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权与民主

 国美电器股东大会将在9月28日举行，媒体将其称之为一场“决战”，这一描述颇为准确。一方面是以黄光裕为代表的创始股东向持有国美股权的大小股民呼吁罢免现在的管理层；另一方面是，以陈晓伟代表的现在管理层向拥有国美股份的大小股民呼吁：否决黄光裕的提案。两股力量在国美这次股东大会上的“决战”，本质上与西方民主程序选总统非常相似。本文不探讨国美电器权力之争的内容，只想借这个话题，说一点关于民主的认识。
股权、股份完全可以与西方民主制度、民主程序相互对照理解。我们之所以说股份可以理解为西方民主制度，是因为现代股份制度可以将每个股民的权利精确化、数字化，因此，颇为符合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从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上说，只有所有股民所持有的股份是一样的，一人一票才真正有价值和意义。由此，我们就能理解，真正的民主应该是均贫富的。均贫富就是保证一人一票民主制度的经济基础，它使得每个人的民主权利都是相等相同的，也就是说，每个人的权利都是相同的，一人一票才能真正体现民主。所以，英国克伦威尔革命才会提出均贫富的主张，法国大革命的民主要求也必然导致均贫富的行动，俄罗斯苏维埃革命也有均贫富的实际动作。再强调一遍：一人一票的民主只有在均贫富的情况下，才是真正合理的民主理想。
国美电器的股权之争实际上就是在贫富不均的情况下，对一人一票制度的挑战。就具体事例来说，黄光裕或者其家族虽然也只是一个人，也只能投一票，但是，由于黄光裕家族握有30%以上的股份，黄光裕的一人一票，就比小股民的一人一票要更有力量。所以，财富不均的状态使得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受到金钱财富多寡的严重扭曲。这也是我们说西方一人一票的民主制度是一种虚伪民主的原因。因为，西方社会严重的财富不均，就像股份制一样，有钱人完全可以用自己的金钱力量对“一人一票”产生重大的影响。企业股份制中的这种扭曲非常明显而精确，黄光裕一票的力量绝对大于小股民的一票。在政治领域中，金钱对一人一票的扭曲影响，则在于通过政治献金、媒体宣传、竞选造势等等消耗财富的手段，使得有钱人可以影响很多人手中那一张选票的方向。换句话说，有钱人完全有能力操纵一人一票的大批走向。
真正的民主很难出现。古希腊是西方所谓真正民主的源头，它虽然没有做到均贫富，但是，却想用一个强制性的办法，抵消有钱人对一人一票的不公正影响，即：抓阄。显然，抓阄不是一个好办法。法国大革命时期的民主要求，在卢梭那里，同样也有抓阄的主张，其本质都在于追求一人一票的绝对平等，尤其是财富平等。然而，实践证明，均贫富基础上的一人一票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财富差距即便在公有制的情况下，也同样存在。公有制从理论上说，就是没有数字化股权明晰的均贫富的一人一票，就是在虚拟均贫富条件下一人一票民主思想的体现。历史已经证明，这种民主方式的结果并不完美。其不完美的表现之一就是，虽然财富已经被虚拟地平均化了，但是每个人观念的差异依然存在，一人一票民主的理想化体现，还需要每个人观念的一致，才不会造成每一张选票的差异。这就是公有制民主要求进行思想改造、塑造新人的原因。然而，历史的实践已经告诉我们，平均主义一人一票的民主只能是一个理想，很难变成现实。
当今西方社会的民主，就是在财富不均条件下自由主义的“一人一票”。因此，每一票的权利看起来是一个自然人的平等权利，实际上就像股份制一样，大股东的一票绝对比小股东的一票更有效、更有力量。因此，在财富不均的条件下，一人一票必然导致对大股东更有利的结果，而分散的小股东的权益很容易被牺牲，或者受到伤害。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已经很难再坚持回到均贫富的绝对民主，而是必须承认贫富差距的现实合理性。西方理念的幼稚在于，它经常只是“二元对立”的思维：要么是绝对平等的民主，要么是自由主义的民主。事实上，两者都有缺陷。绝对平等的民主太过理想，很难实现；自由主义的民主也会像大股东的绝对权力那样，导致对一人一票的扭曲。我们所希望的是，第一，贫富差距不要太大，就好比一个上市公司的股份不要过于集中，从而使得大股东一人的一票，不要对小股民一人的一票有太大的倾斜压力。第二，当多个大股东实力相当时，数字化精确的股份，实际上已经失去了评价意义，需要其他评价标准。
自由主义会导致一人独大的大股东，而消除一人独大的大股东，等于消除独裁。多个势力相当的大股东的存在，相当于一种制约或均衡。然而，当两个股份差不多的股东开始竞争的时候，数字化的股权明晰，实际上已经没有了意义，或者说它的作用已经结束、已经完成。最终决出胜负，需要相同股权数字以外的东西。如果说用数字化的股权决定一切是一种严格的制度，那么，当竞选人股份相同的时候，决定人们选票走向的，就是制度以外的东西，比方说一个人的能力、道德评价等等。对于黄光裕来说，在这个问题上，他是失分的。但是，黄光裕的优势在于，在财富导致一人一票严重倾斜的局面下，黄光裕的道德失分可以不纳入决定选票走向的因素；决定一人一票结果的，只是股份的多少，或者说是财富的多寡。换句话说，财富不均的一人一票民主，完全可能选出一个坏人，只要这个坏人拥有决定性的股份。
借着国美电器的股权之争，解读一下民主与股份的关系，只能简单点到为止。要完全展开讨论这个问题，篇幅会很长，也许可以成为本人未来的写作计划。因此，在这里不加详述。读者也可以就着这个思路，自己思考一下。简单来说，当财富严重不均的时候，一人一票的结果就是大股东独裁。然而，均贫富、统一思想的绝对民主又很难实现，怎样才能使民主更加合理，就是一个严肃的大问题。理解了这一点，我们就能认识到，现代西方社会一人一票的民主，即自由主义的一人一票，实际上还只是一种很幼稚、很原始的民主，它的弊端很明显。当西方社会绝对平等民主和自由主义的民主都遭遇困境的时候，我们还需要另一种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