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及《一知半解》 早些日,吾友西苏以《一知半解》为题写了篇读书随笔,文笔之精妙凡认识他的朋友无不知晓,读罢叹为观止者更是无从统计。 对于他,有文必读者除在他文章后留以评论与叹服声外,如我这般只读不语应更为多数吧。 西苏的文章,在我看来,每句单读,似平淡无奇,既无华美之词藻,又无煽情之话语。可一旦句句相连,便字字珠玑,语精文妙,余味无穷了。再加上其博览杂读,文之底蕴更是让人望尘莫及。 提到老友,相识多年未置一语,故在此忍不住说上两句,现在还是回到温源宁老先生与其《一知半解》上去。如若再多说,怕老友打将上门,那样,该小文大概只能闭门自览了。 读西苏的《一知半解》让我有耳目一新又似曾相识之感。便凭着脑中残留的片段记忆在书柜里翻找,终于从张中行老先生的《负暄琐话》中找到了蛛丝马迹。确如我记忆没错,最早知晓温先生和他的《一知半解》并不是从西苏那里,而是来至于此。 张老取晒太阳时谈闲话之义,以行云流水般自然之笔描画了许多可传之人、可感之事和可念之情。并分《负暄琐话》《负暄续话》《负暄三话》陆续出版。关于温源宁一文便收录于《负暄琐话》之中。 关于温先生,还是学习张老介绍其人“谈的不多,抄的不少”之笔法,也抄上张老文中几小段: 其一:是洋绅士。身材中等,不很瘦,穿着整洁而考究的西服,年岁虽然不很大,却因为态度严肃而显得成熟老练。 其二:中国人,英语学得这样好,使人惊诧。 其三:说他有时候确是怪,比如他的夫人是个华侨阔小姐,有汽车,他却从来不坐,遇见风雨天气,夫人让,他总是说谢谢,还是坐自己的人力车到学校。 其四:十七篇(收录在一知半解中的),篇幅都不长,主要写自己的感触和认识,很少记事实,这也是英国散文大家的传统。评论各式各样的人物,他都能够透过表面,深入内心,一针见血。 张老的文字看似如散步般,悠悠而行,却简练典重,散淡中见真性情。可惜本人很久前过目,如今快忘尽了,更是对于他大幅文字评述的《一知半解》不识个中趣味。现再提起,便勾起了心中那蠢蠢的好奇心。加上有需之书,便想使出浑身解数淘而得之。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被我觅得辽宁教育出版社出版,南星译本《一知半解及其他》。 书虽只有薄薄百十页,分量却不轻。除收录温先生写的“对于我有缘结识的几位人士的一知半解”共十七篇,另外收集到了温源宁三十年代英文评论的中译,还有就是林语堂先生所译《吴宓先生》《胡适之》两篇,以及钟书先生以中书君为笔名的书评《不够知己》、张中行作岳麓版《一知半解》序和香港书话家黄俊东的《不完全的了解》。 书购得后,很快便读,温先生的“一知半解”读后印象似乎除了一个“好”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好在西苏友与张老的文中都有详实的描述,大家如若有兴趣倒可以找来细读,在此便不再赘述。 不过,“及其他”还是可以和大家说上几句的。 通过其他,知晓了温先生的英文版的Imperfect Understanding曾被译为“一知半解”、“不够知己”、“不完全的了解”三种书目。这本英文小册子问世后,有很多人从中选其几篇,译成中文,其中不乏如“林语堂”这样的大家,只是始终没有人把全书翻译出版。 张中行老先生四十年代得到英文版的《一知半解》,他读后便爱不释手,便有了“像这样一本精炼的散文,多年以来,我总以为应该译成中文,让不熟悉英语的人也有机会欣赏一下”这样的想法。 这个想法直到一九八八年十二月才得以实现。用时之久除了张老序中所说“许多方面都表明,翻译,有了选题,想完成任务,既不辜负原作者,又对得起读者,实在大不易”之原因,应该还有一些不能为外人道的苦衷吧! 好在大不易,并非不可能,书在张老的积极联系,借南星先生之手,终于全书翻译出来,并由岳麓书社与一九八八年十二月份初版了,书名定为《一知半解》。张老对南星先生所译之文更是赞不绝口,他在文中写道:“总之,原文出于温源宁之手,译文出于南星之手,如容许用文言的熟语形容,那就真是珠联璧合了。” 《一知半解》译本能得见天日,让更多的人知道温先生,张老功不可没。而我能有幸读到此书,西苏友其功居首,随文附录西苏作《一知半解》之片段,便于朋友们欣赏其文之妙趣。 附录:《一知半解》片断 西苏/文 茶过三巡,也就是主人送客的时间。古礼好像是如此说的,所以以前大户人家遇见自己不喜爱的客人来访,便急匆匆让下人送过三次上加盖下置托的青花杯儿,客人若赖着不走,主人也可以高呼一声送客,。于是下人收了茶盏,把那杯儿丢进垃圾中。好像红楼里那个妙玉尼姑就是如此对待刘姥姥的。 如今是没有这般礼数的,来个客人泡上三次茶,这样的礼遇我还没享受过,主催不走的倒是见过几回。我辈闲人见面难免要讲点书的事情,觅到好书也会拿出来显耀一番。 《一知半解》是上世纪的一本小册子,全书仅十七篇,写的人很厉害,北京大学英文系的主任,文章是用英文写的,发表在一本叫《中国评论》的杂志上,后来林语堂把他翻译成汉字,还让钱钟书写了篇序言,书名也是钱先生定的,深得林先生的认可,便成为此书的“钦定”之名。 当时温源宁先生前后写了四十余位当时的名人,由于笔法幽默大气,文字特征鲜明,自我主观明显,所以没少受传主的批驳。钱先生序言里说,这是先生游戏文章,好比信笔洒出的几朵墨花,当不得现代中国名人字典用。 四九年后,温先生离开大陆,他的名字与他的文字也一并消失,很多年后就留下这一册小书。可也正是这一册薄薄之书,让一位几乎湮灭于中国文化的大师重新为人知晓,这位大师级人物就是吴宓。原来温先生把吴宓先生的“人物速写”放在了书的首位,而让其他为人仰慕的大师跟随其后,如此一排序,吴宓先生很快重新出现在读书人的眼前,国人非常注重细节问题。 千万别以为吴先生会在九泉之下感激他,早在几十年前,吴先生为这人物小传,发过老大一番愤懑。因为温先生给他定了个“学者和绅士”的头衔,而不是吴先生要的“君子”,所以吴先生有话:“谓生必者父母,知必者源宁也,呜呼,温源宁一刻薄小人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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