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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炼、内丹与丹道——内丹道的源流兼说非苏元朗首倡二

 昵称gZ9FxaBw 2012-03-14

4、内丹

约在魏晋间,《黄庭经》[1]出世,它明显是一部以存思为主,兼及养性、还精、累气、咽津等的内修作品,已不自觉的使用外丹术语。后人因见有“丹田”、“玄丹”字等样,便误解它为内丹作品,不过是先入为主的错觉罢了。《黄庭内景经》谓“回紫抱黄入丹田”,“三田之中精气微”,“若得三宫存玄丹,太一流珠安昆仑”,“唯待九转八琼丹,要得精思存七元”,是为存神存精气,且存精气在体内运行,入于丹田存象如“丹”如“珠”,即《黄庭外景经》所谓“侠以日月如明珠”、“庶几结珠固灵根,玉笢金钥身完坚,戴地悬天周乾坤,象以四时赤如丹,前仰后卑列其门,选以还丹与玄泉,象龟引气致灵根”。而丹田——赤色田地在内丹术兴盛后被赋予了明确的新含义——产丹之田(鼎器)。

内炼仙术大约在葛洪前开始金丹化。葛洪倡导金丹成仙,若金丹未办,则须藉众术,“内修形神,使延年愈疾;外攘邪恶,使祸害不干”,其中以守一和房中为要。他说:“长生仙方,则唯有金丹;守形却恶,则独有真一。”守一在《抱朴子》中《微旨》、《地真》等篇中有详说,此一即是《老子》篇中道的内化、术化,“老君曰:忽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忽兮,其中有物,一之谓也”。《地真》中说:“一有姓字服色,男长九分,女长六分。或在脐下二寸四分,下丹田中;或在心下绛宫金阙,中丹田也,或在人两眉间,却行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也。此乃是道家所重,世世歃血口传其姓名耳。” 则一的居所有三处,即上、中、下丹田。《微旨》中载:“或曰:‘愿闻真人守身炼形之术?’抱朴子曰:‘深哉问也!夫始青之下月与日,两半同升合成一,出彼玉池入金室,大如弹丸黄如橘,中有嘉味甘如蜜,子能得之谨勿失。既往不追身将灭,纯白之气至微宻,升于幽闗三曲折,中丹煌煌独无匹,立之命门形不卒,渊乎妙矣难致诘。此师之口诀,知之者不畏万鬼五兵也。”[2]此守一,大致也是存思之术,其中“大如弹丸黄如橘”、“中丹煌煌”,已用外丹术语来表述内炼之境。房中如《微旨》说:“人不可以阴阳不交,坐致疾患。若乃纵情恣欲,不能节宣,则伐年命。善其术者,则能却走马以补脑,还阴丹于朱肠,采玉液于金池,引三五于华梁,令老有美色,终其所禀之天年。”《极言》中也说:“若年尚少壮而知还年,服阴丹以补脑,采玉液于长谷者,不服药物,亦不失三百岁也,但不得仙耳。”此房中(男女合气之术)也金丹化,明言为阴丹[3]

葛洪又说:“欲求神仙,唯当得其至要。至要者,在于宝精、行气,服一大药便足,亦不用多也。”则行气胎息之法,亦为至要,《至理》云:“夫人在气中,气在人中,自天地至于万物,无不须气以生者也。善行气者,内以养身,外以却恶,然百姓日用而不知焉。”此气与玄、一相似。《抱朴子外篇·用刑》谓“譬存玄胎息,呼吸吐纳,含景内视,熊经鸟伸者,长生之术也”,则守一存玄与行气胎息关系紧密,可惜《抱朴子》中言胎息为闭气所致,未辨气息之气与内炼之气之异,也未深言其与守一的关系。

葛洪是仙术的集大成者,其所言玄、一,虽有道的影子,不过却术化了。且各仙术之间独立一方,各自为政,而未能真正把握形质、精气后面的“一以贯之”的一(先天炁),所以他特重金石外丹之术,显出他仙术体系的不完善,这是历史所限,也是他个人的学养所限。

至隋唐时,开始重视《参同契》,《参同》系外丹成为金丹大流,也有了不同于一般金石烧炼的以“一”为本基、以铅汞为“日月精华”之金液还丹[4],至唐末五代更有以“真铅”为先天炁者[5]。此际外丹达到了鼎盛,也盛极而衰。内炼仙术的金丹化也大体完成,但内丹比较混乱,许多内炼方术都开始附上内丹之名。不过,成熟的内丹除了前面提到的内炼如丹如珠之内景为核心外,还借用外丹鼎器、药物、火候等理论,并仿效丹药在丹鼎中升华凝结过程,以为精气(药物)通脊入脑(“还精补脑”,即后来说的通督脉)前降小腹(后来说的通任脉)而结丹(李约瑟称之为“生理炼丹术”)。所以只用内丹之名而未有丹理的仙术,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内丹术(因心性的特殊性,由养性而来的内炼玄珠很少运用金丹理论,这个除外)。内丹术成熟后,很快就深入到先天炁或“一”的探讨与实践,提出“玄关”——道与万物生化与还返的关口作为入道之基,由此开启丹道之门,而内外丹、阴阳丹在丹道中又有了新的含义。

依上段定义,葛洪所述阴丹与守一胎息之法,差一步就是成熟的内丹。“服阴丹以补脑,采玉液于长谷”,已经说明了精气的上下内运。而守一抑气于脐下,引动精气运行,“出彼玉池入金室,大如弹丸黄如橘,中有嘉味甘如蜜”,也概括了丹形丹味。如果运用鼎器等术语及理论解释,便是我们熟悉的内丹了。然而诚如葛洪所言,这种程度的内丹只起到延年的作用,离仙家飞升的要求还远;如果从丹道来说,也离道很远。

唐宋时,存思守一、养性与伏气结合为“胎息”之内丹,影响颇大,如幻真先生《胎息经注》云:“修道者,常伏其炁于脐下,守其神于身内,神炁相合而生玄胎,玄胎既结,乃自生身,即为内丹。”[6]又如《道枢·金丹泥金篇》说:“神入息则为胎,气归脐则为息,胎息相合,其曰太一含真。”

值得一提的是,在内外丹的发展中,出现内外丹双修的情形,《上洞心丹经诀》[7]代表了内外丹双修而外丹胜于内丹的说法。此书引用葛洪求仙至要之语:“欲求神仙,当得至要,至要在寳精、行炁,服食大药。虽云行炁,而行炁有数十法,大要在还精补脑;虽云服气,而服气之法百余事;大要在胎息;虽云服药,而服药之方千条,大要在金液还丹。”以为宝精、行气为内丹,以服药为外丹。其言宝精,已不是男女合气之术,“其法须于子后午前六阳之时为之,或子后丑前,或身中阳生之时而为之,善矣。于此时入靖,或不拘行住坐卧亦可。须当内外贞白,专气致柔如婴儿,然后自玉堂尾闾起火行气,直过夹脊双关,上入三山,直至玉京山,久则自然脑满,三一九室之妙道,实在于斯焉。”服气大致同于葛洪说的行气胎息。在介绍第一转丹(外丹)后,强调:“按此服饵一转丹法,若非志慕长生,心无疑虑,内丹脑满,不可轻服。若浮躁性情,又多疑惑,反致殃害。何故?若常人不修内丹,脑髓虚耗不满,服此则骨精有损,反致枯燥。若心疑虑,心火一发,烟焰烧身,不可救矣。”又说:“盖内修者,阴丹也;外修者,阳丹也。阴丹就而命延,阳丹就而升腾。故修道之士有内丹者,可以延年,得外丹者,可以升天。内丹成而外丹不应,外丹至而内丹未充,皆未能升举。”两宋以后这种内丹成再服外丹的说法大致代表了内外丹双修者的意见。

身体内部精气运转结丹之事称为内丹、阴丹[8],后世习惯称之为内丹。因阴丹承袭男女合气的阴道,故多以阴丹指合气之丹法。内丹大约也形成三大类:男女合气之阴丹,炼“气中之气”之内丹,养性守一之玄珠。后两者一则重于气(命),一则重于神(性),后来合一成为性命双修,凝神入气穴即是此意。此外,依存思法而行之“内丹”也比较盛行,但如果不因精气内运而显,则是幻丹。下面我们略加说明。



[1] 《黄庭经》有内景、外景两种,据王明《道家和道教思想研究》,《黄庭经》在魏晋之际已有秘藏草本,晋武帝太康九年(288)魏夫人(华存)得《黄庭内景经》,而《黄庭外景经》稍后于《内景经》,约在晋成帝咸和九年(334)左右传出。杨立华以为《黄庭外景经》先出,见《道家文化研究》第十六辑《〈黄庭内景经〉重考》一文,笔者也以为《黄庭外景经》先出。

[2] 此引文常被人们用阴丹术来解释,其实不是,因为这是守身炼形却恶之法。

[3] 《抱朴子·杂应》篇中答解脱桎梏之法说:“书有月三服薏苡子,和用三五阴丹,或以偶牙阳胞,或以七月七日东行跳脱虫,或以五月五日石上龙子单衣。”则阴丹又有别意。

[4] 《道枢·日月玄枢篇》刘知古说:“或者曰:肝青为父,曾青是也;肺白为母,铅银是也;肾黑为子,玄磁是也;,脾黄为祖,雄雌是也。还丹白赤而为紫赤者,曾雄之气染之也。曾不知还丹者,阴阳之气所为变化,顺天地之生成,合金水之自然。《经》不云乎:挺除武都,五石弃捐,安在金石之为丹哉!吾之所论丹者,龙虎也。流珠为青龙,青龙者,日也;黄芽为白虎,白虎者,月也。故日月之精气者,有变化之理,饵之者亦可以变化矣。变化者,何谓也?丹砂变为水银,自阳而返阴也;水银复为丹砂,自阴而返阳也。故曰流珠者,大青丹也。黑铅变为黄丹,自阴而返阳也,黄丹化为黑铅,自阳而返阴也。二物者谓之阴,则倏然而成阳矣;谓之阳,则忽然而成阴也。互为夫妇,更为父母,此盖阴阳感激而成,虽圣贤莫测焉。”比铅汞为日月精华。又说:“若夫纪纲八石,本乎二物者也;龙虎一体,开乎三条者也。然为之者数败,何也?不达乎三五一者也。庄子曰:能知一,万事毕,其此之谓乎!”已经将铅汞成丹之丹归于“一”。唐人《魏伯阳七返丹砂诀》“元气恍惚,变化成形”句注说:“纯元大一之气,恍惚杏冥无形,内结灵精,而化生丹砂之形。”“既元气虚无,任于万物矣”句注说:“丹砂本元气,虚无而生变,至于水银。今既不迷,而归本宫,是知道源,即任万物变化者也。”已将元气作为炼丹之本。《通幽诀》也有类似说法,以道生一之一为丹基,更加明显的运用元气论解释铅汞,并述有天符照耀,精气流行化成之“自然还丹”。按:《通幽诀》通常以为是唐人著作,但从其用内修术语解说外丹的情况看,可能晚出(内丹兴起,外丹反借内丹之语)。

[5] 如彭晓《周易参同契分章通真义》说:“真铅,未有天地阴阳之前,铅得一而先形,次则渐生天地阴阳、五行万物众类。故铅是天地之父母,阴阳之本元。盖圣人采天地父母之根,而为大药之基;聚阴阳纯粹之精,而为还丹之质,故殆非常物之造化也。而修丹之始,则以天地根为药根,以阴阳母为丹母,如有不能于其间生天地阴阳者,即非金液还丹之道。”此说不仅适用于外丹,也适用于内丹,是内外丹“得一”的总结。

[6] 《道藏》第二册,868页。

[7] 《道藏》第十九册,396页。此书多引《抱朴子》,当为唐末或更后期的作品。

[8] 阴丹指内炼之丹,大约是隋唐以后的事情。或引《云笈七籖》卷五十六《元气论》谓已出现在东晋许远游与王羲之书中:“《太清诰》云:许远游与王羲之书曰:‘夫交梨火枣者,是飞腾之药也。君能剪荆棘去人我,泯是非,则二树生君心中,亦能叶茂枝繁,开花结实,君若得食一枝,可以运景万里,此则阴丹矣。但能养精神、调元气、吞津液,液精内固,乃生荣华,喻树根壮叶茂,开花结实,胞孕佳味,异殊常品。心中种种,乃形神也;阴阳,乃日月;雨泽和风,甘露润沃,溉灌也;气运息调,荣枝叶也;性清心悦,开花也;固精留胎,结实也;津液沉畅,佳味甜也。古仙誓重,传付于口,今以翰墨宣授,宜付竒人。‘”但这不足信。许远游与王羲之书亦假托,原出于《真诰》云林右英王夫人口授答许长史(许谧)之语:“玉醴金浆,交梨火枣,此则腾飞之药,不比于金丹也。仁侯体未真正,秽念盈懐,恐此物辈不肯来也。茍真诚,未一道,亦无私也,亦不当试问。”“火枣交梨之树,已生君心中也。心中犹有荆棘相杂,是以二树不见不审,可翦荆棘,出此树,单生其实,几好也。”可见,许迈实为许谧之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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