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问诊患者老王引导我完成地点：北京大学第三医院 疾患：肺癌 相信每位医生心中都有一段难忘的从医经历，对于我来说，那位第一个递给我纸巾的患者对我说的话，至今仍回荡在我的耳边，陪伴着我成长。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日子是充满阳光的，一群身着崭新白衣的青年，肩搭彩色的听诊器，围拢在带教老师周围，穿梭在这个北京大学著名的附属教学医院里，每日乐此不疲。初学物理诊断的我们整天泡在医院里，哪怕是周末，不放过任何一点儿学习机会，总是希望通过自己双手更加深入地理解教科书上奉为经典的查体步骤。 内科临床见习的第一天，我早早洗漱完毕来到病房，夜班护士还在给患者发药、测血糖、收集用来培养的体液。我低头看看胸牌上实习大夫四个大字，一种激动搀杂喜悦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深吸口气昂头挺胸。“你，对，那个大个子，是新来的实习同学吗？”我不禁回头，怔怔地打量了身后护士台旁拿着血压计的高年资女大夫，蓝牌的、笑容亲切但是满脸倦意，看来夜班很“充实”。 我赶紧答道：“老师您好，我是××级八年制××见习同学，今天第一天……”没等我汇报完毕，女老师便已经走过我身旁，“有听诊器吗，走，和我量血压去”。跟着这位老师，来到每个患者的床旁，逐一测量血压，我迅速用笔记录着血压值。 痰液吐在手纸上“侯大夫您看，还是黄色的” 因为时间比较早，好多患者还没有完全睡醒，但其中的一位老先生已经穿好病号服斜躺在床上小声地听广播了，见我俩进来，他赶紧挽起袖子，撤掉枕头和被子麻利地平躺在床上，很是配合。“你们来得真早啊，谢谢”。说着他便关了收音机，等着我们缠袖带。 随着水银柱的升高，我视线转移到患者身上，说是老先生，只是白头发多一些而已，面相也就五十岁上下的样子，闭着眼睛、面带微笑。“135/80mmHg”，女老师摘下听诊器，“老王，今早血压比较好”。“还没有吃药呢，昨晚睡得香”。老王笑着，突然脸上涨红，侧脸用力咳嗽起来，那音调很高，感觉痰液很粘稠，同时迅速从身下拽出一块准备好的手纸，将痰液小心地吐在上面，端到女老师面前，“侯大夫您看，还是黄色的。”手纸递到了我的身边，我下意识想往后躲，只见身边的侯大夫推了下眼镜，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凑上去盯了好一会儿才说：“比昨天颜色淡一些，一会儿我们去看看您的体温。”老王突然坐起，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我和女老师快速地测完了所有患者的血压。 老王说“觉得你问的每个问题都是蜻蜓点水” 早班之后，带教老师给每个同学分配了一名患者作为查体对象，当然，她首先将我们领到患者床旁，向患者和家属说明了来意，征得理解和同意后才会安排我们进行问诊。很凑巧的是，我的第一位患者竟然是老王。见我来了，老王仍旧微笑着，还没等我开口，老王就开始脱病号服了。 我愣在那儿，赶忙说，“老师您好，您先穿上衣服好吗，我可以先问问您的病史吗”。“好啊，你问我答，就别叫老师了，昨天有个你们的女同学也叫我老师。”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解释这是实习大夫的标准习惯开场白。就这样，我逐渐了解到他是一名咳嗽一个月、发热偶伴右侧胸痛1周入院的患者，胸片提示右肺中上肺叶外带团块影，以肺炎收入院治疗。 入院已10天、应用抗生素，体温逐渐降下来，复查胸片团块影在缩小，近两天虽然痰液颜色在变淡，但痰液中偶有血丝。由于问诊技巧差，我发现我用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得到了较为详细的病史，虽然口干舌燥，硬着头皮，心里还是蛮开心的，毕竟是我第一个独立问诊的患者啊。心里琢磨之时，老王朝我眨眨眼，我赶紧凑过去，以为他要问我什么问题，“小姜啊，你这问的可是比昨天女同学时间长啊，我这人口直，咳…咳”，老王清了下嗓子说：“我觉得你问的每个问题都是蜻蜓点水，本来我还要详细说说，你突然问到了另一个方面，问了一圈之后又来回问，把我搞乱了都”。他依旧微笑地看着我，等着我回答。 “谢谢您，我会再熟悉一下问诊过程，谢谢您指出我的错误，我回去好好想想，下次会问得更好的”。脸上热热的，说话也不自觉地快了起来，“我可以晚饭后来给您查体吗，会耽误您些时间”。老王朝我招手，“我又没事儿，欢迎啊。” “小伙子，别紧张，都有第一次，坚持就是胜利” 吃过晚饭，我和同学一起换好白大衣来到病房，老远就看到老王拿着收音机在病房溜达，很是悠闲，清瘦的身材显得病号服有些肥大。我径直走到他面前，“王老师，我来啦。”“吃过啦，好。”说着他便快速朝病床走去，脱去上衣平躺下来，虽说是五月，其实病房里还是有些凉，我把他脱的上衣盖在他的肚子上，他立即就把衣服拿到身旁卷起来。“你们的老师不是说暴露要充分嘛，好好查吧”。他微笑着朝我点了点头，好像我就是他的主管医生一样。视、触、叩、听，我心里默念着每一个胸部查体的步骤，突然间，大脑不转了，我忘了下一步是什么。我弓着腰，双手都在他的前胸上，我就这么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竟然真的就一点也想不起来下一个查体步骤。我感觉到有人发现我停下来了，我也感觉到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时间凝固了，我好想直起腰，但是我直不起来。“啪、哒”，一滴汗珠直直地落在老王的胸壁上，均匀地向四周溅射开去，没等我抬手去擦额头，又是一滴，胸壁湿了。我尴尬地抬起了头，充满歉意地向老王望去，而此刻的一幕，是我至今仍难忘却的。一张面巾纸递到我面前，他依旧微笑地看着我，说了句我至今仍不能忘记的话，“小伙子，别紧张，都有第一次，坚持就是胜利。”就这样我顺利完成了我的一个查体，在一位患者的关爱与理解下。 自那以后，遇到每一位患者我都非常认真去查体 两周的内科见习很快就结束了，我学的很开心，对于查体记得也非常牢，我想这肯定离不开老王对我的帮助。半年之后的一天，已近冬季，我在胸外科轮转的时候，又见到了拎着胸引瓶拿着收音机在走廊里溜达的老王，很是惊讶。他更瘦了，见到我也是一愣，但依旧微笑着，“那时你经常给我查体，我就一直想悄悄问你，但是害怕问，痰里有血会不会是不好的征兆，没想到……手术做完4天了，比较顺利”。我握了握他的手，直到出院，我还经常去看看他。 自那以后，遇到每一位患者我都非常认真地去查体，生怕漏掉一个细节。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我都会想起，我有一个微笑着面对一切的患者。他的微笑和他的话语，让我感悟生命、感激生命。他让我相信人与人之间有着最美好、最闪光的一面，即便是医生和患者之间，爱心、理解和包容仍旧会架起一座最美的彩虹，连接彼此的心。 文/北京大学第三医院骨科 姜宇 编后 欢迎广大读者踊跃阅读每一篇《生命的故事》，并通过多种方式告诉我们你们的反馈，我们将择取精彩点评刊登。编辑腾讯微博为：bqguoxiaojing、bqshuhu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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