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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破学习评价的“软肋”

 阡陌躬耕 2012-04-23

击破学习评价的“软肋”
  
对基础教育课程改革中评价问题的思考

  文眼

  ●基础学力是现代国家每一个国民必须拥有的基本素养,也是衡量一个国家软实力的基本指标。

  ●“不仅教学生“学会学习”,而且教学生“学会关心”,是当今世界各国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最大特征。这就要强调“关爱”、“关切”、“关联”的“关心伦理学”。

  ●教师要从“支援学习”的视点出发去“护理”学生的学习,即时把握学生的行为和学习高原期发生的事件,进行持续记录和解读。

  ●“从儿童的弱点出发”,就是如何把儿童的“暗点”当作转化为“亮点”的出发点。

 

■钟启泉

  缺乏清晰的学力概念的界定,就不可能有优质的学习环境的创造,因而也就不可能有高素质学力的形成。面对学生身心健康的问题,一味追捧升学率、“高分低能”甚至“高分缺德”的问题,我们该痛定思痛了。

  素质教育需要什么学力观

  在我国,表征“学问之力量”、“学问之效力”的“学力”这一词汇自古以来就有了。问题在于,作为社会通识的“学力”含混多义。“学力”一般被界定为“通过学校里的学习而获得的能力”或“以学业能力为表征的学力”。这不过是一种操作性的界定,倘若从教育科学的高度来把握这个概念,那么其涵义囊括了以下方面:学力是通过人们后天学习习得的;这种学习的媒介是重新建构人类和民族文化遗产(科学、技术、艺术的体系)的课程、学科和教材,借助有意识、有计划、有系统的教学活动,以习得业已客体化了的人类能力和特性;作为人类能力的学力和学习主体的内在条件处于不可分割的关系,并和人类的能力与特性的总体发展有机关联。因此,学力是以其客体侧面(作为学习对象的教学内容)和主体侧面(学习主体的兴趣、动机、意志等)的交融和统整,作为人的活生生的实践能力而形成的。可以说,这是现代国家每一个国民必须拥有的基本素养,也是衡量一个国家软实力的基本指标。这种素养也可以谓之为“基础学力”,而基础教育阶段的中、小学就是承担着培育国民基础学力之重任的机构。

 

 

  值得我们关注的是,日本学者数十年来借助“学力模型”的研究,把现时代理想的“学力”目标加以图像化和客体化,为“学力”的教育学研究提供了诸多方法论上的启示:

  学力的“冰山模型”。在传统的应试教育中,只关注学力的显性部分---知识、技能,而忽略了学力的隐性部分---思考力、思考方式、情感、态度和价值观,这是“目中无人”的教育观念。其实,学力的这两个部分是不可分割的。如果我们把“学力”比喻为一座冰山,那么,显性学力就是那冰山显露出来的一角,隐性学力则是处在海平面以下的冰山主体,两者是一体化的,且后者是支撑前者的。

  学力的“树木模型”。如果把“学力”隐喻为“学力之树”,那么,构成树木的三个部分---树叶、树干、树根,可以分别视为由知识与技能,过程与方法,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三个维度构成的统一体。“看得见的学力”,是由“看不见的学力”支撑的。

  上述两个隐喻告诫我们,课程知识不是一种外在于儿童的、供儿童“打开”的“知识百宝箱”。“知识百宝箱”论把课程窄化为学科,把学科窄化为学科知识,进而又把学科知识窄化为既定概念、定理、规律的堆积。这就抽离了课程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对儿童的精神发展价值,进而使学习过程蜕变成唯教材、唯教师、唯标准答案的死记硬背过程。学力的形成决不是“客观”知识强加于个体的被灌输的过程,而是一种充满生命活力的意义生成的探究过程。

  “学力”的这种教育学的界定和解读,是素质教育所需要的,它从根本上推翻了我国应试教育固守的“学习观”。“学习”或“教学”的过程,是学习者自身发现意义、建构意义的过程,不能简单化地归结为单纯的知识堆积。归根结底,学校教育所追求的,是作为人的能力发展的“健全人格”和“基础学力”。事实上,从全球的角度看,如果说19世纪以来世界基础教育课程改革强调的“基础学力”重心是传统的“读、写、算”技能,那么,不仅教学生“学会学习”,而且教学生“学会关心”,是当今世界各国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的最大特征,这就是强调“关爱”、“关切”、“关联”的“关心伦理学”。所谓“关爱”是指关心自己、关心身边最亲近的人、关心自己熟悉的人、关心陌生的人;所谓“关切”是指关心动植物和自然环境、关心人工世界;所谓“关联”是指关心知识和学问。正如美国斯坦福大学诺丁斯教授所强调的,“学校教育不是通往上流社会的阶梯,而是通往智慧的道路”。

  学力目标决定着学习(教学)品质,反之,学习(教学)品质也制约着学力目标,两者相辅相成。对于我国多年来应试教育背景下的基础教育质量,我们需要有清醒认识。

基于“三维目标”的学习评价

  新课程的“三维目标”是新学力观的集中体现,也是构成学习评价框架的基本视点,是针对应试教育唯知识教育这一单维目标的弊端发起的挑战。比如,高中数学课程标准明确指出,数学教育不仅应帮助学生学习数学知识和技能,还应有助于学生了解数学的价值,把握数学的思想方法,体会数学的理性精神,欣赏数学的美学价值,领会数学家的创新精神和数学文化的深刻内涵。物理课程标准明确提出“从生活走向物理,从物理走向社会”的基本理念。化学课程标准则把“身边的化学物质”作为课程内容的一级主题之一。品德与生活课程标准则更是按照儿童生活的逻辑,依据“儿童与自我、儿童与社会、儿童与自然”三条主线进行内容的选择和编制,等等。在这里,首当其冲的是培养学习者作为一个“人”的生存能力。可以说,“三维目标”彰显了课程的深层文化价值及其对儿童精神生命的关照与滋养,而不仅仅是知识技能的掌握或单纯的智力培养。这就是说,“三维目标”取代单维目标是儿童教育的本性所决定的。

  基于“三维目标”的学习评价必然是多元评价。我国应试教育传统的一个特征是借助给予学生完成“学业”的刺激来实现“高学力”,而最强有力的“刺激”就是“应试”。新课程并不一味地反对考试和测验,问题在于为什么和怎样进行考试和测验。新课程背景下的学习评价不能仅仅归结为学业成绩的测量,也不能聚焦于学生之间的比较,其主要功能是着眼于每一个学生的发展。这就需要借助于“诊断性评价”、“形成性评价”、“终结性评价”,得到反馈信息,这种信息反馈包括了对教师教的反馈和对学生学的反馈。在这里,学生接受来自教师和同学的反馈信息,不是等级或分数,而是一种分享彼此知识和观点的沟通方式。

  评价与教学同是“寻求目标的教育活动之车”的两个轮子,学习评价不是“考试+评分”。当我们从教育目标与教学的有机关联之中来把握的时候,学习评价便被赋予了“教育功能”。因此,发达国家的课堂教学多年来一直在倡导“教学与评价的一体化”,即重视评价在整个教学过程中的作用,使评价最大限度地有助于改进教学。这里包含了两个层面的一体化,一是指“作为过程的评价”,这是从“评价助教学”这一意义上的一体化;二是指“作为教学的评价”,这是从“评价即教学”,即评价本身拥有教育功能这一意义上的一体化。

  走向“教学与评价的一体化”,就是指统一地展开上述两个层面的一体化。概括说来,教育实践中的学习评价是由“把握-判断-运用”三者循环往复的过程构成的。把握,即教师以教育目标的方式把学力培养的目标加以具体化,从教育目标出发设定标准,借助多样化的评价方法去把握学生的学习过程和成果。判断,即基于所把握的信息,联系目标作出价值判断。运用,即教师经过反思进行下一步的实践,同时,也对学生传达评价信息,施加影响。在学习评价的活动中,教师从“支援学习”(而不是“操控学习”)的视点出发去“护理”学生的学习,这至关重要。这里所谓的“护理”,就是细致地观察学生,即时把握学生的行为和学习高原期发生的事件,进行持续记录和解读。这是严格地要求理解学生的合理模式和需要教师具有高度识别能力的评价方法。

革新学习评价的关键与盲点

  革新学习评价的关键所在,是把历来颠倒了的学习与评价的“目的与手段”关系颠倒过来,不是评价指挥学习(学力),而是学习(学力)指挥评价。换言之,评价始于目标。我们需要区分不同维度的目标,采用不同的方法---诸如观察法、作品法、测验法、自评与互评法,才能作出细腻而适切的学习评价。美国教育家波伊尔倡导“量化评价”与“质性评价”并举,语言(包括语词语言---母语和外语、数学语言、艺术语言)的读写能力,宜采用纸笔测验之类计算考分的量化评价;核心知识(公民、历史、文学、科学等知识)的理解和通识教养,宜采用划分理解等第的综合评价;特定的人格特征素质,宜采用档案袋之类的质性评价,等等。在学习评价中强调“一切量化,量化一切”的主张是同儿童教育的本性格格不入的。

  不言而喻,传统的应试教育的制度性因素构成了学习评价革新的拦路虎。除此之外,诸多主观认识上的盲点也给我们带来了莫大的干扰,这是必须警惕的。

  首先,必须打破“评价必须客观、严密”的立论。就其本性来说,学习评价是评判性的而非测量性的。早在20世纪30年代,美国教育家泰勒就提出了“从测量走向评价”的口号,并且指出,“对于评价来说,不是评价客观不客观的问题,而是教育目标是否实现了的问题。在目标之中,有容易考查的部分,也有难以考查的部分。倘若忽略了难以客观地考查的部分,那么,教育本身也就被扭曲了”。学习评价需要的是完善的专业判断,而不是客观的量化测量。“评价的精确度与评价对象的复杂性成反比”,英国课程学者凯利的这个断言,可以说是现代评价论的常识了。因此,倘若仅仅局限于容易评价的“知识、技能”部分,不管看起来如何客观、公正和公平,也称不上是真正的“教育评价”。当然,反过来说,倘若仅仅关注“情感态度与价值观”之类的评价,未能覆盖教育目标的全域,那也离真正的“教育评价”相去甚远。

  其次,确立全面地、发展地洞察儿童的辩证法。不应忘记,儿童各自拥有其固有的弱点和缺陷,无视这种“暗点”的部分而欲求得人格的真正健全发展,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也不是一味地攻其弱点和缺陷。我们应当从儿童的“亮点”和“暗点”两个方面,并从这两个方面互补的角度,去塑造儿童体现其本色的“亮点”。这里的问题是如何看待“暗点”。我们不能因为儿童存在某种“暗点”就贸然加以断“罪”,而是如何把儿童的“暗点”当作转化为“亮点”的出发点。我们强调“从儿童的弱点出发”,指的就是这个含义。

  再次,克服评价主体与评价客体的分离与对立,注重学习评价的形成性功能。多领域、多层面学业成绩的描述和解读,对于下一阶段的学习具有不可或缺的意义。把握日常教育活动中的检查、考查和学期末、学年末的学业成绩评价对于评价主体与评价客体来说都是必要的,尤其不能忽略了学期末、学年末学业成绩的形成性功能。当然,我们需要谨防贴标签、分等级、排行榜之类的做法使儿童产生优越感或是自卑感。

  (作者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华东师范大学课程与教学研究所所长、教授、博士生导师)

  相关阅读

 

   《我国学生学业成就调查立足何处》,田慧生等,本报《教育科学》版,2007年9月1日

 

      《中国教育报》2007年10月20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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