗词选》序

青峰居士图书馆 201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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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不断有老同学把人生历程中的写作成果结集出版。接触这些用生命凝聚而成的文字，我的心情是复杂的，兴奋、惊异、欣喜、沉思、忧伤……无不悄然生起。有些时候还由于某个细节的触发，忆起大家在一起时的某一些趣事，甚至某一次过失，生出无地自容的惭愧。

王冶几十年来一直不间断地从事诗词创作，但我知道他不是“用文学讨生活”的专业作家，他先是做教师，后来当了干部，他是把诗词带进他的人生，带进他的生活、工作之中的。他的可贵的地方是每临一事总有诗一样的情感投入，因而也就不断地有诗，生命如歌，诗情不歇。他风风雨雨地走来，探求着，创造着，从一个岗位走向又一个岗位，把汗水撒了一路，把喜怒哀乐撒了一路，也就把诗词撒了一路。现在出版的这部《王冶诗词选》正是他生命历程的诗性纪录。

王冶有一首《西江月·赞诗仙李白》，他写道：“少年时代李白，/生成眼秀眉清。/青年不用着衣新，/俊俏潇洒不忌。/下笔千言立就，/挥毫四座皆惊。/漫游斗酒诗百篇，/一见人人起敬。”/诗人写的是青少年时代的李白，其实也不自觉地织进了自己的影子。他不像李白那样潇洒不忌，但眼秀眉清、不着新衣却又质朴聪慧的行状，于今还叫我们记忆犹新。王冶品学兼优，文理兼优，是走在我的前面的。他还拉得一手好的二胡，弹得一手好的钢琴，从他腕下流泻出来的《二泉映月》的幽深意境，蹦跳出来的《金蛇狂舞》的力的舞蹈，总让我们这些蠢笨的人如醉如痴。现在读他的诗词，我总是在想：他是把这些清新自在的生命灵气贯注到里面了。

王冶对自然景观、生活事件、宇宙万象具有敏锐的诗性感受。举凡学生高考“及第”、抗震救灾、休闲旅游、参观世博会、调研考察，乃至消费者协会打官司，等等，事无巨细，一经他主体的介入和点染便诗理融铸、诗意盎然。王冶不作唯美主义的歌吟，他把诗词当作诗词认真地写，但总是在其中寄寓他的当世情怀，不辞浮贱，使命当肩，服务社会。通观他的诗词，我们会被一个出自贫苦农家的人民知识分子丰富、美好的精神世界深深感动。

王冶的那些优秀作品，对所歌咏的对象不是皮相臧否。他或者以诗的直觉进入事物内部揭示其特质，或者在新旧变迁的历史感兴中隐含情感评价，或者于漫不经心的唱述之间寄寓其人格、情志和价值理想，大都能远避平庸，收到良好的审美效果。他2010年写作的《乘车经上海市长江隧道过长江大桥到崇明岛》，仅用一首七言绝句就概括了大上海的变迁。他这样写：“郊区隧道垂千仞，/海里飞虹长三篙。/闹市酒楼尝橄榄，/崇明农舍品葡萄。”/诗人准确抓住事物的特征，既形象生动地把上海长江隧道和大桥写得气概不凡，又举重若轻，用市内尝橄榄、崇明品葡萄两件小事，传达了对新世纪大变迁中的东方大都会的风情、文化的独特感受，读来惊心动魄却又雅趣悠生。他1992年写上海大世界游乐中心，又是另一番感喟，也具有极强的表现力。诗人这样写：“游乐世界向民开，/弹唱吹拉小丑来。/笑对休闲哈哈镜，/身怀绝技打擂台。”/唱述的是一件实有的趣事，似乎不特别说出什么，但对“小丑”、“哈哈镜”、“打擂台”的戏谑性处理，又会让接受者在怡然大笑之后，联及人情世态，生出无尽的感慨与忧思，“俗”的内容特别地生出了意在言外的旨趣。

王冶的诗词一般不以奇巧取胜，他常常在自然平实之间隐含生命激情。王夫之说：“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则自有灵通之句，参化工之妙。若但于句求巧，则性情先为外荡，生意索然矣。”（《夕堂永日绪论内篇》）因为王冶总是以诗的精神进入生活，所以他的不少优秀作品就好像不是做出来的，而是意趣天成，神韵自得。他1995年写的《南京、重庆、成都行》（五律三首）中有这样的一首：“晨阳照钟山，/登机望晴空。/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东湖濯足水，/巫山舞头风。/宜昌流水绿，/涪陵落花红”。诗人在天上飞行，南京、武汉、宜昌、涪陵，起落行止，天上人间具在眼底，他仿佛笔从心走，如风走云流，写尽胸中快意。由这首诗，我们很自然地想起李白的《早发白帝城》，当时李白流放夜郎行至白帝城遇赦，乘舟东归江陵，其快意之间隐含了对不快之事的告别，而王冶西游之时没有这种不快，所以诗情便格外洒脱、明净，他的轻松惬意仿佛就融化在他一路所经历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之间。他2006年的《梅村霄坑观光游》也写得自然天成：“蓝天碧水有泉流，竹海陈坑无处投。/百丈崖边云握手，/龙池瀑布雾缠头。/富硒茶叶山坡长，/佳品天然滋润喉。/淳朴民风农户乐，休闲度假观光游。”写农户之乐、游人之乐，实写诗人自己之乐，其中尤其是“百丈崖边云握手，/龙池瀑布雾缠头”两句，把我们的情绪也拉进了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大愉悦、大自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