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河蚌

　　每到冬闲，上了岁数的男人自有打算，他们从屋梁上卸下一根长长的竹篙，竹篙的一端安着一只铁制的爪手，有五六根扒齿，向里弯成弧形，就象一只张开的弯曲着的手腕。人们管这种工具叫“扒水产铁搭“，是在冬天用来扒河蚌的。

 

　　河蚌，是家乡的土话，一般呈扇形或长圆形，外壳青黑色，有淡淡的纹路。河蚌的肉白里透红，是鲜美之物。河蚌肉清洗前通常要用细花盐搅拌一下，将寄生在蚌肉里的蚂蝗赶出来。下锅前，还得用菜刀将蚌肉拍几下，这样才容易烧烂。河蚌烧青菜是一道农家土菜，烧好后，浇上蒜花和胡椒粉，鲜得你直咂嘴。冬天里的河蚌，经过秋天的滋养，比夏天的河蚌更为肥美。到了腊月，等到屋檐下风干的咸肉结起了一层盐霜，便割了一块和蚌肉一起烧，味道特好。冬天，水冷河寒，可不能象夏天那样去摸河蚌，这就必须借助“扒水产铁搭”来帮忙。

 

 

 

　　扒河蚌绝不是轻松的事，既是体力活，也需要技巧，还得忍受寒风冰水的侵袭，但这点苦在饱经风霜的男人看来根本不值一提。每天一大早，上了岁数的男人们便撑了船，找到一处河沟，用篙子将船固定好，拿起“扒水产铁搭”抛到河中，用手握住竹篙，一下一下地在河底探寻。别看“扒水产铁搭”又笨又长，可在男人们手中却十分灵活自如，它就象是男人们加长的手臂一样。一旦感触到了河底的硬物，或者听到“扒水产铁搭”发出吱吱声，就要用点劲，把东西扒上来。在水面上淘去泥沙，一只黝黑的河蚌就留在了弯曲的爪子里。轻轻一晃，河蚌便进了船舱。不过，有时候，扒上来的却是砖头瓦片，便笑着甩到岸上去。一般老手能从“扒水产铁搭”碰触到硬物后发出的声音，分辨出那东西是否是河蚌。附近的河流扒过后，男人们便在船上搭了船蓬，垒了锅灶，到其他地方去扒河蚌。一般都是出去一次就要一整天，直到满载而归。

    扒了小半舱河蚌后，就要到菜场附近去卖了。无需吆喝，就会有人来问价。劈河蚌也是技术活，得先用弯刀从蚌壳的隙缝中插进去，贴着蚌壳往下剔，再从蚌壳的另一头剔一下。扳开蚌壳，左右刮两刀，蚌肉就完完整整地掉到水亮子中了。通常现卖现劈，还得有一人打下手，负责摘去不能食用的胰子等物，然后过秤成交。

 

 

　　大哥是扒河蚌的老手，每年冬天都要和叔辈们做伴扒河蚌。大哥曾讲过扒河蚌的趣事，有时每天都能扒到几只老甲鱼。甲鱼在冬天不太活动，只要“扒水产铁搭”碰到它，它就一动不动，很轻松地就能把它扒上来。尽管那时甲鱼身价不高，但比河蚌的价格要贵很多。大哥曾遇到过一个扒河蚌的外地人，这人此前被医院诊断出得了癌症。他一生勤劳，却没什么积蓄，根本看不起病。回家后，乘自己身体尚未垮下来，蒙着家里人去扒河蚌，想给家里挣点家用。没曾想，到了外地的一条大河里，每天都扒到几只老甲鱼。他便每天留一只和蚌肉一起炖汤喝。结果越喝越滋润，越喝越精神。一个冬天下来，再到医院检查，身体竟然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