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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歷代名人喜歡寫信勸誡子女，諸葛亮作戒子書，寫給七歲的諸葛瞻。圖為工藝家將「諸葛孔明戒子書」雕在陶罐上。 (本報系檔案照)
2006年5月的國殤日(Memory Day)社區游泳池第一天開放，我帶兒子去游泳。我登記好對兒子他說：「去游吧！」，他馬上就踢掉拖鞋，撲進了水中。兒子游泳是自學成才，「狗刨」式已經游得很自如了，一會兒仰天平躺，一會兒又原地打轉，簡直就是「浪裡白條」，根本不用我管。池邊有救生員，我只需在岸上看著點就行。
陽光熾熱，我走到池邊的一個有大陽傘的桌子旁坐下。像往常一樣，拿出一本書，慢慢地讀了起來。
一個中等個頭，大約40歲多歲的亞裔男子帶兩個小孩來游泳。孩子下水了，他走過來用英文問我：「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當然。」我說。
他坐在我對面，黑紅的臉膛，國字臉，長頭髮，一米七十幾的個頭，精瘦結實，面帶笑容，顯得憨厚親切。看上去，他也不想下水。
「中國人？」我用英文問。
「No, Korean」他答到。然後問：「Are you Chinese？」
「是的」我說。
「來美國多久了？」他又問。
「快15年了」，我說。可不，時間過得真快。
「我和你差不多，也13年了。」
彼此彼此，都是海外遊子，我想。
「從中國哪裡來？」他又問。
「湖南，你知道嗎？」聽口氣他好像對中國很熟悉。
他搖搖頭說：「我只去過上海。」
他不是很善言辭，還有一點點靦腆。但似乎很想與我談話，而不是打個招呼而已。
看來這書是看不成了，和韓國人聊聊也好。不知道我是不是長得像韓國人，有很多次，韓國人見我後直接用韓語打招呼，去韓國餐館，服務員也是一上來就用韓語問我，不過我過還很少和韓國人聊過天。
定下心來談，那就主動點了。
「您姓什麼？」我問。
他發了一個音，我聽不清楚。我知道，韓國人大多數都知道漢字，就問：「漢字怎麼寫？」他用手指在桌子上比劃著一個「葛」字，然後又比劃一個「諸」。我不知道他姓「諸」還是姓「葛」。他連比劃帶英語，我最後搞清楚了：他說他姓「葛」，「諸葛」的「葛」。
葛先生說他知道延邊那裏有不少朝鮮人，他的祖先是就是中國人。這倒不稀奇，很多朝鮮人是從中國過去的，像東北，山東人去朝鮮的不少。
「那你們的祖先原來在中國哪裡呢？」我問。
「在西邊。」他說。
「西邊？西邊的哪裡？」我有些困惑，為什麼不是東北和山東。
他接著說：「你知道，中國歷史上有一個三個國家共存時期？」
「你說的是三國。」我說。
「對！對。那三個國家叫什麼來著？」他似乎知道，但說不出來。
「吳、魏、蜀。」我告訴他。
「啊，是蜀國。」
有意思，他的祖先是三國時期的蜀國人？
「你怎麼知道你的祖先是從蜀國來的呢？」我有點好奇。
「我們有家譜，記得清清楚楚的，我是第48代子孫了」。
這麼詳細的家譜，這可是1700多年的家譜了。
「你的祖先是幹什麼的？為什麼要到朝鮮去？」我有點不明白。
「你知道有個三兄弟的故事嗎？我說的是非血緣上的兄弟。」他說。
「你是說劉備、關公、張飛結拜兄弟？」這是有名的桃園三結義的故事。
「是的，是的。他們一個皇帝，兩個將軍。還有一個很厲害的人是副統領(Vice President)什麼的。」
「你說的是諸葛孔明吧，那是三軍統帥。」我知道很多韓國人和日本人對中國歷史很清楚，尤其是三國故事。
「對，就是諸葛孔明。我是他的後代。」他說。
什麼，這位韓國朋友是諸葛亮的後裔？這有點讓我吃驚了。
通過一番海聊，借助英文和漢字交替使用，從他的口中，我慢慢知道了他的家系。
他說，三國之後，諸葛亮的後代為了躲避朝廷的迫害，先逃到了山東，不久又逃到了朝鮮。在那住了下了，他們仍然用諸葛為姓氏。500多年前，當時的朝鮮皇帝禁止使用複姓。諸葛家族只好將一部分人姓「諸」姓，另一部分人姓「葛」來分別延續這個姓氏。雖然不再姓「諸葛」了，當兩姓仍然在家譜中用「諸葛」來記事。所以後代都知道「諸」、「葛」是一家人，同一個祖宗，因此他們堅持相互不通婚。
到了二戰以後，韓國政府重新允許複姓，所以有一些人又改成了「諸葛」。葛先生說，他的叔叔當時在政府工作，可以去改。但他有酗酒的毛病，大概是酒喝多了腦子有問題，反正就是沒有去改，所以他們還姓「葛」。葛先生搖搖頭，似乎對叔叔有些不滿。可以理解，如果改成了「諸葛」，就不需要解釋半天來說明為什麼姓「葛」，而是「諸葛」的後代。
「這麼說，韓國有『諸』姓，『葛』姓，還有『諸葛』雙姓，都是一家人？」。我問。
「是的。」他告訴我，韓國大約有3000諸葛孔明的後裔。1700多年了，人丁似乎不算興旺。不過大家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世，視諸、葛、諸葛三姓為一家。
他比劃了兩個字：南陽。我說那是諸葛亮的故鄉。他糾正道：「是他可能的故鄉。」是的，他比我準確，對諸葛亮的故鄉在哪裡現在還有爭議。看來他一直關注這方面的情況。
我想起來了：「中國拍了一個『三國演義』電視連續劇，你知道嗎？」
葛先生說，他早就看過了，是帶有朝鮮文字幕的。
看來，我不用告訴他「空城計」，「草船借箭」等故事了。我只是對他說，諸葛亮可是中國歷史上家喻戶曉的人物，是大智慧的化身。
葛先生說：「我覺得我就挺聰明的。」口氣一點不謙虛。
不過，他只要有諸葛孔明的百分之一就聰明透頂了，有這麼個老祖宗絕對是值得驕傲的。只是這個今天看起來偉大的姓氏卻曾經讓他們背井離鄉，逃到朝鮮，還被迫改姓。真是「虎落平川遭犬欺」啊。
時勢造英雄，離開了那個時代，離開了中國，孔明的後代也就默默無聲了。
