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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节里寻母亲
---献给我聪慧善良而苦命的母亲
昨日是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
又一个母亲节在德克萨斯晚春的翠绿和初夏的微热中悄然而至了。
先生一大早带着两个儿子给我买回了大捧鲜红的玫瑰和清香的蜡烛。中午全家去韩国店用完餐后，父子三人争先恐后地怂恿我去逛街购物。“你要什么就去买什么”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答应着先生和2个小儿说出去逛街，我独自开车出门了。
我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在这被幸福包围被平安充满的节日里。
我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思念我的母亲。。。。。。
莫名地开着车，竟然径直到了mall里。些许茫然之后，我开始漫无目的地走在热闹非凡的人流中。看着身边男女老少脸上的不同形色的笑容，就在一个嘈杂之处，我安静的坐了下来。
我盘腿坐在一个有许多母亲带孩子戏水的喷泉旁，似乎在熙攘人群中寻找暮色苍年的母亲们的背影，想去探究她们蹒跚的步履后面各自有着怎样不同的生活沧桑；我似乎也如同孩童般在欣赏着眼前喷泉里跳跃不止的浪花，想去追逐浪花里人们曾有的五彩亦或哀伤的童年。。。我似乎什么也没有看。
我只是在想我的母亲。
。。。。。。
我已过了二十多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
我找寻我的母亲也找寻了二十多年。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无数次我在梦中找寻我的母亲，暗中醒来开灯方才知道：母亲早走了。母亲走了二十多年了！！
我却一直在找寻-- 我在梦里找寻，我在暗夜找寻，我在无尽的天空找寻，我去寂寞的大地找寻，我和着我的歌声找寻，我溢着我的泪水找寻。
母亲啊，你在哪里？
。。。。。。
我那幼年丧父，十七岁不到就出嫁，十八岁还差一月就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母亲，你在哪里？我那从十八岁到三十岁的十二年间含辛茹苦生养八个孩子的母亲，你在哪里？我那从二十岁到二十六岁仅六年时间就亲手制棺木掩黄土埋葬了自己三个早年夭折幼儿的母亲，你在哪里？我那有着极度的关节炎，严重的高血压和致命的心脏病的母亲，你到底在哪里？？
那是怎样的年代？儿子贵如金，女儿贱如草。我的母亲偏偏生女儿生了一个有一个，直到生第八个孩子还是女儿，连七邻八舍都开始轻视她的命运的时候，我的母亲还是昂首挺胸地说“我的女儿金不换”；那又是怎样的岁月啊，我的母亲月月年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身病痛拉扯五个儿女成长的同时，从未旷过一天工；那又是怎样的日子啊，我的母亲一次又一次把香喷喷的鸡汤小心翼翼到在每个孩子每个客人的碗里之后，轮到自己时就只有不停地用抹布清洗着那空空的鸡汤罐子。她一定想极了去尝尝，哪怕去舔一舔那汤罐里鸡汤的味道；她一定曾梦想有一天等儿女都长大成人后她能喝一碗喷香的鸡汤。可母亲没有等到，什么也没有等到就撒手而去了。
那年的四月是怎样地凄寒啊，凄寒得仿佛有严冬的萧杀。当我那年纪只有五旬的母亲躺在那块硬木板的床上咽下人间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也带走了生活给她太多的苦和难，带走了身上一切的病与痛。当哥哥和我一起小心翼翼地填好最后一杯黄土在母亲坟头之后，一个落寞地北上燕京，一个孤单地南下金陵。再也没有了母亲的记挂，从此没有了母亲的叮咛。。。。
如果是在今天，如果再等几年，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如果。。。是啊，如果有如果，我愿用我的一生一世来换取一次，哪怕仅仅一次报答母亲的机会。
生命中偏然没有如果。。。。。。
我怎样假设也找不到如果，我在人群中再苦苦搜寻，亦寻不到母亲，甚至找不到一个相似的背影。。。。。。我努力擦拭自己模糊的双眼，放眼看到的，只是一个装饰得富丽堂皇拥挤不堪的珠宝店。不，我不要珠宝，我只要母亲！我要去找一个有卖白木耳的杂货店，我要急促地找到这样一个店，去买一大挎包白木耳送给我的母亲。我年幼时，母亲不是常常渴盼等我长大后给她买一大挎包白木耳吗？
“可我将白木耳送到哪里呢？”茫然站在人群中，一个声音这样问自己。早已哽咽的喉咙提醒我说我无处可送，如泉的泪水告诉我说母亲已走了二十多年了。。。。。。
是的，母亲早走了，走了二十多年了。。。。。。
。。。。。。
。。。。。。
我拖着双脚，空空地离开了人群熙攘的mall， 默默开车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我来回反复地搓摸着方向盘，静静地，静静地听着脚下车轮碾地的声音，一轮又一轮，一圈又一圈，它仿佛碾着我母爱满溢的酸甜童年，碾着我骤然丧母的飘摇成年，碾着我苦苦思母的孤寂中年，还碾着一个“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故事。。。。。。
。。。。。。
回到家，孩子们兴奋地跑过来说妈咪你逛街买了什么东西。我抱着孩子们说什么也没有买到只去逛了一圈。
我哪里是去逛街呢？
我只是去找寻我的母亲。。。。。。
2012年5月14日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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