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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迟与孔子(刘延俊)

 LM0318 2012-05-13
樊迟与孔子(刘延俊)

发表日期:2011年12月27日  作者:刘延俊  

樊迟与孔子

 

樊迟,齐(一说鲁人——本文作者)人,字子迟,通称樊迟,少孔子36岁,《论语》中提及五次。他曾协助冉求打败齐军,立有大功。樊迟很好学,从道德文章到劳动生产,他都想学习。她是孔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之一。

 

——匡亚明

 

樊迟是个很想学习的人,但正像所有天分不高、成绩不好者羞于主动问老师一样,樊迟虽然给老师当驾驶员(驾车),与老师接触最多,却还是不敢问老师什么问题。樊迟的心态如不被老师发现倒还罢了,关键是老师是个教育家,这种情况老师怎能不看得一清二楚?樊迟知道老师是个“仁者”,他不会只是像使用牛马一样使用他的力气与技术;他也会像对待其他的学生一样开发自己的的智力,使自己步入君子行列,成为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才,对此,老师好像有足够的信心。樊迟清楚的记得,为了消除自己的自卑感,培养自己的自信心,上次老师竟主动与自己交流有关“孝”的事,《论语》是这样写的:

    2.5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樊迟御,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老师为了让他更明白,还拿学生闵子骞做例子,说11.5 “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然后给他讲了闵子骞、曾参以及子路如何孝的事(他们都被后人归入24孝之列),以及宰我嫌守孝三年时间长的事(17.21)。樊迟就想起不久前老师与宰我那次不愉快的对话。《论语》是这样写的:

17?21 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宰我又称“宰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这件事不仅让樊迟认识到怎样才算是孝,而且还让他感受到老师一点也不嫌弃他。他觉得老师主动启发诱导自己,给自己开小灶,自己却畏畏缩缩,不敢像子贡、子夏、曾参等同学那样积极老师请教,真是太没出息了,他决心彻底改变自己的学习状态。

那么,问什么问题呢?不妨也问一下“仁“吧。他发现其他同学经常问“仁”、问“知”、问“孝”、问“禘”、 问“友”、  问“君子”、问“为政”、等,其中,问“仁”最多,老师的回答又大多都不一样,特别是颜回问的那一次,《论语》是这样写的:

12.1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老师的回答真叫他有些头晕目眩,老师的学问太深奥了,难怪子贡说:“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19.25)“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19.24);子贡甚至说:“譬之宫墙。赐之墙也及肩,窥见室家之好。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19.23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犹豫了。他怕弄不明白老师的答案,老师会说他“笨“。但不管怎样,自己也要问个问题呀。他想到老师说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想到连“老师都“入太庙,每事问”(10.21)他有信心了。你樊迟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他给自己打气。不过他改变了问“仁”的想法,他觉得“仁”太复杂,而且自己好不容易问一次,如果又弄不明白,多不划算,他想自己应该问简单的问题,多问几个才合适。他想起不久前小自己十二岁的师弟子张问老师“崇德辨惑”的情形,当时,自己也听了,老师说的是 12.10 “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由于自己忙于驾车没有完全弄明白,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弄懂这个问题,另外,自己还想请教一下“修慝(tè)”(如何去掉邪恶的念头)的问题。

这个机会终于来了。

有一天,樊迟和几位同学跟随孔子在河边的舞雩台下游玩,他们先是比赛用石片打水漂,然后比赛下水捉鱼,曾点不参加他们的活动,如痴如醉的弹琴。颜渊弱不禁风,晃晃悠悠,盯着一棵树想学问。子路指手画脚,大声叫喊,像个领导。樊迟漂打得远,鱼捉得大,他提着两条大鱼跑向老师。他想,老师“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悔诲焉(7.7 看在两条大鱼的份上老师也会教我的。

孔子坐在河边的一块石板上,静静地,他看见樊迟提的两条大鱼,很高兴,叮嘱他,捉鱼要捉大鱼,千万不要捉小鱼。然后对樊迟说,你看“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9.17樊迟没有去体会老师的话,他要把两条大鱼献给老师,孔子摇摇头,说,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6·11)只是体质却很差,建议樊迟送给颜回补补身体。樊迟很高兴,说,老师,我再给他捉就是了,我捉鱼的本领高着呢,我有的是力气,说着又跑去捉鱼了。孔子再一次摇摇头,叹气道:“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7.3

樊迟很快又捉了两条大鱼回来了。子夏对他说,你怎么又去捉鱼了?老师都生气啦。樊迟很纳闷,子夏便把老师的话说了一遍,19.4又说:“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樊迟还是不大懂,子夏只好明说老师怕你只知道驾车、捉鱼不注意修养道德,研究学问。樊迟拍一下脑门,说,哎,我都忘了这事了。于是,他把早晨想好的问题又在脑子里梳理几遍,便去问老师了。《论语》写道:

12.21 樊迟从游于舞雩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tè)辨惑?”子曰:“善哉问。”

我们简直无法形容孔子高兴的样子。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招呼其他弟子,让他们过来一同参与讨论樊迟提出的问题。就连颜回也都叫了过了。孔子说:“樊须问得真是太好了,太有水平了!”,真是9.23 “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老师这一夸,樊迟倒很难为情了,他脸发热,耳发红,两只手都不知放哪儿好。孔子就逐条再给他详细解释:

“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这时只见11.13 “闵子唁唁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闵子骞和颜悦色,洗耳恭听的样子,子路一副刚强不屈的神气,冉有有点心不在焉,而子贡则一脸的从容不迫之中隐含着一丝不屑一顾,司马牛有点忧郁。颜回认真的听着,却一句话也不说。孔子曾两次夸耀颜回是最好学的学生,要他谈谈对樊迟所提问题的看法。9.11 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遂欲从之,末由也已。”孔子就说他11.4 “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樊迟虽然听得有点迷糊,但还是非常兴奋。在回去的路上,他悄悄的问小自己十二岁的子张说,您能不能把老师刚才说的意思再给我讲清楚一点。子张不大瞧得起他,硬硬的说 19.1 :“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你坚定不移的按老师说的去做就是了。樊迟有些生气,他想起子游、曾子两人对子张的评论: 19.15 子游曰:“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19.16 曾子曰:“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自高自大,别人难以和他一同达到仁)他觉得二人的评价对极了。他的确难以接近,也只好敬而远之了。

樊迟去问大自己五岁的子贡,子贡反而问他说,你捉的鱼在这儿一条卖一个钱,到集市上能卖两个钱,你怎么办?樊迟随口说,我到集市上去卖呀。子贡说,错了。用你到集市上的时间在这儿打渔,不可能只打两条吧?再说,你的强项是打渔,不是卖鱼呀。说完根本不回答问题,径直跑到前面跟老师、子夏他们说话去了。

樊迟呆呆的看着子贡的背影,想了一会,明白了,说,对呀!可他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过去,老师曾把他与颜回比,夸子贡会做生意说:“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11.19),樊迟还不大服气,通过这一件事,他信了。可是,那有什么了不起,老师夸颜回“不迁怒,不贰过”,(6.3)说人家“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9.21)说你是什么?是个“葫琏”(5.3),不是连你自己也承认“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吗?5.9)樊迟觉得子贡骄傲又狡猾,不好问,那去问谁呢?他去问高柴,高柴说自己也弄不懂,他去问曾参,曾参说要想一下,明天再告诉他,至于子由,他粗俗又鲁莽还死心眼,更回答不了,《论语》是这样写的:“11.18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偏激),由也谚(粗俗,刚烈莽撞)”。

他想到了颜回,可又觉得自己与人家差距太大了,怕耽误他的时间,也怕他笑话。最后他决定还是去问子夏,虽然老师把他与子张做过比较说过““师也过,商也不及”的话”,这还是前几天的事。《论语》是这样写的:

11.16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樊迟向子夏说了刚才问子贡的事。子夏说,子贡向老师和同学们讲了你们的事,他还以为要受表扬呢,谁知被老师批评了一顿,14.29说“赐也贤乎哉,夫我则不暇。”

樊迟听了说批得好,老师早就该给他点颜色了。接着子夏给樊迟阐述了老师的意思。樊迟明白多了。

实际上,就是在樊迟认为的这个简单的问题,如今,樊迟也觉得不简单了:关于“崇德”,老师给子张的解释是诚实守信,服从义;给自己的解释 是做事在先,享受在后 。关于“辨惑”,老师的回答是“由于一时的气愤,就忘记了自身的安危,以至于牵连自己的亲人”,与“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也不大一样。因为老师的回答大多是针对同学特点的,那么,是不是自己在这样方面有欠缺呢?如果有,一定要改正,老师说过,“过而不改,是为过也”(15.30)千万不能像子夏说的“小人之过也必文。”(19.8)樊迟想到这里,就努力回忆过去的所作所为,认真检点、对照,他觉得自己没有做违背老师讲的“崇德”、“辨惑”原则的事,心里颇感舒畅。

 

 

大概是受到了老师表扬的缘故吧,樊迟从此信心大增,有一次他居然问了老师“仁”。《论语》写道: 

13.19  樊迟问仁。子曰:“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之夷狄,不可弃也。”

这次樊迟好像明白了老师的答案,为了保险起见,他又找到子夏,请他给确认一下,说,平时在家里要庄重严肃,即使是一个人独处,也不可随随便便,也就是要慎独;不论处理什么事情,都要严肃认真,一丝不苟;为别人做事,要诚心诚意,于己问心无愧,于人经得起审查。要讲究诚信,要能够“仰不愧于天,俯不祚于地”。这种为人处世的作风无论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不能丢掉。

子夏听了赞不绝口,说樊迟已经理老师说的“仁”了,不过他又说19.11:“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平时在家里也没必要总是“庄重严肃”。就老师在家闲居也是整洁,轻松舒畅的样子,如《论语》所说“(7.4.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至于“诚信”,也不必太拘泥,夫子都说过“君子贞而不谅”(15.37)嘛。樊迟就问他,那是听你的,还是听老师的?子夏说老师教导我们要“当仁,不让于师”(15.36),她老人家就没有固定的老师,你说听谁的?要不就在我跟前听我的,在老师跟前听老师的,在我老师跟前就谁的都听吧。樊迟知道这是子夏在给自己开玩笑,也说你相当老好人?老师可是说过“乡愿,德之贼也”的呀!(17.13

这次问“仁”使樊迟甩掉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他变得轻松多了。他想,我虽然不像颜回那样闻一知十,但我也不是学不会呀。俗话说,勤能补拙。我一定好好利用跟老师接触多的机会,启勤学好问,决不能像“宰予旦寝”那样,被老师骂成“朽木不可雕”的人(5.10),也不能像街头巷尾那些闲人一样被老师说成是 “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焉矣哉”,(17.22 )或者是“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惠,难矣哉”( 15.17)的人。樊迟想到老师说的9.29 “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就给自己对照一下,觉得自己“勇”没有问题,“仁”老师说过的自己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太缺少“知”了。于是,他就问了老师“知”,老师的回答很简洁,爽快。他觉得有点不过瘾,就像其他同学一样又接着他二次问了“仁,论语》写道:

6.22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问仁。子曰:“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

 樊迟觉得老师这次的回答有些不同:不同在哪里,他也说不出来,这答案好像有点类似于同学问“为政”、“为邦”的。也就是说老师对他的要求高了,有培养他做官的意思了。比如“务民之义”,意思是“专心致力于(提倡)老百姓应该遵从的道德。“先难而后获”,表面上看,好像与上次说的“先事后得”,没有多大区别,实际上层次高了许多。 意思是对难做的事,做在人前面,有收获的结果,他得在人后。这可不是对一般老百姓的要求。至于“敬鬼神而远之”,那完全是要自己身体力行,否定了宗法传统的神权观念,不迷信鬼神,不主张以卜筮向鬼神问吉凶。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否定鬼神作用的。

 

   

 

通过这几次请教和平时旁听老师给其他同学讲解,樊迟愈加感到老师学问的博大精深。他觉得家人让他千里迢迢来鲁国向孔子学习是非常值得的。樊迟是齐国人,家里有些田产,他希望将来能回到齐国扩大家业或者能参与齐国政治。因此,他对老师回答同学“问政”的解说渐渐感兴趣了。有一回:

13?1 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请益。曰:“无倦。”这件事给樊迟很大启发,他记得子夏好像也说过“君子信而后劳其民。(19?10)也就是 凡事做在老百姓之前,才能使老百姓勤劳,而且不要懈怠。那么,从哪些方面为老百姓做出样子呢?樊迟想到了农事,是啊,对老百姓来说,还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的呢? 老师也是很重视这一点的,他记得有一次(12?7)子贡问政。老师就说“足食,足兵,民信之矣。”老师把“ 足食”放在第一位,可见做好农事的事情是多么重要。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跟着老师在卫国的时候,冉有与老师的一次对话,《论语》是这样写的:

13?9 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樊迟对老师“富民”,“教民” ,“先富后教”的思想,佩服得真是五体投地。他知道老师三岁丧父,跟随寡母生活非常艰难,甚至替人家 看管过牛羊,正像老师自己说的9?6“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老师也说过“9?22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所以,他认为老师对农事一定是样样精通的,而他自己在这方面却很不在行,他打算要问一问这方面的知识。

一次他见老师与子贡和其他同学讨论关于“仁人”的问题。当子贡说“假若有一个人,他能给老百姓很多好处又能周济大众,怎么样?可以算是仁人了吗?”老师竟然说“岂止是仁人,简直是圣人了!就连尧、舜尚且难以做到呢。至于仁人,就是要想自己站得住,也要帮助人家一同站得住;要想自己过得好,也要帮助人家一同过得好。凡事能就近以自己作比,而推己及人,可以说就是实行仁的方法了。《论语》是这样写的:

6?30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

樊迟觉得老是说得好了,他想,给老百姓很多好处又能周济大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衣食无忧,于是他就向孔子请教如何种庄稼。没想到老师的脸沉了下来,说:“我不如老农。”樊迟没想到自己的问题让老师为难了,有些手足无措,看看其他同学也都一句话不说,显得很严肃。他想到老师说过“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以为这正是老师诚实的表现。就又小心的请教如何种菜。老师依然冷冷的说“我不如老菜农。”樊迟退出来,想,老师大概是叫我去请教老农吧。他就去找老农询问种庄稼、种菜的办法去了。

几天之后,樊迟风尘仆仆的回到学校,他想要老师汇报一下学习种庄稼、种菜的情况。刚要进门,正好与子夏撞了个满怀。子夏问他这几天干什么去了,他就把去学习农事的事说理一遍。子夏说,你呀,真是个榆木脑袋。那天你问这些问题时,老师就不高兴,你没看出来么?你走了之老师更是生气,他老人家骂你是个没出息的小人。樊迟丈二的和尚莫不着头脑,问到底谁怎么回事。子夏说,你走后,老师就对我们讲,在上位者只要重视礼,老百姓就不敢不敬畏;在上位者只要重视义,老百姓就不敢不服从;在上位的人只要重视信,老百姓就不敢不用真心实情来对待你。要是做到这样,四面八方的老百姓就会背着自己的小孩来投奔,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种庄稼呢?最后他又发挥说,19?13 “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老师是叫我们学习“7·25“文、行、忠、信”, 学习“六艺”,“也就是《诗》、《书》、《礼》、《易》、《乐》、《春秋》”的知识和“礼、乐、射、御、书、术”的技术,然后去做官,去治国,去平天下,他老人家哪里是叫我们学做庄稼人呢!

樊迟有些不服,说,老师明明说过“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这不是在思考种庄稼的事吗?子夏没办法,只好再给他解释道:这是夫子以庄稼的生长、开花到结果来比喻一个人从求学到做官的过程。有的人很有前途,但不能坚持始终,最终达不到目的。在这里,他老人家是希望我们能勤奋学习,最终做官出仕。你去好好反省反省吧。关于这件事,《论语》是这样写的:

13?4 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听了子夏的解释,樊迟沮丧极了,懊悔极了。他痛苦的双手捂脸,恨自己悟性太差,恨自己没理想,无大志,鼠目寸光,同时又由衷的感激老师对自己的殷切期望。是啊,自己只想到“苗而不秀,秀而不实”,怎么就没想到老师说的“士而怀居,不足以为士,(14.2 “君子谋道不谋食。耕者,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呢?老师说:“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好学也已。”(1.14)看来,自己距离老师说的“好学”还差十万八千里呀!

 

 

 

19.21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樊迟对子贡虽然有点看法,但子贡的这句话却让他受益匪浅。他决心痛改前非,一洗从前浮躁粗糙,浅尝辄止,过分功利,生搬硬套的学习方法,完全皈依到老师的思想体系里去,他相信老师说的7·20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对自己也是适用的,他努力探索老师的治学之道,他从昨天老师与子贡的对答中似乎领悟到学习的秘诀。事情是这样的:

15?3 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

樊迟认为,老师的“一以贯之”,就是在学习的基础上,认真思考,从而悟出其中内在的东西。也就是要学与思相结合,认真学习,深切领悟,最关键的是指导实践,学以致用。反过来说就是“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至于做人,樊迟认为同学曾参对老师“一以贯之”理论的诠释完全符合老师7·6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思想。《论语》是这样写的:

4·15 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子出,门人问曰:何谓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樊迟认为,忠恕之道是老师思想的重要内容,待人忠恕,这是仁的基本要求,贯穿于孔子思想的各个方面。用老师回答15?24 子贡“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的话说,就是“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正面说就是“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樊迟觉得这样,可以消除别人对自己的怨恨,缓和人际关系,安定社会秩序。樊迟甚至发誓要像老师说的那样做一个15?9 “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的“志士仁人”,就是要在生死关头宁可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保全“仁”。

樊迟知道,自己要达到这样的境界,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回报给老师,他希望老师谅解他的过错,他知道老师一向是“学而不厌,诲人不倦”的,他深信老师绝不会放弃他。他想到了同学宰我,宰我中午睡觉,被老师骂,还反对老师守孝三年的观点,老师都没有嫌弃他,并且把他培养成了文学方面的佼佼者,樊迟觉得自己比宰我让老师省事多了,更何况自己经常给老师驾车,说不定老师会给予自己更多的指教呢,这样一想,樊迟心里轻快多了。

公元前499年,孔子任鲁国大司寇,鲁国大治,第三年即引起了齐国的恐慌。因为君及季氏接受了齐国的八十个美女和34辆豪华车马,然后不理朝政,沉湎娱乐,孔子大失所望,于公元前497年(55岁)初冬的一天,樊迟驾车,学生随后,师徒一起“去鲁适卫”,住在子路妻兄颜浊邹家里。在卫国享受与在鲁国一样的待遇。

一天,樊迟、子贡陪孔子说话,子贡问怎样实行仁德。孔子说:“做工的人想把活儿做好,必须首先使他的工具锋利。住在这个国家,就要事奉大夫中的那些贤者,与士人中的仁者交朋友。”《论语》是这样写的:

15?10子贡问仁,子曰: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樊迟听了老师的回答,有豁然开朗之感,他甚至觉得这是老师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事贤者”,“友仁者”这不正是自己下一步要努力的吗?他甚至想到了乡下人说的 “磨刀不误砍柴功”。同时,樊迟对“仁”又增加了一层理解,而且,他相信关于这个“仁”,老师还会有更新鲜的解释,在他眼里“仁”简直就是大海,是高山,是整个宇宙。当初,颜渊说老师的学问是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遂欲从之,末由也已。”他听着如同天书。现在,他是深信不疑了。

 

时间到了公元前492年秋天,樊迟跟随老师滞留在陈国(今河南淮阳县一带)。回顾过去一年的经历,樊迟都觉得如今的君们太昏头昏脑了,去年卫国国君听信谗言,不用老师,老师便打算投奔晋国赵简子,结果赵简子刚刚杀了两个贤人,老师就又经过曹国去宋国,没想到在去宋的路上,师徒在树下研习礼仪时,宋司马桓   居然砍到大树要害老师,大家就逃到郑国,谁知郑国国君却不接待,这样才来到陈国。樊迟现在有些困惑:在这样一个昏君当道的时代,像老师和同学们这些人怎么办呢?他想借谈论发生在齐国的一件事来问一下老师,事情是这样的:

齐成公十七年(前574),齐国大夫庆克(?~前574姜姓,庆氏,名克,齐桓公之孙。)男扮女装,乘辇入宫,与齐灵公母亲声孟子私通却行事不秘,被守城卫士发现,告诉大夫鲍牵(叔牙曾孙,为齐卿,时在齐灵公朝。),鲍又告诉了齐国正卿国佐国武子)。国武子遂把庆克召来,严词警告了一番。庆克害怕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偷偷派人给声孟子报信:国子盯上了我了。

次年(鲁成公十七年),国武子辅佐齐灵公参加盟会,讨伐郑国,高无咎及鲍牵处守。灵公归来前夕,留守的高无咎、鲍牵关闭城门,检查过往旅客。声孟子却趁机诬陷,说高、鲍串通国子,欲将君拒之门外,改立公子角(顷公之子)灵公怒,秋七月而刖鲍牵(砍去双足),放逐了高无咎。

《孔子家语》这样写道:

“樊迟问曰:‘鲍牵事君,执政不挠,可谓忠矣,而君刖(断足。古代刑罚)之,其为至闇(愚昧不明)乎?’孔子说:‘古之士者,国有道则尽忠以辅之,国无道则退身以避之。今鲍疾子食于淫乱之朝,不量主之明暗,以受大刖,是智之不如葵,葵犹能卫其足。’

老师的话使樊迟想起了老师先前对颜渊说的一句话,《论语》是这样写的:

7·11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

现在,他对老师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8·13)的为官之道,理解得更具体了。但有一点他还是有些迷惑,那就是,现在正是“天下无道”的时候,老师为什么不“藏” 不“隐”反要带领大家周游列国呢?老师曾说五十而知天命。2·4)又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20?3)难道“周游列国” 探索救世之道,推行济世主张是师“天命”吗?樊迟准备还要老师请教。正在这时,忽有学生来报,鲁国有使者来。

原来,鲁国季桓子病了,他很懊悔过去没能长期任用孔子而影响了鲁国的振兴。临死前,嘱咐儿子季康子召回孔子来做鲁国的相。后来由于公之鱼的阻拦,季康子改变主意,他派使者来陈国召冉求过去帮助治理鲁国。孔子说:“鲁人召求,非小用之,将大用之也。”(《史记·孔子世家》)借此机会,孔子还推荐了子贡、樊迟、子夏等几个人与冉求一同回到鲁国。

樊迟虽然离开了老师,但他的学习却一天也没有停止,一方面认真研究老师的学说,一方面,积极地向子贡、冉求、子夏等人请教。就连世家、实际执政的季康子都说他进步很快,而且是近乎文武双全了。

公元前484年春,齐师伐鲁,季康子使冉求率左师御之,樊迟率右师御之,结果齐军大胜。季康子听冉求你是说从孔子那里学到的作战本领,就决定派公华、公宾、公林,带着钱去迎孔子回来。

樊迟得到这个消息高兴极了,连夜起身赶往卫国(孔子于四年之前回到卫国)告诉老师这个好消息。这时,孔子68岁了,离开鲁国已有十四年,去年,他的夫人亓官氏去世了,他很想回到鲁国去。实际上,四年前在陈国与弟子们分别时,他就格外的思念家乡,思念鲁国,思念弟子们了。《论语》是这样写的:

5·22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也就是回去吧!回去吧!家乡的学生有远大志向,文彩不凡,我还不知道该怎样去指导他们呢?

几天之后,樊迟驾着车和老师一同回到鲁国。孔子结束了长达十四年周游列国的生活。

 

不久,樊迟辞掉了季康子的任用,继续跟随老师学习。一方面老师回鲁后并没有得到君的重用,即转向从事文献整理与教育事业。删《诗》《书》,定《礼》《乐》,修《春秋》,聚徒授业,培育治国良才,樊迟觉得自己的学识还远远不够,想趁老师还聚徒授业的机会继续学习。另一方面,是冉求帮助季氏增税敛财,引起老师强烈反感,樊迟想起老师说的“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就不想再与冉求为伍了。事情是这样的:鲁国的三家(孟孙、叔孙、季孙,即三桓)曾于公元前562537年两次瓜分公室,即鲁国国君直辖的土地和附属于土地上的奴隶,第一次季氏分得三分之一,第二次得二分之一,由于季氏推行了新的政治和经济措施,所以很快富了起来。现在,冉求又变本加厉,助纣为虐,所以孔子很生气。表示不承认冉求是自己的学生,而且让其他学生打着鼓去声讨冉求。《论语》是这样写的:

11?17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樊迟的这一选择深得孔子赏识,说8·12 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夸他有漆雕开的作风。原来孔子曾叫学生漆雕开去做官,漆雕开回答说:我对做官这件事还没有信心。孔子认为漆雕开知道自己还没有达到“学而优”的程度,是有自知之明,所以很高兴。《论语》是这样写的:

5·6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

 

有一天,樊迟驾车,师徒一干人去看望在莒父(莒,音jǔ。鲁国的一个城邑,在今山东省莒县境内)做总管的子夏。到了莒父,大家是又累又饿,人困马乏。子夏安排师徒们住下后,即安排饭食,大家跃跃欲试,恨不得狼吞虎咽填饱肚子,然后赶紧睡一觉,只有樊迟搀扶着老师,缓缓落座。关于吃饭,孔子有许多规矩:首先是10?11 “虽疏食菜羹,瓜祭,必齐如也。”(即使是粗米饭蔬菜汤,吃饭前也要把它们取出一些来祭祖,而且表情要像斋戒时那样严肃恭敬)。然后是“10?12 席不正,不坐”,吃饭时则要求10?10 “食不语”,(睡觉要“寝不言”)。另外,老师还有如下更繁琐的讲究,《论语》是这样写的

10?8 食不厌精,脍(kuài,切细的鱼、肉。)不厌细。食饐(yì,陈旧。)而餲(ài,变味),鱼馁(něi,鱼不新鲜)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同“饩”,音xì,即粮食)。唯酒无量,不及乱(酒醉)。沽酒市脯(fǔ,熟肉干),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粮食不嫌舂得精,鱼和肉不嫌切得细。粮食陈旧和变味了,鱼和肉腐烂了,都不吃。食物的颜色变了,不吃。气味变了,不吃。烹调不当,不吃。不时新的东西,不吃。肉切得不方正,不吃。佐料放得不适当,不吃。席上的肉虽多,但吃的量不超过米面的量。只有酒没有限制,但不喝醉。从市上买来的肉干和酒,不吃。每餐必须有姜,但也不多吃。

饭后,其他弟子休息去了,樊迟、子夏陪老师说话,子夏问孔子如何从政。

13?17孔子说:“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

樊迟仔细琢磨老师的话,觉得自己现在做出的抉择是符合老师要求的。一个人要成大事,就要从眼前一步一步做起,而不能好高骛远,急于求成。这一层道理自己过去就没有意识到,看来自己的路的确还很漫长啊!

 于是,樊迟进行了第三次问“仁”。 《论语》是这样记载的           

12.22 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不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樊迟退,见子夏曰:“向也吾见于夫子而问知,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选于众,举皋陶,不仁者远矣。汤有天下,选于众,举伊尹,不仁者远矣。”

樊迟这次与老师的对话与前几次已完全不同了,一方面,樊迟对“爱人” 、“知人”不是不懂,而是“不达”,樊迟表示“不达”的目的是希望老师给予更全面或者更具体的阐发;同样,樊迟问子夏“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何谓也?”也不是自己不懂,而是想得到更权威的、自己知识范围之外的诠释。也就是说现在的樊迟已经不是简单的问问题,而是与老师同学进行深入的探讨了。

第二个方面,孔子回答的高度不同,这次不再是具体的答案,而是在某一领域具有路线、方向、原则性的内涵及其丰富的高度概括,“爱人”、“知人”,且不说,即使是“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也是高度概括的。有意思的是,也是这个答案差不多是十年前孔子曾回答过鲁哀公,当时是鲁哀公问怎样才能使百姓服从。孔子回答说:“把正直无私的人提拔起来,把邪恶不正的人置于一旁,老百姓就会服从了;把邪恶不正的人提拔起来,把正直无私的人置于一旁,老百姓就不会服从统治了。”《论语》是这样记载的

2?19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

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

在森严的宗法制度下,选官用吏,唯亲是举,非亲非故者即使再有才干,也不会被选用,孔子针对这一现实给最高统治者以“选贤与能”的解释和建议。这种用人思想无论当时还是现在都可说是先进、科学、切中时弊的。现在,他把这一答案传给一个辞官就学的平民樊迟,而且是只说出了正的一面。这只能说明在孔子心目中樊迟的学问,道德、实际工作能力不惟今非昔比,而且将来是你可以成大事的了。孔子知道他悟性不好,所以开始一次不告诉他很多,每次只告诉天一点,但不重复。如果所告诉的那一点他还不明白,那就再耐心的给予解释。随着樊迟学习的进步,到后来,不惟知识加深,而且角度增高,明显的以高材生的标准去点拨了。

这可以说是孔子“因材施教”极致的典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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