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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家传书(完整版)作者:柳生宗矩

 建华1968 2012-02-24
 
 
 兵法家传书 
 

兵法家传书(完整版)  作者:柳生宗矩

 

柳生宗矩是日本历史上著名的武士,江户初期曾任德川秀忠、德川家光的兵法师傅。自称年过五十之后,才领悟兵法奥义,精通「不战而屈人之兵」之兵法真髓,于1632年完成新阴流的技法与理论集大成的《兵法家传书》。

《兵法家传书》与《五轮书》并称日本近代武艺之书的二大高峰。柳生宗矩明确表示,这些原则,「不仅仅适用于兵法,所有的艺术和科学,所有的生活之路,也都应该这样要求。」说得更准确一些,看待兵法的学问,存乎一心,善用者得到大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会用的人,则兵法不过打打杀杀,你死我活。

第一卷 杀人剑

古语说,“兵者,不祥之器也,天道恶之。不得已而用之,是天道也”。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天道是让人生存,给人活路的“道”,所以战争是不吉祥的东西,是违背天道的,势必为天道所谴。但是,这句古语中也包含了另外一层道理,那就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进行战争,是乎天道的。春风轻拂之时,万物生长,百花盛开;秋霜降临之际,落叶飘飞,草木凋零。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天地间万物的规律都是一致的:走到尽头了便走向相反的方向,完全圆满了又会缺损下去。因此,人们可能会因犯罪而得到好处,而作恶之后,他也一定会受到惩罚。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又说战争符合天道的原因。有时候,一人的不义,可能会使无数的人受苦。这种情况下,杀一个人就意味拯救了成千上万的人。这难道不是“杀人剑即活人剑”的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兵法的运用是一门学问。如果不懂这门学问就想去杀人,很可能反会被人杀。在一对一的决斗中,只有一个胜者,一个负者,输赢中的得失都是微不足道的。因此,以兵法而言,只讲述一对一对决的兵法,是非常小的兵法。当个人的胜败关系到整体的得失时,这就是合战中的兵法之理了。这里的个人是指主将,整体则是指军队。军队是主将的手足。成功地指挥军队就是灵活地运用主将的手脚。如果军队不听指挥,就意味着主将的手脚不听指挥。兵法之理无论在决斗还是合战中都是一样的。在决斗中,剑客靠灵活的身手,对潜能的充分发挥来获胜;而在合战中,则是通过主将对各种战略战术的巧妙运用,对军队的成功指挥,来赢得战争的胜利。进一步而言,在两军对阵之前,主将应先在心中运筹帷幄,假想两军对战的情形,分析判断战争胜败的因素。这叫做“心中的兵法”。

在兵法理论中,一条重要的原则就是:即使在和平的时候,也不要忘记战争的可能。明察国情,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战乱发生,在战乱未起之前就及时地予以阻止,这是兵法中很重要的一点。

国泰民安的时候,要能慎选贤才,巩固社稷,这也是兵法理论的原则之一。官吏们为了一己私欲欺压百姓之时,正是国家消亡的开始之时。因此,重要的是明辨局势,采取有效的措施避免让国家因为官吏的私欲而灭亡。决斗中的观察,和这道理是一样的。在对方出手之前,就应对他可能的行动了如指掌。所以,尽可能集中全副心神观察周围事物,难道不是一个人最应做的吗?也正是这一点,才使兵法理论如此变化莫测,难以捉摸。

在统治者的周围,往往会有许多虚伪奸诈的小人。他们谗言谄媚,假充正直,迷惑人主。但是如果注意观察的话,仍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他们内心的奸诈。让这些小人掌权的话,他们就会把善良的人们当坏人来对待,这样,无辜的人就会受苦,而邪恶的人却心满意足。所以,看到这种潜在的可能比看到隐藏的阴谋还要重要。

国家是君主的国家,人民是君主的人民。侍奉君主的人,无论是身边的近臣还是天下的庶民,都受君主的统治。他们之间,又能相差多少呢?在侍奉君主的时候,他们就像是君主的手脚。难道因为脚比手离身体更远,它们之间就有什么差别了吗?既然脚和手都同样会有痛和痒的感觉,又怎么能说哪个离身体比较近,哪个离身体比较远呢?所以,如果君主所亲近的人,让远离君主的百姓流血,让无辜的人民受苦的话,即使他再贤明,百姓仍然会憎恨他。

真正能接近君主的人,大概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几个,最多也就五到十人吧。而大多数百姓,都是远离君主的。如果接近君主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只想到自己的利益,却没有考虑到君主,那么,他们的所作所为会让天下的百姓痛恨君主。如果天下百姓都满心怨恨,他们一定会起来反抗。这种时刻一旦来临,首先背叛君主的,一定是那些近臣。

近臣所做的坏事,并不是君主个人的过错。但是,如果能预先明察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并且及时地阻止它的发生。让远离君主的天下百姓也都能安居乐业,心有所偿,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各行各业中都是如此,武士也不例外,同样要有这种处事的态度。即使在没有争端的时候,你的行动也一定要依据所观察到的形势的发展。总之,无论何时,一定不要忘记注意观察形势动向的变化,这是兵法理论中重要的一条。

如果不能明察形势的动态,你就常常会陷入麻烦。如果人们和人交谈时,没有注意别人的心理变化,就会发生争吵,严重时甚至会引起争端,丧失生命。因此,注意到了形势的发展与没有注意到形势的发展,结果会有很大的不同。

即使是布置房间,也要考虑到将来情况可能会发生的变化,把各样东西都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因此,在武土道中,有些事物是必须要留意的

事实上,尽管表现可能会有所不同,但道理都是同样的。因此,“道”是适用于万事万物的。

认为兵法只是用来杀人的,这是一种偏见。兵法并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消灭罪恶的。灭一人之恶而使许多人能够生存,就是军略。

这是一本家传之书,但这并不意味着“道”就是神秘不可传的。正是为了传播知识,才有所谓的秘而不宣。如果知识不能得到传播,有书无书也就没有什么差别了。我的子孙后代都应好好地体会这一点。

大  

据传,“大学”是用于启蒙教育的入门读物。不管你要进入哪个房子,都要先穿过门。因此,门是你到达屋子的标志。只有穿过了门,你才能走进房间,遇到主人。学习是得道之门。因为学习是门,而不是屋子,所以,当你看见门时,千万不要以为那就是屋子。你一定要穿过门,才能进入屋子。屋子是在门里面,是藏在门后的。既然学习不过是门,所以,在你阅读书籍时,不要以为这就是道。很多人往往把学习知识误认为是道,这样,虽然他们掌握了许多词,学到了许多知识,却仍然对道一无所知。即使你读得非常流利,就如同古人自己在注释一样,如果你不能领会其内在的道理,你就不能把它变成自己的知识。

虽然这样,如果不学习的话,也是很难能真正悟得大道的;而单纯靠简单的学习和讲解,也不能领略到道的真意。当然,也会有一些人,他们虽然没有学过“道”,却能自然地依天理行事。

大学讲述的是“格物”和“致知”。“格物”的意思就是探究世上一切事物,彻底认识万事万物的原理。“致知”是指,一旦你认识了万事万物的根本道理,你就能了解万事万物,就能做一切事情。如果你再没有什么可学的了,你也就再没什么可做的了。如果你根本不懂事物的规律,那么,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万事万物,因为不知才会疑惑,因为疑惑才会心有所碍。如果能认清天下万事万物的原理,心中就会豁然开朗,再也没有任何蔽塞。这就叫做“物格”,这就叫做“知至”。一旦达到了心无所碍的境界,无论做什么,都能驾轻就熟,应付自如了。

正因为此,诸艺之实践,其目的正是为了扫除你心中的迷惑和障碍。起初,当你一无所知时,心中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的疑问。然后,当你开始学习时,你的心中开始逐渐有所知,而正是这些“知”,束缚了你的思想。于是,一切事情都变得难做了。

当你完全忘掉了所学的一切,实践也就消失了。这时,无论你从事什么行业,你都能轻而易举地获得成功。你既不会拘泥你所学的一切,也不会背离你所学的一切。所以,不要刻意地为了学习而学习,而要顺应天性自然地去学习。这样,才能领悟兵法的真髓。

勤修苦练,学习各种各样的剑招、架势、眼法,探究一切剑法知识,这就是“格物”的意思。然后,当你熟识了剑法的一切招式和知识后,就要忘掉所学的一切,摒弃所有经验,到达心中无物的境界。这就是“知至”的基本精神。

当你在不断的学习和修行中渐有所成,你就能把所学到的知识融会贯通,无论你做什么,你的行动超越任何束缚而得到自由。就像只是你的手、脚和身体在行动,而心中却空空荡荡,无所挂牵。

一旦达到了这种空明的心境,你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物。无论是天上的魔鬼或是任何外物都无法窥知你的心灵。学习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达到这种极致的境界。如果你能领悟这一道理,学习也就消失无踪了。

忘学,弃心,自然地和大道融通为一,就是“道”的最高境界。这个阶段,就是从“学”进入“无学”的阶段。

情绪与意志

意志是指内心的特定态度,精神思想的高度集中就叫做意志。内心的意志流露在外就叫做情绪。打个比方说,意志像主人,而情绪则像仆人。情绪受内心意志的支配和指挥。如果情绪过于泛滥,失去控制,就容易犯错。所以,你一定要用意志来抑制情绪,才不会急躁。在兵法理论中,可以把降低重心叫做意志,把杀人或被杀称为情绪。确保重心的降低,不要有急躁冒进的情绪。你要善于用意志来控制情绪,这是非常重要的。无论情况如何,务必要保持镇静。只有这样,你的意志才不会为情绪所左右。

表象和意图

表象和意图是兵法的基本要素。它是指灵活运用兵法策略,先用假象来迷惑敌人,再用真实行动来攻击敌人。这是用欺骗的假象来获得真正的利益。

如果能巧妙地运用这一策略,即使敌人怀疑在你公开的表面后可能会有什么隐秘的企图,他们仍然不可避免地会受到诱惑。如果你能成功地运用策略来调动、引诱敌人,让对方随着你的意愿行动,落入你的陷阱,你就赢了。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如果敌人没有上当,你就可以故意设计另一个陷阱让他跳。就算你的计策最终也未能成功,它们仍然发挥了作用。采用欺骗、使诈等种种手段,只要最后能得到真实,那么,所有的虚假就都变成了真实。

在精神领域中,这就被称为“密”。“密”即为秘密真言,是秘奥之教,是教人认识自身具有的清净本心,培养佛性的方法。若能悟得此心,众生都能从中得益。

在武士道中,这就叫做用兵的谋略。虽然用兵作战是一种诡诈之术,但是,如果诡术的使用,能使敌军屈服而不用进行交战,则诡术最终就变成了真实。这就是反其道而行,来达到目的的例子。

打草惊蛇

在禅学中,有“打草惊蛇”一说。正如打草是为了惊蛇,采用一定的战术手段,使敌人受到惊吓,也是一种兵法的策略。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掩藏更深的目的,也是兵法的一种。

当对手吃惊时,他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在行动的反应上必然会有所迟缓。

再简单一点地说,有时候,只需一个很普通的姿势,比如轻轻抬一下手,也同样能达到转移敌人注意力的目的。

扔下手中之剑也是一种诱战的战术。如果你已经掌握了无剑的真谛,即使手中无剑,也不会被打败。敌人之剑即为我剑。这就叫伺机而动。

观敌之机

观敌之机是指把握敌人即将开始行动之前的瞬间。行动是受藏于心中的力量、情感或情绪支配控制的,所以,准确把握敌人的力量、情感或情绪,由此做出相应的行动,这就叫做“观敌之机”。

观敌之机是禅学的一种特殊理念,即所谓禅宗之“动”。

力量、情感或情绪在心中隐而未发时,就称为“机”。“机”就像门枢一样,隐藏在门后看不见的地方。看到对手心里隐秘的活动,并伺间而击,这就是观敌之机的战术。

攻势和守势

取“攻势”,是指进攻时,以凶猛之心,奋力劈下,积极寻求抢先出手的机会。无论对你,还是对你的敌人,进攻的感觉都是一样的。取“守势”,是指不急于进攻,而是耐心等待对手先出击。取“守势”时务必格外警惕。“攻势”和“守势”的差别就在于一为主动出击,一为耐心等待。

 
 
 
 

身体和剑的攻守原则

用你的身体以攻势逼近对手,而让你的剑保持守势。你移动身体、手脚,诱使你的敌人主动出击,乘间而击,你就取胜了。为此,你的身体和手脚要处于攻势,而剑要处于守势,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你的对手先出击。

心、身的攻势和守势

当身体取“攻势”时,心要保持“守势”。为什么呢?如果心取“攻势”,就容易因为冲动而犯错,这是不可取的。所以要控制自己的心神,保持冷静克制的态度。身体取“守势”,是为了要让敌人先出手,然后击败他;而如果心取“攻势”,就会因为急于杀死对手而失败。另一方面,这也同样可以理解为心取“攻势”,身取“守势”。这时的关键之点在于专心。当手中的剑处于防守状态时,把你的心神集中在攻击状态,让你的敌人先出手。在这儿,“身”可以理解为握剑的手。这就是为什么说心取“攻势”,身取“守势”的原因。尽管这儿有两层意思,它们的根本道理是一样的。不管是什么情况,只要能诱使你的对手采取行动,你就能获胜。

面对进攻之敌时必须掌握的要点

眼神要凝注于三点:一、“两星”(敌人握剑的双手);二、“峰”和“谷”(敌人手臂的屈伸);三、交战时,视“远山”(肩和胸)。眼法的详细内容只能通过口传。接下来的两项是关于剑的运用和身体的姿势:一、间隔的节奏;二、身体的位置和心的檀香态(指把剑保持在同一直线方向连击两次)。再接下来的五项是关于身体和剑,这很难用文字解释,每一点都必须在实战中才能领会:一、手握拳,成盾状;二、身成一体;三、让对手的拳落在你的肩上;四、尽力舒展在后之腿;五、不管敌手采取何种姿势和剑位,都应和其保持同样的姿势和剑位。

总之,上述五点的关键在于:决斗之前,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决不允许任何疏忽。这一点十分重要,是决斗中必须具有的正确心态。只有具备了这种心态,才能确保在决斗中不会有任何慌乱和动摇。如果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仓促地面对敌人,你平时所学的招式就很难发挥出来。

与敌手对抗中必须掌握的要点

上文提及的三项 -- “两星”、“峰”和“谷”、“远山” -- 至关重要。如果敌人按兵不动,坚取守势,千万不能将你的眼神移离上述三点。

但是,眼法一定要注意防守兼备,这是十分重要的。用力劈砍时,眼睛紧盯“峰”;变换招式时,眼睛紧盯“远山”;至于“两星”,则始终需要有一只眼睛盯着。

三种佯攻的心境

三种佯攻的方法也是三种观察的方法:“刺”、“戳”和“故意袭击”。当你不能判断对手将有什么举动,可以使用这三种佯攻的方法来了解敌人的意图。

问题的关键在于明察敌人的意图。当敌人处于严密的防守状态时,你就可以采用这三种观察的方法,灵活隐蔽地运用各种手段,诱使敌人从手上泄露出心中的想法,用这种方法来赢得胜利。

利用心态的变化

刻意向防守之敌展示心中的各种念头,借以察觉敌人内心的变化。你可以利用这种心态的变化取胜。

双观法

当你用各种策略,来洞察防守中敌人的动向,应该不视而视 -- 似乎没有在看,而实际上却是在观察。不能有一点疏忽,眼神不要只集中于某一点,要快速移动眼睛流观四周。

有一句俳诗这样说,“只偷眼一瞥,蜻蜒逃离了伯劳的利喙”。蜻蜒因为偷瞥到了伯劳,所以及时逃走了。你可以在迅速而隐秘的一窥中,准确地察知对手的动向。要做到这一点,你必须保持注意力的连续集中。

在“能乐”中,这称为“双观法”,它的意思是看,看见,然后把眼神移到一边。它的意思也就是不要把视线固定于某一点。

打和受

用剑杀死一个人其实不难做到,没有人是不可战胜的。假如敌人用剑砍你,力图置你于死地,你要注意寻找一个敌人不能触及的空间。你可以呆在这个安全的区域里,任凭敌人攻击。即使敌人发起猛烈的进攻,以为一定会打中你,你仍会安全无虞。

如果敌人一剑出手,而没有命中目标,那么,这一剑就叫“死”剑;你就可以乘机格挡开它,并打出致胜一击。这样一来,敌人就丧失了主动,你就可以抢在敌人之前,扭转局势,反败为胜。一旦决斗开始,你要做的就是不让敌人有机会举起他的手。如果战斗已经开始,你还在想该做什么,就一定会被敌人的下一剑击倒。如果有一丝疏忽,你就会失败。如果你的注意力停留在刚刚发出的招式上,你的主动就会立刻化为乌有。当你刺出一剑时,不要把心停留在它上面,不要去考虑这一剑是否有效,你要做的只是再三地出手,反复地进攻,绝对不给敌人抬头的机会。胜利,只取决于一击。

三种节拍

“节拍”之一是指和敌人同时进攻;“节拍”之二是指抢先逼近敌人,在其举剑之际发起进攻;“节拍”之三是指等敌人的剑落下之后,再发起进攻。合拍为劣,异拍为优。如果你让自己卷入了敌人的节拍,就会被敌人所控制。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持和敌人不一样的节拍,这样,敌人的招式对你也就不起什么作用了。

无论攻守,不要让敌人摸清你的节奏,这样,他就无法判断你的想法和行动。不管何种情形,一种节拍,如果很容易被人掌握,跟进,就不是好的节拍。小节拍到大节拍,大节拍到小节拍。当敌人用大节拍的时候,你就用小节拍;当敌人用小节拍的时候,你就用大节拍。用剑也是如此,你的用剑节奏,要和敌人不一致。如果能把敌人带进你的节奏之中,敌人的剑就容易对付了。

例如,一个专业的歌手,能自如地把握停顿的间歇,不会陷入固定的模式;而一个平庸的鼓手就做不到这一点。如果让一个平庸的鼓手和一个专业歌手合作,或者是让一个平庸的歌手和一个专业鼓手合作,那么,无论是唱歌还是打鼓,都会难以进行。使用类似的策略,使敌人难以进攻,就称为“小节拍到大节拍,大节拍到小节拍”。

如果一个平庸的乐手,却试图流利地控制一段宏伟的乐章,或者是一个平庸的鼓手,却试图要轻轻敲打一段柔和的节奏,都是做不到的。同样,如果一个专业歌手轻柔地哼唱着,一个平庸的鼓手就会跟不上他的节奏,控制不了时机的把握。

一个老练的猎鸟者,会拿手中之杆,向鸟儿轻轻摇动,目的是为了能扎住鸟儿。而鸟儿,就像被竹杆轻摇的节奏所催眠,虽然拼命拍打翅膀想逃脱,却逃脱不了,终于被抓住了。

采取与敌人不一样的节拍行动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你能保持和敌人不一致的节拍,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而不用顾虑敌人会扰乱你的防守。这种心态也必须经过不断地学习,才能体验到。

留意节拍

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如果不能把握音乐的节拍,都无法进行。在兵法中也要有把握节拍的感觉。明察敌人的举动,看他如何运剑,察知他心中所思,这种心态和一个人在唱歌和跳舞时掌握音乐节拍的心态是一样的。当你了解了敌人的作风、行动和方式,你就可以灵活机动地支配自己的行动。

技巧一

一、伴以剑击;二、每边三寸,正或反;

三、迅速潜行;四、眼凝视对方上段肘部;

五、剑打圆,用一只眼观察左右;六、估计三步的余地。

上述六项都需要言传身授,很难完全用文字揭示。

当你使用这些技巧,为出招做准备,不断变换你的策略,而敌人仍然按兵不动,坚取守势;然后,当你潜行到一剑的范围里,正好滑到敌人面前,他就无法再踌躇,必定转入攻势;接着,你就诱使敌人先采取主动,在其出手之际,将其击倒。

无论如何,如果敌人不先劈杀,你就不能获胜。只要你掌握了如何测算敌人攻击不到的安全范围,即使敌人向你劈杀,你也不会被击倒。如果真正练好了这一步,你就不怕滑到敌人面前,让他先行攻击,然后后发制人。这是在一个人采取主动进攻之前必做的一步。

技巧二

一、主要事项,包括最初的攻击,这一技巧必须通过口传;

二、无论攻守,都必须维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这一技巧必须通过口传;

三、短刀之一腕余地;

四、当身体取攻势时,剑必须取守势,这是无论攻守都必须遵守的原则。

上述各项都需要老师言传身授,用文字不可能表述清楚。

聆听风声和水声

如何让敌人先采取主动来获胜,如何以战术策略的运用做基础,发挥各种基本招式的作用,以及如何实施战略的转换,这都是兵法所要讲述的东西。

交战之前,你必须假设敌人采取了攻势,要积极防范,不能有丝毫的疏忽之心。重要的是必须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如果不把敌人视为处于进攻状态来防守,那么,一旦决斗开始,在受到敌人猛烈攻击的瞬间,你平时所学的一切,都不能对你有什么帮助。

一旦格斗开始,重要的是你必须让你的思想、身体和脚都处于进攻状态,而让你的手处于防守状态。你要密切注意一切可能的变化,也就是要做到“巨细无遗”。如果你不能冷静地观察周围形势,你所学的剑术也就不能充分地发挥作用。

至于说“聆听水声和风声”,是指把进攻之心,掩藏在平静的外表下。风本身并没有声音,只有在撞到了东西的时候,它才会发出声音。风无声无息地从上空掠过,当它受到了某些东西的阻挡时,比如树林、竹林,就会发出可怕的咆哮。

水本身也同样是没有声音的,但当它飞泻而下,撞击岩石,就会轰然作响。

我们用风和水的例子是为了说明,关键之点在于外表保持镇定平静,内心却取进攻之意。表面冷静沉着,内心却高度戒备。

如果身体、手、脚都处于仓促忙乱之中,是不可取的。“攻”、“守”应成对出现,一在内,一在外,而不能只取一种模式,这正如阴阳之交替。动即阳,静即阴。内为动时,外则取阴;内为阴时,外则为动。兵法中也是如此。在内心中,要充分调动精神,保持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外表却依然镇定沉着。内阳外阴,内动外静,这是依照大自然的模式而定的。进一步来说,在激烈争斗的外部环境中,如果你在积极进攻的同时,保持内心的镇静沉着,你的内心世界就不会受外在行动的影响,这样,你的行动就不会过于狂乱,失去控制。而如果内心和外在都同时忙碌的话,你就会变得狂躁不安,举止失措。攻和守,动和静,内外必须分择其一。内心要保持警觉,就像鸭子浮在水中,表面不动,底下却在划水。一旦这种行为成为自觉,就能做到内外交融,合而为一,了然无碍。达到了这种境界,就是达到了极意的世界。 
 
 
 

所谓“病”就是指困扰自我的各种纷乱之念。考虑该如何取胜、如何用兵法、如何用学过的剑招、如何进攻、如何防守的心思都是“病”,而考虑该如何克服自我,如何去除这种种迷乱之心的念头,本身也是一种“病”。总而言之,如果你把自己的心思滞止于任何事物上,就是“病”。既然这百病都为“心病”,我们要做的就是修炼自己的心灵,去除种种烦恼、忧虑、执著之念,忘却一切思想,达到心的绝对自由。

论“去病”之初级及高级阶段

以念去念,以执著去执著,这是“去病”的初级阶段。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思考,去除种种纷乱之心的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念”,想要克服种种“心病”,这也是思想之一。

而且,尽管我们用了“病”这一字眼,它其实是指各种纷乱复杂的念头。想要“去病”的心思也是一种“念”。所以,这就是以念去念。当你去除了各种“念”,你就进入了“无念”的状态。当你用去念之想去除了心中的杂念之后,杂念和去念之想就都消失了。这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用一个楔子拔出另一个楔子。

当你无法拔出一个楔子时,你可以钉入另一个楔子,这样,原来的楔子就会松动,就容易取出了。一旦第一个楔子被取出后,第二个楔子也随之而出。当“病”去除后,去病之念也就随之消失了。这就叫做“以念去念”。

刻意“去病”的想法,本身也是一种执著,但是,如果你用这种执著来除去了“病”,执著也就消失了,这就叫“以执著去执著”。

在去病的高级阶段,去病而无去病之念。想要“去病”本身就是一种“病”。即使有种种杂念,如果能对其不以为意,就是达到了“无念”的境界。

存有“去病”之想,就意味心中还有“病”,所以,“病”根本就没有离开你的心。无论你想什么,做什么,如果带着执著之念,就很难达到一个更高的境界。该如何理解这一点呢?“去病”初级和高级两个阶段,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立的。第一步,是要达到初级阶段,之后,当你逐渐把这种有意识的去病之念转换成一种无意识的行为时,你就进入了“去病”的高级阶段。此时,无需你再刻意地去除执著,执著自己就消失了。

“病”就是执著。佛教认为执著是不可取的。没有执著之心的乞丐可以混迹于人世而不受外界的影响和干扰,所以,他们无论做什么都自由自在,无所拘束,止于所当止。

一个高手,如果没有去除对技巧的执著之念,就不能称为大师。尘土会附着于未经琢磨的宝石,但是,经过精心打磨的宝石,即使是落在烂泥中,也无损它的光彩。养护心智,打磨你心灵的宝石,使它不受外物的沾染。对“病”不以为意,不必多虑,做你想做的事吧。

平常心

有僧问先哲:“什么是道?” 先哲回答:“平常心是道。”

这则故事包含的道理,不仅适用于剑道,也适用于其他一切艺。“什么是道?”“平常心是道”,这两句平平淡淡的问答,却体现了悟道的最高境界。达到了“平常心是道”的境界,心中一切造作、是非、取舍、欲求等种种杂念也就一扫而空了。

世间之事莫不如此,惟以平常心待之,才能达到人生的胜境。假设你正在搭弓射箭,如果你想着你是在射箭,你的箭就会变得不稳。同样,当你挥剑时,如果你是在有意识地挥剑,你的进攻就会不稳。当你写字时,如果你是在有意识地写字,你的笔就会不稳。即使是在弹琴时,如果你意识到自己是在弹奏,琴声就会走调。

如果弓箭手在射箭时,能达到“忘射”的境界,以“平常心”射箭,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自然而为,弓就会变得平稳了。用剑和骑马也是如此。你不是在“用剑”或“骑马”,你也不是在“写字”,不是在“演奏音乐”。若能以“平常心”对待一切,那么,一切都变得容易掌握了。

不管你选择了什么为“道”,如果将其视为惟一重要之事而执著于此,就不是真正的“道”。惟有达到心中空无一物的境界,才是“悟道”。无论做什么,如果能以空明之心为之,一切都能轻而易举了。

这和镜子照物的道理是一样的。由于镜子的反射是透明无形的,所以才能纤毫无差地反映出万物的影像。悟道之人,其心正如明镜,空明纯净,无思无想却能胜任一切。

这就是“平常心”。能以平常心对待一切的人就称为名手。

无论你要做什么,如果事先存有做此之想,而刻意为之,就不能达到心灵的和谐。也许有某一次你能做得很好,然后,当你为刚才的成功感到得意时,你就又会做不好了。或者是成功了两次,失败了一次。如果你为成功了两次而只失败了一次而沾沽自喜,你就会再次失败。正是因为存了追求成功之念,就不能一直成功。

时时积功修习,勿存速成之心,无心而做,自然而为,渐入化境。到此时,你甚至不知自己为谁,身体、手、足虽动,心却丝毫不动。达到了这一境界,就再无失手之时,做十次则十次均能成功。

即使做到了这一步,一旦心中略有挂碍,仍会失手。惟有无心,才能次次成功。无心并非一切无心,只是怀平常心而已。

恰似木人见花鸟

庞居士诗颂中,有“恰似木人见花鸟”一句,说的是木人虽然看见了花鸟,心神却不会为花鸟所诱。

木人本无心,所以自然能不受外界的诱惑,这是必然之理。但是,一个有心有情之人,怎样才能做到和木人一样呢?

在这里,“木人”只是一种比喻,是一种说明事理的方法。一个有血有肉、有识有想的人,当然不可能和木人完全一样,毕竟,人是不能变成竹子和木头的。但是,如果你能见花而无见花之念,你就达到了“木人”的境界。

做到这一点,关键是要以“平常心”体认清净本心。当你在射箭时,不要有意识地去想你是在射箭,换句话说,你是在以“平常心”射箭。

平常心就是见万物而不起意。若弃平常心而代之以各种有意识之心,则形随境移,心逐境转,万物皆非本来面目,见山非山,见水非水。

即使是像说话这样简单的事情,只要你以斩钉截铁的口吻来说,就会得到人们的首肯。在佛学中,把“无住之心”看作是佛法的极至。

自由心

中峰明本大师曾说要“收放心”。这句话,包含了初级和高级两个阶段。

当你让心离开时,它就会停留在它所去的地方。所以,第一个阶段是练习收心,如果每次都能把心收回来,它就不会滞留在任何地方。当你攻出一剑时,你的心就会牵挂着你刚攻出的一击,而这里所要教你的就是如何把它收回来。

到了高级阶段,你可以放你的心任意游走,却不会驻留和牵碍在任何地方。

具备自由解脱心是指:如果你用放心之心再来捆绑心,不断地把它拉回来,你就不能真正解脱和自由。即使在心神自由流动的时候,它也不胶着凝滞在任何地方,这才是自由解脱心。

当你具备这种自由解脱心,你的行动就能独立无碍了。如果你不能放掉缰绳,你就不能真正自由地行动。即使是狗和猫,也需放养。如果整天把它们拴在那儿,肯定养不好。

研究儒学的人往往视“敬”为第一要法,将“敬”贯穿他们的整个生活,结果导致他们的心神就像被拴着的猫。

在佛学中,事实上也是存在着“敬”。经文中所说的“一心”和“不乱”所对应的就是“敬”。它是指把心神摄于某件事物,而不要四处弥散。

当然,经文中还说,“我们虔诚地宣扬佛法……”,当我们跪在佛像面前,顶礼膜拜,一心一意地虔诚祈祷,这些举动都是和“敬”的精神相一致的。

但是,所有这些都只不过是消除心中纷乱之念的方便法门。真正的清净的自心是不需要靠这些权宜之计来平静的。

当我们端坐合十,专心观想一佛,虔心称念佛的名号,即可心见如来之像。此时,我们的身、言、心三业合一,就可以修得清净不乱心。这叫做“一行三昧”。换句话说,这和“敬”同样重要。

“敬”能使我们的心神清净,但是,这种心境只能维持在“持敬”之时。当我们离开打坐状态,不再颂念佛的名号,佛的影像也不见了。我们又回到了先前有种种妄心的状态。这不是彻底的静心。

真正拥有清净心的人,并不会刻意地去净化他们的身、言和思想活动,他们即使是混在俗世的尘埃中,也照样不会被污染。即使他们的思想整天都很活跃,心也不会有任何动摇,正如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就算有成千上万个浪头打过,它也不会有丝毫移动。这才是到达了佛学的至境的人。我受了一位法师的教诲,把它记录在此。
 

第二卷      活人刀

察 情

“即使可能有百种姿势和剑位,但借以取胜的永远只有一种。”要做到这一点,关键在于明察敌情。

即使有成百上千种的剑术,包括各种各样身姿和剑位的选择,你所要考虑的只是对手的心态和动静。

纵然敌人有百种姿态,而你亦有百种姿态,都必须要明察敌情,这一点是惟一的。

因为这是一种秘传,所以不能在此明言,只能用隐语来说明。

“有”和“无”的韵律及“有”和“无”的并存

在谈到“察情”时,一般会涉及到两个术语:“有”和“无”。当事物显而易见时,称之为“有”;当事物隐而不见时,称之为“无”。这种隐、现的“有”和“无”就是“察情”,它们都包含在“手握利剑”之说中。

佛学中也常常会探讨“有”、“无”的含义。这儿,我们只是借用这些术语进行类似的分析。一般人通常只看见“有”,而看不到“无”。在“察情”中,我们则既看见了“有”,也看见了“无”。

“有”和“无”是并存的。有时就“有”而击,无时随“无”而打。不待“有”而击“无”,不待“无”而击“有”。所以说,“有”和“无”是并存的。

在老子的论述中,有“常有,常无”之说。“有”是永远存在的,“无”也是永远存在的。当“有”被“隐藏”时,就变成了“无”;当“无”被“显示”时,就成为了“有”。

例如,当一只鸭子浮在水面上时,它就“在”那儿,而当它潜到水下时,它就“不在”了。所以,即使我们认为有某件事物存在,一旦它被隐藏了起来,就变成了“无”。同样,虽然我们认为某件事物不存在,一旦它被揭示了出来,也就变成了“有”。因此,“有”和“无”只是表现为“显”、“隐”的不同,它们的本质是一样的。所以说“有”和“无”都是永远存在的。

在佛学中,有“本无,本有”之说。当一个人死去时,“有”就变成了“无”;当一个人出生时,“无”又变成了“有”。

“手握利剑”同样也有“有”“无”之说,这是一种秘传,称之为“察情”。当你把手藏起来时,则“有”随之隐;当你将手掌朝天时,则“无”随之现。

道理虽然如此,如果没有老师专门的传授讲解,上面的表述仍是很费解的。

如果存在的是“有”,就应见此“有”而打“有”;如果存在的是“无”,则应见此“无”而击“无”。这就是为什么说“有”是“有”,“无”也是“有”的原因。

“有”即为“无”,“无”即为“有”。“有”和“无”并不是两样东西。

如果不能明察战斗中的“有”和“无”,纵使你把百种剑技都用得完美无缺,还是不能取胜。不管是哪一流派的兵法,要想达到至上的境界,关键就在这一步。

水中之月及月影

如果你和敌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你就不会被敌人的剑击中。你可以在这个距离之外来考虑运用各种兵法策略。

大踏步迈进或悄悄地滑进这个距离,以接近敌人,被称做“水中之月”,这就好像是月亮把自己的影子倒映在水中一样。

在对决前,你应事先在心中考虑好这个“水中之月”的区域,然后才能和敌人交手。这一间距该如何估度,只能通过口传。

静止之剑

“静止之剑”的理解是非常重要的。当你佩剑时,你应该把它作为静止的剑来佩戴,此时,对于你而言,这个“静止之剑”中的“剑”的特征应该被写为和理解为“剑”,只要它还没有脱离静止状态,无论置于左边还是右边,它的特征就还是“剑”。

然而,对于敌人来说,“静止之剑”中的“剑”的特征就应该被理解为“看”。只有明察静止之剑的位置,你才能更好地攻击或防御,所以,“看”是非常重要的。所以说,此时“剑”的特征就是“看”。

关于“静止”的解释

“静止之剑”中的“静止”一词,从字面上来看,包含两个意思,即“精神”和“异象”。“精神”是内在的特征,“异象”则是外在的表现;这被称作难解之奇迹。例如,正因为树有树的精神,它才能郁郁葱葱生长,开出芬芳的花朵,抽出繁茂的枝叶,这就叫做“奇迹”。

当然,即使你把树砍倒了,你也无法找到被你称为树之“精神”的东西。可是如果没有“精神”的存在,叶子就不会发芽,花儿也不会开放。同样,人的精神也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你不能打开人们的身体,来寻找所谓的“精神”,但是,你的各种行为都是因为“精神”的存在才能进行。

在剑静止之处,你能将精神安顿下来,举手投足之间,种种奇迹就会自然发生,在战斗中开花结果。

精神是思想的主人。内在的神支配外在的思,而外在的思,又支配着精力。为了神,如果思羁留在某地,它的作用就没有发挥完全。因此,确保不让思固定于一点是十分必要的。

就像主人在家,吩咐他的仆人出去做某一项事情,如果仆人就留在办事的地方不再回来,那他就会错过主人另外的命令。同样的道理,如果你的思总是羁留在外物上,不能回归本位,你战斗的能力就会消失。所以,不能让神固定在一点上。这个道理不只适用于兵法,也适用于世上的一切事物。

对于“静止”,可以有两种理解,即神和思。

步 子

步子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必须以一种平和的、随意的方式迈步。因此,“过”和“不足”都是不可取的。走得太快,是吃惊慌乱的表现;走得太慢,是胆怯害怕的表现。

对一般人来说,如果有人在你眼前挥舞一样东西,都会情不自禁地眨眼。这是正常反应。这时的“眨眼”并不表示“乱”。同样,如果一样东西在你的眼前不断挥舞,借以吓唬你,如果你根本就不眨眼睛,那可能意味着你事实上是“乱”了。

故意地抑制自然的眨眼表明你的心神比眨眼更受扰乱。不受动摇,不受干扰的心才是平常心。如果有东西在眼前晃动,你眨眼,这才是不被干扰的状态。关键的一点是不要丢掉平常心。努力克制保持不动,实际已经是动了。移动才是不被动摇的原则。

以平常心、平常的方式行事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你的外表和心神都不会乱。

第一原则 -- 遭遇敌手时的心态,手无兵器时面对攻来的长矛时的反应“第一原则”是兵法中的隐语。一般在兵法中,它指的是尽可能不受干扰,保持自己的独立。面临强大的压力,如何作出恰当的反应是最关键的事。按照这第一原则,你内心应清醒意识到险恶的形势,全神贯注,避免自己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受到敌人的打击。比如敌人的兵器几乎就要及身,或者,已经进入到你的安全范围之内,在这样面对面的格斗中,集中自己全部的注意力,这就是我们说的第一原则。

面临种种险恶之境,注意力也会完全集中。例如,被攻击时,你背靠墙壁无处躲闪。这应当被理解为最紧要、最危险的情况。当你手中无剑时,如果你把眼睛固定在一点上,让你的心停留在一个地方,不能保持警觉性,你就不能维持一腕的安全余地。

在心中保持这一切叫做第一原则,它是秘而不宣的。

双方的一足之隔    双方使用同样尺寸的兵器时,应当像双方都无剑时那样去凝神注意。

兵器距离身体两边都是一足之隔。有这样的间隔,你可以退让、躲闪;而进入这一空间,就非常危险了。

至要一击 -- 第一刀

此处的“至要一击”,代表一种最完美的方式。这里的“第一刀”也不能按其字面意思理解为实际的刀,而是“观敌之机”的隐语。“第一刀”的意思就是观察敌人的意图,了解敌人下一步要做什么。这是“第一刀”的关键所在。

观察敌手的心态和动静,这是第一刀;随着敌人出剑的动作而击,这是第二刀。

这一基本原则可以有多种运用途径。察情、水中之月、静止之剑、疾病之扰,是其中四种,再加上手足之用,一共五种。这些就是“五观一看”。

“察情”就是“一看”。另外四种则留在心里,所以称作“观”。用眼睛感知称“看”,用心感知称作“观”;它代表内心的观察与思考。

我们称它们“五观”,而不是“四观一看”,原因是“五观”在这里是一个包容性的术语,而其中,“察情”被称为“一看”。

察情、水中之月、静止之剑、疾病之扰、身体与手足,就是这五项。其中,四项是由心感知的,而另一项“察情”,是用眼睛看的,称为“一看”。

何为水中月、静止之剑、疾病之扰、身体与手足?

水中月是指决斗中的架势选择;静止之剑是指自身位置之选择;身体与手足指观敌之行及自己之反应;疾病之扰,目的是为了察情。所以,最基本的事情是去察知对手在将发未发之际的微小动态及心神意向。其他四项则是一般原则。

疾病之扰是为了看明对手之能力、意图。没有去除病扰,你就难免会走神而至失察。一旦失察,你就输了。

疾病指的是心。心之疾病,就是心有所停住。在别人挥剑进击的地方,应当避免让自己的心停住于一地。其中的关键是断念而非弃心。

出手

如果敌人用剑尖指着你,在他出剑的同时攻击他。如果想攻击敌人,要先引诱他出手。一旦敌人出手攻击你,就等于是你在进攻他。

安全之间

在安全之间距站好位置;然后,凝神以待。

当你想要取位之时,如果对手已经取好了架势,就取与其相同的架势。

即使是对手或者是你逼进了五寸,只要间隔没有变化,你和对手的距离就不会改变。

如果对手很多,也事先站好了位置,你最好的办法是暂时由他们站在那些位置上。过度纠缠于位置之争,并不高明。你应当保持身体的灵活机动。

走位

理想的步法、身形,应该以不错过静止之剑的位置为宜。这一点必须铭记在心。即使在战斗开始前也不能有片刻遗忘。

明辨“看清静止之剑”的三种层次

观之以心,被视为是“看清静止之剑”中最基本的。观之以心,眼才能感知。所以,和观之以心相比,眼观是第二位的,而后才是观之以体、以手、以足。

观之以体、以手、以足,是说你的身体、手足不能忽略对手的静止之剑。观之以心是为了观之以眼,观之以眼是让你的手足都对准对手静止之剑的位置。

心像水中月,身如镜中影

这段话表示的兵法如下 -- 水映月影,镜照人形。事物在人心里的投影,就和月亮在水里的投影一样,是瞬间的反映。静止之剑的位置就仿佛水面,而你的心可比为月亮。静止之剑的位置应能映出心之影。心动,形动;形随心动。

静止之剑也可以比作镜子,这时,这些比喻的意思是,身体依静止之剑的位置而移动,就像镜子一般。遵循这条原则,你的手足就不会漏过静止之剑的位置。

月映于水是在瞬间完成的动作。尽管两者相距如许,在乌云消失的一刹那,月亮同时就在水面留下投影。这投影不是缓缓从天空降落,而是在短短的刹那就完成了,甚至短到你连眼睛还来不及眨。事物在人心中的反映,也像月映于水一样,是瞬间完成的动作。

佛教有一节经文,说的就是心和月映于水、物照于镜一样,都是瞬间之事。月映于水,看起来似乎月亮就在水中,其实并不是。那不过是遥远天空上投映下来的影子。形映于镜也是如此,无论什么,只要放在镜子前,都能立即照出它的影像,这也是瞬间之事。

事物在人心中反映也是一样。眼睛一眨间,心已经走得老远,甚至远到中国。就像你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假寐,梦却带你回到了遥远的家乡。心的这种反映,在佛家眼里,和水中月、镜中影,是一样的。

在兵法中,水中月这类的说法也是适用的。你应该时刻让自己的心移到适合的位置,就像月亮在水中投下倒影。心动,形动;一旦与对手遭遇,身体就应该移到适合的位置,就像镜之映射。如果心不能事先做好准备,身体是不会动的。

就位置来说,是“水中之月”;以人而言,是“静止之剑”。两种情况下,身体、手足的移动,意义是一样的。

仓促之攻

最坏的事,莫过于仓促发动攻击。除非交手前你在精神上已经做好了适当准备,完全看清了形势,才可以主动攻击。记住,不要仓促行事,这很关键。

收心

“收心”说的是,当你刺出一剑之后,如果你想着自己已经击中目标,你的心就因为惦记着这个念头而停滞不动;若你不能把心思从刚才那一剑上收回来,就会变得心不在焉,就会被对手的回击所击中。这样,你虽然主动发起进攻,也会因受到对手的有力回击而失败。

当你刺出一剑之后,不要把你的心神驻留在你击出的地方;出招以后,一定要及时收心,注意观察敌人的举动。一旦敌人中招,他的情绪就会发生变化;当一个人中招时,他就会变得愤怒起来。一旦被激怒,敌人就会更加凶猛;这时候,如果你有丝毫疏忽,就会被敌人击中。

不妨把被击中的敌人看成一头发怒的野熊。当你意识到自己击中敌人的时候,就犯了忌讳,让心思逗留在已经发生的事情上面了,你的注意力会因此而涣散。你应当非常清楚,如果敌人被击中,他内心反击的力量就会激发出来。同时,他一定会倍加警惕,绝不愿意在同一位置被击中两次,所以,如果你再像刚才那样进攻,肯定会失算。如果你没能击中敌人,他就会奋起反击,使你中招。

收心的意思是把心思及时收回,不让它逗留在你击中的地方。最重要的问题是,把心收回来,集中注意力,观察敌人的动静。

另一方面,如果你紧盯敌人被击中之处,不把心思收回来,而是迅速、一再出剑攻击同一位置,不让对手有转头还击的机会,那么,这也是一种极为有效的策略,也就是“间不容发”一语所表达的意思。它的基本思想是不断地快速出击,在两次打击之间不允许有任何短暂的停歇。

禅宗的问答,被认为是一种宗教意义上的战斗。在这样的问答中,需要立即回答对方的诘问;如果你稍有迟疑,就会被对手占了上风。这样,谁赢谁输,就显而易见了。

我们说“间不容发”,也就是这样的意思,它强调的是重复进攻时的出剑速度。

论“全部去除”、“空”、“见心”

“全部去除”,就是指彻底去除所有“病”。这里的“病”,指的是“心病”。关键是在“心病”袭来的一瞬间将其去除干净。

在本书的其余地方,谈到了各种各样的“病”。“病”的一般含义就是指心之滞留一处。佛学中称为“执”,这是它最反对的东西。如果心执着一处,滞留不去,应该看到的,你也看不到了,你会遇到各种意想不到的失败。

“全部去除”,这个说法表示的意思就是要在病念袭来的一刹那间将之全部去除。它强调的是:一个人应该去除各种迷念,不要失去对“唯一者”的感知。

“唯一者”指的是“空”;“空”是一个隐语,不能用公开的方式传授。它指的是敌人的心。心无形无质,所以称为“空”。看见“空”、“惟一者”,就是指看到敌人的心。

佛教的要旨,就是要意识到心之为空。尽管很多人都会说这样的话,但真正能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却少之又少。

至于说到“见心”,是指对手的心可以通过他握剑的手表现出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对手还没有移动之前,就对他发起攻击。

“彻底去除”的目的是为了看到将发未发的瞬间。关键在于要立刻摈弃一切“病”,不要错过“空”。

对手的心就在他的手上,它会通过手的动作表现出来。乘它们还处于静止之时攻击它们,这就叫“击空”。空不会移动,它没有形状,不会运动。“击空”就是要在其移动之前迅速出击。

空是佛家之要眼。虚空、实空是不同的:虚空是指无物留存,实空才是真正的空,是心之“空”。虽然说,尽管心无形无状,这有点像空的“空间”,但心却是身体的主宰,所以,一切举动都是心之行为。

心之动、心之劳,都是心之所为。心无所动,就是“空”;空有所动,就是心。空转为“行”,化为“心”,劳于手足。你要在对手行动之前,就迅速攻击他握剑的手,这就是说你应该“击空”。

虽然我们说“见心”,但心是不能为眼睛所见的。心不可见,所以称为“空”,心无所动也称做“空”。虽然心可以通过握剑之手表现出来,但却不能为眼睛所见。关键就是,在心已经形诸于手、但还没有有所动时就进行攻击。

如果因为心不可见,你就把心、空想作是无;但是,一旦心、空有所动,它就能无所不为。那时,手抓、脚踏,直至所有的奇迹,都是此空、此心的行动产物。

我们很难通过阅读书籍来理解这种“心”,它是一种“道”,仅仅靠聆听别人的教诲是很难领悟的。写书、传道的人,都是根据以往的宗教典籍、文献来写、来说的,而真正能体认自心的人,是非常少的。

既然人类一切行迹,一切奇迹,都是心之所为,心也就在宇宙之中;我们称之为宇宙之心。宇宙之心一旦运动,就会电闪雷鸣,风疾雨骤,它能造出千奇百怪的云朵,还会带来仲夏的冰雹,给人类平添灾害。

从宇宙来看,空是宇宙之主宰;就人而言,空是身体之主宰。舞蹈时,它是舞蹈之主宰;表演时,它又是戏剧之主宰。射击时,它是弓箭之主宰;驰骋时,它是马之主宰。如果主宰发生了丝毫偏差,那么,一个人就既不能骑马,也不能射箭。

当心在体内找到合适的位置,呆在它该在的地方,一个人不管做什么,都会得心应手,轻而易举。重要的是发现此心,理解此心。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能体认自心,有效的役使自心,但真正说来,只有很少很少的人发现了此心。没有做到这一点的人,身上总会流露出未能真正悟道的迹象;任何有洞察力的人都会看见。

当人们开悟的时候,他们做的每件事情,一切行动,都是直接了当的。如果他们没有合乎正道,就不能称为了悟之人。直心就称为本心,或者是道心。而扭曲、污染的心,就被称为妄心、欲心。

能认识到本心、依本心行事的人,是十分让人羡慕的。我并不是从自己的理解说这些话。尽管我这么说,我自己还很难做到有直率之心,并且依直心行事;我这么写的原因是因为它就是道。

即便如此,在兵法中,如果没有率直之心,你的身体、手足不能据此而动,技术就无法臻于化境。尽管我们日常的行为并不都是依道而行,但在兵法之中,悟道是必不可少的。

即使你的行为不偏离此心,在某一门技艺上你也让行为符合本心,但如果你要把它用到别处严就不能管用了。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人才是真正的行家。只掌握一门技艺的人,只能称为专家,但不能称作“精湛”
 
 
 
 

真心和妄心

有一首诗这样写道:彼亦曰心,虽名为心,蔽惑此心。莫弃此心, 以此之心,去彼之心。

这里,第一行的心是妄心,它既是虚妄,迷乱真心,所以不好。第二行的心是指妄心。第三行指的心是表示本心,它被妄心迷乱。第四行的心是指本心,第五行的心也是指本心,第六行的心是指妄心。

这首诗要说的,就是真与妄的不同。心有真妄之分,如果你能发现本心,依此而行,一切都正大光明。如果本心因为受妄心的遮蔽而扭曲、玷污,一切行为也就扭曲、玷污了。

本心和妄心并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实体。本心是我们的“本来面目”,在父母生我们之前就存在了。它是无形无迹,无生无灭的。父母生了我们的身,但是,因为心是无形无质的,所以我们不能说它是父母所生。与生俱来的不过是我们的身体罢了。

禅的教诲,就是让人和心沟通。但是也有许多伪经的存在。很多人,说的话虽然相近,但路却不正。所以那些自认为是禅宗的人并不是一类。

当我们谈到妄心时,其实指的是血气,它是从个人角度和主观方面来说的。血气就是血的流动,当血流上涌时,人们的脸色就会改变,并开始动怒。

同样,当人们看不起我们所喜欢的东西时,我们就会变得恼怒和愤恨。但是,当别人和我们一样痛恨我们所不喜欢的东西时,我们就会很高兴地赞同他们的意见,并且以错为对。

当人们接受了贵重的馈赠时,总是心花怒放,眉开眼笑,血流上涌,使他们的脸上光彩焕发。这时候,他们就会指鹿为马,认非为是。

上面所说的,就是人们在面对各种情形的时候,由于受肉体中血气的影响而产生的各种心灵状态,它们被称为“妄心”。

妄心起则本心隐,一旦生有妄心,就会起种种恶事。有智慧的人们得到褒誉,就是因为他们能用本心去除妄心。在没有智慧的人们那里,本心是被隐藏起来的,而妄心的力量却很强大;所以他们总是做错事,玷污自己的名誉。

虽然上文引用的诗句很平常,它却很好地说明了真和假的区别。如果凭妄心而动,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比如,若受妄心支配,你在决斗时一定会失败,你的弓箭和枪不能命中目标,甚至你连马也不能骑;如果你演戏或跳舞,就会又难看又难听;无论你说什么,肯定都会说错。什么事情都不对劲。相反地,如果你听从本心,那么你做什么都会很好。

人会在头脑中编织谎言,却声称它们都是真实的。这就是妄心的活动,它的虚假变得明显而容易发现了。如果说话的人心中有的是真实,听的人最后总是能意识到它,并不需要解释和推理。本心是不需要推理和理由的。

妄心是心的病障;去除妄心就是破除心病。去除了病,心就会健康起来;健康的心就被称为本心。如果你按照本心做事,就能更好地掌握兵法的奥妙。当然,这个原则也不例外地和一切事物相通。

第三卷 无刀

 “无刀”,不是要你夺走对手的刀,也不是要你为了顾及自己的脸面,有意做出夺刀的姿态,它是在无刀的时候,怎么保全自己、不被对手杀死的一种艺术,和夺不夺对手的刀没有什么关系。

再有,有些东西,别人处心积虑不让你得到,你却不依不饶,要去得到,这也不叫“无刀”;相反,你能够不执着于它,不怕别人夺走它,才叫“无刀”。一个人,若专注于他的刀不被夺走,便容易忘记真正的目标,他念念不忘的只是手里的刀而已。于是,他就一个人也杀不死。

不杀人,我们以不被杀为胜。这时,“无刀”并非一种空手夺白刃的艺术,而是你手里无刀,也能够保全自己,不被杀死。

注意,无刀不是空手夺白刃的艺术,而是要你可以随心所欲,驾驭一切工具。试想,你手无兵器,却依然能够夺走敌人的刀,以为己用,那么手里究竟拿了什么又有何妨?即使只是一把折扇,也可以制服拿刀的敌人。“无刀”,要达到的就是这样的境界。

譬如,你路遇强敌,手里只有竹杖防身,而他却是长剑在手。这时,你或者,凭一根竹杖将他的长剑夺下;或者,即使你没有夺下他的武器,却也没有让他的攻击得逞。两种情况,你都是胜者。这就是“无刀”的基本思想。

所以,“无刀”不是要夺人之刀,也不是要索人之命。倘若对手一定要置你于死地,这时你才应该夺下他的刀。夺刀不是你的初衷,它取决于你对安全与危险的辨察,而这需要你仔细度量敌人与你的距离,不让他的刀伤到你。

倘若你已经知道,多大的距离才是安全,你就不必担心敌人的刀剑了。一旦你已经置身在对手的攻击之下,这时,你需要迅速辨清形势。你手里无刀的时候,只要你没有进入对手刀剑可及的范围内,你就夺不走他的刀。要夺刀,你必须置身在他的攻击范围内;而这时,要夺刀,你就不得不冒被杀死的危险了。

“无刀”的精髓就是,让别人握刀,而你只是用手作武器和他们交手。然而,因为刀比手长,你要赢得胜利,就必须靠近对手,走到他的攻击范围内。

这里,必须注意对手的刀和你的手之间的相互作用。对手举刀要砍下来,这也正是你站在刀柄底下动手夺刀的时刻。这时候,你不要像泥塑木雕一样愣在那里;因为要想夺刀,你就必须靠近他,不能害怕。

“无刀”是这一门派的最高秘旨。姿势、剑位、站位、距离、换位、劈刺、表象和意图,这些都出自“无刀”的精神,“无刀”正是它的内核。

大机大用

一切事物都有“体”和“用”。比如,弓箭自身是“体”,当它张开、瞄准、射中靶心,这就是它的“用”;灯是“体”,光则是它的“用”;水是“体”,湿是“用”;杏树是“体”,色与香是“用”;刀剑是“体”,劈砍是“用”。

“机”就是“体”,它所蕴涵的各种能力,表现在外,就是“用”。杏树因为有“体”,它可以开出花朵,散发出色与香。同样,“用”内含于“机”,而表现于外。比如,劈势砍势、表象意图、攻势守势等等,表现的都是外部的活动,而内部有一个“机”存在;它们都是“用”。

“大”是一种美称。譬如,我们说“大神”、“大化”、“大贤”,这都是美称。大用源出于大机。禅师到了一种较高的境界,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不受外界的控制,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合于大道,这就称作“大神力”,或“大机大用”。

“神力”、“奇迹”不是外界鬼怪精灵造出的异象,它指的是无论做什么,都从心所欲,不受羁绊。当你在所学的之外,实现了自己的独立之后,那么,各种剑位、虚招、骗招,各种兵器、上跳、下跃、夺刀、踢腿,各式各样的动作,都称作“大用”。不过,只有你自身有“机”,才会有这样的“大用”。

在家里,要注意头顶、还有左右,看看是否会有东西落下。坐在门窗边上,也要注意它是否会掉下来。如果恰巧做了达官贵人的随从,要时刻提防意外之事的发生。即使只是进门或者出门,也要留意其他进出的人,时刻警惕。

这些都是“机”的实例。由于“机”已经为你所有,水到渠成的时候奇迹就会出现,这就称作“大用”。

如果“机”还不到火候,“用”就不能表现出来。一个人能做到全神贯注,并不断地练习,“机”就会慢慢长成,“用”也会自然显现。“机”凝固、硬化、失去弹性的时候,就无法正常发挥作用;而它一旦成熟,就会扩展到整个身体,而“大用”也会通过你的四肢、耳目表现出来。

如果你遭遇到这样有“大机大用”的对手,你平时所学的武术就全然无用了。遇到他,你甚至手都不能抬起来。有大机的人,只要他的眼睛一注视你,你就会被他完全迷住,只是毫无作为地站在那里,甚至刀都忘了拔出来。

如果你稍有耽搁,哪怕是眨眼的功夫,你就已经输了。猫的眼睛一瞪,老鼠就会从天花板上掉下来 -- 它是被猫眼睛里的神情迷住,于是记不得要逃跑,就掉下来了。遭遇有“大机”的人,一如老鼠遇到了猫。

禅宗里有一句话:“大用无方”。它说的是,有“大机大用”的人,是不会受任何现成的学问、规则约束的。学问、规则在各个领域都存在,只有大师才能超越这些学问、规则,他们可以从心所欲,不受羁绊。打破一切规则,从心所欲地去做,就是实现了“大机大用”。

“机”,意味着思考一切问题都要专注。所以,这种有明确思考方向的“机”一旦僵化、凝固,你就会为“机”所困,失去自由。这是因为“机”还没有长成的缘故。如果你能够进行有效的练习,“机”就会继续生长,直到遍布全身,可以收发自如、从心所欲去行动。这就称作“大用”。

“机”是一种内在的精神,视环境的不同,而可将精神称为“机”。心是内质,精神是入口。心是全身的主宰,所以它是居于内的;精神是门,是在外面为主人 -- 心 -- 服务的。

心有善恶之分,这种区分正来自于“机”,因为它无论成善成恶,都是来源于“机”的不同状态。在入口处作为警卫的精神称作“机”;人们打开房门,走到户外的时候,无论他们行善行恶,抑或是创造了什么奇迹,这一切,都取决于他们开门之前心里有的思想。

所以,这种“机”,意义非常重要。如果它正常存在,就会显露于外,“大用”也会因之表现出来。无论什么时候,如果你懂得这就是精神,你就永远不会落在人后。至于它被称作什么,则要视环境而定。

我们谈到了内质和入口,但其实在我们的身体里面,什么是内质、什么是入口,并没有明确的定义;我们用“内质”“入口”这样的说法只是一种比喻。譬如,别人发言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发言的开头称为“入口”,而结尾称作“内质”;就词语本身而论,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地方可以称为“入口”和“内质”的。

心和物

大禅师 Saint Manom 有偈语曰“心随万事转,境从百幽生”。

这句偈语说的是禅宗的秘密,我在这里引用它,因为它正好也道中了兵法的奥旨。不习禅宗的人们也许会觉得这句话很费解。

在阐释兵法的时候,“事”指的是对手的各种举动;你的心紧紧随着对手的每一个动作而改变。比如,对手举剑向你的时候,你的心转向剑;如果他向右侧急速移动,你的心也转向右侧;同样,如果他移向左侧,你的心也向左转。这就叫“心随万事转”。

“境从百幽生”,这是兵法的要旨所在。在任何场合,你都要全神贯注于对手当前的一举一动,把已经发生的事情置于脑后,任它们如船尾的水纹那样自行消失,不要再在心中有任何挂牵,这就可视为境从百幽生。

“幽”就是幽微神妙、难以觉察;它指的是心不凝滞于任何一点。在与敌交手的时候,如果你的心在某个点上停留,你就一定会被击败;如果你的心在应该动的时候有丝毫迟延,你就会被杀死。

心无形无状,所以它是看不见的;但是,如果它注意于一点,耽延不前,这时的心就能够看见。不妨举素丝为例:用红色染素丝,它就变成红色;用紫色染,它就变成紫色。人心如果受到外物的吸引而凝滞,就好像素丝染上了颜色,变得能够看见了。譬如,如果你是个对男孩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子,时间一长人们自然会慢慢注意到。

在和敌人交手的时候,你必须紧紧地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如果你的心稍有迁延,你就要败北。我在上文引用那句偈语,要说明的就是这个道理。那句偈语下面还有两行,但我这里没有引用,修习禅宗的人需要知道整首偈语,而我们这里谈的是兵法,知道前面两句就足够了。

兵法和佛学

兵法与佛学,尤其禅宗,有许多共通的道理,其中最根本的一点,就是要在任何事物上都破除执着之念、避免凝滞之心。这一点至为关键。无论修习佛法还是兵法,破除执念都是根本要义。

有一位歌伎,为了回应西行和尚的偈语,而写了下面这首诗:

君今既离家,欲问意如何;但去莫复问,心无恋旧居。

修习兵法的人应当深刻体会最后两句,看看我们是否做到了这一点。在和敌人交手之际,无论你内心有怎样微妙的变化,无论你采取了什么动作,如果你的心停留在自己的动作上面,那你就一定要输了。你一定要培养不系念于任何事物的态度,无论那是敌人的举动,你自己的武艺,还是劈砍的招式。

是和非

龙济大师曾经对一群信众说:“见柱为柱是不见柱,见柱非柱也是不见柱。把肯定和否定的念头统统排除,才能真正地肯定和否定。”是一位老师告诉我的这段话,我由此想到了它和兵法是相通的,所以在这里引用它。

见柱为柱和见柱非柱,指的是对是非、好坏的判断,肯定和否定就像挺立的柱子,在心中屹立不倒。只要判断某事为是的念头在心中盘踞,所有的一切都会变成一个沉重的负担;如果判断某事为非,则这个负担就更为沉重。因此,格言教导我们不要去看“柱”,它的意思是你不要系念于肯定和否定、是和非的判断。

对好坏的判断都是心的病障。如果不排除这些病障,你什么都不可能做好。所以格言教导我们要在去除了肯定和否定之念后,获得对肯定和否定的理解。它的意思是,当你去除了肯定和否定之念后,再把对肯定和否定的理解化入内心,在肯定和否定之中达。到更高的境界。

即使你对佛学有很好的理解,不系念于肯定和否定的判断,仍是非常难以达到的境界。

真和假

“即使真念,也需要破除,更遑论那些妄念。”在这句话中,“真念”指的是真理。一旦你悟到了真理,就不应再让它在心中停留 -- 这就是“即使真念,也需要破除”这句话的意思。

悟到真理以后,如果你让它在心中停留,它就会污染心灵;真理尚且如此,'如果让虚妄的念头盘踞心中,那它对心灵的污染会多么严重!即使真念,也需要破除,更毋论那些妄念了,你的心里不应该有任何念头存留。这就是开头那句话告诉我们的道理。

看毕一切真理,尽皆抛去,不要在心中存一丝痕迹。将它们一扫而空,让心灵保持空明开阔,以平常、恬淡的心态做事。如果不能达到这个境界,就不能称为兵法大师。

因为我生于军事世家,所以我的讨论侧重于兵法,但上文所说的原则并不仅仅适用于兵法;所有的艺术和科学,所有的生活之路,也都应该这样要求。研习兵法的时候,如果你一心想着兵法,就是“病”。射箭的时候,如果你一心想着射箭,就是射艺不精。

如果怀着平常心去射箭,你就会觉得弓箭得心应手;如果怀着平常心决斗,你就能自如地挥剑。如果有不受任何外物干扰的平常心,做什么事情都会很好;反之,就要出问题。比如你要开口讲话,不论说什么,声音就会发颤;你要在别人面前动笔写字,手就会颤抖。

平常心就是心中空无一物,轻轻拭去一切过去的痕迹,这样,心灵就能保持虚空明净,这也就是平常心。读儒家典籍的人只关心“敬”,所以很难理解“让心灵虚空”这样的道理。“敬”不是认识的最高境界,它只是第一步的训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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