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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是谁？如今的人会回答说她是《圣经》中的犹太公主，她阴险，她淫荡，她变态，她的舞蹈具有致命的诱惑力。 其实在《圣经》的记载中，并没有名叫莎乐美的孤立存在的犹太公主。她被遮蔽在犹太加利利小王希律·安提帕的第二个王后希罗底的阴影里。她是希罗底的女儿，她充当了希罗底谋杀一位犹太先知——施洗者约翰的工具。 据《新约·马可福音》：“希律为他兄弟腓力的妻子希罗底的缘故，差人去拿住约翰，锁在监里，因为希律已经娶了那妇人。约翰曾对希律说：“你娶你兄弟的妻子是不合理的。”于是希罗底怀恨他，想要杀他，只是不能；因为希律知道约翰是义人，是圣人，所以敬畏他，保护他，听他讲论，就多照着行，并且乐意听他。 王就甚忧愁；但因他所起的誓，又因同席的人，就不肯推辞，随即差一个护卫兵，吩咐拿约翰的头来。护卫兵就去在监里斩了约翰，把头放在盘子里，拿来给女子；女子就给她母亲。约翰的门徒听见了，就来把他的尸首领去，葬在坟墓里。”
上述经文并未提及这个跳致命之舞的女孩（希罗底的女儿）名叫“莎乐美”，只是因为犹太历史学家约瑟夫斯撰写的《犹太古代史》中说有个叫莎乐美的公主，她是希罗底的女儿、罗马帝国任命的加利利分封王希律·安提帕的继女，于是后人便称《圣经》中跳舞的公主为“莎乐美”。历史上的莎乐美先嫁给叔父分封王腓力，后来又嫁给小亚美尼亚国王亚力多布。据推测，她的父亲是希律·安提帕的异母兄弟希律·腓力（希罗底的前夫）。“莎乐美”在古代东方应该是一个很常见的女性用名，比如犹太国有过一位大希律王，他的姐妹中就有名叫“莎乐美”的。这个名字本身绝没有我们今天说到这个名字时所具有的诱惑或灾难的寓意。甚至连王后希罗底也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历史人物。她被提到，只是因为她是施洗者约翰被害的祸根。希罗底成了这位犹太先知的陪衬，她的阴险、卑鄙和邪恶更衬托出施洗者约翰的大义凛然和光明磊落。在《圣经》的“福音书”中，施洗者约翰是作为耶稣基督的先行者和铺路人出现的，他预言耶稣基督的到来，为耶稣基督救世主的身份作证。 如今我们对莎乐美的看法，是在19世纪唯美主义作家王尔德的独幕剧《莎乐美》的诱导下形成的。王尔德这出戏的情节是这样的：犹太希律王将施洗者约翰以煽动的罪名关进地牢，希罗底改嫁给希律王之后，因受到约翰的诅咒而一心要置这位先知于死地。希罗底的女儿、公主莎乐美是个任性、邪恶的女子，见到约翰后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欲，不顾卫队长以死相劝，非要与约翰亲吻，遭到约翰拒绝后又产生报复之心。在希律王祝寿的宴会上，她大跳艳舞诱惑希律王，逼着希律王将约翰的头盛在银盘里送给她。希律王因为已经发了誓，只得派人去斩约翰的头。拿到了约翰的头，莎乐美的变态举动令人震惊，她当众狂热地倾诉爱欲，发疯似的亲吻死者的嘴唇。希律王出于嫉妒，下令把莎乐美杀了。在这出戏中，犹太公主要杀施洗者约翰，并不是要帮助母亲，而是要满足自己内心变态的欲望。
提香《莎乐美捧着施洗者约翰的头》（1515）
莫罗《幽灵显现》和《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乐美》
古斯塔夫·莫罗（1826——1898）是法国象征主义画家，以描绘神话和宗教题材的色情画而闻名。1874至1876年间，莫罗在自己的画室里潜心研究莎乐美主题，画了许多幅油彩和水彩习作，甚至还尝试过蜡雕。据说他这样做是有感于当时已被废黜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软弱，觉得后者与轻易被女人操纵的希律王很相似。最后拿出去展览的是两幅作品——水彩画《幽灵显现》（现藏于卢浮宫）和油画《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乐美》（阿曼德·哈默基金会收藏），那些习作都保存在自己的画室里。在《幽灵显现》中，施洗者约翰是作为莎乐美的幻觉出现的，周围还有装饰性的光环。衣着华丽的莎乐美已跳完了舞，似乎正为自己所造成的可怕后果而震惊。而周围的人，不管是希律王、希罗底还是侍卫和弹琴女，神情都很麻木，都处于色调沉闷的阴影中。只有莎乐美一个人看到了幽灵的显现。她那优美的身姿是惊惧之中往后退的动作。地上散落着花朵，还有一摊血迹。《在希律王面前跳舞的莎乐美》则是表情羞答答的舞蹈中的动作，一手持花，一手伸向前方。王宫奢华却缺乏生气，老迈的希律王神情忧郁地盯着莎乐美看。只有处于亮处的莎乐美的身体和她华美的服饰使这幅画有了活气。她的脚下是一大片血红的色彩，让人联想到她的舞蹈将带来致命的后果。 在法国作家乔里斯-卡尔·于斯曼（1848——1907）的小说《逆向》（1884）中，主人公德·艾散特对莫罗画的莎乐美形象有以下的描述：“当她跳起放荡的舞蹈时，显露在脸上的是沉思、庄重、近乎虔诚的神气。这舞蹈激起了老希律王处于休眠状态的肉欲。她的胸部在抖动，在摇来摆去的项链轻微的触动下，一对玫瑰色的乳头凸起；她汗津津的肌肤处处闪烁着钻石的光亮；从手镯、腰带和指环，迸射出点点火星；敞开镶金嵌银、珍珠遍布的华丽长袍，便露出由金匠精雕细刻制作的胸衣，每个网眼都用宝石点缀，就像盘绕着条条火蛇，在无光泽的肉体上、在发红的肉体上蠕动、爬行，就像光彩夺目的昆虫，它们的翅膀色彩斑斓，让人眼花缭乱，上面有血红的纹理、鲜黄和铁青的斑点，还有孔雀绿的条纹。”这实际上并非在如实描述莫罗作品的画面，而是由莫罗作品引起的一番幻想。 王尔德对欧洲名画里的“莎乐美”形象很有研究。但真正让他产生赏心悦目之感的还是莫罗描绘的莎乐美，而且他很喜欢引用于斯曼对莫罗所绘莎乐美形象的这段描述。当《莎乐美》的出版商决定让比亚兹莱画插图时，王尔德期待的是拜占廷风格的插图，接近于古斯塔夫·莫罗的“莎乐美”系列作品。当然，王尔德失望了，比亚兹莱给他画了一套另类的《莎乐美》插图。而比亚兹莱的插图，显然是更为直率地揭示了王尔德那个“莎乐美”的本质。德国画家斯托克（1863——1928）完成于1906年的《莎乐美》，则是十足的荡女形象——这个陶醉于自己的艳舞、也陶醉于自己的邪恶的莎乐美，她为得到施洗者约翰砍下的头而狂喜。 比亚兹莱《莎乐美》插图三幅
斯托克《莎乐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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