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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夜，凉月在窗，二三好友围几清聊。本市井闲人，却偏偏喜欢议论分外之事。这天，谈过许多无聊闲话之后，就又转到了这些个事上来，一们朋友就说：“据我多年体验和观察，凡素质高的人，喜欢领导把自己当作朋友，凡素质低的人，喜欢领导把自己当作下级。反过来，凡素质高的领导，喜欢下级把自己当作朋友，凡素质低的领导，喜欢下级把自己当作领导。”
另一位起而应曰：“这就是说，素质高的领导和素质低的下级，素质低的领导和素质高的下级，这两类群臣相遇，领导作不成好领导，下级也作不成好下级。反过来，素质高的领导和素质高的下级，素质低的领导和素质低的下级、这两类君臣相遇，也就是风云际会了。”
说罢，两人拊掌大笑，作狂士状。
2、一日，三四人来访，清茶数杯，围座几旁闲话。有二人同在一单位谋职，一位对另一位透露说：“老兄，当心啊，你的上司对你芥蒂很深，可以说是恨你呐。”言语间，就把眉头拧紧了，显出情势严重的担心来。
对方听罢，微微一笑，呷一口茶， 不以为动。众人不解，一齐将目光移向他的微笑和茶杯。茶杯里，正有茶雾袅袅着。此人见状，依旧笑笑：“诸兄不必担心，无妨，无妨。”“不怕穿小鞋吗？”有人问。
“何为小鞋？”这人说：“不就是设置一些障碍让你不能好好工作吗？可是，当今社会已不再是五六十年代或者六七十年代那样的一元化社会了，领导的一句话便可以置人于死地。如今的社会是多元的，他在这一方面限制了你，也许这正是成全你另一番事业的前提。正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按下葫芦泛起瓢，打击得了吗？”
“不可尽然”另有人摇头：“评职称，升工资，住房还是可以卡住你的。”
“职称？无非是价值观念的体现。难道你的价值只有职称才可以体现吗？孔孟、司马迁、曹雪芹等等，这些人，何以职称？至于一两级工资，从哪儿挣不来呢？”
“虽是这么说，闲气难生哩。”
“这又何必呢，所谓重用者，不过让你替他加倍地多干了许多事而已。不被重用呢，反可落得消闲，多作些你喜爱作的事情，岂不更好，这于生气何干？”
3、一日，几个文友聚在一起说天道地，座中有性情刚烈的，说到身旁眼前的种种不平事，义愤填膺，声震屋顶。一人笑道：“不可，不可，我这里讲一个故事你听。昔日，孔子去向老子讨教，老子什么话也没说，只把嘴张了张，满口的牙全没有了。又把舌头伸了伸，就转身走了。孔子纳闷：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在回去的路上，忽然顿悟，便连声称道，啊，老子真是了不起呀。你猜怎么着？老子的意思是，牙是硬的，全没有了，舌头是软的，舌头还在。”
听罢，众人笑，那人之义愤遂消。
4、有一天，几个无聊的人聚在一起，在说了些无聊的话题之后，就有人议论起领导者的心态来了。先是一位涉足官场的人感慨着说：“有些人，对工作兢兢业业，对领导忠心耿耿，却总是换不来领导信任。反而，那些看领导眼色行事，打小报告的人，很容易就得到了领导欢心。”
“你知道其中道理吗？”一个人环视着大家问。
众人不知所答。
这人徐徐道：“但凡领导者，都是急于要了解下边隐情的，却又苦于无法了解这种隐情，如此，善于告密者便有了可乘之机。”
众人栗然道：“这就是告密者深得领导赏识的原因了？”
那人道：“然。”
众人不语。
5、半午，二三落魄文人邂逅于一室，户外冬阳残白，影布窗上，有风拔弄窗玻璃轻响，如山涧清泉叮咚。室内炉火，有烟筒直立而折。这几位皆从官场上落拓下来，头上顶了个虚职，所以，比普通人更显出行之所至，随遇而安的消闲来，每日只给自己写些闲散文字，然后就信步闲走，然后聚住了，就议论官场闲话下酒。
目下，他们转着火炉，端着酒杯，嚼着凉拌的红萝卜丝儿，说着知识分子在官场的人工分类。一位说：“官场上的知识分子可分三类，一类潜心官场的。这类人善于在官场走动，权术智谋往往高出常人10倍，所以，如鱼得水，如鸟归林。这类人下海可致巨富，当官必至高官。另一类人是想走动而不精于走动，想搞好关系而不精于关系，想玩权术而不精于权术。这类人当官或可升迁，但终究根基不稳，难免风浪起时，落得个樯倾楫摧的下场。再一类是明知走动而不屑于走动，明知关系而不屑于关系，明知权术而不屑于权术。这类人履薄冰而不却步，处虎豹而不藏身，官场如靶场，而众矢之的便是他们了。”另一位接着说：“正如我辈然。”
笑。酒杯还在半空举着：“来，来，喝！”
6、一晚初雪， 有友人自暮色中来，坐灯下，呷茶，弹烟，兀然道：“在人际关系中，与上司的关系至关重要。但有两种人很难与上司搞好关系，一种是心胸狭窄，性格乖戾的人。这种人野心大智谋少，是典型的极端利己主义者。另一种是才气过人，让上司感到威胁的人。前者往往外露，唯恐人不知己能。后者往往隐遁，惟恐人知己过深。前者病在自己，后者病在上司。所以后者无论如何隐遁，却总也逃不脱上司追击的眼睛。”
我一时不摸头脑，茫然问：“如何发此宏论，莫非又与上司闹别扭了不成。”
友人回答：“管我何事，只论人生而已。”
“那么”我说，“怕你说的后者也不是真正的大智了。君不闻大智若愚，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吗？”
友人大笑，踏雪归去。
7、大雪停过，终南尽白，一日，友人相约入山踏雪。山路殊无人迹，唯见兽爪印雪上，点点如冷梅，漫山而去。仰视间，忽见一草亭伏于路转处，上覆大雪，远望如石。我与友人深深浅浅走过去，见亭中有炉，炉上有壶，咝咝有白气冒出，有道士二人，一长一矮，向火清聊，直如八大山人山水画中之高人然。有人来，也不惊讶，只淡淡一声：
“坐。”
就听长者说道：“如今这世人，只知有我，不知有人，官场上更是一个个如乌眼鸡一般的你争我斗，把个好端端的世界，弄得个沸沸扬扬的没有个安宁的日子。”
矮者道：“如今天下太平，四海清和，还用得着争斗么？”
长者道：“可官场上尽都让那些是非之人、名利之徒搞乱了。”
矮者道：“也不尽然，有一等人就不是这样。这等人与人共事，能合则合，不能人则离。”
长者道：“那不是逃避吗？”
矮者道：“非也。这等人常常是以己推人，合不来者，并非全是对方不是，也许自己也有不能见容于人的不是处。所以，合则两伤，离则两全。”
长者道：“确也难得，韩愈老夫子早先说过严以律己，宽以待人，毛主席也说过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说的也是这等人这等事了。”
矮者道：“所以，知难而进，知难而退，进是好，退也是好。” 听到这里，友人恭手问道：“敢问二位道长，那么，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是什么意思呢？”
二人俱道：“这便是要示人以精神了，与我们二人所说无干。”
友人唯唯。
我疑心这两位道士是遁世的入世之人，所论的俱都是过来人的所感悟吧，就接问道：“二们道长，尊姓大名？”
二人哈哈大笑：“山野中人，如遍山草木一般，早已是记不得姓名的了。”
再问，终不答。
时见天色向晚，山中暮霭已起，惧。于是，告诉道士，匆匆而返。
8、夜半闲步，听一人月下谈禅。
曰：人生如浪中行舟，如舟上艄公，篙篙须要点在实处，不可有一篙落虚。
曰：处事一可气浮，不可急功，须知不完满才是完满，失败时方是成功。
曰：处人大度好些，尽可我行我素。恶既追悔无益，善亦不可求报。大千世界，万事万物，万物万态，唯人性不可尽述，心不可尽猜。善恶有报固有至理，但恶者也有善名终老，而善者亦可有恶名了生，蒙垢终白者少，蒙垢不白者众，所以，远有洗刷沉冤之昭示，近有理解万岁之口号。
曰：撼岳拔山者易，而交人者最难。万绿葱葱，松柏何在？只鲜花惹眼；漫天冰雪，知松柏之后雕，鲜花难寻。故途有遗骨，才知贪占小利之徒，欲壑难平，方见贪得无厌之人。故古今至理皆可从书中读得，而唯不亲身经过者不可识人。
听到这里，我小心着前问道：“这番道理，想必先生全都经历过了？”那人不语，合目养神，再问依然。
此时，忽月影摇动，树叶婆娑，风沙沙处，顿让人毛骨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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