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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她，是在赌坊，那么吵闹的地方，龙蛇混杂，骰子的杂乱声和各种吆喝声，让他不由的皱了皱眉。他很讨厌这样的环境，各种各样的人，高度紧张的盯着眼前的赌局，穷凶极恶似得感觉，甚至不惜倾家荡产。让养尊处优的他从心里面排斥。耐不过好友的再三邀请，他生平第一次进赌坊。远远的，看见一女子，在一群相貌粗鄙的男人群中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赌局，她一身红衣，在这个赌坊特别的惹眼。他惊诧，赌坊居然也有女子，环顾四周，偌大的赌场，零星的几个女人，比男人更加的粗鄙，他的心里说不出的厌恶。这么乱得坏境中，而她却感觉那样漫不经心，甚至是慵懒。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精致的眉眼，但她的笑却是很冷，她在喝酒，精致的玉杯，精致的酒壶，她喝的很慢，细细的品着极品佳酿。他有一瞬间觉得定是自己眼花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怎会在这种地方出现。可远远的仔细看时，却突然觉得浑然天成，她天生就适合这样的场景。那样的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的眼始终是冷的，虽然她一直在笑，多的是种冷笑，偶尔笑的异常灿烂，但眼里始终没有任何笑意，落寞，他看到她的眼第一时间闪现的感觉。她漫不经心的随手一挥，面前的所有银两全推进了赌局，她依旧风轻云淡的看着，旁边紧张的人群，紧张的气氛，似乎对她毫无影响。输了，人群中有人兴奋的抱住桌上那大笔的钱财，而她，却毫不在意的转身离去，只是提着她的酒壶和玉杯，那样从容的款款而去。他因刚才女子的美貌所产生的好感，立马全无，他不由的苦笑着摇摇头，谁娶了这样的女子，金山银山也养不起。 第二次见她，是在一个深夜的码头。从朋友家出来已经很晚了。他不习惯在外留宿，所以赶着夜路回家。那晚的夜很晴朗，月光也特别皎洁，就是缺少星星。他追随着月亮行走着，转过一片屋脊，空旷的码头上，当他再次抬头看月亮时，他看见了她。码头立起的十字架上，她就那样靠坐着，毫无淑女的矜持，一副江湖人士的坐法，一条腿就那样慢慢的凌空晃着，紫色的长裙很轻柔的飘着，微风习习，她的长发也如同裙摆一样，轻轻的飘着。由于那架子很高，远远的望去，月亮就停在她的身侧，那一幕，让他记忆了一辈子。她在喝酒，依旧是那套精致的酒壶和玉杯，喝的是那样的仔细，那样认真的神态又一次让他感觉诧异。他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把酒喝的这样专注这样认真。 鬼使神差的，他凌空而上，潇洒的坐在了十字架子上的另一侧，和她相背而靠。本以为，她会惊讶，会恼怒，会直接转身离开，但身后毫无动静。他不由的泛起一丝微笑，多么冷静淡定的女子啊。 “这么好的夜，姑娘一个人喝酒岂不是寂寞”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佻的在耳边回荡，不自觉的红了脸。第一次，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自己这样轻浮，他恼怒的同时，说不去的话又无法改口。只好等待身后女子的答复。岂料，身后毫无回应，只有慢慢品酒时轻微的吞咽声，让他也对酒产生了莫名的渴望。他尴尬的舔舔嘴唇，“可否请我喝杯酒？” “我从不请人喝酒”清冷的嗓音特别的好听，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让他不知该说什么。 “凡事总有第一次，要不我请你喝酒。” “我也不喝别人请的酒” 他的脸色暗了又暗，一个转身平稳的落地，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最近的街巷。他的心里有股火气，无名火烧着他，他赌气似的在酒馆里买了一坛酒，然后施展轻功，一瞬间又坐在了她的身后。然后带着怒气喝着那坛酒，酒快见底的时候，他心里的火气慢慢消减了。看着底下的万家灯火，抬头远远的月亮，断断续续的狗吠，心情豁然而又舒畅。想想刚才自己的举动，平时修养很好的他，居然为了被人爱理不理的两句话，这样的孩子气。他轻轻的笑了。那一晚，他们就那样，静静的喝着各自的酒，没有一句交谈。一直坐到东方渐渐地泛白，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渐地嘈杂。她未说一语的转身离开，连个招呼都不曾打，让他的心里很是郁闷，陪她坐了一晚上，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自那以后，每个晚上，他都有意的经过那个码头，但始终在没有见到她，总会有种失落感挥之不去。他特别关注酒杯，给自己专门高价买了一个玉杯，是碧绿色的，比她手里的那个颜色要深，杯子攥在手里的感觉总是很清凉，他也慢慢学着细细的品酒。以前他对酒一向是浅尝即止，可喝的时间越长越嗜酒。朋友都笑他，喝酒越来越斯文了，他只是笑笑。 终于在某一天，在那个码头，那立起来的的十字架上，他又看到了她，冲上心头的欣喜，让他坐在架子上的时候失了往日的潇洒，反而有点愣头小子的呆样。 “今天我自带了酒杯，你请我喝酒”他把碧绿的玉杯伸过去，反常的，那女子给他的杯子斟满了酒。 “看来你不是很小气吗？” “你的废话太多。”依旧冷淡的声音，没有多少感情 “一杯酒一个朋友” “我不交朋友”那样冷的声音里有一种落寞听到了他的心里 “我把你当朋友就好”他坚定的口气让身后的女子轻微的颤了一下 依旧是一夜，这一夜，他说，她听。都是些耳详能熟的江湖传闻。天亮的时候，她转身离开，对着她的背影，他大喊“三日后，在这，我请你喝酒，不见不散。”她没有任何表示，就那样离开了。 三日后，他早早的坐在那等她，始终不见，他以为不来的时候，那个身影翩然而至。他什么都未说，在她的酒杯里斟满了酒，上好的女儿红。这三日，他搜集了各种美酒，并且淘到了朋友非常珍惜的竹叶青，抱着小坛竹叶青出来的时候，他又转身换成了女儿红。竹叶青不适合女子饮用，那酒太过于霸道。上次喝她的酒，就是女儿红。这晚，依旧他说她听，偶尔多了她冷淡的补充。他突然发现，对于江湖，他没有她懂。 往后的一些日子，他们渐渐的熟络了起来，总是相约着喝酒，十天半月，天南地北的胡扯。她也不似初见时那般冷淡，他能听到她的笑声，背靠背坐着，却始终看不到她的脸，他想，她眼里应该还是没有笑意吧。她是那样孤单的一个女子。在很多时候，他自己也时常感到孤独，但自从遇见这个女子，他才发现，她的那种孤独是深入骨髓的。自己的落寞反而有点矫情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怜惜这个女子，想让她能够真正的快乐起来。 他并非是真正意思上的江湖人士，而是富甲一方的名门贵族。当家里开始给他张罗婚事的时候，他的眼前出现了她的身影。他只是淡淡的一句“我的事自己做主”挡回了所有的媒婆。然后，在一次喝酒中他盯着她问“你可否嫁给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对面的女子一向从容的神态显出了慌张。“不能”她甚至没有思考就这样直接的答复了，酒都没有喝完，她就转身离开了。那句拒绝，他虽然有所准备，但当真的这样决绝的时候，心里还是有说不出的疼痛与难过扯得人呼吸不畅。从那以后，他在码头，再也没有等到那个女子。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他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失态，可是心里的空怎么也填不满。 五个月后，在一家赌场，他看见了她，依旧那样，边喝酒边毫不在意的赌着钱，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酒不离身。 “我们来赌一局，赢了你跟我走”他礼数周全的对着她笑，稍愣了一下神的她，巧笑嫣然“好” 他为她也曾练过赌技，缠着嗜赌的朋友，有很大的收获。可是总是在输得她，却很轻巧的赢了他，他心里堵的慌，不动声色的说“我输了，愿赌服输” 她一身红衣，如第一次看到她，但身上明显多了些暖意，“那就陪我喝一杯”他们相视而笑 在画舫里，湖光山色甚是赏心悦目。“你故意输给他们，为什么？”他忍不住的问 “因为我有很多钱。”她回答的很坦然 “我找了你很久”他叹息，那叹息里有一丝宠溺，但绝口不再提感情，他担心，又一次被拒绝，又一次他要在各个赌坊找她。 “我本是官府的小姐，父母的掌上明珠”她看着远处的群山，好似记忆拉出很远，悠悠的说道。他不自觉的惊了一下，本以为她是江湖儿女，怪不得，托朋友打探，在江湖上始终找不到她。 “十三岁那年，我荡秋千的时候，突然从墙上跃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我救了他。他告诉我外面的世界，那是我向往的世界，我央求他带我出去玩，他偷偷的带我出去，而且每次看我给我带千奇百怪的东西。在那最美好的岁月，我爱上了他，也爱上了他的那个世界，他教我武功。十六岁那年，父亲告诉我，我要嫁给一个陌生的男人，我害怕，我不想把以后的岁月葬在那庭院深处。我告诉他，我爱他，要跟着他走。他不肯，说我还小，太天真，外面的世界不是我想的那样单纯美好。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想尽办法要跟他走，当时那样的坚定。他最终妥协，说是要给我名正言顺，他向父亲提亲，父亲一口回绝，并用我的幸福要挟他，他居然真的舍弃我消失了。在我的婚宴的那天，我用匕首指着我的胸口，威胁父亲，让我离开，父亲一怒之下，跟我恩断义绝，走出那个家门，我再也不能回去了，当时，思念着一个人，为他可以舍了天下，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的手颤了一下，这个故事，在某一个夜晚，那个码头的十字架子上，他曾讲给她听过，那个人人羡慕的达官贵人的千金小姐为了一个盗贼，舍弃了所有的一切，从此杳无音信，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番笑谈。当时给她讲的时候，却不曾知道，听故事的人却是那段故事的主角。 “我如愿以偿的找到了他，我以为我可以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所奢望的日子，但最后，却发现，那个江湖是怎样的险恶，刀光剑影。他是盗，曾那样潇洒的人，而我却成为他的负累，很多次都连累他受伤，至他与危险之中。我怕了，怕了那总是奔波的日子，怕了那总是鲜血的日子，我的手上也开始沾血，我怎么洗都洗不掉，每个晚上，我总是从噩梦中醒来。我懂了他当初的选择，我懂得了我是多么的任性，我发疯的想念疼我的父母，安稳的生活。我偷偷的回过家，看见母亲以泪洗面，我却不敢迈前一步，满身血迹的我，担心吓到他们，我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讲着往事的她，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她 “我爱的那个人，在某个清晨，留下了一封信，从此再也找不到了。他留下了他所有的财产，他让我回去，回去继续我的千金小姐，他也怕，他怕我这样郁郁寡欢，怕他终有一天连累我，怕我在这个江湖轻易的送了命。可是，他却不明白，我只剩下他了，我永远都回不去的。江湖这么大，我怕一个人这样孤单无依的活着。”她滴到杯子的泪像滴到了他的心上，一丝丝，慢慢的疼痛 “所以，你在等他” “这是他的故乡，我走过了很多地方，他喜欢赌坊和酒，可是我始终没有找到，所以我在这等他，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她是那样坚定，让他的眼里蒙了一层雾，她习惯着别人的习惯，而他渐渐习惯着她的习惯。手中握的杯子，从来没有这么凉过，凉进了心底。 “我们注定是道不同的，这些讲给你听，希望你可以回去安稳的过日子，娶一个温柔贤惠的女子，儿孙满堂。”她的声音很淡，像叹息。他抬头，掩饰了心里的伤痛，看着她的眼，温柔的笑着“傻丫头，你能这样等着他，为什么我就不能等你呢。”不想多说，这回，他先离开，踏水而去，转身那样潇洒。“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到金陵江府找我，我娶你！”人慢慢远去，声音却在那片湖面那样晴朗坚定。 一年又一年，金陵江府的公子，每年在媒婆的絮叨中在姑娘们的心中成了白马王子，可是所有的媒婆无一例外的被江公子挡了回去。 五年后，在江府的后院，那树开的灿烂的桃花枝上，紫衣的女子，慵懒的品着酒，匆匆而过的公子，突然间驻足“上好的女儿红”他抬头，看见了眉目依旧的她，只不过，她的眼里映满了桃花。 “你还未娶亲？”女子巧笑嫣然的问 “那当然”他倨傲的答复 “你说过要娶我，可还当真？”她的眼里盛满了笑意 “酒鬼加赌鬼，谁敢要这样的娘子呀。”他一脸遗憾的表情让她眼里的笑意慢慢退去。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缠住了她，她已在他的怀中，“好不容易回来，怎么，又想走？”他的笑容是那样的近。 金陵江府的公子终于娶亲了，让这么多年口上惦记习惯了的媒婆一时无法适应。 某一天，江公子问他的娘子，“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一杯酒，一个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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