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龟子记

  云岭 2012-04-25
 
  大千世界,众生芸芸,生计各不同,但凡人类,这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起码要占那么一样几样,才配往人堆里混,上至显达下至乞丐皆如是。可偏就有这样一个异数,浑不吝,其国籍不详,姓氏不详,出身是官是民亦难考据,因成年后曾负海带归来,人称龟子。龟子早先职业没人知道,一说就是乞讨为生,与众不同之处是自诩曾捧过金碗,所以矫情得很。
  如今金碗已然不见踪影,龟子谋生的家伙事儿升级成粪桶,且见他终日混迹于市井,左手拎着桶,右手提着秃扫帚,一边走一边不停在桶里搅啊搅,一路走来,霸气外露。前后衣襟写上“净街”二字,专爱赶往人多的地方去,看着有不顺眼的或衣着光鲜些的,便贴将过去,挥起粪帚就是一下,你若转身跟他理论,他精神头登时饱满,抬手便又是一下,怒斥之,龟子依然表现冷静,顺势再来一下,口中竟还兀自叨着科学理性之类字眼...人见其不可理喻,纷避之,龟子随后撵上,手中挥舞粪帚大喊:“胜利”。若遇有拳脚相向的,便就地倒下,翻滚不止,口中大呼“行凶”“报复”,引众人围观,这时便有声援的,有叫好的,有不明就里施财舍物的。半晌过后,只见龟子先挥帚划拉一下四周细软,遂飘然起身,挥一挥衣袖,悄带走一个粪桶。
  有气不忿揪其索赔的经官的,也都没落着好,龟子是要钱没有,道歉没门,粪管够。龟子曾于堂上慨然道:我本净街人士,素有洁癖,喜挖坑,擅考证,虽无锦衣,但拥马甲,平生唯爱菊之出沉瀣而有染,濯纯美而更妖,此外众生入我眼中再无善类,自当扫除。众官皆叹服,欲招安,恐异味,遂赠其高冠一顶,上绣硕大菊花,书“斗士”二字,许其市上戴冠行走,龟子私下认为尚欠光环,以环形日光灯管置顶饰之。自此,龟子头顶“日光斗士菊花冕”,身着净街马甲,目光所及,尽皆大便,粪帚挥处,所向披靡。
  行人尚可闻风远避,两旁的商铺民宅却躲不过,遇有门前没放施品的,亦或曾经不赊账还敢翻白眼的,还有曾规劝其弃桶改行的,龟子心里都记得清楚得很,粪起而泼之,继而粪帚涂之,无人应,则再泼再涂,数度无回应,奏得胜乐,班师,次日再来,扫街终日,乐此不疲。话说有一日街西头擦着龟子飞过一锤,街东头的肖铁匠便紧跟着吃了官司,过堂、重责、坐牢,临走来不及拭去自己那铁匠铺砧板上的粪迹。
  久之,名声在外,龟子便也成了一号人物,尽管过街世同嫌,但面对号称命中率百分百的粪帚,却也无人愿招惹。不过话说回来,也有看中了龟子这套家伙事的,提着银子登门派活儿,龟子自然是来者不拒,粪帚的定向性也由此变得更强,这是后话。要说龟子也有自己做事的原则,那就是有名的三不扫:自家院子不扫、周围叫好扔钢镚抛纸钱的不扫、衙门口的不扫。除此之外,若遇到那横主见面二话不说先促着他回去净自家院子的,或者债主追问其欠款下落的,便脖子一缩,装作不闻不见,口中自顾自含糊不清地骂两句,待走过去离得远了,脑袋便又从腔子里伸了出来,一对放着光的眼睛继续飞快地在街面上搜寻。
  若说佛的眼里只有佛,那龟子的眼里就只有粪。却又为何龟子同大便有着如此深的不解之缘呢?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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