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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赵润德，生于1933年，病逝于2000年，一恍已经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一年了。 岁月冲淡了许多记忆，可是对她老人家的怀念却与时俱增。多少次在梦中，我依然承欢膝下，可醒来，儿子却常常是泪湿枕巾，那时我总想这个梦若是长些再长些就好了。 母亲从小就参加了革命，由于大舅解放前就加入了共产党，从事地下革命工作，每当组织开会或有活动时，常常安排母亲站岗放哨及传递情报等工作。因此全国刚解放，母亲就瞒着姥姥、姥爷，在大舅的支持下，毅然决然的报名参军，并参加了辉煌壮烈的抗美援朝战争，当时，她仅17岁。 母亲所在的部队是英雄的部队，入朝作战时还没下火车就遇到了美军飞机的狂轰烂炸，但凑巧的是母亲所在的部队恰恰是高炮部队，专门就是打飞机的，而当时又都是带弹行军，遭遇战就此展开。其场景是火车在铁轨上飞奔，美机在天上俯冲投弹，火车上的高炮怒火狂喷。最终的结果是部队还没下车，就打掉了五架敌机，让狂妄的美军赏到了苦果，知道了志愿军的历害，入朝第一仗大获全胜，并受到志愿军总部的通令嘉奖。这个故事，小时候听母亲讲过N次，每次听完都觉得母亲非常了不起，当时天真幼稚，仿佛敌机就是她打下来的似的。其实当时母亲只是一个刚刚穿上军装的小战士，连枪都没放过。但毕竟是亲身经历，并是其中一员，每次讲起她都是相的当自豪。 母亲的一生挺坎坷的。抗美援朝结束后，父母同在沈阳空军驻大连的部队服役，那时中国人民解放军刚刚实行军衔制，父母都是军官，工作、收入都很好。但由于父亲因大跃进时回乡探亲，对当时农村的浮夸风、大炼钢铁等情况看不惯，归队后给湖南省委写信反映问题，结果被打成右派。当时已是少尉军官的母亲，面对组织提出的如果和父亲离婚则可继续留在部队，否则只能脱下军装退役的条件。母亲经深思熟虑后，不改初衷，舍弃部队舒适的工作、生活环境及自己的前程，毅然跟随父亲来前所农场。共同渡过了二十余年的艰难岁月。仅此一点，我就觉得母亲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甚至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 母亲性格豁达，对什么事都看得开，虽然在部队时是军官是党员，但初来农场时只是一个家属工，在政治上、人格上也受了许多委曲和不公正待遇，她都能泰然处之，无怨无悔。直到文革结束，拨乱反正，落实政策，才算是有了一个干部的身份。 母亲很能干，由于父亲是右派，是受管制的人，一有运动就要被强制隔离，甚至进学习班。因此母亲在正常工作之余承担了大部分家务，一日三餐、洗洗涮涮、养猪种菜，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印象最深的是上山打柴，个子不高的母亲背负着比自己身体都要重的柴草，人在柴草中几乎看不见，一步一步下山的画面，永远定格的我童年的记忆中。 母亲热爱生活，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物资匮乏，母亲上班挣的是较低的家属工分，而父亲则由于属于劳动改造，有段时间，每月仅发不足20元的生活费，一个五口之家，其生活困难可想而知。母亲总是想方设法改善家里的生活，自己养鸡、养猪，自己种菜，有时甚至采些山菜、野菜调剂生活，逢年过节，总要扯上几块布，给孩子们缝制新衣，让我们穿得体体面面，相对而言，虽然条件不好，但由于母亲的精心操持，小时我们并未受什么苦，吃的、穿的、用的，一点也为比别人家孩子差。 母亲文化水平不高，但重视子女教育。她对我们兄妹的学习是万分支持的，只要对孩子学习有帮助事情，她总是千方百计，甚至借钱求人也要办到。小时候由于自己努力不够，加之基础也差，初中毕业后，没能考上县重点高中，我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但母亲非常着急，求在武汉重点中学当老师的妹妹，将我转至武汉就读。恰恰是因为有了这两年重点中学的学习经历，才使得我后来顺利地考上军校。当我揣着录取通知书回家，并把这一消息告诉母亲时，看得出她非常的高兴。现在回想起来，这也许是当年我送给母亲的最好礼物了。 母亲一生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在部队时曾荣立战功，至今家里还保存着她老人家在抗美援朝时获得的奖章、勋章和纪念章。那是历史见证，其中蕴涵着她为国为民付出的青春年华。即便是在农场做家属工期间，她也是干一行爱一行，任劳任怨，在我的印象中，她干过托儿所保育员、食堂管理员、猪场饲养员，有几年还曾被评为先进劳动者。落实政策后还做了几年财会工作。 母亲性格率直，待人真诚热情，无论对亲朋还是同事，谁家有事她都热心相帮。对来家串门的更是热情接招待，记得上初中时，我常邀王凤台的同学来偏远的五道岭玩，虽然当时家里的条件也不好，但同学们每次来，母亲都尽最大努力，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来款待他们，使我感到母亲的体贴，觉得特别的温暖和自豪。 由于母亲与人和睦相处，乐于助人，人缘很好。所以尽管文革期间我们家是“黑五类”，但纯朴的五道岭乡亲们，并未敌视或难为我们，相反在很多方面给了我们真诚的帮助和照顾。在此我衷心感谢五道领的父老乡亲！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12月9日是个平常的日子，然而，2000年的这一天对于我来说却是个悲痛、天塌下来的日子，因为这一天，生我、养我、至亲、至爱、慈祥的母亲因病离开了我们。母亲患了多年的糖尿病，后引发多脏器病变，一段时间经住院治疗效果不明显后，我就害怕这一天会到来，但是，我却从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急速，如此匆忙！当年我刚刚从部队转业，正在大连参加公务员上岗前的培训，得知老人家住院，曾回家探望，看着深受病痛折磨的孱弱的母亲，我非常心酸，而母亲见我的到来，则显得很兴奋，问我工作安排怎样？岗前培训如何？等等。得知我工作安排理想，培训的环境和条件都非常好时，她很高兴，并跟我讲，她的病是老毛病了，不用担心。同时嘱咐我好好学习，以便尽快适应地方工作。还叮嘱哥嫂安排好我的食宿。这就是我的母亲，自己重病在身，还什么都替孩子着想。当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去参加培训，刚刚一个星期，噩耗传来，我们母子已是阴阳两隔。我真的好后悔，在母亲生命的最后几天，我没能陪在她的身傍。 我深知，曾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母亲并不怕死，但当苦难的日子刚刚过去，她却走了。我深信，她不想死，在好日子刚刚开启，子孙们蒸蒸日上时，她怎能舍离开？她是带着遗憾永远的离开了我们，留给我们无以伦比的忧伤和哀愁，让我们感到无穷的思念和内疚。我想可能是多年的操劳，她太累了。 母亲走了，永远的走了，她用言传身教的方法，告诉了我如何面对人生，如何面对困难，如何勤奋学习，如何对待生活。母亲一生没有骄人的业绩，普普通通，平平凡凡，就像一块为儿女遮风挡寒的雨布，一块为儿女攀援向上的石砖。但在我们心里，母亲却如山峦般巍峨，江海般浩瀚。当我们蓦然回首，那些曾经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切往事，都将如涓涓细流，注入到我们的血液中去，化为养分，滋养着我们的心。安息吧，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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