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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之林的回应

 邂园 2012-04-22

回应之一:关于顾乡的《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

 

我在《我对顾城事件的解读》一文中,提到顾乡的《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以下简称《十四天》),并说这是关心顾城事件的人们绝对要读的一本书。

《十四天》详细记述了从1993年9月24日顾城和谢烨回到激流岛到10月8日顾城杀妻自杀这十四天中发生的事,特别是当事人的一些行为和对话,对于了解顾城事件是非常有价值的第一手材料。

顾乡和名满天下的顾城不同,素无文名,相当低调。唯有这本《十四天》是个例外,而且称得上是“厚积薄发”,一出手就令人刮目相看。

我之所以这么说,不仅仅因为《十四天》一书与顾城事件紧密相连,还由于这本书的文字本身就不同凡响。绝不是凡夫俗子所能为。

《十四天》中的人和事,作者平铺直叙,娓娓道来,就连语气助词,也用得准确到位,使读者如闻其声。

在那十四天里,顾乡每天都见到顾城和谢烨,听他们对话,与他们交谈,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出行。直至最后亲眼目睹了自缢的顾城和重伤的谢烨------

因此,对于这十四天,顾乡也就具有了他人不可企及的描述、分析和解释的权力。

可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如果一个事件,只有一个人具备描述、分析和解释的权力,那么这种权力就不可避免地会演化成为一种话语霸权,即:只有我说的才是正确的。

我相信《十四天》中的描述是真实的,但是我对于作者的分析和解释,却有所保留。

首先,作者的立场并不像她希望读者相信的那样公正。

最早让我有这种感觉的,是书中9月30日的一段记述。顾城和谢烨前一天去奥克兰办事,晚上住在一个朋友家里。第二天上午,作者和谢烨通电话时,问到朋友的两个孩子,谢烨答“又漂亮又懂事。”

而下午回到岛上时,谢烨却又说那两个孩子“那样能教得好吗?”“当着人家能说人家的孩子不好吗?”

这一段记述相对于作者在整本书中对谢烨的赞誉,显得很不协调,而且和此前此后发生的那些事也没有任何直接或间接的关系。那么作者为什么会在书中放进这样一段文字?是闲笔么?是败笔么?都不是,那是什么呢?明眼人一看便知。

    由于这本书写于谢烨死后不过数月,有读者就因此而认为作者不够厚道。但是在我看来,这已经不是厚道不厚道的问题了。套用一句文革中的常用语:这不是态度问题,而是立场问题。

于是,一系列问题随之出现。

据作者记述,10月8日,顾城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把谢烨给打啦。”之后作者一再强调这个“打”字。而我当时就对这个“打”字感到疑惑。先不说“打”和“杀”这两个字在汉语发音中十分近似,只要想想顾城一贯的为人,特别是他对谢烨的感情,难道他就能眼看着谢烨重伤倒地,不仅不施救,反而转身离去?哪来这么大的仇恨,竟使他如此冷酷?况且按照作者的描述,之后顾城与她在家中相遇,还是她发问在先,顾城才指示了凶案现场的方向。而且他们的相遇,也不是必然的,作者完全有可能不在家。那么谁去救谢烨呢?

抢救流血的伤者,最重要的就是时间,这不是医学常识,而是生活常识。平日谢烨手上划破个口子都会心疼的顾城,此时此刻,却置血流不止的谢烨于不顾,实在难以令人相信。

所以,顾城的行为只能有两种解释:

一,   他认为谢烨的伤势并不严重,不需要救治。

二,   他认为谢烨已经死了,没有救治的必要。

说到这里,我们再回到前面提到的那个问题:顾城说的

到底是“打”还是“杀”?

对此,我还难以下一个定论。

《十四天》的作者发现顾城的遗书,已经是惨案发生两个半月之后的事了。

作者从遗书中得出了一个结论,即:顾城在写遗书时(在惨案发生前约三小时,)并无伤害谢烨的想法。其根据是:顾城在遗书中指定由儿子继承他的房子。如果他已经准备杀死谢烨,那么房子自然会由他们的儿子继承,用不着在遗书中特别注明。

对此,我只能说,这样的立论是很勉强的。

对于新西兰的法律,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中国有关继承的法律是这样规定的:夫妻双方的婚后财产为共有财产,任何一方都无权单独处置。我假定新西兰也有类似的法律条款(相对于中国法律而言,新西兰的法律应该像大多数欧美国家一样,更注重保护妇女的权益),因此顾城是无权单独处置他和谢烨的共有财产的。所以《十四天》作者所提到的顾城遗书中的那一特别指定,除了说明顾城对法律的无知以外,什么也证明不了。

比起《十四天》作者的说法,不少读者就顾城遗书提出的问题似乎更合乎情理:为什么四封遗书里,没有一封是写给谢烨的?这是否说明顾城在写遗书时已经决意要在自杀前杀死谢烨了?

对此,我再一次难下定论。

说句心里话,虽然我这篇文章的主旨是要挑《十四天》及其作者的毛病,可我还是认为这是本难得的好书。因为我觉得《十四天》可以说是《英儿》相当不错的一个续篇,就像高鹗续《红楼梦》的那后四十回一样。

高鹗与曹雪芹素昧生平,而《十四天》的作者却是顾城的亲姐姐。

身为顾城的姐姐,亲眼目睹了弟弟的死亡,试图为被人说成是“杀人犯”的弟弟减轻罪责,同时借此给身心皆处于巨大痛苦中的父母以些许宽慰,这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这本书对于被她弟弟杀害的谢烨是否公平,让同样处于巨大痛苦中的谢烨的父母如何面对,似乎就不在作者的考虑之中了。

            

回应之二:关于谢烨

 

如果我们相信顾乡《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一书中的记述是真实的,那么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都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谢烨是整个激流岛事件的设计者和操作者。只是因为过于自信顾城不会伤害她,最终才死于顾城的斧下。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这两句话本是用来形容王熙凤的。而谢烨在美丽、聪明、能干并且敢干这些方面绝对不输于王熙凤。不过她们的相似之处到此为止,在其它方面,两人的为人处世则大相径庭。凤姐爱钱,谢烨爱才;凤姐狠毒,谢烨善良;凤姐嫉妒,谢烨宽容。凤姐“明里是一盆火,暗里是一把刀”谢烨则明里暗里都是一盆火,温暖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这样一位美好的女性,怎么会成为一个悲剧事件的设计者和操作者呢?

 

这还得从她与顾城的关系说起。

 

谢烨和顾城初次相识是在火车上,相恋四年之后结婚,他们的婚姻到惨案发生时已经持续了十年,还有了一个五岁的儿子小木耳。

 

对于他们婚后生活的描述,无论是在与之相熟的朋友们笔下,还是在他们合作(顾城口述,谢烨打字)完成的小说《英儿》中,基本上都是一致的:谢烨对顾城的照顾无微不至,谢烨不在身边,顾城连自己的袜子都找不到。

 

顾城只上了五年小学,文革就开始了。他在干校放了五年猪,回到北京又干了五年木匠活,文革结束后不久,便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当时诗坛上一颗炙手可热的新星。顾城自己在《英儿》一书中写到,他是因为追求谢烨时,“写出大量情深意切而又话语颠倒的篇章,从而变成了一个诗歌流派的重要诗人。”说得直白一点儿,是对谢烨的爱,成就了这位天才诗人。

 

没有人能够否认,顾城和谢烨之间爱情的初始阶段是非常真挚而美好的。但是,顾城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任性的孩子”。结婚之后,谢烨渐渐发现,她不仅要做一个妻子,还要做一个母亲,细心照料好这个“任性的孩子”。

 

谢烨无愧为一位“伟大的女性”,为人之所不能为,以她博大的胸怀,义无反顾地承担了这一亦妻亦母的责任。

 

在他们婚姻生活的前半段,谢烨对顾城的爱使她毫无保留地付出了顾城要求她付出的一切。

 

刚来到激流岛上的时候,他们的生活非常艰苦。那里没有电,没有自来水,生活中的一切几乎都要靠自力更生。自己挖蓄水池,自己建厕所,自己种菜,自己养鸡------而面对这一切,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谢烨,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吃苦耐劳的精神。

 

就在这时候,一个真正需要她母爱的小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小木耳降生了。

身为父亲,顾城对儿子的降生感到的不是喜悦,而是困惑和恼怒。

 

顾城的理想是在人间建立一个伊甸园,而夏娃可以是复数,亚当则只能有他一个。出于这种理念,他把小木耳视为一个入侵者,不但没有父子之情,甚至不愿和儿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谢烨实在是太难了。对于她来说,身边有两个男人,一个是孩子,另一个也是孩子。一个无知,一个任性。无知的不懂事,任性的不讲理。

 

谢烨在这样的困境中苦苦地挣扎了两年,终于在无奈下,把小木耳寄养在了一位毛利老太太家中。当谢烨去看望儿子的时候,那位毛利老太太还会不时地批评她没有尽到作母亲的责任。

 

这件事使得她和顾城的婚姻出现了第一道、也是最深的一道裂痕。随着时间的推移,裂痕化为深渊,最终吞没了这两个曾如此相爱的生命。

 

如果谢烨只是一个普通的女性,那么她多半会带着儿子,离开丈夫,一走了之。但是谢烨却没有作这样的选择。她知道顾城离不开她,她不想让这个天才诗人因自己的离去而就此垮掉。所以,当问题刚一出现,聪明能干而且敢干的谢烨,就走了一步险棋。她和顾城一起,向远在北京的一个女孩英儿发出了邀请。这位英儿,曾在他们离开中国前,当着谢烨的面,就和顾城互相表白过爱意,并在他们离开中国后,一直和他们有信件往来。

 

谢烨为英儿办好了一切相关的手续,英儿如期而至。

 

英儿上岛之后不久,便与顾城共坠爱河。而他们做爱时所用的避孕套都是谢烨提供的。

 

谢烨为什么能够如此冷静地面对这一切,其中的原因在惨案发生后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谢烨想借此显示她的大度和宽容,有人说这是谢烨屈从于顾城淫威之下的无奈之举。还有人说这是谢烨缺乏现代女性独立人格的表现。

 

我认为,这些说法听上去都有一定道理,但是也都失之于偏颇。在我看来,另一种说法似乎更加可信,也更符合谢烨的性格和她当时的心理。这种说法认为,谢烨之所以有这样的做法和态度,是因为她希望英儿能够取代她的位置,使她得以带着儿子,从容脱身,而顾城也不会因此垮掉。

 

可是谢烨没有想到,顾城在与英儿双宿双飞之际,并没有减少对她的依赖,并且把她和英儿都视为自己的妻子。这使人不由得联想起当年的美国总统肯尼迪,当他带着妻子杰奎琳访问法国时,对欢迎他的法国民众是这样作自我介绍的:“我就是那个陪伴杰奎琳一起来到巴黎的男人。”(年轻美丽的杰奎琳让当时的法国总统戴高乐都看呆了。)尽管拥有这样一个妻子,肯尼迪还是在外面不断地搞女人。一位传记作家写道:“肯尼迪并非不爱杰奎琳,他只是不能忍受一夫一妻制而已。”

 

美国的杰出总统与中国的天才诗人不谋而合。

 

在《英儿》一书中,顾城直言不讳地否定了一夫一妻制。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需要在谢烨和英儿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们是我的妻子,我爱你们,现在依然如此。”这就是《英儿》一书的卷首语。

 

面对这样的局面,谢烨心中的纠结,可想而知。然而是就在寻找进一步解决办法的同时,她也没有忘记关心帮助她身边的每一个人。

 

就在谢烨进退两难之际,德国的一个文化基金会向顾城发出了邀请,并提供了一笔写作经费。谢烨很高兴,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希望能和顾城一起,带着小木耳,一家人同赴德国。可顾城的态度却是“英儿去我才去。”“木耳要去我就不去。”夫妻二人为此争执不下。最后,在谢烨的坚持和英儿的劝说下,顾城总算是让了一步,同意和谢烨一起去德国一年,英儿和小木耳则留在岛上。

 

小木耳可以继续和那个毛利老太太一起生活,但是英儿怎么办呢?谢烨思之再三,在离岛前,对英儿作出了“你走了我才知道怎么办”的暗示,并说:“如果我们回来时,你还在这儿,那我认命。”

 

谢烨和顾城一同离开激流岛,来到德国。在小岛上经历了将近四年艰苦生活的谢烨,终于又一次呼吸到了现代都市中的空气。(对于顾城而言,只要有谢烨在身边,哪儿的空气都差不多。)

 

来到德国后时间不长,谢烨就有了一个狂热的的追求者——同样来自中国大陆的流体力学博士大鱼。而谢烨对大鱼也产生了感情。一天,两人私下里的交往被顾城在无意中发现,夫妻间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顾城第一次对谢烨动了手,掐了她的脖子。这事惊动了邻居,邻居报了警。警方认为顾城有暴力倾向,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为期三个月。这时,身为受害者的谢烨又一次挡在了伤害她的顾城身前,由于她坚持不肯签字,顾城才得以逃过一劫。

 

这件事过去后不久,此前一直和他们保持着通信联系的英儿,忽然没有了音讯。当顾城得知英儿是和一个在岛上教气功的洋人老头一起失踪时,他的精神几乎崩溃,寻死觅活。又是谢烨像母亲一般抚慰了顾城,对他说:“你要死,也得把书写完再死。”谢烨所说的“书”,就是后来人们读到的小说《英儿》。当他们回到激流岛时,这本书已经脱稿,正在联系出版。

 

谢烨和顾城返回激流岛后的种种矛盾与冲突,以及后来惨案发生的经过,顾乡在《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一书中,已经作了非常详尽的描述,这里就不多说了。

 

之前我写的《我对顾城事件的解读》一文,放在了一位朋友的博客上。因为这位朋友博客的点击率很高,所以我这篇文字也引来了不少网友的评论。而其中有些声音是我不愿意听到的。所以,我想在此就两个问题谈谈我的看法。

 

一,     谢烨这样一位贤妻良母,怎么会成为那样一个悲惨事件的设计者和操作者呢?

 

我想,首先,我们要把动机和结果区分开来。

 

谢烨的动机绝非是要制造一起惨案。只是当她发现丈夫容不下儿子的时候,她才想到要带着儿子离开丈夫。而心地善良的她,却又不愿意因此而把这顾城位天才诗人毁掉。

于是她请来了英儿,希望这个同样为她丈夫所爱的人能够取代她的位置。可没料到顾城把她和英儿同样视为自己的妻子,哪一个也不想放弃。同时,顾城对儿子小木耳的态度越来越恶劣。一天,小木耳正在玩耍,顾城一脚就把才两岁的儿子从沙发上踢了下去。英儿抱着大哭的孩子跑出门外。

 

谢烨决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让英儿带着顾城住到了另一所房子里。自己则费尽周折,把小木耳寄养在一位毛利老太太家中。

 

面对这样的困境,谢烨不能不想下一步的解决办法。

 

可以这么说:谢烨的每一个设计和操作,都是顾城逼出来的。

 

二,  在回到激流岛的那最后十四天里,谢烨真的是要顾城死吗?顾城的姐姐顾乡是这      样认为的,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虽然谢烨在那最后十四天里,确实说过她并不想让顾城死,还想和大鱼一起支持顾城继    续写作之类的话。但是她也不止一次说:“我能承受他(顾城)死,不能承受他活。”而且她在岛上的种种作为,如果不是想要顾城死,则很难做出其他的解释。

 

那么,谢烨为什么一定要顾城死呢?

 

原因只有一个字:爱。

 

爱和死是一对孪生姐妹,一个出场,另一个也绝不会缺席。

 

顾城在这个问题上的悟性非常高,他对死亡的理念仅在在《英儿》一书中就出现过很多 次。

 

然而,当《英儿》一书中的顾城自杀后,现实生活里的顾城却不想死了。他说他梦见了小木耳,说他爱小木耳,说他要和小木耳一起生活下去。

 

对此,谢烨只说了两个字:“晚了。”

 

顾城说死至少说了十年,如今面临绝境,却像深山里的白毛女一样,唱出了一句“我不死,我要活!”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当初,是谢烨成就了这位天才诗人;如今,又是谢烨,为这位天才诗人的一生划上了句号。只是她没有想到,顾城的句号也结束了她自己年轻的生命。

 

有时候,我会想起早年读过的一本《海明威传》,其中讲到海明威在一战结束后曾与巴黎的一位年轻的女雕塑家有过一夜情。两年后,海明威从报纸上得知,女雕塑家自杀身亡,她的遗书只有一句话:哥特人的头颅在被击碎后才显得更美。

 

回应之三:关于英儿

 

对于要不要写一篇关于英儿的文字,我一直犹豫不定。因为她还活着,完全可以为自己说话,我大可不必越俎代庖。

不过在看了网上对我《解读》一文的评论之后,我还是决定写。是我的文字引起了对英儿新一轮的攻击,对此,我问心有愧。

有网友问:英儿在顾城事件发生时,已经三十岁了,怎么就成弱者了呢?

我想,是不是弱者,与年龄性别无关。应该注意的是她(或他)在权力关系中的位置。

权力无处不在,即使是小小的激流岛上,也存在着错综复杂的权力关系,而英儿确是处在最弱的位置上。所以我认为,在惨案发生后,人们对她的指责是非常不公平的。

究其原因,不外于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至今对人们的思维方式与价值判断,还有着不可忽视的影响。

暂且不论英儿和顾城之间,是否曾有过真挚美好的爱情。就算是英儿为了某种目的,出卖了自己。也不应该受到如此恶毒的攻击。

鲁迅说过,如果一定要把女人分为“母妇”和“娼妇”,那么男人也应该分为“父男”和“嫖男”。

有“买”才有“卖”,有需求才有市场。

还有人在对夫妻关系的心理分析中,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夫妻双方,如果是妻子有了婚外情,那么绝大多数丈夫会认为是自己的妻子太骚,勾引了外面的男人。相反,如果是丈夫有了婚外情,那么绝大多数妻子会认为是外面的女人太骚,勾引了自己的丈夫。总之,婚外情一旦出现,受到谴责的总是女人。

前些年,就有过这样的新闻:一个男生认为他的女友(与他同在一所学校里学习的一个女生)跟他们的一个老师关系暧昧,于是暴打了他的女友。

当时我就感到很不理解:这位男生为什么要打他的女友,而不是反过来去打他的老师呢?

如今总算想明白了,即使是八零后的年轻人(至少是年轻男人)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的思维方式与价值判断,还停留在鲁迅时代,甚至更早。

我想,如果骆宾王复生,再写出一篇《为顾谢粉丝讨英儿檄》来,一定会受到时下许多网友们的激赏。

当年,激流岛上的惨案发生,《英儿》一书出版,英儿一时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就在指责、攻击、谩骂铺天盖地而来之时,一个人挺身而出,置自己的隐私于不顾,挡在了英儿与那些卫道士们投来的石块中间。这个人就是英儿的初恋情人、比她年长三十岁的诗人刘湛秋。

我们可以不喜欢刘先生的相貌,不喜欢他的诗,不喜欢他拈花惹草的习性。然而他在这一时刻表现出来的勇气和担当,不愧为一个堂堂男子。在这一点上,顾城不如他。

英儿在《魂断激流岛》之后,前些年又出了一本书《爱情伊妹尔》。这本书我没读过,只听说英儿现在否认她曾爱过顾城。对此,我不想太认真。她有她的隐情,她有她的苦衷,她还要继续生活下去。我只能祝她健康快乐,万事如意。

不过,英儿在我心目中,将永远是那个激流岛上的北京女孩儿。

 

回应之四:最后的话 

不少网友对我至今还在关注激流岛事件感到不解。他们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年,当时失去生命的也只不过是一对年轻夫妇而已,何况事件发生的地点距离中国万里之遥,现在还念念不忘,有病啊你?

我确实有病,十年抑郁,半年躁狂,五脏六腑就更不能提了。就像侯宝林相声里说的:一辆自行车,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一组关于激流岛事件的文字,就是这辆自行车发出的响声。

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些网友虽然不认可我的观点,可他们毕竟是读过了我的文字。我想,吸引他们眼球的,应该是“顾城”这个名字。或许他们都读过顾城的诗,“黑夜”、“眼睛”、“光明”什么的。

其实,顾城是一个极端自私的个人主义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为“一代人”立言。所谓“寻找光明”不过是随口说说,后人却认真了。

我之所以对激流岛事件如此关注,就是因为在这一事件中,复杂而矛盾的人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在今天这个为资本所统治的世界上,没有经过商业包装的人性,已经十分罕见了。

很多人或许没有读过顾城的诗,但是都知道顾城这个人,知道他杀死妻子后自杀,使他们五岁的儿子小木一夜耳之间失去了父母。

一把斧子,两具尸体,一个孤儿,再加上四位悲痛欲绝的老人。这样的场景,使人们很难在震惊、悲愤、怜悯之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时光流逝,多数人自觉不自觉地选择了忘却。不过还是有少数人,始终关注着这个悲惨的事件,并从中发掘出了新的感觉,新的认识。

我就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

现在,我可以这么说:激流岛事件,是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是莎士比亚悲剧的中国现代版。

奥赛罗杀死了苔丝德蒙娜;顾城杀死了谢烨。

奥赛罗和顾城,杀死妻子的起因是一样的:认为妻子背叛了自己。

他们杀死妻子之后的结局也是一样的:自杀身亡。

不过,时代不同了,身份也不一样。

奥赛罗是军队的统帅,其实没人敢打他老婆的主意。

顾城是个诗人,诗人年轻美丽的妻子,则人人都想染指。

谢烨说过:“顾城的朋友一个个都爱上我了。”

我们有理由相信她的话。

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普希金,在与一个追求他妻子的法国青年决斗时,中弹身亡。

顾城也曾要跟谢烨的追求者大鱼决斗,但是被大鱼礼貌地拒绝了。显然,他比顾城更清楚地知道自己生活在什么时代。

顾城和谢烨在激流岛上生活了四年,其中有二十个月是与英儿一起度过的。

二十个月,三个人的生活,在《英儿》一书里被描绘得非常美好动人。难怪顾城在接到去德国写作的邀请时,会对这个要靠自己辛苦劳作才能生存的小岛恋恋不舍。了解了这一点,才能对顾城在得知英儿失踪后的表现有所体会。

然而,我对此还是有过困惑。

在《十四天》里,顾城对顾乡说到英儿的离去和谢烨的即将离去对他的打击,他说:如果前者是一,后者就是九十九。

这就让我不明白了:英儿的离去,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一”,当时“九十九”还在,顾城就寻死觅活,诗人的神经何至于如此脆弱。

当我开始写《解读》一文时,在网上查到一些关于顾城的文字,其中有个说法,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顾城竟然是个禁欲主义者!

当然,顾城的禁欲主义绝对不会是百分之百的,否则小木耳的存在就不好解释了。

顾城曾说过,谢烨是他造就的。那么,顾城在造就谢烨的过程中,想必也把自己的禁欲主义作为不可缺少的添加剂强加在了谢烨身上。

这个说法并非一家之言,在《十四天》一书中,顾乡就说到,谢烨对性爱是“一贯抵制”的。

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了英儿对于顾城的重要性。

英儿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管不住自己身体”的女孩,她用她的整个身心,给予了顾城一个自我救赎的可能性。

而在英儿离去后,这个可能性也就随之消失。

英儿在顾城死去后数月,陆续写了《命运的劫难》和《魂断激流岛》,里面都说,她和顾城的第一次性接触,是顾城强暴了她。而顾城在其生前所写的《英儿——初夜》一节中,倒也并没有刻意回避“强暴”两个字,而只是说,英儿“喜欢有点暴力”。

英儿有没有这样的爱好,她自己说了才算数。不过据我所知,现实生活中,“喜欢有点暴力”的女性不在少数。

同一事件的当事人,对事件有不同的说法,这再正常不过了。一个事件受到的关注程度越高,不同的说法就会越多。

对于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事件,五花八门的说法与议论,常常令人感到困惑,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其实,当你面对这些让人眼花缭乱的表面现象感到无所适从的时候,就在你的身后,事件的本质已经悄然出现。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么,激流岛事件的本质是什么呢?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和认识。

我在这一事件中看到的是人性,复杂而矛盾的人性,在痛苦中挣扎的人性,美得让人心碎的人性。

的确,人性中不可避免地会有丑陋的一面,然而,在激流岛上,这些丑陋,都已被泪水和鲜血冲刷得干干净净。

剧作家尤涅斯库用这样一句话结束了他《作家及其问题》一文:“闭上眼睛,我眼前是一片黑暗;换言之,是一片炫目的光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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