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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那时候收的章嘎币，都是在拉萨的犄角旮旯和老仓库里放过多少年的！上面有酥油，有灰，颜色都看不出了。我们用针慢慢地挑，还得用刷子轻轻刷，刷重了就把那纹给弄花了。有的银币还得用洗银水洗！” 小小的一枚章嘎银币，能反映出西藏货币的简短历史，体现出鲜明的藏地艺术特色，同时也是清政府对西藏精心管理的时代象征。如今，重放光彩的章嘎银币同样反映了王家两代人对藏地货币收藏的一片痴心。 茶馆里的银币 我和王竹天在老光明茶馆坐下，照例铺开了一桌子毛票。茶馆里光线昏暗，热气腾腾，小妹热得满脸通红，提着茶瓶往来穿梭于甜茶和纸烟的烟雾中。 小王顺手将一块银币丢在毛票上，隔壁桌的藏族大哥一眼看见，惊喜地叫道：“章嘎噶波！”于是许多脑袋凑了过来，陈旧而精美的银币在许多双大手间摩挲。 “章嘎噶波，藏语的意思就是白色的章嘎银币。你看到的这个是久阿尼西银币，章嘎的一种，铸造于1890年，也就是清朝光绪年间。”小王侃侃而谈，他的手边放着一本名为《西藏地方货币研究》的专著，图文并茂，正是他的父亲所著。而他的父亲则是著名的藏币收藏家王海燕先生，长春人，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西藏文艺界的传奇人物之一。在著名画家于小冬的油画作品《西藏干杯》中，小王的父亲在画面的左侧，一把络腮胡子傲然而立。有了父亲的书和儿子的讲述，我们得以从一个小小的银币入手，走进一个古老而神奇的货币世界。 章嘎的故事 西藏在历史上一直是贵金属的流入地，古代并未形成固定的货币制度。吐蕃王朝时代，大量使用砂金的记载比比皆是。赤松德赞延请莲花生大师，就用了一升砂金。可以想象，桑耶寺建造的年代，使用了何等浩如烟海的砂金。 但是砂金使用极不方便，所以明清之后，西藏商人和尼泊尔商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古老而独特的交易：尼泊尔商人从西藏收购金银，回尼泊尔铸币，然后再将铸币带到西藏交换金银。这是利润极其丰厚的商业交易，“尼泊尔人加工金银的工艺高超，其实与为西藏铸币是有关系的。”小王解释道。 这段时间被称为尼泊尔代铸币阶段。但是随着尼泊尔商人大量使用铜，减少白银的含量，尼泊尔币质量日渐粗劣，造成藏族商人的极大损失。于是，藏族商人开始厌弃尼泊尔银币，双方的贸易摩擦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1788年廓尔喀入侵西藏以及1791年乾隆帝派兵击败廓尔喀入侵者的战争。 史载，1791年的廓尔喀战争耗国库银1052万两，占全国税收的四分之一。这巨量的白银，绝大部分流入西藏。随着军事胜利，统一西藏混乱的货币制度的时机也已经成熟。大将军福康安经过考察，向乾隆帝呈上奏折，诚恳地指出在西藏铸造内陆使用的铜币并不方便，因为西藏本身不产铜，从云南运输价格过于高昂。而且广大藏族人民已经习惯了使用银币，强制推行铜币可能造成不必要的混乱。新铸币应当依然以银币为主。
乾隆帝立刻许可了这个建议。就这样，西藏第一次出现了政府铸造的货币。其中包括仿照内陆铜币风格，汉藏文字都有的银币；还有西藏地方政府经过驻藏大臣许可，铸造的有西藏本地风格的银币。两种货币都在市场流通，在中央政府强力控制下，从乾隆、嘉庆、道光到咸丰、同治、光绪，代代都有政府认可的银币发行。无论在内陆，清政府经历着如何剧烈的狂风暴雨，在西藏铸造的这些货币始终币值稳定，铸造精良。
小王放在老光明茶馆茶桌上的，就是这样一枚在拉萨流转了120年的章嘎银币，很可能，这不是它第一次光临这个茶馆，它在拉萨的街头手手相传，一定冷眼见证了许多的故事。
这枚银币花纹清晰，并不是标准的圆形，而是一角稍微扁平，略呈椭圆。据小王介绍，这是因为当时银币铸造并非机器压制，而是手工制作，所以难免会出现不完美的铸币。而他父亲的书上，则对该币有如此详细的记载： “光绪16年（1890）年，……驻藏大臣长庚批准设计了久阿类硬币，银铜比例6：5，币值为一钱五分……其下为垂枝花瓣，花瓣内上铸藏文数字15，音译为久阿，下行铸24，音译尼西；该币即名为久阿尼西，意指藏历第15绕迥第24年（1890年），方框的每角向外对称生出忍冬卷草……背面中心圆圈内为花心，圆圈外八莲瓣上铸八吉祥，外廓饰一周小星点。重点4.47克， 直径26.90毫米，厚度1.14毫米。” 从这个银币的前世今生谈起，我们的话题随着甜茶的热雾缭绕盘旋，又谈起了藏族同胞的货币使用习惯。“藏族同胞因为经常做远途的交易，他们希望货币贵重以方便携带。但是这银币又太贵重，不方便使用。所以老百姓就会把银币切边割开，使用一块银币的一半甚至四分之一。我们看到了很多这种剪碎币。”他父亲的书上，以极其严谨的态度，对这种有趣的银币分割方法起码分出了10种：砸边剪、五花剖、对剖、对剖剪边、大三花剖等等。 “我们那时候收的章嘎币，都是在拉萨的犄角旮旯和老仓库里放过多少年的！上面有酥油，有灰，颜色都看不出了。我们用针慢慢地挑，还得用刷子轻轻刷，刷重了就把那纹给弄花了。有的银币还得用洗银水洗！”小王就是在父亲如此的精心指导下，侍弄着这些老物件，摩挲着百年前的拉萨时光，让它们重现“章嘎噶波”的纯洁光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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